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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川滇边藏区印刷出版新政研究

2013-01-30罗宝勇

中国出版 2013年23期
关键词:喇嘛藏区出版业

文/罗宝勇

光绪三十二年七月(公元1906年8月)赵尔丰被委任为川滇边务大臣,对川滇边藏区进行政治、经济、文化等综合改革,力图“以雨露之恩施之,去其苛政,苏其民困;兴学以破其愚,垦田以养其身,通商以裕其利,兴工以富其业,而外开铁路以通内地。”[1]学界对其改土归流、教育等领域改革的研究比较多。史料表明,在当时多重社会因素的推动下,赵尔丰实施编辑出版新政,对川滇边藏区编辑出版本身的规范发展和兴学治愚政策的推行,以及整个治边新政的实施都具有重要影响。本文尝试探究当时出版新政产生的历史动因、其推行过程中的多重诉求,并分析其对于当前西部少数民族地区发展稳定的现实启发意义。

一、追根溯源:出版新政的历史动因考察

川滇边藏区推行编辑出版新政是在当时复杂的国际舆论环境、改土归流的需要,以及川滇边藏区的实际社会需要等多重因素共同推动下应运而生的。

1.外在国际舆论环境因素,迫使编辑出版新政的实施

自18世纪中叶,英国就企图与西藏地方当局建立联系,进而入侵西藏,法国则利用教会势力深入川滇边藏区。与此同时,沙俄也试图侵占西藏地区。而当时昏庸的清政府则采取投降政策,致使藏族人民内忧外患。英、俄势力借机挑拨离间,在西藏上层领导层煽动分裂情绪。在这一背景下,需要通过出版新政的实施,推动出版业的发展,引导正面的舆论宣传,从源头上控制当地藏区的社会舆论导向。

2.川滇边藏区改土归流的整体需要,刺激了编辑出版新政的实施

川滇边藏区长期处于寺庙统治之下,普通藏民受教育程度低,对于汉字、汉族文化不熟悉。赵尔丰在川滇边实行新政过程中需要当地藏民准确认知其治边新政的内容和意义。但是,在新政推行过程中发现,由于文字不通,当地藏民受教育程度偏低,存在很多困难。“语言不通,设汉官仍须用通事传话,一有无心之误,则民情不能上达,若再有文字错译,则民冤更不能伸矣。”[2]“政令推行,端赖文化。关外系属夷地,文字向与汉人不同,声教故难遍及。近年兴办学堂,教以汉字,无非令其同文,使告示颁布,群皆通晓,以免翻译之错误舞弊。”[3]印刷出版新政有利于川滇边藏区改土归流的推行和边疆的稳定,官方意志是推动当时印刷出版业发展的中坚力量。同时,印刷出版获利除去开支,盈余部分可以支持川滇边改革的推行。

3.当地藏民对世俗知识的渴望是推动印刷出版新政的内在动因

印刷术诞生的直接动因是不同地区间商业和贸易的频繁交往加快了知识的世俗化进程,精英文化逐渐转向大众文化,世俗读物的大量需求催生印刷术的诞生和发展。[4]清末,川滇边藏区汉藏交往日渐频繁,刺激了藏族普通民众对于外部世界的认知欲望,也刺激了藏民对汉语世俗读物的需求,“各处学生凡知汉语识汉字者,无不乐购汉字之书”。[5]赵尔丰在川滇边实施改土归流以后,寺院的经文刻板,已经很难满足当时社会需求。社会需求是刺激当时印刷出版业发展的内在动因。

综上,在内、外刺激因素的共同推动下,赵尔丰出版新政适时出现。该新政力图通过改革印刷出版业的性质、拓展印刷出版物的内容,满足当时的社会需求,推动当时印刷出版业的发展和改土归流的顺利实施。

二、专业诉求:规范边疆出版事业

赵尔丰印刷出版新政的直接影响是推动了当时川滇边藏区印刷出版业的规范发展。具体体现在印刷出版设备与管理的现代化、印刷出版人员的专业化、印刷出版内容的多样化,以及印刷出版管理的初步市场化等特征,极大地推动了川滇边藏区编辑出版业的整体良性发展。

1.印刷出版设备的现代化

针对当时川滇边藏区印刷主要依靠土司拥有的雕版印刷设备,印刷的内容主要是经文的现状,官府提供资金资助,购买先进印刷设备,实行商业经营,由沪购买机器、铅字运到巴塘,租房设局,补充当地印刷资源的不足,推动当地印刷出版业的发展。“这些技术方式的变革、被采用场域的变化与阅读者主体的变化、文化的生产和再生产机制等等, 密切相关”。[6]赵尔丰引入活字铅印设备对于川滇边藏区传统雕版印刷形成巨大的冲击,对于当地社会文化发展的推动意义也可见一斑。

2.印刷出版人才的专业化

印刷出版人才是推动印刷设备使用效果的根本因素。赵尔丰因地制宜地利用有经验的喇嘛继续管理印刷事务,保持当地印刷事务的顺利开展。“惟此项经版非熟悉经典之喇嘛不能管理,兹查宁塔家却汪扎巴乃系原管之人,应责成该喇嘛专管此事。……该喇嘛办事勤劳,亦不准无故更换”。[7]刷印局中“只设委员一员、司书二名,经管一切事宜,如果将来印刷事繁,再行添设”。[8]!!

3.印刷出版内容的多元化

刷印局不仅印刷经文,还印刷教科书、婚书、公私文牍、章程、告示、粮税串票等其他印刷品。如由于川滇边藏区的特殊性,婚书的内容、格式较内地也有所调整,故需要结合藏区的实际情况,印刷汉藏文相结合的婚书。档案记载“惟所呈川省所制婚书,在内地行销则可,于边地则不相宜,且定价值又复昂贵,万万不能销售,且汉蛮文字不同……,刷印汉蛮文字,由官盖印,两姓联姻之时,照式填写……”,[9]再如“川滇边务大臣饬令巴塘刷印局排印丁口粮税册二千张递送甘孜地区,以备急用”。[10]!!

4.印刷出版管理的有限商业化

在实施川边新政前,当地的印刷设备多数由寺庙里的喇嘛管理,所有权属于当地具有影响力的土司。印刷品收费混乱,权贵印刷不收费,普通老百姓印刷经文成本比较高。赵尔丰进入川滇边后,开始收归官方管理。“查此项经文刻板,各属寺僧每年均赴更庆印刷,付给版价。现在该版归官,自应由官收价”。[11]“奏设刷印官局,虽系官办,仍是营业性质”。[12]保持商业性质,并重视印刷经营,类似于当前“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模式。同时强调,“以后无论何人购买经文,由该喇嘛照旧收取工资纸价,每年终由该喇嘛纳官租银二百两,以作德格公款。……此外,如有盈余,即作为该喇嘛工资,官不过问。惟刷经纸张由该喇嘛自行照价购买,不得如前勒令百姓供给官纸”。[13]对于扰乱正常出版物价格者,实行惩罚。“惟喇嘛却汪扎巴管理经版,刷印经文,所用纸墨自行购买。去年乃敢串通万令所用通事舞弊,译出告示令民间上纳纸张,殊属可恶,即应将经版另租他人管理”。[14]这样,将印刷品价格回归到正常的市场需求,适合普通老百姓的消费需求。又允许印刷业获得合理收益,以调动其积极性。

三、社会诉求:推动兴学破愚政策

赵尔丰认识到出版业对于当时川滇边藏区社会整体发展的重要性,试图通过出版新政,让出版物为当时社会发展起到更广泛的推动作用。

1.拓展印刷物品的范围,推动社会进步

赵尔丰在川滇边实行改土归流前,当地印刷品主要是各种经文。“关外向无刊刻木板刷印汉字书籍之事,亦无贩卖汉字书籍之人”。[15]赵尔丰尤其重视学堂教科书的印刷,让更多的藏族民众认识汉字,在川滇边藏区传播知识,开通社会风气,传播现代文明。“可以知道礼义廉耻,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兄弟,一家和蔼,人人敬服。且读书有成者即可作官,次者即可教书,为人之师,或自行贸易,不受人欺侮”。[16]研究认为,印刷读物对于社会受众的社会化具有重大而独特的影响,“社会化的范围不再局限于人们的生活所在地。印刷读物输入了异地的规范、榜样和广阔的外部世界。它帮助人们摆脱狭隘的地方观念,敲响了社会变革的钟声”。[17]汉语书籍的印刷和推广,利于汉、藏民族之间的交流,促进相互了解和信任,维护社会稳定。这也正是赵尔丰改土归流改革所需要的社会舆论环境。

2.推动印刷出版物的社会化,促进社会公平

此前当地印刷业多为寺院掌握,贵族印刷经文不收取费用,而普通市民印刷物品收费高昂,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普通民众对于印刷品的接触。出版新政推行后,“所有刷印学堂书籍,按照纸、墨、工匠薪费核算,定价售卖,俾令销路得以畅旺”。[18]这样力图使普通藏民有更多机会接触印刷出版物,提高受教育程度,也大大拓展了社会受教育范围。同时,也可以消除社会不公平,减少社会矛盾的发生,稳定社会。

四、经济诉求:资助川边改革经费

针对印刷业务,官方资助原始资金,发放工资,盈余部分全部归公,支援当地基础设施建设。印刷出版新政还颁布《刷印官局章程》。第一条,“兹设刷印官局,则版权既专。将来有利,亦应归官,以期弥补刷印各项费用”。[19]赵尔丰准确抓住当地印刷出版业的市场潜力,为治理边疆提供财力支持,盈余资金用于当地基础设施建设。赵尔丰令管理雕刻经版的喇嘛年终“交纳版租银二百两作为德格公款之用……岗拖修路、造船银两,即在此款内开支。”[20]将经济收益充实川边改革的经济需求,推动边疆社会和谐发展。

五、结语

赵尔丰出版新政具有专业诉求、社会诉求和经济诉求,而这些诉求都为根本的政治诉求服务,这样的治边逻辑对于当时川滇边藏区的社会稳定和发展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1]李绍先.赵尔丰与川边藏区近代教育之兴起[J].文史杂志,2003(3)

[2][16]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示谕僧俗百姓制定德格地方章程仰一体遵照[G]//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中册).北京:中华书局,1989:617

[3][5][8][12][15][18][19]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筹设刷印官局片[G]//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下册).北京:中华书局,1989:708

[4]洪缨.指向认知个体的印刷出版物信息传递研究[J].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6)

[6]雷启立.晚清民初的印刷技术与文化生产[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8(5)

[7][11][13]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札德格委员仍以喇嘛却汪扎巴经管经版印刷[G]//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中册).北京:中华书局,1989:558

[9]清末川滇边务大臣档案:清007-001-00160,四川省档案馆收藏

[10]清末川滇边务大臣档案:清007-001-00640,四川省档案馆收藏

[14]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札德格委员因却汪扎巴刷印经文舞弊另招妥人经管[G]//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下册).北京:中华书局,1989:885

[17]李明伟.印刷传播与印刷时代的社会化[J].国际新闻界,2007(7)

[20]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札德格委员每年所收版作为德格公款[G]//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下册).北京:中华书局,1989: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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