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曲重建 厅官落马

文/马进帅

舟曲重建 厅官落马

文/马进帅

2012年2月16日，甘肃省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氛围跟往日有些不同，近百名省、市、区三级法院和检察院系统工作人员应邀观摩一场庭审。甘肃省国土资源厅原副厅长张国华收受贿赂428万余元，另有973万余元巨额家产来路不明，涉嫌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两罪，今天公开开庭审理。庭审持续了6个小时，，张国华当庭认罪服法表示甘愿接受制裁。下午3时30分，审判长宣布休庭，因案情重大，该案将择日宣判。

舟曲灾后重建发“灾难财”

现年58岁的张国华于2008年11月被任命为甘肃省国土资源厅副厅长之前，在天水市重要领导岗位上工作了近8年。时间追溯到40年前，他仅是家乡会宁县农机厂的一名普通工人，后来进入县委办公室从科员做起，一路晋升至县团委副书记、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其间，张国华进入西北师范学院政治系政治理论专业学习，取得大专文凭。1986年1月，张国华大学毕业半年后，成为白银市纪委常委。在纪委工作5年后，张国华历任白银市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靖远县委副书记、县长、县委书记。2001年4月至2008年11月，张国华被调任天水市，历任副市长、天水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就这样一位“年年进步，步步高升”的干部居然利用舟曲山洪泥石流灾害灾后重建发“灾难财”。2010年8月8日，甘肃舟曲发生特大山洪泥石流灾害，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为严重的山洪泥石流灾害。灾后，一百多个重建项目启动，总投资近30亿元，有人从中看到了“商机”，然后蠢蠢欲动。

2010年4月，张国华的老乡，甘肃一家网络科技公司老板张某为了在舟曲灾后承建工程中分羹，前往张国华家向其妻刘某送上50万元。果然，刘某吹过“枕边风”后，在张国华协调下，不具备施工资质的张某挂靠外省一家生态环境治理有限公司，取得了舟曲县三眼峪沟泥石流灾害综合治理工程部分项目。

次年3月，舟曲一家宾馆经理张某在张国华办公室塞给他2万元红包后，也得以承包舟曲县寨子沟泥石流灾害治理工程项目部分工程。

在这间办公室里上演的钱权交易不止这一笔，甘南州一建筑公司董事长余某则先后两次向张国华递上两万元现金及5000元购物卡。张国华收受后允诺为其帮忙。很快，张国华被纪委部门调查。2011年6月21日，张国华涉嫌受贿罪被检察机关批捕。

被商人追随，自己也发财

对张国华的32起受贿罪指控中，最早要追溯到2003年。天水市商人秦某为开办一家食品公司，在土地划拨、项目审批、申请银行贷款等方面始终受到时任天水市副市长张国华的支持和关照。秦某深怀感激，在其后数年里，追随张国华的履职脚步，从天水到兰州先后8次送上总计5万元现金。与秦某一样追随感恩的人还有天水某建筑企业、制药企业、酒店等单位的7名负责人，他们为答谢张国华任副市长期间，在收购开发、承建租赁、奖项申报、探矿权纠纷甚至银行贷款等多个方面的关照，逢年过节向张国华奉送从50万元超大红包到1万元不等的“小心意”。8年时间，张国华仅从这7人手里就收下近150万元。

2005年下半年，张国华曾主动将30万元借给个体商人张某用于购买工程机械。之后，在张国华的“招呼”下，张某先后承包到天定高速公路建设工程及秦安县南靖路乡村路的土方工程。2009年1月至7月，张某向张国华连本带息偿还了60万元。2006年至2008年，张国华为天水一房产开发商大开绿灯，使其开发的项目进展顺利。而张国华在收下公司董事长穆某4万现金后，还提出以超低优惠价购买该小区一套近180平方米房屋的要求。当单价降至每平方米3100元后，张国华对55万余元的总房款仍表不满，提出再优惠30万元。为掩人耳目，穆某只好将30万元交给张国华之妻刘某，再由刘某分三次交付。由此，张国华收受穆某贿赂共计34万元。

张国华不仅动用自己分管工作的职权便利谋利，还“跨界”干起人事安排工作。他在任天水市副市长、国土资源厅副厅长期间，先后受杨某、赵某的请托，给相关领导打招呼后，将两人的三名子女先后安排到天水市教育系统和国土资源厅工作。张国华因此接受了两人送上的总计20万元。

屡屡受贿，苦苦“经营”，张国华夫妇积累的巨额财富，仅房产就多达16套，实际投入高达956万余元，银行存款142万余元，另有美元、澳元等折合人民币近5万元。两人的股票账户上还有资金499万余元。另有价值111万余元的金银条、玉器、手表，以及17.2万元购物卡。此外，两人向天水、兰州两地多家企业个人投资和借款共292万余元，其家中还有价值35万余元轿车两辆。在上述2146.7万元家财中，除去428.28万元受贿款，张国华夫妇仅能对1173.1万余元财产能说明来源，其他973万余元均系来源不明。针对张国华的财产和支出明显超过其合法收入，公诉机关对该笔巨款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提出指控。

自我陈述仍是“领导讲话”风格

张国华押解出庭后被允许落座接受审讯，其“领导讲话”式风格贯穿庭审调查始终。公诉人宣读起诉书耗时半小时，张国华对此首先表明“我认罪服法，甘愿接受法律制裁”。稍作停顿后，张国华称“指控事实全部属实，但罪名定性上我有两点意见：第一，我认为部分指控定性不准；第二，针对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指控数额与本人计算的差距较大”。随后，张国华恳请法庭允许自己首先对10起同类型指控进行陈述。他手执起诉书称“有以下这么几点，请法庭考虑”。

舟曲泥石流重建中的三眼峪综合排洪工程现场全景。此项目是张国华案中的三眼峪泥石流灾害治理综合治理工程的一部分。

在其严密、流畅的15分钟陈述中，他从自己分管工作的职权谈起，先对10起指控事实认为不存在利用职权为他人谋取私利的情况。他称有些收钱行为只是严重违纪，有的不过是帮忙咨询政策，有的仅仅为友人提供指导意见。还有一些则是多年老友念自己家庭情况特殊给予的经济扶助。张国华特别提到给老乡张某出借30万元后其还款60万元的指控。他称与张某属于30年老交情的“贫贱之交”，在张某生意亏空穷困潦倒之际，自己拿出“为瓜兄傻弟养老”的30万元钱帮他解困，张某感动之余打下欠条后声称“2年后定双倍返还”，直到5年后张某还款60万。他还对指控其一再要求某房产商向自己优惠售房从而受贿34万元的事实，以“人家主动优惠卖房怎能算受贿，至于说逼人优惠，我还没那么下贱”提出反对意见。接下来，张国华对另17起指控，承认虽然有帮忙办事但根本未利用自己的职务便利。最后，张国华仅对其中5起指控表示没有意见，承认是利用自己职权帮忙办事，但均在法律法规以及政策原则之内，故恳请法庭应对此酌情考虑。

在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指控调查阶段，张国华提出的五点不同意见则令举座哗然：在为其父70岁至86岁共举办的16次生日庆典中，他共收受185万元礼金，在其父葬礼上则收到149万元礼金，另有一周年、三周年祭日上又收到总计40万礼金。此外，张国华对其20多年来收受的金银条、手表玉器价值117万余元的指控，认为当考虑物价上涨因素，按照当时估价更为实际。张国华还称，指控的外币则是20年来自己出访10多个国家时，按照惯例由承办方返还的购物款。由此，张国华得出973万不明财产指控中仍有400万元属于能说明出处的，不应计入财产来源不明的指控数额中。

在发问环节，针对公诉人的提问，张国华起先大谈自己历年来的分管工作范围，随后剖析了众行贿人的各种心理，最后承认“凭借自己的好人脉，‘打招呼’的影响力应该优于平常人”。当律师发问时，张国华重回自己的“无罪观点”，再一次用“没有审批权、决定权、命令权”的否定回答，对部分指控中自己并未利用职权予以厘清。他还理直气壮地申明：有些事项的办理虽不在自己职权内，但作为副市长不去督办、协调就是行政不作为。最后，面对法庭的发问，张国华更是对答如流：我有存款100多万，炒股时所需的数百万元资金是借款；买16套房产是考虑增值而投资，其中5套在我们夫妇俩名下，其余全部登记在亲属名下。他还坦然承认“我确实堕落了，搞了腐败我认罪服法”。只有当法官问及收下张某所谓60万元的双倍利息还款时，还能与之是“贫贱之交”吗？张国华哑然不再作答。

公诉人身边堆放着厚度一米有余的卷宗，在随后进行的近2个小时的示证质证阶段，众多行贿人的证言中给张国华送钱的目的高度一致，均指向“事后送钱是为答谢曾经的帮忙，提前奉金皆因搞好关系为将来请托打基础”。针对其授权办案机关将多套房产予以拍卖，已上交全部赃款，公诉人建议法庭考虑此情节对其酌情量刑。

最后陈述时，张国华道出了自己不为人知的凄楚家境，其兄弟4人仅自己智力健全，其他三人均系智障患者，而一个弟弟已经离世。他还一再为已经先于受审的妻子刘某讲情，认为所有行贿人都是冲着自己的官职而来，与刘某无关。恳请法庭念及自己家境不顺、儿女年幼，对刘某不予处理或减轻处罚。

其妻泪洒法庭恳请法庭从轻发落

2011年12月8日，一个飘雪的清晨，一名八岁孩子的母亲没能送孩子去上学，而是身穿看守所马甲站在兰州中院刑事审判法庭的被告席上。她就是省国土资源厅原副厅长张国华之妻刘某。已到不惑之年的刘某中等身材、面容憔悴，高束的马尾发型使其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针对指控罪行，刘某仅对指控其收受其中一笔15万元贿款表示有异议。随后刘某详细叙述了“被逼收钱”并多次退款的过程。她曾一度向法官哭求“我真的是不懂法，念在孩子年幼离不了妈的份上，请法官从轻发落。”

2009年底的一天，张国华老领导的儿媳关某到张国华家中做客，直到她告辞后刘某才在家中沙发下发现一张15万元活期存折。后来，关某告知这笔钱是金塔县某矿业公司董事长项某送的，求张国华在金塔县东铅炉子铅锌矿探矿权、采矿权审批手续方面予以帮助。后张国华告知该项审批不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刘某先后三次向关某退还存折，其中一次“拒贿”成功，最后，关某还是把15万元再次“强行”塞给刘某。

针对第一笔受贿50万元的指控，据刘某陈述及公诉人示证反映：2010年4月，张国华夫妇的同乡、某网络技术公司法定代表人张某曾与刘某签署过一份针对会宁县一处土地平整工程项目的合作协议书。不过，该工程最终未能运作成功。但张某相信能傍到张国华这棵大树得到荫庇那是迟早的事，何况张国华也作出有机会再相助的承诺，便举债80万元分装在两个白酒箱子内，于2010年5月以拜访老乡为名前往张国华住处。当时张国华在卧室休息，刘某负责接待老乡并笑纳了礼物。当晚，张某致电刘某特意叮嘱“那白酒是送给张厅长喝的，千万不要送给别人”。张国华开箱见钱后要刘某退还给张某，而刘某仅归还了30万元，剩余50万元用于在西安买房。后在张国华运作下，不具备工程施工资质的张某借壳如愿拿到甘南一处综合治理工程项目。虽然刘某其后确有向张某还款之举，但因张某坚决拒收而作罢。

法庭辩论时，为刘某进行辩护的甘肃勇盛律师事务所律师周曙煜对第一起指控并未提异议，认为第二起指控事实当属借款行为不构成受贿罪，因刘某完全是被动受贿且有过多次退款的行为，由于对方坚持拒收才使得客观上未能成功。周曙煜提出刘某尚有一对未成年的孩子，考虑到张国华也已涉罪，夫妇俩均会身陷囹圄。因此，律师认为从人道主义及有利于未成年人成长的角度考虑，建议法院处以刘某缓刑。据此，公诉人认为当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对其量刑处罚。最后，公诉人发表“官员夫人莫要‘妻凭夫贵’而沦为‘贪内助’，要时常吹吹廉洁的枕边风”警示语。刘某听后更是泣不成声。

编辑：陈畅鸣 charmingchi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