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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后现代翻译理论的特点、影响和局限

2012-08-15

关键词:后现代主义后现代译者

向 鹏

(东华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西抚州344000)

后现代主义是20世纪50年代在西方社会出现的范围广泛的文化潮流,涉及哲学、社会学、文学艺术、语言学、建筑学、影视等诸多领域。其本质是一场以批判和消解为特点的文化运动和社会运动。后现代主义翻译理论将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引入翻译研究,从而对翻译研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福柯看来,权力是一种控制力和支配力,它是一种网络关系,弥漫于人类存在的全部领域。它包括有形的,如政治机构、法律条文;无形的,如意识形态、道德伦理、文化传统和习俗;还包括思想、宗教等的影响[1]。学者们从不同的视角探讨了权力话语与翻译的关系。如尼兰贾纳(Niranjana)[2]等后殖民翻译学者讨论了翻译在殖民过程中的作用;西蒙(Sherry Simon)[3]等女性主义翻译学者揭示翻译中的性别歧视;安德烈·勒菲弗尔(Andre Lefevere)[4]探讨了意识形态、诗学、赞助人对翻译的操控。在国内,罗选民[5]、王东风[6]等探讨了意识形态对翻译的操控;费小平[7]、侯晶晶[8]等论述了翻译中的政治问题;还有其他一些学者探讨了从女性主义、解构主义等视角讨论翻译中的权力话语问题。学者们的研究将翻译研究提升到了文化、历史、哲学等广阔而深远的社会领域,造就了现代翻译研究的繁荣局面。但纵观国内外的研究,很少有研究者系统地总结后现代翻译理论中的权力话语凸显问题,学者们大多强调权力话语对翻译的操控,忽视了其理论背后存在的缺陷。因此,本文在总结后现代翻译理论的权力话语凸显的同时,系统地分析了后现代翻译理论的贡献与缺陷,让人们对后现代翻译理论有一个更全面的认识。

一、后现代主义翻译理论中的权力话语凸显

后现代主义翻译理论具体而言包含解构主义翻译理论、后殖民主义翻译理论以及女权主义翻译理论等。较之传统的翻译理论,后现代翻译理论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将翻译研究的焦点由语言层面转移到文化层面,揭示了翻译活动与政治、意识形态等社会权利话语因素之间复杂的互动关系,凸显翻译的社会功效。

(一)解构主义翻译理论——为译文和译者争取平等的权力话语

在传统的译论中,原文和作者占据主导地位,译文和译者被认为是派生的、从属的。译文被认为是原文依葫芦画瓢般的复制品,译者被认为是作者的仆人。发轫于以德里达(Jacques Derrida)为代表的解构主义思想对这种传统的二元对立的观点进行了无情的批判与解构。德里达通过一个文字游戏——自创“延异”(différance),消解了意义的确定性。通过延异理论,德里达得出了作品终极不变的意义不存在的结论。因此,德里达否认原文与译文的区分,认为原文与译文的关系是平等互补、“共生”的关系,是一种延续和创生的关系。他认为翻译是不断修改或推迟原文的过程,以置换原文,是一种语言对另一种语言、一种文本对另一种文本“有调节的转换”。由于原文意义不可能确定,因而译者应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来寻找原文意义,发掘出使原文存活的因素。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通过修改和转换,使原文成长、成熟,最终得到“再生”[9]。

如果说德里达的文字游戏在为译文和译者争取平等权力话语时还显得比较委婉、隐晦的话,那么另一位解构主义者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就直接得多,他直接宣布“作者已死”。他认为文本一旦完成,语言符号即开始起作用。读者通过对语言符号的解读,解释文本的意义。因此,文本能否存在下去取决于读者[10]。显然,罗兰·巴特是通过宣布作者的死亡来为译文和译者争取应得的权力。

虽然德里达和罗兰·巴特或多或少地涉及翻译,但他们的理论对翻译而言更多的是哲学意义上的启迪。而另外两位解构主义者——罗宾逊(Douglas Robinson)和韦努蒂(Lawrence Venuti)则是国际知名的翻译理论家,他们对提高译文和译者地位的呼吁则显得更为直接。

罗宾逊在其第一部翻译研究专著的标题中就直接宣布“译者登场”(the translator's turn)了,译者的时代已经到来。在《译者登场》一书中,罗宾逊创造了一个充满人文主义色彩的词汇“翻译身体学”(the somatics of translation)。他批判以往西方的翻译研究受西方理性主义的压制,没有深入到翻译的实际和实质,他借助“身体”一词(或者说以翻译的身体学为基础),解构西方主流翻译理论背后隐藏的理性主义逻辑概念,颠覆长期以来译者与作者、读者的关系,把研究的焦点重新落实到“人”身上,关注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主观能动性、所受影响和制约,宣扬作者、译者、读者双层面的平等对话机制[11]。

韦努蒂在《译者的隐身》一书中也为译者长期在翻译中的“隐身”状态和卑微的地位鸣不平。因此,他在书中大力倡导“异化”的翻译策略,力图在译文中彰显“他者”的同时,也让译者现身,让译者获得应有的尊敬和地位[12]。

(二)后殖民主义翻译理论——为殖民地争取权力话语的武器

在后殖民主义翻译理论家看来翻译是一种政治行为,在长期的殖民过程中,翻译成为了殖民者的“共谋”。殖民者用翻译来构建代表真理的“他者”形象,传播意识形态的价值观念。翻译成为殖民主义借以维护文化等级秩序和不对称权力关系的重要途径,俨然成了帝国的殖民工具。在长期的殖民化统治下,被殖民者不得不在殖民者虚构的意象中解读和关照自身的生存境况,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宗主国与殖民地之间的文化等级秩序——前者高雅后者庸俗,前者文明后者野蛮,前者聪慧后者愚笨等等——进而造成了被殖民者“我不如人”的强烈自卑感,甚至走向自我殖民,殖民者正是通过这种不平等的话语等级体系来维护自己的殖民统治[13]。

后殖民翻译就是要揭示翻译在殖民化过程中的这种“不光彩”的作用,对传统的以西方为中心的翻译观进行消解和批判。为了重塑殖民地的真实形象,为殖民地争取话语权,后殖民翻译理论家们提出了不同的后殖民翻译策略,将翻译由殖民共谋的工具转变为殖民抵抗的武器。后殖民翻译理论大师尼兰贾纳(Niranjana)提出了“破坏性翻译”(translation as disruption)观。所谓“破坏性翻译”就是破坏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的能指符号系统,跨越后殖民主义者在制图学上描述的空间和控制的意识形态。为此,尼兰贾纳通过分析后殖民翻译作品,提出了反思性的、即兴的和干预性的翻译策略[14]541。霍米·巴巴(Homi Bhabha)提倡用杂糅(hybridization)的翻译策略来向帝国主义和文化霸权发起挑战,以期营造文化多样性的格局。杂糅将不同种族、文化、语言、意识形态彼此混杂的过程,是殖民地和弱势文化颠覆和瓦解文化霸权的一种抵抗性策略。巴西学者德坎波斯兄弟(Haroldo&Augusto de Campos)的“食人主义翻译观”(cannibalism)在消除殖民化和重塑文化身份方面的表述则更加直接。食人主义翻译通过吞噬象征西方文化的原文,从中汲取营养,进行再创造性翻译。这种再创造重写巴西人的文化身份,让殖民地摆脱被压抑的无声状态。通过吞噬与再创造,原文在译文中浴火重生,被赋予了新的生命,这时原文反而要依赖译文才能获得生存,从而颠倒原文与译文、宗主国与殖民地的主次关系,达到解构殖民霸权,为殖民地争取权利话语的目的。

(三)女性主义翻译理论——为女性争取权力话语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就是要揭示用忠实与不忠实来评判女性与翻译的偏见。翻译在女性主义者看来就是她们追求话语权力的理想武器。苏珊·哈伍德在译本《他人的信》的前言中直白地说:“我的翻译是一项政治活动,目的是让语言为女性说话,我的署名意指我采取了所有的翻译策略,让女性在语言中显现。”[15]

3.2.1 增加停车场车位数量。对于医院内部停车难的问题,最直接有效的措施就是增加停车场车位数量。在地上停车位有限的情况下,充分利用好地下停车场的资源来缓解停车位稀缺的问题,也可修建占地面积小且空间利用率高的机械式立体停车场。同时可以联系周边的公共场所的停车场,进行停车位资源共享,分流医院的停车需求,提高车位周转,避免停车位的资源浪费。

为了实现其权力话语诉求,女性主义者在翻译中采用干预策略,对翻译文本进行女性主义创造。弗洛托(Luis von Flotow)曾总结了女性主义翻译的三种策略:增补(supplementing),前言和注脚(prefacing and footnoting),劫持(hijacking)[14]463。增补是为了弥补语言的差异;前言和注脚是女性主义译者经常采用的策略,借以发挥女性翻译的教喻作用;劫持是对本不具备女性主义意图的文本进行剥夺和挪用,如朱虹在翻译《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城市》时将“上帝似乎对女人不公平”和“有女人担任艰苦的孕育和分娩”分别译为“God did not treat women fairly”和“women alone have to bear the burden of pregnancy and deliverance”,第一句话将原文猜测、怀疑的语气变成肯定的语气,第二句在原文的基础上增加了“alone”,从而将本不具备女权意识的文本变成了具有女权意识的文本。

所以,不论是从理论还是从翻译实践来看,翻译在女性主义者看来就是其实现权力话语的理想武器。

二、后现代翻译理论对翻译研究的影响

福柯的权力话语等后现代理论被引入翻译研究后,给翻译研究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对翻译研究范式的转变、翻译研究领域的拓展和译者主体意识的提升影响尤甚。

(一)后现代主义视角下翻译研究范式的转变

在后现代主义翻译理论登台之前,文艺学派翻译理论和现代语言学派翻译理论统治了翻译研究。在文艺学派看来,翻译是文学创作的形式之一,属于美学范畴。它的任务首先是寻求艺术上的对应,而不是语言上的对应,翻译的单位是印象、感情、形象,翻译的目的是从整体上再现原作的艺术现实;语言学派则认为,翻译是一种语言行为,它依靠两种语言的对比研究进行工作。它的任务是寻找语言上的对应,翻译的单位是句子、段落、话语,翻译的目的是从整体上再现原作的语言功能。虽然二者在就翻译本质的认识上观点不一致,但我们可以看到二者关注的焦点都是如何实现“对等”,大体上来说都是一种规定性的研究范式。

随着后现代思想与翻译研究相结合,翻译研究的范式也逐渐转向描写研究。后现代主义翻译理论不再关注我们应该怎样翻译,什么是正确的翻译,如何实现对等之类的问题;转而关注译者为什么要那样翻译,那样翻译有什么样的影响等等。也就是说研究的焦点由翻译过程转向了翻译产品(译文)。后现代主义翻译理论摆脱了传统翻译理论中专注于语码转换的分析模式的束缚,揭露了政治、权力、意识形态及其他社会经济因素对翻译的影响,探讨翻译在殖民构建、女性话语、文化身份构建、民族认同等方面的作用。

(二)后现代翻译理论拓展了翻译研究的疆域

后现代主义翻译理论突破单一的对语言文字的关注,研究的视域提升到了文化、历史、哲学等广阔而深远的社会领域,使翻译研究的疆域得到拓展,使翻译研究的跨学科性质得到了凸显。

(三)后现代翻译理论张扬了译者的主体性

在传统的翻译理论中,“忠实”是压倒一切的标准,译者被认为是作者的传声筒,要将原文的信息不增不减、一字不差传递给读者,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严禁夹带“私货”。在原作者一统天下的时代,译者的主体性毫无发挥的余地。在现代语言学派翻译理论中,学者们热衷于界定各式各样的“对等”。在“对等”理论的指引下,翻译似乎就是从一种语言中寻找另一种语言的对应表达。面对这样的任务,装备精良的机器就能完成,完全无需译者发挥主体性,在某种程度可以解释机器翻译何以兴盛一时。然而,人们很快就认识到了这种遮蔽译者主体意识理论的缺点。

随着后现代主义翻译理论的登场,译者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欢乐时光。由于后现代主义的无中心意识和多元价值取向,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评判价值的标准不甚清楚或全然模糊,使人们的思想不再拘泥于社会理想、人生意义、国家前途、传统道德等等,从而使人的思想得到彻底解放,也使人对于自我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在后现代的翻译理论中,译者的主体性得到了空前的拓展。在尼采“上帝已死”的高喊声下,后现代主义者纷纷开始了对作者主体性的解构。德里达对原文本意的否定为译者主体性的发挥打开了方便之门,罗兰·巴特的“作者已死”无疑预示了译者的“现身”与“登场”。译者便决定利用自己的大好时光,从而“干预”、“抵抗”、“劫持”、“操控”、“吞噬”等翻译策略备受译者青睐。总之,从后现代翻译的各个流派来看,译者的主体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凸显。

三、后现代翻译理论的局限性

虽然后现代翻译理论在拓展翻译研究的疆域,引导翻译研究范式的转变以及提升译者的主体性等方面有着积极的意义,但并不是说后现代翻译理论就是完美的,其本身也有局限性。

首先,后现代翻译理论过于强调政治、意识形态、权力话语等翻译外部因素的研究,而忽略对意义等翻译内部因素的关注。任何一种翻译理论,如果只关注翻译研究的某一个方面,那就如同盲人摸象,难以深刻地反映翻译研究的全貌。所以翻译理论应该内外并重、均衡发展。同时,后现代翻译理论将翻译研究引入政治、哲学、历史、文化等社会领域,虽然可以扩大翻译研究的疆域,但如果处理不慎,翻译研究有被其他学科蚕食、吞噬,从而沦为其他学科的工具的危险。在前面论述过的后殖民主义、女性主义等流派中翻译的工具性功用就十分突出。

其次,由于后现代主义反理性、反传统、反整体的特点,后现代翻译理论往往显得情绪化、主观化、观念化和宗派化。其对原文本意、作者权威的解构与否认虽然有助于提高译文和译者的地位、张扬译者的主体性,但过度否定原作本意和作者的做法也有其消极的一面。它不仅会挫伤人们创作的积极性,同时也会让翻译标准无穷尽的多元化。其结果就是什么都是翻译,而什么又都不是翻译,连翻译本身也被消解掉了。虽然我们不反对翻译标准的多元化,但也绝对不支持翻译标准的泛滥化或翻译无标准化。

最后,后现代翻译策略与其目的有冲突的一面。后现代主义关心弱者和边缘,希望帮助弱者和边缘走向中心;后现代翻译反精英,反对学院派,主张文艺的通俗化和大众化。然而,不论是在后现代主义翻译理论中还是在翻译实践中,后现代主义者往往陶醉于文字游戏、声音联想、生造词汇,他们行文时往往采取实验的方式,让其理论或翻译晦涩难懂、诘屈聱牙,因而大多数人都会望而止步,只有少数专家能够看懂。所以从形式上来说,后现代翻译理论其实是一种精英主义的翻译理论。就其效果而言,由于只有少数精英能读懂其翻译和理论,反而加剧其自身的边缘化。所以,后现代主义反精英主义,然而自身却是精英主义;希望帮助弱者和边缘走向中心,其结果反而加剧了他们的边缘化。

四、结论

后现代主义翻译理论是翻译研究历史上的一次伟大革新。后现代翻译理论的登场,权力话语理论被引入翻译研究,改变了翻译研究的范式,拓展了翻译研究的疆域,造就了翻译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兴盛局面,但同时也不能忽视后现代翻译理论潜在的缺陷。利用其优势,克服其缺陷,只有这样,翻译研究才能稳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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