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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讽关照下的“自我”
——论《航程祭典》中的叙述声音和叙述视角

2012-08-15肖霞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科利祭典叙述者

肖霞

(徐州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反讽关照下的“自我”
——论《航程祭典》中的叙述声音和叙述视角

肖霞

(徐州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在《航程祭典》中,小说叙述者通过塔尔伯特这个叙述视角的“看”和“说”表达叙事层面的“说”,叙述视角的“看”与“说”和叙述者的“说”或者融于一体,或者互相抵牾,成为揭示聚焦人物的结构性反讽。从时间的维度看,小说中的结构反讽主要有两种:一是叙述视角与叙述声音即时冲突所导致的反讽,二是两者之间形成延时冲突引发的反讽。

《航程祭典》;叙述声音;叙述视角;反讽;自我

《航程祭典》(Rites of Passage,1980)是英国小说家戈尔丁(William Golding,1911-1993)创作后期的一部力作,是以《走向地之尽头》为名的三部曲中的第一部。小说人物和场景主要是通过故事人物之一塔尔伯特的视角来展现。塔尔伯特用日记的方式向他那权势显赫的教父报告所见所闻,揭示了船上小小的独立世界里,上到船长贵客下到水手平民的众生形态。虽然他描述的种种人物,尤其是死亡事件的主角牧师科利,乃至船长安德森、大副萨默斯,以及所谓的画家和革命者,都是小说的重要部分,但塔尔伯特显然地位更为重要,这个贯穿三部曲的人物,在第一部中的任务不仅是充当他的教父的眼睛,读者的眼睛,还要表露自己的性情,经历自我的成长。

一、本文的叙述声音与叙述视角

关于这部小说,评论者更多地探讨了主题和写作手法,偶尔有评论涉及塔尔伯特的成长,但并没有关注塔尔伯特的叙述视角和小说叙述声音给读者理解这个年青人所带来的影响。小说中的叙述声音和叙述视角,有时融合,有时分离,不但创造了某种反讽效果,而且在反讽中说明了塔尔伯特本人的自我及其成长历程。

在分析小说利用叙述声音和叙述视角设置反讽来揭示塔尔伯特的自我之前,我们需要先理清叙述声音和叙述视角这两个概念。根据热奈特(GerardGenette)和里门凯南(Shlomith Rimmon-Kenan)的相关论述,杰拉尔德·普林斯(Gerald Prince)在《叙事学词典》中对“声音”做出了如下界定:“声音”是“一系列叙述特征,更宽泛地讲,是叙述内容,控制着叙述行为和叙述文本之间以及叙述和受述之间的关系。声音比人称指涉的范围大,虽然常被融合于或者混同于视角,但必须予以区分:后者说明的是谁‘看’,谁‘观察’,谁的视角控制着叙述,前者界定的是谁‘说’,谁是叙述者,叙述内容由什么构成”[1]102-103。 一个人既可以是小说中的人物,承担聚焦故事场景和人物的任务,成为小说的叙述视角,通过自己的聚焦讲述故事,又可以确定叙述,达到自己所需要的目的。但二者始终不能等同,“只有叙述者在讲述,即说出可以被称为叙述文的语言。聚焦者属于这一叙述者讲述的故事的层面。它属于经由感受者的独特行动者,视点的秉持者所表现出来的给予素材的‘着色’”[2]19-20。

具体到《航程祭典》中的叙述声音和叙述视角,可以说,是小说的叙述者通过塔尔伯特的“看”(聚焦)来表达自己的“说”,而“说”的依据就是塔尔伯特的“看”。更为复杂的是,塔尔伯特不断发表个人看法,也形成了一种“说”,这种“说”与叙述者的“说”有时候融于一体,有时候互相抵牾,形成反讽,成为揭示聚焦人物自我特点的一种方式。由于表面上,大多时候只有塔尔伯特一个人的“看”与“说”,读者很容易受到这种叙述视角的影响,认同塔尔伯特转达的一切,忽略了叙述声音的暗示,只注意到塔尔伯特围绕牧师死亡悲剧的观察和感触,忘记了探察故事的重要人物之一塔尔伯特本人的自我,不能理解叙述声音和叙述视角之间的反讽所表达的塔尔伯特。

二、叙述声音与叙述视角构成的结构性反讽

作者是如何利用叙述声音和叙述角度之间的对比制造结构性反讽,来表现塔尔伯特这个人物的自我?或者说,作者如何“在整部作品中使用了一种可以保持双重意义和评价的结构”[3]135达到某种叙述效果。从时间的维度看,《航程祭典》中的结构反讽主要有两种:一是叙述视角与叙述声音即时冲突所导致的反讽,二是两者之间形成延时冲突引发的反讽。无论矛盾对比如何形成,塔尔伯特这个叙述视角的自我认知和叙述人的叙述声音都会相互映衬,达到揭示塔尔伯特另一层面自我的目的。

表现即时反讽的最好例证之一是塔尔伯特和格兰厄姆小姐之间的一场对话。二人的对话虽然涉及阶级等级问题,但不只是说明了格兰厄姆小姐对自己身份的敏感,以及塔尔伯特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她的敏感不以为然。塔尔伯特无意中冒犯了兰厄姆小姐,引起对方的不满,因而赶紧安抚,并因自我感觉具有高超的谈话技巧,避免了拉动冒犯他人的导火索而沾沾自喜,可是,格兰厄姆小姐并不领情,毫不客气地予以反驳,让他狼狈不堪,难以掩饰。塔尔伯特自我表扬的文字就在格兰厄姆小姐反唇相讥的文字之前,让特尔伯特的自我感知与虚拟现实中他人的感受直接发生冲突,从而提供了完全不同于塔尔伯特视角的一种看法,形成小说的结构反讽,揭示这个年青人的自负。读者自然不会同意塔尔伯特具有高超的谈话能力,也不会完全认同塔尔伯特对于格兰厄姆小姐的评价,认为这位姑娘嘴巴厉害,“对于生活期望值太高,又无法实现,以致舌头就像一把决斗中一触即发的手枪”[4]49。叙述声音利用另一人物的反应所展示的对于事件的无声评论和叙述视角对于同一事件提供的有声评论之间形成对比,使得叙事出现了双重态度,引导读者脱离塔尔伯特视角的控制,更好地解读他的自负心态。

塔尔伯特有很强的阶级优越感,经常不自觉地表现出来,令周围人替他难堪。乘客闲谈时,他言辞无意中对低等水手不恭,幸好萨默斯并不介意,而是坦率承认自己曾是一个地位低微的下甲板水手。听到这话,塔尔伯特吃惊之余,说道:“好吧,萨默斯,请允许我祝贺你能把某种高于你出身的言行举止模仿到完美。”[4]51塔尔伯特并不感到尴尬,回应的方式也非常得体,泰然自若,但周围参与谈话的几个人一声不吭,没人接腔附和。在这里,叙述声音又提供了一种完全不同于塔尔伯特自我感觉的态度,加上具有二十世纪或者二十一世纪阶级观念的当代读者的阐释,人们对于塔尔伯特就有了新的认识。这个贵族出身的年青人初出茅庐,但自视甚高,往往不能客观地看待自己的处世能力,常常错误地评断自己话语所产生的效果。以此对比叙述声音暗示的看法,读者就可以体会到毛头小伙莽莽撞撞闯世界所产生的喜剧感,同叙述声音一道对他的自负发出善意的微笑。

表现延时反讽的例证很多,同样可以表现出塔尔伯特的自我认知与叙述声音通过塔尔伯特的文字延后提供的信息之间的落差,由此说明塔尔伯特对于自我的看法与他的实际自我之间的不同。比如,他自称不会晕船,却在开船之后无法不恶心难受;他自夸已经学会很多水手行话,却在调查牧师死亡事件时误解水手的暗语,未能及早悟出事件真相;他难以抗拒假称为画家女儿的妓女的魅力,苦心寻找机会与她单独相处,却又无法不厌恶那个女人,事后,还意图嫁祸他人,以免带累自己的声名。

小说最重要的一个关于塔尔伯特的延时结构反讽是:他自诩洞察力超群,却很长时间鄙视牧师科利,无法理解科利的善良和悲伤,直到他阅读了科利写给家人的书信。阅读科利书信之前的塔尔伯特,每当描述科利,必定不忘指出科利外貌打扮、言行举止所表现出的卑微出身。他用戏谑的笔调记录科利人前祈祷时的羞涩,晕船时的狼狈,被妓女虚伪的虔诚和浓妆装饰的美貌蒙骗的愚蠢和可笑,被船长欺凌时的惶恐委屈和弱小无能,与他人交往时因急于表达善意而显得巴结讨好的谦卑。他提供的科利画像有一种漫画卡通感,令人感到陌生滑稽,难以让读者喜爱,不知不觉也认同了他的看法,对科利不无轻视嘲笑。

三、结构性反讽所呈现的价值

艾米娅在《叙事研究:阅读、分析和诠释》一书中谈到,“要了解人的内在世界,最直接的渠道便是听他说说关于自己生活和亲身经历的故事。换句话说,叙事给我们提供了获悉自我认同和个人性格的机会。”[5]6无论叙事选取那种叙述视角切入个人或他人的故事,截取材料,选择言说等方式都会揭示叙述声音的特点,帮助读者在获取故事概貌的同时建构出故事讲述者的自我。塔尔伯特的日记和科利的书信都具有这种功能。二人各自的叙述视角形成强烈反差,使科利这个人物的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不仅极大地刺激了塔尔伯特,使他一扫之前自负主观的偏见,开始同情科利理解科利,也使读者恍然大悟,发现自己对于科利的看法原来一直是被塔尔伯特左右。在科利的书信文字之后,塔尔伯特视角下的记述和评价不再显得那么年轻气盛,傲视世人。他似乎老成起来,有了一种超越年龄的练达和通透,又夹杂些许忧郁,显得成熟稳重,思考问题也哲理化起来,使得叙述声音与叙述视角高度重合,不再具有那么明显的反讽。

经历了对牧师科利的鄙视与同情,对于世事人情的漫画式描绘到认真郑重表述,从雄心勃勃幼稚自负到敢于担当承担责任,塔尔伯特似乎从一个冷酷的理性主义者变身成为一个带有浪漫主义精神的实践者,不但决定尽己所能为科利伸张正义,而且愿意纡尊降贵,给科利的妹妹写信,用善意的谎言编就一段友谊,来安慰生者失去亲人的痛苦。这种对与己无关的世人的责任感,破除阶级观念的行为方式也是他后来与大副萨默斯成为朋友的基础,或将伴随他行使自己在殖民地的行政权力,成长为一个益国益民的政治家。至此,塔尔伯特真正的自我方才完全显现,原来,叙述声音对他的调侃,与他自己的日记叙述视角对于科利和其他船上人物的调侃,以及对于各种人物言行或幽默或严肃的描述,形成了多重的反讽,使读者既能了解塔尔伯特这个叙述视角的言行和态度,也能接收到叙述声音富于洞察力的反讽意图,在反讽中体会到塔尔伯特本人无法觉察的他人评价和人物自身的成长历程。

[1]Prince,Gerald.A Dictionary of Narratology[M].Aldershot:Scolar Press,1988.

[2]米克·巴尔.叙事学:叙事理论导论:第二版[M].谭君强.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3]Abrams,M.H.A Glossary of Literary Terms[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and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

[4]Golding,William.Rites of Passage[M].London:Faber and Faber Ltd.,1980.

[5]艾米娅·利布里奇,里弗卡·图沃-玛沙奇,塔玛·奇尔波.叙事研究:阅读、分析和诠释[M].王红艳.译.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08.

The Self Set off by Irony——On the Narrative Perspective and Narrative Voice inRites of Passage

XIAO Xia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Xuzhou Normal University,Xuzhou,Jiangsu 221116)

InRites of Passage,Talbot,a protagonist,observes and reports everything.His voice,with the confronting narrator’s narration filtering in,results in constructive irony.This irony falls mainly into two categories,classified in accordance to whether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the narrative perspective and narrative voice is immediate or delayed.

Rites of Passage;narrative voice;narrative perspective;irony;self

I561

A

1674-831X(2012)01-0108-03

2011-11-21

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1SJ B750026)

肖霞(1972-),山东沂水人,徐州师范大学副教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葛春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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