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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人文精神的追问和培育

2012-08-15杜军

关键词:人文精神培育大学

杜军

大学人文精神的追问和培育

杜军

当今大学,狭隘的科技主义,数量化评估体系,文科误用,使葆全的人文精神被切割成碎片。中西教育,就“育人”而言,自古皆同;现代大学积累的文理精神,乃大学的底蕴。重塑人文精神任重而道远。

大学之道;人文精神;科技主义;比慢精神

我国现代大学制度是19世纪末寻求富强的士大夫对传统的科举制度和书院的“无裨实用”激烈抨击下,移植自欧洲的University。从那时起,以“德性教育为基本”、“教人学为人”[1]的传统中国人文教育就面临支离破碎和隐匿的趋向和危机。20世纪20年代前后,蔡元培、梅贻琦等教育家倡导,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大学创办“国学”“研究院”,目的是把中国的传统教育精神、“大学之道”灌铸进现代大学体制,重铸“国魂”[2];延至全国抗战结束,西南联大在短短8年间培育了文理兼备的大学精神。

上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的大学发展成绩斐然。但由于历史的、社会的原因,在短短十几年时间内,中国的大学在数量上、招生规模上、改革举措方面突飞猛进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带来一系列问题。首先,肇始于百年前新文化运动对传统文化的颠覆性摧毁以及对欧洲科学、技术和理性的崇拜与误解[3]13-80,在社会和大学流行着狭隘的“科技主义”。其次,在近几年高校“升格”运动中,在大学教育管理上的日益严重的数量化评估体系、文理工评估整齐划一。更令人担忧的是,当前大学师资队伍素质亟需提高,本科教育质量严重下滑。

一、我国大学人文精神缺失现状及分析

中国大学的百年历史,是积弊已久的中国传统教育疲于面对西方声光化电而西化学习的过程,也是人文精神逐步破碎、隐匿乃至几近丧失的历程。当今社会和大学,狭隘的唯理性主义、科技主义、数量化管理、师资队伍等问题,使我国大学本科人文教育不容乐观。

(一)狭隘的工具理性、科技主义的泛滥,价值理性趋向隐匿

理性主义具有复杂的历史渊源,简单说,自笛卡尔、牛顿以来,数理思维方式改变了传统欧洲人的世界观,它力求精确的逻辑性或具有数学式的明晰性来把握世界;孔德的实证主义之后,工具理性迈出自然领域向社会、人的领域扩张、拓展,使得世界不再令人着迷,人的精神、价值和信仰被挤到默默无闻的角落,出现了海德格尔所说的“众神已隐匿”。

科技主义是人类对自然的把握、攫取与征服的凯旋后人类的自信与狂妄。一方面,经济发达,科技进步,以至于巫术之类的东西不再迷魅人类;另一方面,也切断了美好事物的“神圣”或“超越”的源头。科学技术历史地成为人类的重要制度和生存形式,就越来越成为一种异在于人的神力,使得人类生存的憩息越来越窒息。人们对支配物的追求意志越强烈,向外部世界攫取越多,自我越迷茫,内在的灵性也越少。“沉于物,溺于德”的古训不幸得到了历史的证实。

我们不但不反对“科学技术”,而是要发展“科学技术”.但我们反对的是把“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的彻底割裂、对“科学技术”无“限制”地迷拜的“科技主义”。对此,西方自康德以来,特别是马克斯·韦伯、海德格尔论之甚详。中国近代特别是新文化运动前后掀起的激烈的反传统以及不加分辨地引进已被西方反思和批判的工具理性、科技主义对价值理性、人文精神造成极大的破坏。

(二)数量化评估体系整齐划一,人文学科的误用影响人文精神的培育

教育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目的是为了获得一种意义深远的自由[4]83。大学人文教育不同于企业生产,既有其自内在的生长和发展规律,也不同于“短、平、快”的技术培训,大学人文教育的核心在于以人为目的、以人为本,其培育过程在于给心性、良知以震荡、激发,从内在体验的角度予以熏陶、渗透,慢慢培育一种自觉的、正义的“德性”。古罗马贤者昆体良说:涵咏经典诗文,观于嘉言懿行,方能培育敏锐的政治观念和辨别美丑的能力[5]2。

在现代大学中,带有浓厚工具理性特质的“科层制”风靡现代大学管理体系,数字化管理和评估机制宰制大学的科研和教学,大学的运行越来越背离“质”的塑造与积淀,被浮夸和华而不实的“数量”标准所覆盖;同时,受“科技主义”泛滥所误导,严重混淆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区别[6],把自然科学的方法移植到人文学科领域,把本应心性葆全的人文学科数量化地切碎,庄子“混沌之死”[7]的寓言不幸成为现实。

(三)大学的师资队伍素质亟需提高

近百年来,中国知识阶层激烈地对中国传统文化全盘地否定和遗忘,以及对西方文化传统的一知半解;再加上经历了“文革”,历史地造成的人才断代,特别是上个世纪30、40年代之前的一些德才兼备、学养深厚的老学者相继离世,大学独立精神的学术品质香火不旺,使得我们的教师队伍综合素质整体上患有“先天贫血症”。

总之,理性主义、科技主义、数字化管理、教师队伍等多种因素,使得大学人文精神的培育面临严峻的挑战,举步维艰。

二、大学人文精神的追问

人文教育,无论中西,自古重视。古代中国与古代希腊、罗马的教育自有其不同的侧重和特点,但就对人的性情和人之作为人的培育而言,是共同的关注。无论中西方的教育传统,高贵的闲暇就是读毫不实用的圣贤之书。依伴历代前贤文迹陶冶性情,以备充分的德性涵养走向属己的人生[5]1。

(一)近代欧洲大学的人文精神

现代大学,渊源中世纪中古大学,人文精神一脉相承。1809年德国威廉·冯·洪堡创建柏林洪堡大学,标志现代大学的诞生。

与中世纪大学重在“传授”学问不同,洪堡认为,大学兼有对科学的探求和个性与道德的修养双重任务,主张“科研与教学一体,全面人文教育”为宗旨的“大学理念”。现代大学学科划分的精细,重视科学研究并使科学研究转化为了现实的生产力。19世纪到20世纪初,德国的大学执世界大学之牛耳,堪称世界大学的耶路撒冷。

但历史的二律背反不幸在现代大学重演,伴随现代大学在科研转化为现实生产力上的胜利,对科技理性的迷拜,专业划分越来越精细,人文精神面临被挤压破碎成为可能。

传统大学与现代大学在精神理念上出现了冲突。英国牛津大学毕业的红衣主教纽曼,在其1852年所著《大学的理念》提出他心目中理想大学的目的和功能,大学的目的在于为培育“通达而有修养”的“人才”而“模铸性情”,大学的任务在于对“古典”的“阐释”性“教学”[9]2-8。 尼采发出刺耳的警告和诅咒:“只消不到一百个从古典精神中成长起来的、办事效率高的古典语文学家,就可以给败坏人心的现代大学教育以致命一击——当年文艺复兴文化就是这样形成的。”[10]

美国现代性大学直接防效德国大学,1876年创建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和1892年创建的芝加哥大学是美国现代大学的标志。到了20世纪20年代,美国大学充斥着功利主义、实用主义、专业主义、科技主义、市场取向的庸俗化风气,遭到社会的批判和指责。1929年,年仅30岁的芝加哥大学校长哈钦斯针砭时弊进行大刀阔斧地改革,限制“专业化”提前进入本科教育,把大学教育重心转向“文理”基础课程教育,提出“通识教育”的大学理念,扭转了当时美国教育浮躁局面,成为美国现代大学教育的典范[8]。

二战后,德国经历希特勒专政和战败的内外灾难洗礼,德国大哲雅斯贝尔斯提出“学问传授、科学与学术研究、创造性文化生活”的大学理念[4]3。

200多年以来,随着现代性进程的加速,“大学精神”、“大学理念”面对新问题、新境况也经历了风风雨雨,逐步从多角度、多层次羽翼渐丰,基本形成了“文理”为基础核心的教育理念。可见,缺少了陶冶、锤炼心性的人文教育,不足以称之为“大学”。

(二)我国现代大学的创建及对人文精神的追问

中国教育自古注重心性、内省的人文培育。中国的现代大学是传统中国面对西方的声光化电、坚船利炮,对传统的科举制度和书院的“无裨实用”激烈抨击下创建的。新文化爱运动前后,中国思想界出现了彻底否定传统文化和全盘西化的思潮;1916年,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长,针对彻底否定传统、全盘西化和注重实用的倾向,蔡先生主学德国,兼取英美,根植本土,提出“学术研究”、“思想自由,兼容并包”、“军国民教育、实利主义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观教育、美感教育皆近日之教育所不可偏废”的“五育并举”等大学理念,关闭“实用学科”,注重“文理”基础培养,实开中国现代高等教育之先河。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针对当时教育部所提倡的“只重专才,不重通才;重实科不重文理”的偏颇,提出“通才教育”,注重“人格”培养,在教师队伍重视上提出:“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的教育理念,为清华的大学精神起了奠基之功。在20世纪20年代,清华、北大同建国学门研究院,意在培育大学之人文精神;到西南联大时期,北大、清华和南开在极其艰难的环境中短时间使大学文理兼备、教学与科研并举,为中国现代大学之典范,实乃中国教育史上奇迹。

无论中世纪的大学,还是现代大学,尽管在具体的历史和社会环境中面对的问题不同,其“大学理念”各有千秋,但似有一共同之处,那就是对青年的“修养”、“心性”、“人文精神”的孕育、熏陶、锤炼、雕琢,在培养“整全的人”这一教育核心问题上是相通的。

三、大学人文精神的培育

人文精神是一种心灵与心灵的对话,是对真、善、美的追求与仰慕,需要一种情感的真切体验,需要一种文化氛围的浸淫和熏陶,最怕的是支离破碎的切割和“折腾”。

(一)大学人文精神的培育需要休养生息和“比慢精神”

西方著名大学大都有近千年的历程,我国大学在仅百年的风雨中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其中“应用”大于“人文”,“摧毁”大于“培育”。大学人文精神的培育诚如老子所言“治大国如烹小鲜”,怕的是“高指标”的轮番“折腾”,大学精神、文化、风气需要长期的、渐渐的“发酵”过程,需要的是荀子“劝学”中的“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的耐性,林毓生先生所说的“比慢精神”[3]332-342。

人文精神的培育是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需要社会与大学的宽容;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强烈现代性急功近利和量化管理是她的“敌人”。这种人文精神有赖于不同风格、不同学术背景、甚至性格各异的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高素质大学教师志业其中,和学生一起对真、善、美的执著心态,不能靠“说教”,还包含情感、德性、人格、想象力的感染、陶铸和熏陶。

这种历程不是技术理性和工具理性所能为的,她的培养靠的是心灵与心灵的相遇、对话,是潜移默化“山重水复”才具有的豁然开朗,震撼的感染力,这是一种艺术化了的 “机缘”,是一种现实的、实现了的“美”。

(二)师生共同编织的大学校园文化乃培育灵性的沃土

教育界有识之士大都推崇梅贻琦先生的“身教重于言教”及“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的教育名言;也深知蔡元培先生“美育者,应用美学之理论于教育,以陶养感情为目的者也。……美育者,与智育相辅而行,以图德育之完成者也”之对青年心性、品格教育的良苦用心。梅校长、蔡校长在中国教育史上受到所有清华人、北大人,乃至所有“读书人”的崇敬。

市场功利的吸引,数量化管理的催逼,文理工学科的混淆等因素,使大学的管理者、教师和学生长年累月“忙碌”得越来越心性干瘪;树阴下、草上的思考和阅读,小路上师生的亲切交谈以及师对生的爱和生对师的敬在当今大学校园里成为一种奢望。读书,对学生的爱,对老师的敬,这一幅幅诗情画意能否再降临大学校园的视线,构成大学人文的风景。

文化生活常常决定一个大学的风格,影响教师和学生的气质、品性。她呵护、孕育着文学气质、诗人和艺术的情怀,激励着我们追求生命意义,这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大学品质,是一种生活方式。“大学不是诗人的生地,但一所大学如果不能激起年轻人的一些诗心的回荡,一些对人类问题的思索,那么这所大学缺少感染力”[9]17缺乏这种大学精神和校园文化的孕育和积淀,我们的大学就会流于技术理性、工具理性的来料加工的集散地而称不上大学。

[1]钱穆.现代中国学术论衡[M].北京:三联书店,2005:152.

[2]陈平原.大学何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24-26.

[3]林毓生.中国传统的创造性转化[M].北京:三联书店,2011.

[4]雅斯贝尔斯.大学之理念[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5]刘小枫.古典诗文绎读?西学卷?古代编[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8.

[6]林毓生.中国传统的创造性转化[M].北京:三联书店,2011:14.

[7]庄子·应帝王[M].陈鼓应,注.北京:中华书局,1983:229.

[8]甘阳.大学之道与文明自觉[EB/J].http://www.asixiang.com

[9]金耀基.大学之理念[M].北京:三联书店,2008.

[10]刘小枫.凯若斯[M].上海:华东师大出版社,2005:6.

G444

A

1673-1999(2012)14-0161-03

杜军,硕士,重庆科技学院法政与经贸学院讲师。

2012-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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