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新政评析

蒋 莉

从2011年底到2012年初，俄罗斯经历了议会和总统两大重要选举，实现了政权平稳交接，执政结构由“梅普组合”转为“普梅组合”，普京的“王车易位”构想顺利实现。然而，普京重新掌权后的执政环境与其之前的两个总统任期相比，已发生了明显变化，各种压力和挑战接踵而至，其中来自俄国内的压力大于外部压力。本文尝试对普京执政半年来的情况进行初步的梳理和总结。

一

2012年3月，普京在俄总统大选中再次高票胜出，重新掌握政权。但与其2000-2008年任总统时期的情况相比，普京面对的是不一样的俄国内政治局势。一方面，俄部分民众开始对普京长期把持政权产生“厌倦感”，对俄日益严重的腐败、贫富差距和社会不公等问题极其不满，对普京是否有能力真正解决这些问题心存疑虑，并明显表现出失去耐心和信心。普京上台后民众支持率持续走低，由2012年5月的60%降到9月的44%，①Рейтинг Путина упал，“ниже плинтуса”，http://online47.ru/a/2012/08/17/Rejting_Putina_upal_nizhe/.(上网时间:2012年 11月28日)就很能说明问题。可以认为，普京最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普京执政的另一方面压力来自反对派。俄反对派势力近年有所上升，它们利用民众的不满情绪，频繁组织反政府抗议示威活动，给政权稳定带来一定冲击。面对这些挑战，普京上台后首先考虑的就是如何确保其执政地位，他在以下几方面加强了管控。

首先，重新收紧权力。在普京看来，要管好俄罗斯，必须一人说了算。因此，他在重返克里姆林宫后，在巩固和扩大总统权力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一方面，普京组建了俄有史以来最庞大的总统办公厅，将其任政府总理时的内阁部长几乎全部带入并委以重任。在人员配备上，增设了1名办公厅第一副主任、2名总统助理和1名总统顾问，办公厅领导班子成员由原来的22人增至25人。在机构设置上，将办公厅下属单位由15个增至22个，新设的有负责与公众交往和新闻传播的机构，负责独联体事务的机构，负责制定科技政策的机构，以及负责网络发展和电子民主化的机构，还专门设置了处理企业家权益保护问题的总统全权代表。②Подписаны указы о назначении ряда руководящих сотрудников Администрации Президента，http://kremlin.ru/acts/15618.(上网时间:2012年11月28日)2012年10月，普京下令在总统办公厅框架内成立社会项目管理局，专门负责青年人的爱国主义教育问题以及保障总统与社会团体的互动。①Управление Президента по общественным проектам，http://state.kremlin.ru/administration/division.(上网时间:2012 年 11月28日)截止到目前，普京总统办公厅的工作人员总人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3100人。与此同时，总统办公厅的权力也在迅速扩张，不仅负责国家政策的谋划和制定，向政府传达总统指令并监督落实，而且管控了俄经济命脉以及非政府组织和青年问题等影响社会稳定的关键领域。尽管俄总统办公厅在法律上和行政管理上没有明确身份，但它实际已成为国家真正的管理机构。俄媒体称，普京将决策中心搬回到了克里姆林宫。在新的权力架构中，总统办公厅已成为俄最核心机关和最高决策机构，其作用明显上升。另一方面，普京将总统直属委员会数量由26个增加到30个，新增了4个专门负责经济事务的委员会，以掌控经济发展的主导权。他亲自出任经济现代化与创新发展、民族关系、经济、能源与生态安全等委员会主席，任命原副总理谢钦、沃洛金、科扎克和原经济发展部部长纳比乌林娜等出任副主席或责任秘书，并吸收总理梅德韦杰夫、相关副总理和各部部长、企业界、学界代表为相关委员会成员。②Путин создал Совет при президенте России по межнациональным отношениям，http://ria.ru/politics/20120607/667392569.html.(上网时间:2012 年11 月28)可见，在政府管辖的经济领域，普京也要“一竿子插到底”，牢牢掌控能源、军工等关键部门。不仅如此，普京还加强了对政府权力的控制，有意将梅氏政府转变为“技术型”内阁。2012年5月，普京批准了梅德韦杰夫提交的新内阁名单，其中有3/4为新面孔。按照“普梅”之前的许诺，新政府将是“开放型的”③Состав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а России，http://www.government.ru/gov/.(上网时间:2012年11月28日)，其首要任务是推动创新经济、改善民生和发展远东地区。但通过对比可以发现，俄总统办公厅内的许多机构与政府设置是重叠的，政府权力被严重削弱且完全处于总统及其办公厅的掌控之中，新政府实际上变成了“技术型”内阁，是总统政策的贯彻者和执行者，并随时要为政策失误“背黑锅”。俄许多专家认为，依照普京的个性及其“铁腕”作风，梅氏难逃技术型总理的命运，尽管其本人希望继续成为俄政坛两大主体之一。此外，随着权力的重新分配，在正式权力体系之外，俄出现了类似于苏联集体领导模式的“影子政治局”。以普京为首的9名政商“大佬”组成了“精英决策圈”，他们是:总理梅德韦杰夫、负责武器出口的俄国家技术公司总裁切梅佐夫、总统办公厅主任伊万诺夫及其副手沃洛金、莫斯科市长索比亚宁、石油大亨季姆琴科、银行家兼媒体大亨科瓦利丘克和俄石油公司总裁谢钦。④Светлана Бочарова，“Страной опять рулит Политбюро”，Газета，21.08.2012 г.这些都是普京最信任的人，普京在做重大决策时首先与他们协商并听取意见。他们各自代表着不同的利益集团，相互之间存在着矛盾，是一种竞争关系，普京扮演着最高仲裁的角色，平衡各派之间的关系。

其次，通过新的法规抑制反对派势力的扩大，削弱其影响力。大选前，普京为迎合选民的民主诉求、缓和与反对派的紧张关系，曾积极推进政治体制改革，如恢复了州长直选制度、降低了党派团体组建和参政门槛、改革了政权党等，俄政坛一度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局面。目前，俄境内非政府组织有1700多个，其活动资金主要来源于美国。⑤Некоммерческий сектор в России，http://www.academygo.ru/Site/SocBarom/Analitica/doklad42/42doc.shtml.(上网 时间:2012年12月7日)普京深知俄国内持续不断的反政府抗议活动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幕后支持密不可分。为堵住漏洞，重新掌权的普京当局出台了一系列法令:2012年6月，国家杜马通过了新的“集会法”，对游行和集会的方式、组织等做出严格规定，并加大对违规现象的处罚力度;⑥Федеральный закон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от 8 июня 2012 г，N 65- ФЗ г，Москва，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21.06.2012 г.7月13日，国家杜马又通过了刑法“诽谤罪”条款的修订案，大幅提高了传播虚假信息、损害他人名誉和尊严、诽谤他人等行为的罚金，额度高达50万至500万卢布;⑦Владислав Куликов，“Госдума исправила законопроект о клевете”，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21.06.2012 г.7月21日，普京签署了有关“非营利组织法”修正案的总统令，对外国资助俄法人和自然人从事政治活动做出严格限制，规定接受海外资助并在俄境内从事政治活动的非政府组织将被认定为“外国代理人”，这类组织必须向俄司法部申请列入“特别名单”，每年须两次提交活动情况报告，并接受财务审计，如果违法将被处以30万至100万卢布罚款，个人违法行为最高可判4年监禁。①Путин подписал закон об НКО - иностранных агентах，http://www.newsru.com/russia/21jul2012/nko.html.(上网时间:2012年11月28日)

第三，严厉打击腐败，稳定社会，收拢民心。俄腐败问题由来已久，根深蒂固。据国际权威反腐机构“透明国际”称，俄每年的腐败规模超过3000亿美元，腐败程度在世界180个国家中排名第146位，与津巴布韦、委内瑞拉并列。②Международная организация， “ Транспаренси Интернешенл”，оценила рынок российской коррупции в 300 миллиардов долларов，Эхо Москвы，17 ноября 2009 г.俄反贪机构近期的调查报告显示，官员贪污金额总数已占俄GDP的50%;近5年，俄平均受贿金额增长一倍，80%以上的官员有腐败行为。③Жанна Ульянова，“Объемы коррупции в России бьют рекорды”，Труд，17 Августа 2010 г.普京认为，“腐败是国家发展的最大威胁，甚至比经济危机还可怕”。梅德韦杰夫也痛斥“腐败官员掌控着俄罗斯”，在俄“拥有真正权力”。俄首席军事检察官弗利津斯基说，俄军也普遍存在腐败现象，划拨给国防军工领域的预算有1/5被贪污。④Путин признал， что коррупция для России страшнее кризиса，http://www.pk25.ru/news/russia/22_06_12_putin_priznal_chto_korrupciya_dlya_rossi.html;Пятая часть оборонного бюджета страны расхищается，Российской газете，07 июня 2011.腐败不仅引起俄民众极大愤慨，而且严重败坏了政府形象。鉴此，普京复任以来加大了惩治官员腐败的力度，以示其治国决心。2012年8月，重新执政刚满百日的普京表示，坚决支持杜马发起的禁止官员海外拥有财产的法案。10月23日，国家杜马通过了有关监督官员开支状况的法案。11月6日，普京宣布解除有贪污军费嫌疑的谢尔久科夫国防部长职务，任命一向以廉洁、克己奉公形象著称的绍伊古为新任防长，并要求深查国防部的腐败问题。11月9日，普京又先后解除了俄军总参谋长兼国防部第一副部长马卡罗夫以及另一位副部长苏霍鲁科夫等人的职务。11月10日，俄政府前地区发展部副部长、彼尔姆边疆区政府总理帕诺夫、滨海边疆区城市建设局长亚库申等人因涉嫌在亚太经合组织峰会场馆建设中侵吞高达9330万卢布的预算拨款而遭到逮捕。11月11日，俄政府负责军工的副总理罗戈津签署命令，解除了“格洛纳斯”系统首席设计师乌尔利奇奇的职务。据俄航天署署长波波夫金称，“俄罗斯太空体系”公司用于开发全球卫星定位系统“格洛纳斯”的65亿卢布资金失踪。⑤Генконструктор ГЛОНАССа Урличич освобожден от должности после вскрывшихся миллиардных хищений，http://www.newsru.com/russia/11nov2012/urlichich.html.(上网时间:2012年12月7日)目前来看，普京掀起的反腐风暴有可能还将持续下去，以显示其坚定的反腐决心。民调表明，普京的这着棋效果明显，其个人形象开始得到提升，其民众支持率在2012年11月回升到了50%。

二

普京重掌政权后，在经济上也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自2008年全球金融风暴以来，俄经济始终未能完全走出危机的阴影，近两年又受欧债危机持续加深和国际油气市场需求萎缩的双重拖累，经济增长乏力，后劲明显不足。普京曾在其前两个任期内创造了经济年均增长近7%的辉煌，推动了俄经济现代化进程。然而，危机打乱了俄战略部署，使俄经济结构改革陷入困境。普京认识到了俄经济的脆弱性，调整了治国方略，确定当前经济领域的首要任务是:全力稳定经济形势，确保平稳增长;强化对能源领域控制，力求借助外力促进俄经济转型和结构调整，稳步推进经济现代化。

反危机是普京当前经济政策的核心思想。面对当前复杂多变的全球经济形势，普京强调俄政府的首要任务是要稳定总体经济形势，及早应对可能发生的经济危机。早在2011年俄政府就开始制定反危机措施并划拨了专项资金。2012年的联邦政府预算继续加大了这方面的投入，反危机储备金总额达1070亿卢布。2012年6月底，普京发表总统预算咨文，要求2013年政府预算设立2000亿卢布的反危机储备金，重点用于低收入人群的社会保障和救助尚未摆脱危机影响的企业和金融机构，以确保俄经济、社会和政治的稳定。⑥Подписано Бюджетное послание на 2013 –2015 годы.http://kremlin.ru/news/15787.(上网时间:2012年12月7日)在促进经济增长方面，俄政府的主要措施是为经济“补血”，包括降低融资利率，以提高市场的流动性;联邦预算还对地方经济特区给予了特别扶持，加大投入用于经济特区的基础设施建设。2012年下半年，俄陆续出台了“开发远东和跨贝加尔湖计划”、“发展符拉迪沃斯托克作为在亚太地区国际合作中心计划”，全面启动了远东经济发展进程，希望以此拉动整个国家的经济增长。在普京看来，实现经济中速增长比较符合俄当前实际情况，这一观点在俄政府2012年5月向国家杜马提交的联邦预算修正案中得到了体现。俄2012年实际经济增长情况也大致如此。据俄经济发展部统计数字，2012年第一季度，受出口和投资拉动，俄 GDP增长4.9%，第二季度增长率为4%，第三季度有所下滑，增长2.8%，2012年全年经济增速预计在3.8%至4%之间。①Рост ВВП России замедлился，Вести，12.11.2012 г.

私有化是普京经济政策的一项重要内容。俄当局大力推进私有化有几方面考虑:一是提高企业活力和竞争力，提升企业经济效益;二是增加政府收入，保证政府财政政策的有效实施;三是为下一步俄经济结构调整做好铺垫。2012年，俄政府决定扩大私有化规模，新一轮私有化将涉及300家国有独资企业和960家国有股份公司，政府将出售国有股总计价值3000亿卢布(约100亿美元)。②Расширение приватизации:крупные продажи будут，но точного графика нет.http://www.venture-news.ru/goskorporacii/28469-rasshirenie-privatizacii-krupnye-prodazhi-budut-notochnogo-grafika-net.html(上网时间:2012年11月28日)私有化时间表也基本确定:2016年前将对18家巨型国有企业实施私有化，涉及的部门涵盖油气、电力等国家战略部门，包括部分出售俄罗斯石油公司、俄罗斯天然气运输公司、俄罗斯航空公司、俄罗斯水电公司、统一电力系统国际公司和海外石油公司等12家企业的国有股;近期准备出售瓦尼诺海港(贝-阿铁路出海口)55%的股份，摩尔曼斯克贸易港100%的股份，磷灰石公司20%的股份，液化煤气运输公司100%的股份，以及阿尔汉格尔斯克船运公司和西伯利亚航空公司的部分国有股。③Тендер по продаже 55% госакций порта Ванино пройдет 7 декабря，http://dv.ria.ru/economy/20120928/82162902.html;Продажа госпакета акций ? Апатита? обернулась балаганом，Читать полностью，http://www.rbcdaily.ru/2012/09/05/industry/562949984652005;АФК ?Система?поторопилась отпраздновать покупку?СГ - Транса?，http://www.rbcdaily.ru/2012/10/08/industry/562949984877216.(上网时间:2012年11月28日)此外，“新西伯利亚贸易海港”20%国有股份、“联合船队”25.5%国有股份以及“外贸银行”10%国有股份的私有化方案也正在研究中。④РФ продаст в 2011-2013 гг.госпакеты в 13 портах，http://www.intermost.ru/157859/news/.(上网时间:2012 年 12 月 13日)

“借助外力”是普京推动经济结构调整的新思路。普京深知俄经济发展的“软肋”，即对国际能源市场过度依赖、经济结构单一。普京也强烈感受到俄经济现代化的必要性与紧迫性。但普京的经济结构调整和现代化方针不同于梅德韦杰夫，梅氏主张展开全面、激进的现代化进程，普京则追求在确保经济平稳发展的基础上实施渐进、稳步的经济现代化进程，而且希望能够借助外力带动俄结构调整和现代化步伐。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和举办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为俄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普京试图借此助推俄经济转型和多元化，以确保俄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2012年，经过19年漫长坎坷的谈判后，俄终于成为了世贸组织的正式成员。入世寄托着俄实现持续稳定发展和大国崛起的希望。正如普京总统所说，竞争力增强才能推动俄经济的现代化改造，不加入世贸组织就无法实现现代化和改造俄经济。尽管入世会给俄某些领域带来一定冲击，但它也将给俄带来长远利益:俄将在世贸组织框架内开展对外经贸合作，理顺与贸易伙伴的关系，这必将提高双边和多边贸易合作的水平。同时俄可参与制定和完善世贸组织规则，推动建立稳定的多边贸易体制等，这些将对俄调整经济结构、推动创新经济发展和实现经济现代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2012年9月初，APEC峰会在俄远东海滨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举行。峰会的主题是“融合谋发展，创新促繁荣”，而贸易投资自由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加强粮食安全和推动创新增长等则成为峰会的主要议题。⑤Саммит АТЭС на острове Русский.http://www.inosmi.ru/russia/20120903/198427408.html.(上网时间:2012年11 月28日)普京坦言，俄就是要利用亚太地区的潜力实现自身经济的现代化和多样化，逐步过渡到创新发展模式，并把俄高技术产品推向亚太市场。

此外，普京十分清楚加强对能源部门控制的重要性。在现阶段，能源领域不仅是俄经济增长的重要支柱，而且是俄经济命脉。因此，普京在重返克宫后，很快便任命自己的亲信、前副总理谢钦出任俄罗斯石油公司总裁。谢钦一贯坚决主张由国家控制能源行业。普京同时下令将该公司列入国家战略企业清单。这样一来，俄两大国有能源巨头——天然气工业公司和俄罗斯石油公司——便都处于普京的掌控之下。普京还增设了能源与生态安全总统委员会，并亲任主席。更加令人关注的是，2012年10月，在普京操控下，俄罗斯石油公司成功收购了英国石油公司(BP)持有的秋明-BP公司(TNK-BP)50%的股权，这场世纪大并购交易涉及金额高达550亿美元。俄石油公司在完成收购后，一举跻身国际石油巨擘行列，其日产量将达460万桶石油当量，超过中石油、埃克森美孚等集团企业，成为全球第一大上市能源公司。①Али Алиев:?Роснефть?покупает ТНК - ВР за 61 млрд долларов.Президент Владимир Путин назвал эту сумму хорошей，журнал Эксперт，22 октября 2012 г.俄石油公司将有可能借助BP的技术优势涉足北极油气开发。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普京掌控俄能源部门的国际考量，就是试图为俄打造世界级能源“航母”企业，提升国际竞争力。

三

与国内的巨大挑战和压力相比，普京当前所面临的外部环境与之前相比有明显改善，尤其是美国的全球战略向亚太转移，客观上缓解了俄周边战略压力。相对宽松的国际环境为普京专心于内政提供了有利条件。因此，普京任总统后在外交上突出了为经济服务的色彩。当然，继续追求“强国”梦仍是普京外交的核心。在外交布局上，普京仍坚持东西并重的“双头鹰”路线，在努力缓和与欧美关系的同时，力求重整独联体，加紧打造欧亚联盟;重点推进亚太外交，希望搭上亚太“经济快车”，带动俄经济尽早走出发展困境。

首先，拓展与欧盟的合作，维持俄欧关系的良好局面。欧洲一直是俄外交战略的优先方向。尽管近期欧俄关系受欧洲经济危机影响，表现平淡，如欧盟对俄投资下降，双方在互免签证等问题上谈判进展缓慢等，但双边关系基本面保持良好，“北溪”管道的建成和“南溪”工程的启动使欧俄能源利益捆绑得更紧。普京希望欧洲尽快走出危机，他在2012年9月接受俄媒体专访时指出，欧元区是俄商品的主要销售市场，如果欧元区陷入危机，俄势必受到牵连，生产必然萎缩，因此，俄会尽力帮助欧元区经济走出困境。

其次，缓和与美国的关系，双方在争斗中合作有所进展。如美同意了俄加入世贸组织，并取消了长期限制对俄技术出口的“杰克逊 -瓦尼克修正案”;②Конгрессмены США отменили поправку Джексона-Вэника и нашли новый рычаг давления，http://pda.rg.ru/2012/11/17/ssha-site.html.(上网时间:2012 年11 月28 日)双方在反导问题上的强硬立场也出现了松动迹象。尽管两国领导人之间的关系仍略显冷淡，如在普京任总统后不久，他和奥巴马就都以“国内事务繁忙”为由缺席在对方国家召开的重要国际会议。但是，这并不意味普京执政后俄美关系将“持续冷淡”。事实上，无论在地缘政治、军事战略，还是在经济贸易方面，两国相互需求日益增大，合作正在不断加深。普京是实用主义者，深知美国对俄国家崛起的重要性。因此，尽管他有时对美言辞犀利，尤其是强烈反对美干涉俄内政，但其内心是倾向于改善俄美关系的。在2012年11月奥巴马连任美国总统后，普京对其表示了祝贺，双方都称愿意全面推进双边关系。普京还邀请奥巴马访俄，后者已接受了邀请，未来俄美关系有望迎来新的发展机遇期。

第三，着力构建“欧亚联盟”，加快独联体一体化进程。普京抓住美国等西方国家受困于经济问题而无暇他顾、同时独联体各国对俄经济依赖上升的时机，积极推进独联体一体化进程，并把打造“欧亚联盟”作为俄外交的重中之重。一方面，积极推进地区经济一体化，为建立“欧亚联盟”创造条件。目前，俄罗斯、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三国已建立起关税同盟，2012年初又建成了三国统一经济空间，成立了由三国总统、总理、副总理级和一体化委员会协调员四级组成的跨国家委员会，专门负责统一经济空间事宜。③Юлия Васильевна，“Что такое‘Единое 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е пространство’?”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11.10.2012 г.在俄主导下，独联体框架下的“自由贸易区”也已启动。普京提出要在现有的关税同盟、欧亚经济共同体和自由贸易区基础上，于2015年1月组成欧亚经济联盟，并在此基础上加上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成立“欧亚联盟”。①Юрий Дерябин， “Евразийский союз создадут к 2015 году”，Утро，22.12.2011г.另一方面，大力提升俄在独联体地区的“软实力”影响。苏联解体以来，独联体国家的“去俄罗斯化”、“西化”现象严重。俄深刻认识到，要想强化独联体内部凝聚力，就必须提高俄在该地区的“软实力”影响，特别是要恢复俄语和俄罗斯文化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为此，俄政府成立了“俄语世界”基金会，赞助独联体国家的俄语教学和俄罗斯文化普及，奖励对此有贡献的团体和个人。此外，俄还加强对独联体各国军事进行一体化整合，如积极推进独联体统一防空体系建设、巩固和扩大俄在独联体各国的军事基地等。俄已将其黑海舰队在乌克兰塞瓦斯托波尔港的驻扎期限延长至2042年，将驻亚美尼亚军事基地延长到2044年，并与阿塞拜疆签署了长期使用其境内加巴拉雷达站的协议。普京最近分别访问了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将俄驻吉坎特空军基地和驻塔201军事基地租期分别延长了15年和30年。

第四，重视对亚太地区的投入，将该地区视作俄经济复兴和提升大国地位的重要支点。一方面，俄积极参与东北亚安全事务，通过“六方会谈”和“东亚峰会”等，推动有关各方构建“亚太集体安全体系”。另一方面，俄试图抓住各种机会融入亚太经济合作。俄借助2012年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市主办APEC峰会之机，力推远东地区基础设施建设，实现远东开发与亚太一体化进程对接。俄还强化了与亚太国家的能源合作，加快了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油气开发，加速了太平洋油气管道及油气加工项目的建设，积极抢占亚太能源市场。

第五，巩固和深化中俄关系，借中国“东风”谋发展。中国既是俄重要的经济合作伙伴，也是俄在全球安全战略领域的同路人，因此俄高度重视对华关系。普京就任总统后不久，便对中国进行了国事访问，并出席了在北京举行的上合组织领导人峰会。两国领导人就新形势下进一步发展中俄关系达成了一系列共识。普京还特别重视同中国的经济合作，称俄将借中国经济发展的“东风”，促进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经济繁荣。此外，两国的人文合作日益增强。两国商定2012年和2013年分别在中俄举办“旅游年”活动。2012年“中国-俄罗斯旅游年”进展顺利，截至目前已组织了200多项活动，前三季度中国访俄游客总量同比增长了40%。双方决定，争取在2015年将双向游客总数增加到500万人次。②В 2012-2013 годах в Китае и России будут проаодиться года туризма，http://moscomtour.mos.ru/presscenter/news/585328/#.UKScArBKrNk.(上网时间:2012年11 月28日)

结语

从普京第三任期半年执政情况看，他把巩固总统地位、稳定政局作为首要任务，并收到一定成效。目前，俄国内局势总体平稳，普京的地位也较为稳固。但是，我们还不能因此推断普京未来五年的执政道路会一帆风顺。实际上，普京第三任期的前景仍具有不确定性、存在着风险。风险因素主要在国内:一是俄民众对普京的“审美疲劳”已呈普遍性，俄列瓦达中心2012年8月的民调结果显示，近一半(49%)的俄罗斯人希望在6年后看到一位既不是普京也不是梅德韦杰夫的新总统。二是普京很难在几年内达到民众对其寄予的过高期望值，包括铲除腐败、消除社会不公、缩小贫富差距、实现国家崛起等，一旦失去广大民众的信任和支持，普京的执政基础将会变得非常脆弱。三是俄经济结构改革和现代化之路充满荆棘，行动稍有不慎，便会导致遍体鳞伤。普京执政前景的不确定性因素主要来自外部。尽管目前普京所处的国际环境较为宽松，使其有更多精力和机会来推动“欧亚联盟”等战略构想，提升俄地区影响力和全球影响力。但是，国际环境随时可能发生不利于俄的变化，甚至于出现恶化，特别是俄美关系。“遏俄、弱俄”始终是美国的战略目标，美国不会任凭俄无限扩大影响力。简言之，普京未来的执政之路不会轻松，其内外政策随时可能出现调整，这值得我们密切关注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