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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峡彼岸巴渝籍诗人雪飞与薛林的创作特色

2012-08-15陶德宗

重庆与世界(教师发展版) 2012年8期
关键词:诗人诗歌

陶德宗

(重庆三峡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重庆 万州 404100)

在台湾当代诗坛上,活跃着一群来自大陆各地的迁台诗人,这是一个因1949年中国政治的沧桑巨变而被迫从大陆迁往台湾的流亡群体,其间的雪飞与薛林两位诗人,作为特定时代两百多万流亡者中的一对巴渝之子,他们也和诸多大陆流亡诗人一样,一直用诗歌抒写着自己的故乡之思、家国之恋、流亡之悲、分离之痛、返乡之喜与盼合之心,并为台湾当代文学增添了来自巴山渝水的地域文化因素,他们用心血与真情凝铸的诗歌,不仅是台湾当代诗歌的宝贵收获,也是巴渝当代诗歌极为珍贵的海上篇章,更是活跃在海峡彼岸的巴渝诗人为中国当代诗歌奉献的艺术珍品。

一、爱国诗人雪飞

从巴渝大地走向海峡彼岸的雪飞,本名孙健吾。1927年1月1日出生于中国著名的“鬼城”重庆市丰都县。1948年随军到台湾,1950年代中期开始发表诗作,60载中亦医亦文。现任《秋水》诗刊副社长、《艺文论坛》季刊社长。中国新诗学会及中国诗歌艺术学会理事、中国文艺协会监事。著有诗集《山》《大时代交响曲》《雪飞世纪诗选》《历史进行曲》(中英文版),诗论合集《鼠标之歌》、诗话集《大脑网络百花香》等众多作品。

怀乡是人类一种普世的心理情绪,也是中国诗歌一个永恒的主题,历来名人佳作灿若星河。通过近60年的不断书写,雪飞也为中国诗歌这一宝库增添了新的珍品,在他的诗歌中有许多怀乡诗,其间所流淌着的正是诗人浓浓的思乡怀亲之情。收在《雪飞世纪诗选》中的《箫声》和《中秋夜思——献给祖父》,都写于1955年,那时的他正思乡情浓,盼归情急。在无尽的乡愁笼罩心头之时,他由如泣如诉的夜半箫声想起了自己的故乡和亲人以及历史上刘邦与项羽的垓下之战并这样写道:“像凄凉的秋风吹落满树金叶/你曾吹散了项羽的子弟兵/在一个星星陨落的深夜/你以不可思议的魔力/将八千枝心箭,扣上思乡的弓弦……今夜,你苍白的音符/化作了苍白的声音/似苍白的幽灵披着夜之黑纱/以日蚀般的阴影/来封锁了,我底心。”夜半箫声使他想起了“四面楚歌”的典故,并备感自己的孤独凄凉,而它那“苍白的音符”和“低哑的弱调”更让诗人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在《中秋夜思——献给祖父》里,诗人于他乡明月之下,想起离家前最后一个夜晚与祖父共进晚餐的情景,而现在,自己身边已没有祖父,也没有家乡的“葡萄酿成的酒浆”,唯有“明月为我斟满一杯茫然与怀念”。按照中国的文化习俗和传统的文化心理,中秋之夜是团圆之夜。在这个美好的夜晚,应该是家人欢聚,其乐融融,可作者此时此刻却孤身飘零他乡。望断三峡月,月圆人未圆。于是,他只能寄相思于明月,见亲人于梦中,将自己心中深沉的感情借用萧声、明月倾诉出来,并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众多读者中产生着强烈的心理共鸣。

在雪飞诗中,故乡总是同祖国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对故乡的思恋也总是融会于对祖国的热爱与赞美之中。随着两岸开放,诗人的足迹遍布三峡内外和大江南北。大陆美丽的自然景观,成了诗人倾情书写的对象。如收在诗集《历史进行曲》中的《西湖朦胧美》《漓江春梦》《嘉陵江之夜》与《黄山残雪梦》等诗篇,就尽情歌颂了这些让华夏子孙心向往之的如画江山,并倾泻着他对大陆原乡的一往情深和对两岸和合的祝福向往。在家乡嘉陵江之夜,他在“乡音挽着乡音的手”的特定环境中,欣赏着“白浪滔滔的嘉陵江/两岸灯光/不停地闪动/如满天繁星”。此时的他迷醉于重庆的万家灯火,纵情于祖国的山山水水,咏叹着大陆的欣欣向荣,也倾诉着台湾“老兵”的百感交集。

雪飞在对家山烟树的深情书写之外,更多的是对“时代巨变”的关注和对历史重大题材的书写。在这些重大事件的诗化表现中,我们可以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作者的民族情怀。1987年大陆开放探亲后,作者满怀激动之情写下了《脸》,这首诗短短3节18行,浓缩了诗人自己与众多“老兵”及其他流亡者由少及老的人生经历。全诗聚焦于最能反映喜怒哀乐的脸部,让人看到“在红十字会的门前/那排队的脸,接成一条龙”,“都泛起兴奋的光彩……都透出四十年的梦想”,并绽开出“一朵朵希望”。该诗及时反映了在1987年11月,台湾当局终于允许老兵赴大陆探亲这一重大历史事件以及给人们带来的悲喜交集。又如表现中国申奥成功的《世纪的狂欢》,赞美沈阳世博会的《金色玫瑰》《如梦似真的大观园》和《飞龙在天》等诗,都是诗人献给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曲曲深情的赞歌,表现了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爱国精神。

雪飞在紧握时代脉搏之时也不忘记诉说祖国悲壮历史,他的《大时代交响曲》便是一部四千多行的正面反映八年抗日战争历史进程和全景风貌的叙事长诗。诗人用一年的时间,完成了这部史诗的创作并于1997年7月7日出版,这种时间的安排显然具有鲜明的纪念意义。台湾著名诗人林静助曾感慨万端地说道:“台湾的年轻人也许不屑于注目所谓‘抗战60周年纪念’,因为在他们的生涯中对所谓‘抗战’毫无印象,尤其是从90年代台湾的本土意识崛起之后。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为什么两岸在60年来(到1997年为止),竟然没有人写出这么一部‘史诗’?而雪飞做到了!”[1]。长诗从卢沟桥抗战一声枪响开始,对淞沪抗战、南京失守、平型关战斗、临沂战役、台儿庄战役、保卫大武汉、百团大战、长沙会战、昆仑关大战、缅甸远征、独山争夺战以及重庆大轰炸、后方捐献支持抗战等著名战役和重大事件,都给予了宏阔而生动的描写。在这些著名战役与重大事件中,长诗还重点书写了一批抗战名将形象,如佟麟阁、张自忠、庞炳勋、王炳章、林彪、聂荣臻、朱德、邓小平、冯玉祥、薛岳、戴安澜等,还塑造了一批如淞沪抗战中八百壮士等不怕牺牲、浴血奋战的下层军官和士兵的英雄群像,生动地表现了他们坚定的爱国情操、崇高的民族精神与昂扬的英雄气节。尤为可贵的是,作为一位因国共之战而被迫随军流亡台湾的“老兵”能高扬民族大义,忠于历史真实,对八路军在抗日战争中的艰苦卓绝与丰功伟绩同样作了重点书写和激情讴歌。作为一位中华赤子用自己的血泪写成的对八年抗战的悲情记忆,作为一部中华诗歌史上前所未有的对抗日战争作全景式描写的宏大史诗,《大时代交响曲》在中华当代诗歌史上的里程碑地位和多方面的现实意义,显然是闻声而喻的。

雪飞在以诗歌对中华民族解放斗争作宏大叙事的同时,还努力用诗歌书写中华传统文化,张扬中华民族精神。出版于1996年且长达1640行的《山》和出版于2007年的《历史交响曲》便是此类诗歌名作,两诗的基本主题是弘扬中华文化,重铸民族精神。在《山》中,雪飞将中国传统文化比喻为一座宝山,对孔子、墨子和老子为代表的各家文化思想尤其是儒家仁学进行了深入探究,也对儒家文化数千年的发展流变进行了历时梳理和共时评说,热情歌颂了中华文化的“不朽之自傲”和“不灭之自尊”。《历史进行曲》的主要内容是解析儒家思想中的“仁性密码”,并着力解析了“仁”与“爱”的关系。通过对儒家仁爱思想的深入钻探,肯定其在人类文化思想发展史上当是自由、平等、博爱之先声,由此对中华民族文化的优良传统,弹奏了一曲来自三峡之子的深情颂歌。以《大时代交响曲》和《山》《历史进行曲》为代表的雪飞之诗,深深凝聚着诗人的祖国之爱和民族之情,是巴渝之子在中华诗歌流贯千年的主旋律上弹奏出来的时代音符,也是中华赤子对中华民族与中华文化的热情颂扬。作为当代台湾诗坛上最具民族精神和祖国情怀的长篇力作,雪飞之诗对抵制“政治台独”和“文化台独”,显然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

二、儿童诗人薛林

薛林也是活跃在台湾诗坛上的巴渝之子,他原名龚建军,1923年出生于重庆万州,1947年从大陆到台湾。迄今已年届九旬的薜林,虽创作明显减少,但仍坚持参加文学活动,并担任着新诗学会监事、世界华文诗人协会理事等多种职务。尽管他迁居台湾已有六十多年,但他对三峡故乡依然念念不忘,一往情深,并通过多种方式表达他的家乡之爱。1993年,他将退休金捐献给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为家乡青年诗人专门设立了“台湾薛林怀乡青年文学奖”,迄今已有9位富有成就的重庆诗人成为这个诗奖的得主。薛林在年龄上虽与雪飞同代,但他的诗歌创作却比雪飞早了近20年,而与台湾当代诗坛“三老”即纪弦、钟鼎文和覃子豪等同属于1930年代就开始崭露头角的诗人。他从少年时期就开始写诗,是他家乡有名的少年才子。在14岁那年即1937年就以“泛亚”和“蜀岚”等笔名发表作品,正式开始了他的写作生涯。在他21岁时,家乡的四川《云阳日报》就出版了他的第一本诗集《帆影》。1957年,诗人出版了他到台湾后的第一本诗集《圣夜》。1970到1975年的6年里又出了4本以怀乡思亲和感叹人生为主的诗集。

和所有大陆迁台诗人一样,薛林诗歌中也有许多怀乡诗,但他最有特色的诗歌是他的儿童诗,他的许多诗集都适合儿童阅读。在薛林诗歌中,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30周年而作的2000行长诗《爱的故事》是他自己最为喜爱的作品之一,它不仅让成年读者们感动落泪,也是一本适合少儿阅读的诗集,并以对承续优秀传统、抵制汹汹物欲的呼喊而撞击着当下老少读者的心扉。“莫让裸奔的西风/污染了龙凤儿女的思想/悠远的文化/树立着纯真的风仪/我们的钥匙虽然生锈/仍能开启九一八/一七七一年代的门扉/时光的隧道中/储藏着丰硕的宝藏/在那苦难的伟大时代/真理在孩子们的血液里吶喊/泪珠碧血缔结胜利的花朵/邪恶在正义的阶下伏诛/莫让浮华的物质文明/埋葬了祖先的遗产/承接固有的美风/写出灿烂的史诗”。对这本用爱心和血肉凝结并为纪念一群抗战时期为国牺牲的孤儿而写成的长诗,被薛林女儿龚华称为“悼念二十九颗星星”。薛林自己在最后一页上也写道:“当稿纸上呈现斑斑的泪痕时,纵使那片烽火已然远去,我依然发觉自己仍不时回到那个忧患的年代,在那一群苦难的孩子中伤心。”这是薛林的至真至诚之音,诗人如果不是首先感动了自己,他又怎能用他的诗句去感动别人。在台湾儿童诗发展史上,薛林“是奉献极多心力的诗人之一,他是台湾幼儿诗的拓荒者”[2],甚至有人称他为幼童诗的父亲。

薛林少小离家,年轻流亡的经历,深深影响了他的写作方向。他曾经宣称:写儿童诗,是与孩童的缘分,也是为弥补自己心中提早结束童年的遗憾。唯其如此,思念母亲、怀念童年、书写战乱背景下的生离死别,便自然成了他作品中的重要题材。诗人将一生亲历过的痛苦,一丝丝编织成一个极大的网。在网内,他似乎总也脱离不了小小的影子,往往用一首接一首诗歌描绘着一个个血泪小故事,而在网外,诗人却又将自己跳脱出来,以“有限形躯束缚,无限心知造作”的庄子哲学,坐拥了纯净心灵的自由自在。于是,在诗人那充沛的情感世界里,便常常能让人们深深感悟到一种大自然与童心融合的海阔天空。用心体会薛林的诗,将不难发现无论是他的现代诗或儿童诗,几乎都存在一种质朴或素静,这不仅是一位漂泊异地六十多年的老人已在台湾落地生根并对第二故乡和三峡原乡一样热爱的心理感情呈现,也源自于长江三峡那质朴、刚毅、开放与包容的地域文化对他自幼的浸润影响。历经沧桑,屡受磨难,超脱历史的政治拘囿、体悟现实的生命状态。万里长江注入东海,海峡两岸皆是吾乡。这份深沉的平静和开阔的胸怀,正是已在第二故乡落地生根和开花结果的薛林们与六十年前那种悲情叹息和绝望呼唤很不相同的情绪表现。

三、民族亲情,血浓于水

雪飞、薛林两位诗人都是在故乡度过自己的少年时期,并都是在二十多岁这一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而被迫从巴渝故乡走向海峡彼岸的。尽管他们赴台之际都十分年轻,但他们对故乡的书写、对大陆的呼唤和对民族现状的思考,都是带着一种难忘的印象与深切的体悟在抒发着自己内心深处痛苦而复杂的情感。他们虽久居台湾,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根在巴渝。他们在不同的时期登上中华当代诗坛,但都以自己的独特创造为台湾当代诗歌和中华当代诗歌建设作出了杰出贡献[3]。尤其是在海峡两岸完全阻隔,两岸亲人望断海峡的台湾“戒严”时期和台独势力疯狂煽动去中国化,制造民族分裂之际,他们都用诗歌书写着血浓于水的民族亲情,坚守着卫护民族统一的基本立场,还以对多种文学活动和社会活动的积极参与,推动着两岸文化交流与文学融会,从而为推动中华文学繁荣发展,海峡两岸人民和合与民族团结统一做出了巴渝之子的宝贵贡献。

[1]林静助.写下时代的记忆:论雪飞作品呈现的平凡经典[A]//黄中模.两岸诗星共月圆[C].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0:174.

[2]麦穗.薛林,一个幼儿诗的拓荒者[J].文讯,2007(12):28.

[3]朱双一.台湾文学与中华地域文化[M].厦门:鹭江出版社,2008: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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