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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你我与相忘江湖——徐訏《赌窟里的花魂》文本阐释与伦理解读

2012-08-15

关键词:人性爱情道德

周 波

(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南充637000)

徐訏是现代一位曾经卓然不群、光风霁月却又被湮没尘封、却之千里达半个世纪的著名作家,也是曾经被称为“鬼才”的教授级作家。他缔造了许多传奇,留下了一地的灿烂和漫天的星辉,却如昙花般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他的作品如繁星皓月般熠熠生辉,烛照着历史的天空,即使今天读来也令人惊叹默许,以为妙绝。在港台评论界徐訏被视为是一个“世界级”的作家,他小说、散文、新诗、戏剧样样精通,毕生作品总计两千余万字,著作等身。在三四十年代的文坛上,徐訏作为后期浪漫派的代表作家,其小说声誉斐然。他是上海最多产的畅销作家,1943年其作品居大后方畅销书榜首,这一年被出版界誉为“徐訏年”。林语堂说徐訏与鲁迅可并肩堪称20世纪中国最伟大的作家。司马长风也把他和鲁迅、郭沫若相提并论,认为环顾中国文坛,像徐訏这样兼具十八般武艺的全才作家也只有鲁迅和郭沫若。他的作品有其鲜明的个性,故事以奇遇奇人奇事为主,色彩凄美,节奏紧凑,文字瑰丽清新,尤其是对女子、山林、暗夜的描写莫不令人如冰室观火,过目难忘。在海外的游历使他的小说创作充满了异域风情和奇幻色彩,尤其是他对爱情和婚恋题材的深邃透视和艰深开掘,对人生人性的不竭探寻和叩问,直击到生命中最华彩的震颤,对最幽微的隐秘人性和浪漫爱情的渴望和展示,以细腻传神的描写,多侧面的性格刻画,哲学的观照,心理的透析,诗化的情感,为我们洞开了一扇若隐若现的门——通向彼岸的此岸。

《赌窟里的花魂》写于1939年,写的是“我”在赌场中与一位“花魂”邂逅、相爱最终相忘江湖的凄冷爱情。“我”是一个职业作家,为了搜集写作的素材而走进赌场,最后却一发不可收拾,沉沦陷匿其中。“花魂”的出现企图救赎“我”,尔后他们之间开始出现了频频的触碰,后来“我”渐渐发现真正需要救赎的人原来是她——在沉沉的深渊中扎挣着的集赌博、吸毒于一体,精神爬满了蛆虫的受难天使。于是“我”开始费力地拯救她并不可遏制地产生了爱情,但是这一切又完全狂悖于道德的园囿无法释然——“我”在香港有自己的家庭。于是无言的痛楚和揪心的等待接踵而来,在经过艰难的抉择和弃舍之后,他们的爱只能被溺死在人类道德的大淖中,以友谊终结和替代了爱情。作品以严谨和冷峻的笔触揭示出了爱情和道德在生命中的悖乱,留给我们无尽的狂想和猜测,还有不尽的精神的虚妄。

一、拿什么拯救你?

人类始祖使罪过迁延至后代,从而使整个人类具有原罪。当人间充斥着血腥和罪恶,人类就迷失在亘古的荒原,耶稣挟裹着上帝的悲悯和怜惜,用自己的宝血涤除了人类的罪恶,完成了对世人的救赎。耶稣曾经说过:“你要尽心、尽性、尽意的爱主你的上帝……其次也相仿,就是要爱人如己。这两条诫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总纲。”所谓“爱人如己”就是基督日常生活的总纲,它要求人们严于律己、厚以待人、容忍、宽恕、与人为亲,实质就是博爱,这种思想和墨家的兼爱、孔孟的仁爱是一脉贯通的。滥觞于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人道主义的尊重人、爱护人、关怀人、以人为本,一直到现在还在深深地牵引着人类的思想。救赎、博爱、人道主义等三种精神是徐訏小说中主人公共具的思想特质,在《赌窟里的花魂》中的“我”和“花魂”的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阐发和迸现。如果说亚当、夏娃给他的子民殃及了原始的罪孽,除了救世主,人类的魂灵将永无所依,无法宁息。那么在今天这个物欲横流、喧哗躁热、迷乱癫疯的时代里,我们的躯体和灵魂承载着太多的背叛、击打、轻侮、流言和中伤,处处遍插着陷阱、渊潭、匕首和投枪,除了死亡不曾面对,我们早已千疮百孔、疲累不堪。即使画地为牢也无法求得片时的安谧,恍恍不能直面惨淡的人生,我们不仅需要救赎,还需要自救,不仅要“渡人”,更要“自渡”。拯救自我成为当下最迫切和现实而又严肃的具有哲学意蕴的命题。无法完成自救,我们将万劫不复、永无安宁。尤其是情天恨海中的世俗男女,浮沉挣扎的现实激发了人们追寻和救赎的精神苦旅。徐訏在他的小说中建立了爱和人生的乌托邦,尽管这个乌托邦仅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但它突破了现实和时间上的铁律,超越了世俗存在的极限,进入了恒远的精神畛域,寄托了作者救赎人生的全部理想。在《赌窟里的花魂》中,徐訏从世俗的爱这一经验现实中发现闪耀着神性光芒的超验存在,并把对爱的虔诚信念作为救赎人类的诺亚方舟,从而使人重新整合于原初的生命形体。

小说中的“我”本来是一个职业写家,为了搜集素材沉湎赌窟,终于无法自拔,后来遇见了“她”——一个神秘、冷艳、落魄和溢满着神性人性的受难的“圣母”。“这是一对浅蓝的眼白配二只无光的眼珠,有长的睫毛,但没有一点点油膏的痕迹。上面是自然细黑的眉毛;鼻子两面有排泄的油垢;面色苍白;嘴唇发干,像枯萎了的花瓣;头发很零乱;一件紫色条纹比她眼白稍蓝的蓝底旗袍,长袖的,露出细瘦的手,指上没有朱丹的痕迹与指环等的饰物,中指食指与大指都发黄,这时正夹着半段纸烟。”[1]“她住在一间外国人家的楼上,那间房子可真不舒服,空气不好,光线不明,地方很乱,床上放着鸦片盘。”[1]后来“我”了解了“她”金灿而沉痛的过去,奢靡而浮泛的现在,一个曾经一掷千金的豪妇,一个在赌窟中呼风唤雨、千金散去竟豪奢的贵妇,一个半是超脱半是沉沦的花魂赌魂,一个斜倚着赌桌和鸦片灯半死不活、生不如死的折翼天使。她的淡然和通脱,不羁和悖逆,阴郁的眼神,苍白的面庞,迷乱的舞步,让“我”在现实和理想的世界中升沉起落,让“我”心的闸门骤然开阖,于是“我”严正地说:“我要你改变你的生活,我要你戒去嗜好,我要你打扮你自己,讲究你的衣饰与住处,我要你少喝强烈的酒……”[1]生命的庄严和人性的蒙启让“我”激起崇高的救赎感,“我”要救他,不仅是拯救一个鲜活的生命,更是拯救一个无所皈依、随风飘荡的魂灵。于是“我”开始频频地接触她,醉酒、夜谈、炫舞,企图通过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唤醒她沉睡的生活的勇气和信仰,探病、借钱、热切地探寻和鼓励,在不懈的赤诚和会意的交接中,在她暮霭沉沉的心门中激起死水微澜,完成爱的救赎。

同时,“我”却对她越来越依恋,在无边无际和无形无相的后知后觉中给自己织就了一张无影的网,布下了一个黑黝黝的暗井。这个陷阱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痛不欲生,因为我们不知不觉爱上了对方,而爱的最终不是刺伤了敌人,就是毁灭了自己。“娶了她,我早已结婚了,而且有了孩子;情妇,我怎么可以有情妇?而且我还有家,家里对我的期望与自己重大的责任。男女之间根本就不许这样亲密的友谊,有这样友情终是悲剧!那么到底怎么样呢?”[1]我陷入了巨大的沉痛和苦闷中欲罢不能,救赎的结果是自己陷入自己编织的囚笼,爱、道德、家庭、责任这一系列的重压横亘在并不壮硕和宽广的胸膛令人窒息,“我”才发现真正需要拯救的原来是自己,“我”陷入了自救的煎熬和愁闷中。四面墙壁的沉厚现实,无奈道德的拘囿,素颜的稀薄让“我”无可避免地选择逃离,但是“我”的离开并没有改变什么,“我”已经深陷在爱情和道德双重的背离中无法自拔,既不毅然决绝舍弃,也不能背叛抛弃。

小说中的“她”是一个颓败的花魂,赌窟中的偶然相遇使她产生救赎“我”的感性的本能和冲动。“因为,你是朵才开的花。你现在还没有忘去注意你的衣饰,还没有忘去注意你的睡眠。输吧,再输下去,你就做这里的施主,于是你是这里的宠儿……但是你还有房子可以卖,东西可以当,于是你再来。不过你不再注意你的地位身价与衣饰,你想在赌里反本,这时候你已经枯萎了。”[1]她对于赌性的透辟、精湛的分析直指向“我”可预见的未来,于是她替“我”反本,适时地冷却了“我”歇斯底里的狂乱。她以自己的博爱和怜悯救赎了“我”,可是她最需要救赎的其实是她自己。在物欲嚣闹的大都市里,一位高贵聪慧、冷艳绮丽、放浪形骸的女性往往是男性顶礼膜拜的偶像,豪饮、豪赌、霓虹闪烁的舞场和声音阆寂灯光萧疏的街巷是其场景。在闹市中,她的形体虽然处在猩红酒绿的核心,但是精神却位于灯火阑珊的边缘。因为有着最丰富、最入世的阅历和最深湛、最练达的人情,所以她能洞见世俗败腐的根源,从而触摸到人类精神痛苦的内核。其次,她还有着非比寻常的大开大合的传奇人生遭际,而恣肆狂欢放诞不羁成为她对苦闷人生最后的闪击和回应。作品中的她就是深陷世俗渴望被救赎的女性,她将自己推向绝望和痛苦的边沿,同时却赋予了自己超俗的气质和神性的光芒,她就像是受难的爱之圣母。这种存在的边缘化使得她的生活死寂沉沉,晦暗得一如阴郁的天空。与其说是“我”救赎了她,不如说是“我”残害了她,因为她一如“我”依恋她一样依恋“我”,从一种半生半死的状态无意识地前移到另一种生不如死的状态,爱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和伟大。

作者笔下理想的人性模态和理想的爱情模态都是作者希望有或可能有的东西,都是利用假想的形式表现对生活的理想。于是故事的结尾男女主人公没有完成爱的超越,而是屈服于世俗的尘杂,以友谊终结和替代了爱情,彼此完成了对对方和对自己的救赎。然而,故事的男女主人公真的可以达到解脱吗?这样的结局是无力的苍白,还是悄怆的深邃?姑且不说爱情根本不能与友情对等和兼容,更不能为友情所替代和转化,即使勉强沦为朋友,文中的男主人公也永远无法保持内心的宁静,假面曾经的过往,最残忍的是还要整天面对“她”勾起的回忆的伤痛。可以肯定的是,男主人公永远无法真正解脱,因为爱的坚强所以决绝,爱的软弱所以深沉。那么人生的爱的真正解脱之道在哪里?逃离?躯体的逃离永远只能暂时忘却,却无法割裂心中的柔情和念想。殉情?死亡可以永无牵挂的解脱,可又非常甚至极其残忍。那么宗教呢?也许只有宗教的皈依才能寄宿心灵的忧伤,才能让爱栖息和寄居。

二、从自我到本我、到超我的渐变和赶超

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由于其独特的本能理论和性欲理论而惊世骇俗,在全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弗氏的思想不仅深深影响了世界文学艺术的发展进程,也在20世纪的中国文学艺术中俯拾皆是、鳞次栉比,这种对于心理的鞭辟入里的透析和考量,直击人性最卑微、最隐秘的内里,对肉体和灵魂的双重赤裸层剥,促使了现代文学叙事学的一次蜕变和转型。有着敏锐的洞见力和颖悟性的徐訏很早就接受了弗氏的思想。早在北京大学心理学系学习时他说:“现代的文艺、绘画、戏剧、音乐、电影,无论什么派别或者标榜什么,都是或多或少间接受到弗洛伊德主义的影响。”[2]后来他甚至把弗氏、达尔文、马克思、巴甫洛夫相提并论。他说:“达尔文第一个从生物学上认识了人,马克思第一个从社会学上认识了人,巴甫洛夫第一个从生理学上认识了人,弗洛伊德第一个从心理学上认识了人。”[3]无可否认的是徐訏在其作品中运用弗氏的精神分析学说对现世生活中饮食男女的爱情和人性进行着最犀利和最透彻的解剖。他的小说中既有情感的汪洋恣肆,也闪耀着人性道德的光辉[4]。毋庸置疑的是理想的人生就是个性得以精彩,情感得以宣泄,同时循矩于道德伦理的遇合。

《赌窟里的花魂》中,“我”因为搜集写作素材去赌博,但是为了反本步步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人性的本原暴露无遗。她本是富豪太太,却深陷赌博的囹圄中,尽情挥霍恣意狂欢,最后千金散去、身无分文,于是相约跳河,后又被人救起。为了生计,她不得不再次走进赌窟,半醉半醒,日复一日,生活奢靡而颓败。他们都在不知不觉中尽情尽性地释放着本我的原欲。他们都在无意识地进行着一项危险的游戏却欲罢不能。后来她以精辟的譬喻——“花魂”点醒了迷途的“我”,并替“我”反本。“我”也用赤诚的鼓励和无微不至的关心帮助她戒除毒瘾赌瘾,使她恢复了熠熠的神采和灼热的生活激情。弗洛伊德说:“自我习惯于把本我的欲望转变为行动,好像这种欲望是它自己的欲望似的。”[5]“自我不仅仅是一个表面的实体,而且本身就是表面的投影。”[5]在多次频频交流和思想的触碰中,默契对视,倾心密谈,两人之间的关系急剧升温,从最初的暧昧到彼此的依赖,大有相见恨晚、一日三秋的感触。原本他们可以从本我的原欲中苏醒转来,投入到千姿百态的生活中去,但是长久的接触和熟知,爱情的种子已经在他们中间潜滋暗长、呼之欲出。但是运命似乎和他们开了个不大的玩笑,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正确的人。因为他已然有妻室,是挥剑斩断情丝,还是风雨兼程、凝眸远方?是坚定自我还是背弃负心?合乎逻辑和合乎感性的爱情未必合乎道德伦理。可以说,本我是完全非道德的,自我力求是道德的,超我能成为超道德的,然后变得很残酷——如本我才有的那种残酷。弗洛伊德说:“一个人越是控制他对外部的攻击性,他在自我典范中就变得越是严厉。”[5]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他选择了逃离,只给她留下了几千块钱。尽管躯体逃离,还是无法阻止思念的疯生,他只有用日记来排遣自己的相思。他们处在进退维谷和穷途末路的边沿,后来点点滴滴(他的女儿)的来信才使得他们化险为夷,让爱情呼叫转移,把爱情转化为友情,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运行,回归人类文明和伦理的起点。至此,他们完成了从本我到超我的渐变和解脱。如果说他们无意识的赌博来自于生命最初的本能,那么在爱欲中的挣扎沉浮和最后的屈从就是人性中最亮丽的光彩。用道德伦理文明定制的规则已经深深地浸润了人类的每一根毛细血管,使人们依存于生命和伦常的轨道,秩序井然地运行。

萨特的存在主义宣称存在先于本质和自由选择,但是人们往往是被存在和被选择。先于生命个体存在的社会、环境、人文以及人类赖以生存的法律规则都是在个体生命诞生之前就已根深蒂固地统领着人类的魂灵了,所以人类只能去适应而没有选择的权利。正因为这种被动的选择,导致了欲望的不得解脱,导致了人类的整个苦难,有限的自由权命定了生存的悖谬和狂躁。人类需要在自由的基础上循规蹈矩,戴着镣铐跳舞,既无法压抑个性的张扬,又不能悖逆于社会的普遍法则,既要抑制原始的赤裸裸的欲念,又要娴雅于社会的文明,完成从人性到神性、再到人性的跨越。

三、爱情与道德的二律背反

爱情和道德常常是两难的,爱情的自由自主、感性的情感抒发与道德的理性规则的定制往往相左,甚至是悖逆的。因为不敢在爱情中追求人生的人,是人格不健全的人;在爱情中大胆追求自我道德完善的人,却又极易导向对人类文化总起上的不道德。因为道德具有非科学性、可变性、历史性、先天性,在法律力所不逮的地方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在人类社会的历史中,爱情一开始就在道德中起步,提高人类社会的文化修养,促进人类社会共同的精神发展方面起着巨大的作用。爱情从一产生就同剥削社会的本质,同人对人的社会奴役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这就是争取个性自由的斗争,争取精神生活各个领域,包括爱情方面的道德尊严的斗争。道德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人类的历史滚滚向前。尘世中的男女大多在爱情和道德之间徘徊,陷入伦理的泥沼中无法自拔。是道德压制爱情,还是爱情超越道德?当爱情的萌芽或者雏形困死在道德的大泽中,还有什么能拯救爱情?

无可辩驳的是在《赌窟里的花魂》中,他们之间产生了纯真的爱情,也毋庸置疑这种爱情的合理性和真诚性。当他们彼此以善良和人性为基点对对方完成了救赎,他们已经在心灵层面超越了世俗,燃起了爱的火光。这种勇敢的爱是超功利的——尽管他们有金钱上的纠葛,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爱的坚决和纯粹。这种基于性灵之爱的心理上的契合一旦在特定的时空隧道中遇合,就一发不可收拾、无所顾忌地蔓延开来。从最初的相见恨晚到疯狂的爱恋,似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却千回百转、穿肠断梦。甚至他为了她不去赌博,她为了他戒除了毒瘾赌瘾,他们的生命焕发出夺目的光彩。他的善良执着坚定让她尘封已久、暮霭沉沉的大门蓦然开阖,可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道德的鸿沟。是要屈服于运命的捉弄,接受现实冷酷无力的结束,还是要继续坚守,期待黎明的曙光?社会、家庭、妻女、亲友、正义、良知、责任,这些有形无形的枷锁像巨大的山崖般层积在他的胸口,令他彷徨而行。在他们穷途末路、山穷水尽的关头,点点滴滴的信最终使他们化险为夷。还有什么比亲情更加令人留恋?还有什么比子女的呼唤更加令人痛心疾首?在道德和爱情的冲撞中,他们选择了友情——爱情的另类存在形式。在故事的结尾作者写道:“马路是轨道,马路中还有电车的轨道;汽车走着一定的左右,红绿灯指挥着车马的轨道;行星有轨道,地球有轨道!轨道,轨道,一层一层的轨道,这就是人生,谁能脱离地球攀登别个星球呢?依着空间的地理的轨道与时间的历史的轨道,大家从摇篮到坟墓。”[1]

令人不解的是,到底是道德的社会与不道德的人还是不道德的社会与道德的人?可以肯定的是道德的社会与道德的人,却产生了不道德的爱情。没有人怀疑他和她的人性美,也没有人怀疑他和她的爱情。爱情和道德应该怎样融合在一起?真正的爱情所固有的相互关系的道德美学本质,在爱情和道德的美学范畴内找到一个可以平衡的支点,借以指引人类的情感归宿。缺少了道德的约束,人类的情感就会像泛滥的洪水一样横行无忌;掺杂了太多伦理的羁附,人类的情感又会举步维艰、左右失衡。所以爱情需要道德滋润,依靠道德来升华,又要用道德来规范,两者密不可分。

[1]徐訏.赌窟里的花魂[J].名作欣赏,2006(7):5-14.

[2]徐訏.个人的觉醒与民生自由[M].台湾:传记文演出版社,1979:102.

[3]徐訏.场边文学[M].香港:上海印书馆,1971:196.

[4]吴义勤.漂泊的都市之魂:徐訏论[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1993.

[5](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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