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叶燮《原诗》理论的“破”与“立”

2012-08-15樊蓝燕

关键词:诗话原诗古人

樊蓝燕

叶燮《原诗》理论的“破”与“立”

樊蓝燕

叶燮《原诗》内外四篇针对现实,有为而作,有着严密的理论性、系统性、逻辑性,突破了诗话一枝一节的传统体例,弥补了我国传统诗话过于主观感受的缺点。叶燮以源流正变盛衰为其理论核心,逻辑严谨,说理透辟,对之前理论著作不够理论进行了有力的矫正。

破;立;正变

叶燮(1627-1703),字星期,号己畦,江苏吴县人,晚年寓居横山,人称横山先生,是清代重要的文学理论批评家,主要著作有《己畦文集》22卷,《己畦诗集》10卷,《诗集残余》1卷,《汪文摘谬》1卷。其最重要著作当属《原诗》4卷。

作者生于明末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卒于清康熙四十二年(公元1703年),这正是清朝处于“康乾盛世”的时代。此时,社会稳定、经济繁荣、思想文化上受理学思辨治学方法的影响。因此,《原诗》不可避免地受到这种思潮的影响。纵观全书,说理透辟、理论色彩浓厚。正如沈衍所说:“内篇,标宗旨也。外篇,肆博辨也。”[1]《原诗》详尽地论述了叶燮文学理论观点。而论述的理论可以用两个字概括:破、立。笔者拟就《原诗》中所关涉的一些文学理论发表自己粗浅的论述。

一、破

这里的“破”,主要是指叶燮主要针对当时诗坛上出现的问题和流弊而进行的批判,“痛扫后世各持所见以论诗流弊”,以便扭转诗歌创作风气和指出正确的创作方法,显示了作者想要革除时弊的胆量,希望将诗歌创作引上正确道路的良苦用心。

(一)反对复古主义,反对摹拟

关于文学史上古与今孰优孰劣的问题,前人已有很多论述,如王充在《论衡》中就指出:“夫俗好珍古不贵今,谓今之文不如古书。”[2]江淹在《杂体诗序》中说到:“贵运贱今,人之常情。”[3]袁宏道也持同样观点,他认为,“夫诗之气,一代减一代,故古也厚,今也薄。诗之奇之妙之工无所不极,一代盛一代,故古有不尽之情,今无不写之景。然则古何必高,今何必卑哉?”[4]他们都批判贱今贵古的观点。诗歌发展是一代比一代繁盛,写作技巧更加多样高级。他们在无形中站在了发展的角度来谈论。

明初文坛上以“三杨”为代表的“台阁体”典雅工丽,为统治者歌功颂德,毫无内容可言。于是以李梦阳、王世贞代表的前后七子提出“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复古主张,但却走向极端。随后出现的公安派、竟陵派,虽打出“独抒性灵,不拘格套”旗帜,但同样没有从根本上纠正“台阁体”的缺陷,叶燮据此对他们进行了批判。他批评前后七子“如李梦阳不读唐以后书;李攀龙谓‘唐无古诗’”,“自若辈之论出,天下从而和之,推为诗家正宗,家絃而户习……然又往往溺于偏畸之私说。”他又抨击公安派、竟陵派“时人之模稜汉魏、貌似盛唐音者,熟调陈言,千首一律”。作者严厉抨击复古主义、摹拟抄袭现象,认为这是历史的倒退,若结合“变”,就更说明了诗歌发展是一代胜过一代,后人必定超越前人。

(二)批判评论家

叶燮不仅对文学现状进行评价,并且对古往今来的文学评论家进行了评论。他将诗道不能长久的原因归结于“由于古今人之诗评杂而无章、纷而不一”,论钟嶸、刘勰“其言不过吞吐抑扬,不能持论”,评唐宋以来的评诗者“或概论风气,或指论一人,一篇一语,单词复句,不可殚数”。尤其批判了严羽、刘辰翁、高棅等人“固蔽学者耳目心思”,李梦阳“自以为得其正而是偏,得其中而实不及”,王世贞“评诗甚多,虽祖述前人之口吻,而掇拾其皮毛”,不但没有指导创作,反而阻碍、影响创作,导致诗坛风气败坏、诗道沦丧。批判评价家其实也就批判了他们的思想、理论。

(三)批判形式主义

叶燮批判形式主义,就是纠正实际创作中存在的一些问题。“诗家之规则不一端;而曰体格、曰声调,恒为先务,论诗者所谓综持门也。……体格、声调与苍老、波澜,何尝非诗家要言妙义!然而此数者,其实皆诗之文也,非诗之质也;所以相诗之皮也,非所以相诗之骨也。”在他看来,体格、声调、苍老等都是形式而非内容,他更重视内容,认为内容是第一位的,形式从属于内容,并为内容服务。体格、声调等“不可谓为文也,有待于质焉”,“有待于骨焉,则不得不可谓之皮相也”,强调不能本末倒置,只重视形式而忽略内容,因此要“皆比有质焉以为之先者也。”当然,叶燮并不没有一味批判形式只重视内容,在之前已经说过他的审美追求是“华实并茂”,他还是主张内容与形式相统一的,这里不多论述。

《原诗》是作者针对现实,有为而作的产物,他力图找出诗歌创作本源,解决诗歌创作的根本性问题。在《原诗》中,作者还抨击了以好名好利而作诗者、摹拟者、作诗有意逞博者等等,不一而足。

二、立

立,指作者在《原诗》中建立的理论大厦,主要集中在《原诗》内篇。现就其理论体系逐条论述。

(一)诗歌发展论

叶燮认为,文学处于不断延续、不断向前发展的趋势,所谓“踵事增华、以渐而进”,“相续相禅”。大凡事物都在继承发展,不断前进,诗歌也不例外。“古人的智慧心思,在古人用之,又渐出之;而未穷未尽者,后人精求之,而益用之出之。乾坤一日不息,则人之智慧心思,必无尽与穷之日。”他认为,后人必定会超越前人,因为人的智慧是无限的,能创造出更优秀的作品来。叶燮还结合诗源、诗流和“变”说明诗歌发展趋势是:盛—衰—盛。因为诗歌有正有变,当诗歌发展到衰的时候会有“变”来挽救,因此一直都处于这样的循环论中,诗歌的发展也就是必然的趋势。他举例进一步说明文学的发展是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汉魏时,诗歌“初见形象”,六朝诗歌开始“烘染设色”,盛唐诗歌“浓淡远近层次,方一一分明,能事大备”,宋代诗歌能事更加精益求精,“无所不极”,极尽变化之能事。这些都说明了诗歌道路是一直向前发展的,后人极尽变化,必定超越前人。“此理也,亦势也,无事无物不然,宁独诗之一道,胶固不变乎?”作者身处封建社会繁荣时期,能用发展的眼光看诗歌,这种态度是难能可贵的。

(二)诗歌创新论

对于诗歌创新的问题,自古以来一直不乏论述,如钱谦益《与方尔止》:“诗不大进,必日落,虽欲不进,不可得也。欲求进,必自能始变,不变,则不能进。”[5]王直方《王直方诗话》说:“宋景云文‘诗人必自成一家,然后传不朽,若体规画圆,准矩作方,终为人臣仆。’故山谷诗云:‘文章最忌人后。’又云:‘自我一家始逼真。’诚不易之论。”[6]方熏《山静居诗话》:“诗固病在窠臼,然须知推陈出新,不至流于下劣。”[7]这些理论家都追求创新,视创新为文学创作高低、优劣的准绳,表现了对创新的自觉追求。叶燮也同样关注到诗文的创新,他在《黄叶村庄诗序》中说:“诗自《三百篇》,及汉、魏、六朝、唐、宋、元、明,惟不相仿,能因时而善变,如风雨阴晴寒暑,故日新而不病。”在《原诗》中,作者也一直贯穿着改革创新的论调,“盖自有天地以来,古今世运气数,递变迁以相禅……风有正风,有变风;雅有正雅,有变雅”,“汉苏李始创五言……实苏李创之也”,“建安、黄初之诗,乃有献酬、纪行、颂德诸体……则因而实为创”。而最为作者所推崇的诗圣杜甫,集中鲜明的体现了创新,“杜甫之诗,包源流,综正变……然出于甫,皆甫之诗,无一字句为前人之诗也。”同样为作者推崇的韩愈、苏轼,无一不是“变”的大家,他们都“不肯稍为依傍,寄人篱下”。

若是不能创新,作品就会失去生机活力,千篇一律,甚至陷入抄袭的泥淖里。唯有创新才能体现作家本色,体现时代特征,卓然自成一家,成为后世效仿典范。

(三)诗歌创作论

作者以建造房屋为例,形象生动地为当时人铺设了一条诗歌创作道路,具体有四个步骤:第一,要有诗基。诗基就是诗人的胸襟,即“诗人的思想、志趣、抱负”[8]。胸襟是创作诗歌的前提和关键;第二,匠心。取材必须“不惮远且劳”,要付出很多劳动才可能提炼出好的材料。就诗歌创作而论,作者认为更重要的是向前人的书本取经,这样才能“得其神理”;第三,善用。要学会驾驭材料,要有匠心也必须要取法古人,“夫作诗者,要见古人之自命处、着眼处、作意处、命辞处、出手处”,这就是要学习古人组织材料、布局谋篇、遣词造句等各方面的技巧,“去古人之面目,然后匠心而出”;第四,设色。要求对诗歌进行修饰,要求“丽而则,典而古”,达到“华实并茂”即重要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统一。

(四)作家论

叶燮针对诗人要具备的几点条件谈了他的看法,正如袁行霈所说:“对才、胆、识、力等诗歌创作的四个要素,横山采取分析与综合的方法,于以探讨。”[9]第一,才、胆、识、力。作者对此做了深入的分析。“识”,是分辨是非的基础,“惟有识,则是非明,是非明,则取舍定。不但不随世人脚跟,亦并不随古人脚跟。”能有自己的见解与判断。“才”,是作家的才能,“无才则心思不出”。“胆”,是作家敢于突破传统、善于创新的胆量,“无胆则笔墨畏缩”、“惟胆能生才”。“力”,是作家“概括各种事物与独自成家的笔力”[10],“惟力大而力坚”。但是在四者中,识的地位更重要,“四者无缓急,而要在先之以识;使无识,则三者具无所托。”第二,作家与作品风格关系。叶燮强调作者的思想境界与作品的思想境界应该是一致的,诗歌是能反映作家精神状态和人格品质的,作家与风格是统一的。“作诗有性情必有面目。如杜甫之诗,随举其一篇,篇举其一句,无处不可见其忧国爱君,悯时伤乱,遭颠沛而不苟,处穷约而不滥,崎岖兵戈盗贼之地,而以山川景物友朋杯酒抒愤陶情:此杜甫之面目也。”诗歌体现作者性情、胸襟,所以读作品就会很清楚地感受到诗人的“人格魅力”。第三,作家修养。作家的修养也是很重要的主观因素,“古人之诗,必有古人之品量。其诗百代者,品量亦百代。古人之品量,见之古人之居心。”这提出了如何对待比自己才学低下、地位不如的诗人的问题。作者指出,不能因其才学浅陋、地位低下就傲慢无礼,反而要有自己的品量,学习仿效才是应有的态度,才是有品量的诗人应该具有的品质。

当然,作者论述的不仅仅是上述几个方面,这里仅涉及一些影响深远的理论。关于诗歌创造的其他方面,如内容与形式、时代与文艺的关系、境界、美学思想、形象思维,特别是理、事、情,前人都有很详尽的论述,在此不再赘述。

纵观整个中国古代诗话,发现诗话多强调通过直观的方式对文学进行关照,大量诗话多缺乏系统理论指导。《原诗》的出现弥补了这个不足,它有严密的理论性、系统性、逻辑性,突破了诗话一枝一节的传统体例,对之前的理论著作不够理论进行了有力的矫正。尽管叶燮建立了其理论大厦,可是也有不足之处,如对严羽、刘辰翁、高棅、曹植、等人的评价以偏概全,对其理论中的合理成分也一概否定,有失偏颇,有些观点未能摆脱封建儒家传统思想的束缚,但瑕不掩瑜,《原诗》的功大于过。叶燮站在古代朴素唯物主义辩证法的角度,辩证地论述了源流、正变、盛衰等重要理论,对补救时弊、引导诗歌创作走向健康道路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在我国古代文学理论批评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1]叶燮.己畦集[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4.

[2]王充.论衡[M].上海:商务印书馆,1929.

[3]江淹.江文通集[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4]袁宏道.萧碧堂集[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5]钱谦益.与方尔止[M].四部丛刊本,2001.

[6]何文焕.历代诗话[M].北京:中华书局,1981.

[7]方熏.山静居诗话[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8]蔡镇楚,中国诗话史[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8.

[9]袁行霈,中国诗学通论[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

[10]王运熙,中国文学批评史[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book=108,ebook=506

I207.2

A

1673-1999(2012)14-0108-02

樊蓝燕(1987-),女,安徽合肥,安徽大学(安徽合肥230001)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2012-05-08

猜你喜欢

诗话原诗古人
好玩的古人
峨眉山月歌
古人怎么洗澡?
古人到底姓什么?
闲吟居诗话(五则)
诗话
古人如何睡眠养生?
改诗为文三步走
新诗话
衔月楼诗话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