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梦蝶”英译文中读者期待视野的体现

吴 瑜，卓振英

（浙江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金华 321001）

“庄周梦蝶”英译文中读者期待视野的体现

吴 瑜，卓振英

（浙江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金华 321001）

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看，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在翻译《庄子·齐物论》中的“庄周梦蝶”一段时，需要将自身对这个故事的解读和作为接受主体的读者所具有的期待视野融合在一起，采取创造性的翻译策略，充分体现了译者从原文至上到读者至上的转变。

接受美学；庄周梦蝶；期待视野

一、《庄子》及“庄周梦蝶”

《庄子》共三十三篇，其中内篇为七篇，外篇为十五篇，杂篇为十一篇。《庄子》延续老子的哲学主张，但略有不同。司马迁认为《庄子》的思想皆应归于老子，鲁迅先生说它：“其文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庄子·齐物论》是《庄子》中重要的一篇，通篇都在阐述事物千差万别背后的同一性以及事物之间相互转化的可能性。“庄周梦蝶”是《齐物论》中庄子阐述自己哲学思想的著名故事。因其哲学地位和深远影响，古今中外的哲学家和翻译家，竞相对其进行翻译和阐释。笔者以汉斯·罗伯特·姚斯的接受美学理论为视角，探讨译者在翻译“庄周梦蝶”一段文字的过程中，读者的期待视野对翻译策略产生的影响。

《庄子·齐物论》中“庄周梦蝶”说的是：“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全文共四句，按照内容和意义，可分为四段。第一段是讲庄子的梦境，第二段是讲梦醒，第三段是用设问的方式对梦进行分析，第四段是作者的议论[1]87。然而，不同的读者，在不同的时期，由于不同的文化背景和知识水平，而有不同的理解和感受。这也就是姚斯所说的读者的“期待视野”：阅读一部作品时读者的文学阅读经验构成的思维定向或先在结构。任何一部作品的产生，必须得到“客观化”，即与一个客观的标准相符，才能获得接受，而这种超主体的客观标准，恰恰又是期待视野[2]6。针对读者的不同“期待视野”，译者应该在翻译过程中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要充分考虑到读者在阅读文学作品的时候所处的时代背景和所拥有的知识经验，在共时性的阅读系统中，融入读者历时性的视野结构，实现本文和读者之间的积极互动，调动读者的主观能动性。

二、“期待视野”的内涵

汉斯·罗伯特·姚斯在提出读者的“期待视野”这一概念之前，已经对读者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认为文学史就是文学作品的消费史，即消费主体的历史，读者即文学作品消费者必须有较为广阔的接受背景。从这一观点看来，读者已经成为文学研究，乃至文学翻译研究中的重中之重，在这个过程中，姚斯将文学批评的焦点转移到读者，推出了文学研究的一种新范式。接受美学认为，任何文学文本均具有未定性，呈现为多层面和开放式的图式结构，其存在本身并不能产生独立的意义，而意义的实现则凭藉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的具体化，填补文本中的空白处，使其未定性得到确定，最终达到文本的实现[3]52。因此，读者的接受水平成了评价文学翻译好坏的标准，在这个标准中，读者成为翻译批评的焦点，并且赋予了文学文本具体化的意义，使文本的未定性得以明晰，得以实现。读者的“期待视野”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也会因为经验的累积而产生质的飞跃。因此，译者在翻译一部文学作品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读者所处的时代对于读者的“期待视野”所产生的影响，从而把握到读者的审美趣味和接受水平，创造出更具有可接受性的文学作品，不仅实现译者的再创造，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读者的再创造。

三、“庄周梦蝶”英译文中的“期待视野”

《庄子·齐物论》中“庄周梦蝶”的英译较多，本文以五位翻译大家对“庄周梦蝶”故事的英译进行比较研究，考察每一种英译本所体现的读者“期待视野”。

译文一：Once upon a time,I,Chuang Tsu,dreamt I was a butterfly,fluttering hither and thither,to all intents and purposes a butterfly.I was conscious onlyoffollowing my fancies as a butterfly,and was unconscious of my individualityas a man.Suddenly,I awaked,and there I lay, myself again.Now I do not know whether I was then a man dreaming I was a butterfly,or whether I am now a butterfly,dreaming I am a man.The transition is called Metempsychosis.(Herbert A.Giles译)[1]87

译文二：Formerly,I,Kwang Kau,dreamt that I was a butterfly,a butterfly flying about,feeling that it was enjoyingitself.I did not knowthat it was Kau.SuddenlyI awoke,and was myself again,the veritable Kau.I did not knowwhether it had formerly been Kau dreaming that he was a butterfly,or it was now a butterfly dreaming that it was Kau.But between Kau and a butterflythere must be a difference.This is a case of what is called the Transformation ofThings.(James Legge译)[4]197

译文三：Once Zhuang Zhou dreamt he was a butterfly,a butterflyflittingand flutteringaround,happywith himself and doing as he pleased.He didn’t knowhe was Zhuang Zhou.Suddenly he woke up and there he was, solid and unmistakable ZhuangZhou.But he didn’t know ifhe was ZhuangZhou whohad dreamt he was a butterfly, or a butterfly dreaming he was Zhuang Zhou.Between Zhuang Zhou and a butterfly there must be some distinction!This is called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ings.(Burton Watson译)[5]44

译文四：Once upon a time,Chuang Chou dreamed that he was a butterfly,a butterfly flying about,enjoying itself.It did not knowthat it was Chuang Chou.Suddenly he awoke,and veritably was Chuang Chou again.We do not know whether it was Chuang Chou dreaming that he was a butterfly,or whether it was the butterfly dreaming that it was Chuang Chou.Between Chuang Chou and the Butterfly there must be some distinction.This is a case of what is called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ings.(冯友兰译)[6]54-55

译文五：I,by the name of Zhuang Zhou,once dreamed that I was a butterfly,a butterfly fluttering happily here and there.I was so pleased that I forgot that I was Zhuang Zhou.When I suddenly woke up,I was astonished to find that I was as a matter of fact Zhuang Zhou.Did Zhuang Zhou dream of the butterfly or did the butterfly dream of Zhuang Zhou?Between Zhuang Zhou and the butterfly there must be some distinctions.This is called“the transformation ofthings.”(汪榕培译)[7]38-41

1889年，翟理斯（Herbert A.Giles）出版了《庄子：神秘家、道德家、社会改革者》（Chuang Tzu:Mystic, Moralist,and Social Reformer），这是英语世界中第一个《庄子》全译本[8]8。当时，英语世界中，对于古老东方哲学典籍的认识还处于初始阶段，对汉语的特点和风格也不甚了了，因此，“译文一”中，翟理斯采取增译的策略，希望能够给如一张白纸一般的读者以解释和说明，这样能够更好地推广东方哲学的精髓，并且充分考虑到读者的接受水平。例如：I was conscious only of following my fancies as a butterfly,and was unconscious ofmyindividualityas a man.原文中，并无其对应内容，但译者却增加了一些补充说明，使得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更轻松地接受了新兴的知识，并且形成一定的期待视野，为以后的阅读打下基础。“译文二”中，理雅各（James Legge）没有增加这句，因为读者已然具有一定的基础知识和文化背景，对于阅读这类内容，已经有了既定的思维，这就是读者的“期待视野”。理雅各的译本忠实于原文，并且在必要的地方加了注释[9]60，这样既可以不干扰读者的阅读，又达到了解释说明的效果。“译文三”中，华兹生（Burton Watson）使用更为通俗易懂、柔顺流畅的语言来翻译这一段文字，因为考虑到当时广大的读者已经从高级知识分子转变为普通大众，所以华兹生使用了不少的口语词，使译文读上去琅琅上口，通俗易懂。例如：Once Zhuang Zhou dreamt he was a butterfly,a butterfly flitting and fluttering around,happy with himself and doing as he pleased.“译文四”中，冯友兰的译文，看上去最和原文相符。因为没有过多地增加译者自己的阐释，只是完整地将原文展现给读者。因为在冯友兰所处的20世纪30年代，东方的典籍已经在西方英语世界中占有一席之地，译入语读者已经具备了一定的东方哲学基础，也拥有基本的审美评价能力。读者自己会在阅读过程中进行一定的理解和阐释，同时不断地求证自己的理解，丰富自己的背景知识，扩大自己的“期待视野”。“译文五”中，汪榕培首次使用了问句，将读者放置在一个问题回答者的位置上，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也能积极主动的思考，进而将这种能动的思考融入到自身的“期待视野”中，为今后的哲学典籍阅读做好充分的准备。例如：Did Zhuang Zhou dream of the butterfly or did the butterfly dream of Zhuang Zhou?除此之外，译者还尽力使用当代的英语来翻译，旨在使原文与时俱进，不落俗套。同时也说明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会考虑读者的接受水平，尤其是当代读者的接受水平。

四、读者“期待视野”对翻译的指导作用

随着对外交流的日益频繁，外国读者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和认识逐渐加深，他们的期待视野也随之变化，对那些已被外国读者接受的汉语文化因素就无须做过多的解释，以免剥夺读者的阅读乐趣，缩小读者的阅读空间[10]100。就如Herbert A.Giles在翻译“庄周梦蝶”这一段时，将“物化”翻译成“Metempsychosis”，而James Legge却将其译成“Transformation of Things”，两者的翻译虽然不一，却充分体现了译者所处不同时代对当时读者的关照。Metempsychosis是由希腊语演变而来，有宗教含义在里面，解释为“轮回”，而Transformation ofThings从字面上看更接近世俗社会，更具有科学内涵。Herbert A.Giles在翻译该文本时更多地考虑到当时读者对于宗教的信仰和崇拜，因为用具有宗教性质的Metempsychosis更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也有利于读者理解。而James Legge却用Transformation of Things来翻译“物化”，在一定程度上更尊重科学和事实，迎合了当时读者对于科学和真理的渴求和探索。又如，在“译文二”、“译文四”和“译文五”中，译者使用了不同的称谓词来称呼庄周。James Legge使用的是第一人称，在当时中国文化并没有全面进入西方文化的大背景下，读者不能充分理解“庄周”这个角色的内涵和意义，因此译者使用第一人称，使读者将意象转化到自身而有利于理解。冯友兰先生则处于中国文化走向西方文化的兴起时期，使用第三人称来叙述故事，更有利于读者对中国文化的独立思考，而且在此之前，读者已经对中国文化有所了解，完全可以理解“庄周”的文化内涵和意义。至于汪榕培先生，则是在20世纪再译经典，使用Zhuang Zhou一词，既可以为中华文化中名字的发音正名，也可以让当今社会的读者充分了解到该故事的超现实的哲学意义，使读者可以超出人称的界限，理解故事主人公的物与人合二为一的哲学深意。因此，在实际的翻译实践中，尤其是文学翻译，读者的“期待视野”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只有当译者充分考虑到翻译过程中至关重要的读者因素，才能使译文有无限的生命力，并且被广大读者所接受和传承。

五、结语

虽然作为文学理论的接受美学未能如实证主义、形式主义一样有过显赫地位，然而它为文学研究找到了一个新视点，开辟了一个新的领域，并且在文学翻译和文学翻译批评中拥有积极的意义和作用。接受美学成功地将译者的视线从原文和译者身上转移到了读者身上，论证了读者的第一性，使读者处于主导的决定性地位。优秀的翻译家不会一味消极地迁就读者，他们会以高度的责任感和强烈的为读者服务的意识通过译作向读者输入新的文法和先进的文化，提高译文读者的语言和文化修养，这才是更积极意义上的读者关照[10]104。当今译者，在翻译中国文学或哲学典籍的时候，应该更多地考虑到读者的接受水平，让读者在阅读译文的过程中，能够顺畅自如地阅读和理解，而不是一味地向读者兜售自己的理解，或者主观地给予读者注释和说明。译者要充分认识到自己的读者已经不再是一无所知的门外汉，而是拥有一定知识背景和经验基础的学习者。

[1]宗福常.也谈“庄周梦蝶”的英译[J].常熟高专学报,2000, (1):87-88.

[2]周宁,金元浦.《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译者前言[A]//[德]姚斯,[美]霍拉勃.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M].周宁,金元浦,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1-10.

[3]王文斌.从两首唐诗的不同英译看文学翻译中的未定性和具体化[J].中国翻译,2001,(2):52-54.

[4]JamesLegge.The TextsofTaoism[M].Oxford University Press.1891:197.

[5]Burton Watson.Zhuangzi:Basic Writings[M].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New York.2003:44.

[6]冯友兰.A Taoist Classic:Chuang-Tzu[M].Foreign LanguagesPress.Beijing.1989:54-55.

[7]汪榕培.《庄子》汉英对照[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 1999:38-41.

[8]徐来.英译《庄子》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

[9]汪榕培.《庄子》十译本选评[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5,(4): 59-63.

[10]曹英华.接受美学与文学翻译中的读者观照[J].内蒙古大学学报,2003,(5):100-104.

The Horizon of Expectations of the Receptors——An Analysis of Different Translations of Zhuang Zhou’s Dream of the Butterfly

WU Yu,ZHUO Zhen-ying
(Foregin Language School,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Jinhua,Zhejiang 321001)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ception Aesthetics,this paper aims at analyzing the fusion of the Horizon of Expectations of the Receptors and the understanding and comprehension of the translator towards the ST and the TT in the translation ofZhuang Zhou’sDream of the Butterflyextracted from Zhuang Zi.this essay also tries to explore a new perspective and itspositive significance for translation practice.

reception aesthetics;Zhuang Zhou’sDream of the Butterfly;the horizon of expectations

H315.9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674-831X（2012）03-0117-04

2012-03-06

吴瑜（1985-），女，浙江衢州人，浙江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从事翻译理论和实践研究；卓振英（1945-），男，广东陆丰人，浙江师范大学教授，主要从事典籍英译研究。

[责任编辑：葛春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