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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书写危机下“高校汉字二次教学”的探讨

2013-01-23

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形符声旁书写能力

(上饶师范学院,江西 上饶 334001)

数字时代,电脑普及,“万码奔腾”的编码方式悄悄改变了传统的汉字手写的习惯,人们的汉字书写能力急速下降。《中国青年报》调查显示:2072名受访者中,74.2%的人表示在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手写机会不多,83%承认写字有困难[1]。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群体,受生活、学习或工作环境的影响,汉字书写能力下降现象表现得更为突出。笔者对大学生用字情况进行调查(以下简称“调查”),调查发现:98.89%的大学生用音码输入汉字,这导致汉字符号中字形的能指功能不断弱化;大学生汉字书写能力下降,180名被调查者的平均成绩仅为43.44分,远低于及格水平[2]。

近年来的汉字书写危机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在百度上键入“提笔忘字”,相关网页多达60多万篇,而有关“汉字危机”的网页更接近600万篇[3]。但时至今日,由于不可逆转的数字化趋势,这一状况还在恶化。在中小学汉字教学中,由于高考“语文作文错一字扣一分”政策的实施,以及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的多方努力综合整治,中小学生的汉字书写面貌受时代影响相对较小。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汉字书写不规范现象,却难以在当前高校汉字教学实践中找到解决的途径。汉字书写是一种个人行为,即便在高校进行汉字规范练习,但要攻克业已形成习惯的书写方式,效果甚微,学生依然会照“错”不误。这种情况若得不到及时有效地纠正和引导,不仅熟稔的汉字会变生疏,且汉字的文化意蕴也会被弱化直至消失,出现汉字躯壳化危机。解决“痼疾”,需了解病因。据调查,大学生汉字书写能力受诸多因素的影响,它与汉字音码输入、书写态度、字理分析能力、书写频率、选择性注意、语体色彩等因素有关。[2]依据上述因素,本文探寻教改方案,在高校中进行“汉字二次教学”。

“高校汉字二次教学”有别于在中小学汉字的识字教学,指在高等院校中为“握着鼠标忘了笔杆”的大学生开设的提高汉字书写能力、增强传统文化修养的汉字教学。“高校汉字二次教学”以系联字族为主,增强汉字认知系统性,加深汉字的字形记忆,以遏制大学生书写能力不断下降的趋势;同时通过汉字形体的字理分析,剖析汉字蕴含的传统文化信息。其教学内容宜安排在《大学语文》以及语言类课程中讲授。以下对“高校汉字二次教学”的具体教学内容和教学注意事项进行探讨。

一、“高校汉字二次教学”的教学内容

汉字是世界文字体系中唯一无间断、无质变的文字,它承袭早期文字“以形表义”的特征,又吸收了语言的语音因素,逐渐发展成为记录汉语语素的意音文字体系。“高校汉字二次教学”应以汉字性质为基础,围绕汉字的构字理论系统地展开。

汉代许慎关于汉字结构理论的“六书说”流传至今,影响深远。现当代文字学家在许氏基础上各创“三书说”,突破许说之囿,然而这些新的理论却鲜用于教学领域,本文尝试将裘锡圭先生的三书理论与高校汉字教学结合起来,以疗大学生书写能力不断降低的“痼疾”。裘锡圭先生的“三书说”把汉字分成形声字、表意字和假借字三类[4](P107),以下针对不同类型的汉字,进行不同的教学探索。

(一) 形声字

现代汉字系统以形声字为主,《新华字典》共收汉字8075个,其中形声字有6542个,占81%[5](P172)。因此有效地解决形声字的识记问题,可基本解决常用汉字的学习问题。

“调查”结果显示:当代大学生书写形声字时,声旁的错误率远低于形旁错误率。[2]这说明在汉字符号“形”、“音”、“义”三大要素中,语音占注意和记忆的主体地位。数字时代汉字键盘输入中音码占主体,更是彰显了汉字的语音部分。既然数字化是不可逆转的,在高校汉字教学中,应顺水行舟,以注意力具有选择优势的语音部分为主导,由字音带动字义和字形的记忆。形声字部分的教学可以分以下几个步骤:

1.系联声类群,降低记忆难度。

声类群,即同声符的形声字字群。在《新华字典》的6542个形声字中,其中声旁字(可以充当形声字声旁的汉字)1348个,占17%[5](P174)。将形声字按声旁系联起来,进行字族教学,大大降低记忆难度。 “声旁家族大小对高频字识别未产生显著影响, 但在低频字识别中, 仍然表现出声旁家族大的促进作用”[6],可见系联声类群,对于低频字、非常用字的教学更有作用。此外,系联声类群能提高汉字的语音识读功能,减少由于语音读不准或方言语音引起的误读现象。

2.利用声符表义的功能,分析字族语源。

3.利用形符提示字义的功能,区别同族词的字义。

关于形声字形符的表义度,邵敬敏提出“从抽样调查的统计数字看,(形声字的形旁表义率)平均达到40%~50%”[11](P91),这一数据说明,在常用汉字里现代形声字的形旁表义作用是比较低的。形旁只能提供模糊的义类,提示字义的类属、范围或与之相关的行为。人们不能通过形声字形旁准确了解字义,但能帮助缩小联想的范围。

在高校“汉字的二次教学”中,有意识地将形符提示字义的功能和声符表达语源义的功能结合起来,了解字义,记清汉字的字形。如“句”声类群中很多都是非常用字,但根据形符的提示义和声符的语源义,我们基本能猜出这些字的字义。如“朐”,屈曲的干肉;女句,年老佝偻的妇女;“忄句”,心缩在一起,恐惧貌;目句古同“眍”,眼睛深凹,等等。从形符和声符的记忆印象中,了解其造字原理,就不会凭空臆断而写错别字了。

4.在教学中注意形符的溯源和声符的语音流变。

关于形符,需要指明的是:简化形声字的形符带有了记号化特征,且因字义的不断演变,有些形符的表义功能变得非常模糊。故在形符的教学过程中,要考察形符原字字型,以解其本义。汉字的形符一般是由表意的独体字演变而来。如“月”旁,本写为“ ”,为“肉”本字。“页”,本写为“ ”,“头”的意思。“阝”在左为“阜”,在右为“邑”。“彡”为长毛义;“彳”,小步貌,与行走有关;“廾”, ,双手持物状,与手有关;“厂”旁,读作“hàn”,山岩突出覆盖处,可居住的地方;等等。

关于声符,需要指明的是:形声字的声旁提示该字的读音,但形声字与声旁读音有多数情况下是不一致的。据李燕、康加深(1993)的分析,“现代汉语通用字表”的 7000个汉字中有5631个形声字,形声字声符在声、韵、调三方面总体表音度是66.04%[12]。造字之初,汉字的读音与声旁的读音相同或相近,随着语音的不断变化,声旁的表音功能不断下降。形声字与声旁读音的差异是历时音变造成的,其读音之间有流变规律可循,在教学中,要有意识地教学生语音演变的规律,以消除声符不表音的疑虑。如上古时代没有舌上音zh、ch,现代读zh、ch音的,在上古时代很多读d或t。“召”从口、刀声。“召”和“刀”在上古原本是同音的。又,以“周”为声旁的字基本上分为两类,“zhou周啁chou稠绸惆”和“diao雕凋调碉鲷”。高校的音韵学内容,一直被人误为“绝学”,但若能将古今音的变异现象与语音流变规律结合起来教学,不失为一个高效而实用的方法。

(二) 表意字

早期汉字一般为表意字,是视觉图像表达意义的汉字。这类字的数量不多,但类型比较复杂,裘锡圭先生把它分为抽象字、象物字、指事字、象物字式的象事字、会意字和变体字六类,其中会意字所占的比例最高。

本文以《咬文嚼字》创刊10周年公布的《当代汉语出版物中最常见100个别字》[13]为例,分析发现:在表意字中,大学生高频错别字一般分以下二类,以下从汉字初文入手,分析表意字的造字原理,以培养大学生汉字字理分析能力。

1.不明本义,或常用义与本义差别较大的汉字。如:“迫不及待”常误写为“迫不急待”。及,甲金文作“ ”“ ” 。《说文》:“及,逮也。从又,从人。”“及”的本义是追上、到达。“迫不及待”指急迫来不及等待。“急”,从心,及声,急迫之义。又如:“一如既往”常误写为“一如继往”。既,甲骨文作“ ”,像人食毕,后视将离开的图形。既往,看到以往,一如既往,即像以前一样。继,繁体写作“ ”,从纟从,以丝会继续意。

2.字形微别的汉字。如“鬼鬼祟祟”常误写为“鬼鬼崇崇”。祟,《说文》:“祟,神祸也。从示,从出。”与“示”相关的字,均与鬼神有关。祟,本义鬼神出来。“崇”为形声字,从山,宗声,山高之义。又如:“炙手可热”常写为“灸手可热”。“炙”, 从肉从火,《说文》:“炙,炮肉硬。从肉在火上”,烤肉之义。其形近字“灸”为形声字,从火久声,为用燃烧的艾熏烤穴位的中医疗法。

以上表意字的字理分析,着重从字形分析字义,形、义之间的联系靠思维去补白,带有浓郁的汉民族本土文化特征。形义联系具体表现为:抽象概念具象化、由此及彼的隐喻联想引申方式、重心理感知而轻逻辑推论的词义意象性,等等。表意字由字形所呈现出来的意义特征,与汉语的意合性,与汉民族重意蕴的审美情趣、重感悟的思维特征一致。正因为表意字的形义联系有如国画般的气蕴,只能用语感感知,不能用逻辑思维总结,故以上对表意字中高频错别字的字理分析,带有举例性质,不成理论系统。表意字的分析,关键在积累。通过以形析义的表意字解析,培养字理分析的思维方式,以求抛砖引玉、举一反三之效。

(三)假借字

假借字指借用同音或音近的字来表示另一概念。假借有本有其字和本无其字之分,然二者性质上是完全相同的,都是借他字来表达意义,被借之字都是当作音符来使用的,故假借字带有拼音文字的特征,字形无理据可寻。

假借字已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汉字之中,且因时间久远,而忘记本字和借字之间的联系。本有其字的假借字,如请柬的柬,本为简帛之“简”;毛手毛脚之毛,本为冒失之“冒”。本无其字的字,如古汉语虚词“其”“之”“夫”等,都是借用同音实词表达的。还有不同时代的音译外来词,都是用假借字来记录的。这些,都是属于借音的假借字。这些假借字流传已久,久借不还,常言道:谬误重复一千次也就变成了真理。故对假借字的考察,无需正本清源。

借而不还的假借字,之所以能够通用,与它们大量、反复使用有关,故假借字中多为常用字。常用字中高频错别字比例不高,此处可略去不谈。在假借字教学中,值得注意的是,假借字表现出的汉字表音化特征,与当代网络语言中的拼音化趋势是一致的。世界其它早期文字,均由表意文字向表音文字发生质变,这些都似乎暗示了汉字发展的趋势。当前汉字体系中有单纯的表意字,有半音符半意符的形声字,也有纯粹表音的假借字,显示了汉字发展的渐变特征,或许网络会加速汉字演变的过程。当然,在此过程中,汉字必须解决同音识别的问题,否则会陷入语言无法交流的困境。

二、“高校汉字二次教学”的注意事项

(一)关注汉字记忆维度

当前汉字书写能力下降的问题,究其根源是汉字记忆的问题。数字时代汉字编码逐渐改变了汉字记忆的传统模式。据调查分析,当今汉字记忆效果受三个维度的影响:

就一维记忆长度而言,汉字记忆受时间长度的制约。“汉字字组中字与字之间存在内隐的时间顺序表征,这种内隐的时间顺序表征是对刺激项目的知觉特征中时间维度的一种反映。”[14]在大学生汉字书写能力的调查中发现,90%的词内首音节的汉字正确率高于后面音节的汉字[2]。人们对第一个音节的汉字记忆更深,而后面音节的记忆则较为模糊,特别是对于繁难字而言,这一特性就更加明显,所以要加强非首音节汉字的教学力度。

就二维视觉记忆而言,“视觉系统是一个资源有限的信息加工系统,尽管环境中存在大量信息,但在任何时刻视觉系统只能对其中的少量信息进行加工。在这个过程中,视觉选择性注意机制扮演着重要角色。”[15]根据调查发现,汉字记忆对形体的繁简有所选择。汉字书写的正确率与汉字笔画数的多寡呈反比关系。本次调查,我们同时考察了大学生对汉字笔画的容忍度。结果显示,仅有20%的大学生不嫌汉字笔画繁难,34.45%的学生觉得11画至20画的汉字比较繁难,32.22%的学生觉得21画至30画的汉字比较繁难。绝大多数学生在书写汉字时都有畏难情绪,所以应加强繁难汉字的教学。同时在政策方面,应建立并推广标准的手写草、行书的字体,使手写汉字比较快捷、美观、适用。

就三维的汉字浸染而言,语体色彩对汉字的影响较大。口语词的错误率明显大于带有书面语色彩的词。可见,汉字书写的正确率和书写频率成正比,在教学中不要忽视口语词的书写规范。

(二)遵循“词本位”的原则

汉字作为记录语言的书写符号系统,是语言的附属符号。书面语看似文字的排列组合,实为词的排列组合。调查发现:汉字的记忆单位是词,而不是汉字。[2]汉字属于语素文字,记录的语言单位是音节,受同音字和一字多义的影响,在现阶段,无法做到类似印欧语系的分词连写。但从记忆心理看,在书写思维领域,已经基本实现了分词表义。故高校的汉字二次教学,需遵循“词本位”原则。

(三)培养汉字多重审美标准

人们在接触汉字信息时,不自觉地将个体的审美体验加之于汉字的形体,使作为符号的平面汉字,带有了人性化的美学因素。除去带有明显语义美丑观的字,本调查共收集具有形体研究价值的汉字共115个,其中“具有书写美感的汉字”49个,“不喜欢书写的汉字”66个。本文姑且不对汉字的书法美感评述,仅对这些汉字形体所反映出的集体无意识的审美标准加以分析。

上述汉字的喜恶标准,与书写规范汉字有紧密的联系,喜欢的汉字一般不存在错别字,而不喜欢的汉字,错别字的比例较高。故在高校“汉字的二次教学”中应有意识地观照平面图形的审美情趣,培养汉字多重审美标准,改变审美意识,减少错别字。

(四)注重课堂汉字教学和校园舆论推广相结合,增强汉字书写的敏感度

当代大学生的汉字书写意识薄弱。在本次调查“习惯性错别字”环节,仅有13.89%的同学能写出习惯性错别字。可见汉字书写意识的缺失,是汉字书写能力下降的主观因素。针对这种情况,首先要从意识上加强书写标准汉字的意识。对汉字书写敏感度的培养,属于潜意识的思维领域,潜意识的激发需要创造一个良好的外在环境。故在大学校园中,应加强汉字的舆论建设,推动规范汉字的工作。具体的舆论建设,可开展以汉字为中心的文化活动,如汉字督察、街头巷尾强力纠错等。文化活动本身只是一种噱头,但通过社会舆论,能唤起大家的注意,取得放大教学效果,增强汉字书写敏感度的社会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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