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态文化上看中外诗歌中的水意象
2012-08-15黄超
黄超
从心态文化上看中外诗歌中的水意象
黄超
文化是人类在社会实践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在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下,人们对所关照事物的感受是不同的。从中外诗歌作品中水意象的主要意义着手,通过对比,分析了不同民族在心态文化上的差别。
中外诗歌;水意象;比较;心态文化
水是万物之源,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物。中华民族的先民们缘水而居,他们在与水的长期交往中逐步抛弃了水的物质性,而赋予其审美性。人们在水中注入了各式各样的情感,通过移情功能,将“物质上”的水逐渐升华为“精神上”的水。中国诗歌中的水意象,主要表现出以下几方面的思想感情。
一、中国诗歌中的水意象
(一)水是一种爱情与仕途的障碍
1.水是一种爱情的障碍
远古先民往往择水而居。水的浩浩荡荡,汪洋恣肆,使缘水而居的恋人在恋爱的过程中产生了矛盾与烦恼,于是便产生了一种求之不得的失落与惆怅。所以,当相恋受阻的恋人们望水的时候,便会一唱三叹,抒发内心无限的的怅惘。如:《诗经》中的 《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唏。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诗中描绘的是深秋季节,一个男子在蒹葭苍苍的水边,诉说着他的失意之情。曾经的相恋,现在本来是收获爱情的季节,然而伊人却在水的另一边,无论是“溯洄从之”还是“溯游从之”仍然无法见到伊人。于是,这水便幻化成了诗人追寻心上人的屏障和阻碍。
再如《迢迢牵牛星》一诗,诗歌从女性的角度入手,描写了织女的织机生活,写她因相思无心织布,泪零如雨。诗中强调这河汉“清且浅”,最后落笔于“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写出了织女与牛郎二人相隔并不远,就在这盈盈一水之间,而二者却只能隔着轻盈闪烁的水光含情相视,从而将水幻化成了对爱情的阻隔。
2.水是一种仕途的障碍
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儒家思想上升为主要地位,而儒家思想最重要的方面就在于出仕。《古诗十九首》中的作品主要为游子之歌与思妇之词,作者大多是离家在外的宦游子弟,为的是能够建功立业,步入仕途。然而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使他们的梦破灭。因此,在这样的心态下所关照的自然景物必然同现实相联系,必然会带上作者内心的情感。如《步出东门行》中“我欲渡河水,河水深无限”,诗人将其中的河水比成谋求仕途的障碍;李白《行路难》中的“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借用了黄河水和水的固态形式即冰、雪,表达了自己仕途受阻的失意之情,从而将水幻化成了现实中仕途的障碍。
(二)水是思念和愁绪的载体
水的延续不断,缠缠绵绵就像人的情思一样,是无止境的。当人们内心有所情思,有所希冀,有所期盼的时候,看到了水,便会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情感寓于景物当中,以形成一种契合,而水就变成了这类情感的载体。如:《饮马长城窟行》中的“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一句指出枯桑虽然没有叶,仍然感到风吹,海水虽然不结冰,仍然感到天冷,整句用了拟人的写法,赋予了海水人的特性,写出了远方的人纵然感情淡薄,也应该知道“我”的孤独凄凉,从而表达出自己的思念之情。又如杜甫《所思》中的“故凭锦水将双泪,好过瞿塘滟滪堆。”诗人寓居蜀地,思念荆州友人,想问声平安,却找不到可以寄信的使者。诗人想象自己思念友人的泪水,滴入锦水,就可以随水东流,直到友人所在之地,而这眼前的万里长江便成了传达思念之情的媒介。同样的,在宋代词人李清照的笔下,其《一剪梅》中的“花自飘零水自流”借“花自飘零”写出了自己的青春像花那样空自凋残。借“水自流”写出了自己的丈夫远行,思念像悠悠江水空自流。词人借眼前之境与内心之情,表达了自己对红颜易老的感慨。更借这悠悠空流的江水表达了不能和丈夫共享青春而让它白白地消逝的感伤情怀。
情思中为人称道的,也最广为流传的应算是宋人李之仪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其中“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写出了长江之水,悠悠东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止,自己的相思离别之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歇。词人用“几时休”、“何时已”这样的口吻写出了江水永无不流之日,而自己的相思隔离之恨也永无销歇之时,从而将情寄于江水之中,以滔滔江水写出了万古的情思。
流水的柔和,连绵不断,恰如愁情挥之不去。当人们内心有所愁思之时,水的相互交融,便形成了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载体。如:李煜《虞美人》中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词人以水喻愁,显示出愁思如春水的汪洋恣肆,奔放倾泻;又如春水之不舍昼夜,长流不断,无穷无尽,写出了在“故国不堪回首”的境遇下的愁思难禁的痛苦。又如刘禹锡的《竹枝词》:“山桃红花满上头,蜀山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诗中由描写满山桃花的灿烂与一江春水的浩淼,过度到“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这两个比喻句,写出了桃花是易谢的,正象那位郎君的爱情一样。而流水是无尽的,正好比自己的无穷痛苦,借水流的无限表达无限的愁苦。
二、外国诗歌中的水意象
中国诗歌中的水意象,让人们感受到是一种淡淡的柔情,让人缠绵其中。而外国诗歌却很少出现水意象。在外国诗歌中更多的是利用大海、狂涛、暴风雨等意象来代表水意象,从而表达自己的感情。
(一)水是一种追求自由的力量象征
大海的自由广阔,赋予了水无拘无束的特性,让人们一看到便会联想起一种奔放之情。如普希金《致大海》中“再见吧,自由奔放的大海!”诗人以大海作为自由精神的象征,表达了诗人与大海相通的自由精神。同时借大海自由奔放的壮美形象,生发联想,尽情抒怀,表达了渴求自由的愿望。再如拜伦《我愿做无忧无虑的小孩》中“我向往狂涛扑打的巨石。”表达出这位民主自由战士对童年的纯真、无忧无虑和对自由的留恋,对上流社会门第、权势、财富观念的鄙视,以及对光明、自由世界的向往之情。而向往狂涛,即是一种追求自由,追求奔放的力量。高尔基《海燕》“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一诗中的暴风雨象征着席卷一切的革命浪潮风暴,象征着追求自由的力量。
(二)水是一种艰险困难的象征
在雨果《海夜》中“风暴卷起他们生命的一叶叶,一鼓气吹散一切于波涛上面!”写出了生命是用风暴卷起,然后被吹散在波涛上面。用一种象征的手法将风暴、波涛象征成了困难危险。
(三)水是一种对爱的渴念和追求
法国诗人龙萨诗中写到:“啊,但愿我能发黄而变稠,化作一场金雨,点点滴滴,落进我的美人卡桑德瞢怀里,趁睡意滑进她眼皮的时候。”诗中的“点点滴滴”表现了爱的稠密,而从“滑”字当中写出自己对情人的追求与渴念。
三、中外诗歌水意象比较
通过中外诗歌中水意象的分析,我们看出用水意象来表达爱情与艰险困难是中外诗歌中的共同点。由于大自然的不可抗拒的特性与人改造大自然的能力有限。因此,当人们面对自然阻碍之时必然会发出艰险困难的感慨。其次,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当人们在追求爱的过程中,必然会有类似的情感。当追求爱情时,有对爱的渴求与思念;当沉浸在爱情当中时,有对爱的赞美;当爱情不如意、不顺畅之时,便会有内心的郁闷。
从中外诗歌的对比分析中,我们也能够找到其中的异同点。首先,外国文学作品中的水意象主要为大海、狂涛、暴风雨等。它们是一种壮阔、猛烈的场景,表现出的是一种壮美之情。而中国作品中的水意象,比较的多的是小溪、小河、流水、细雨,多表现出一种缠绵与柔情。其次,外国诗歌中写的水意象,一般作为人抗争与征服的对象。而中国文学作品中写的水意象,不是人们进行抗争与征服的对象,而是一种情感寄托的载体。它是人们思念,不得志以及遭遇现实挫败之后或内心有感而发之时所产生的情感的寄居体。
四、原因分析
文化是人类在社会实践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它主要分为四个层次:物态文化层、制度文化层、行为文化层、心态文化层。心态文化层,指的是人们的社会心理和社会意识的形态,包括人们的价值观念、审美情趣、思维方式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文学艺术作品,它是文化的核心部分。而中外诗歌中的水意象较多反映出的是人们心态文化上的差异[1]3。
(一)传统文化的影响
中国的传统文化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的思想。冯友兰先生定义中国文化的性质用了哲学特性说,即“中国文化具有以儒家为主导的哲学特性,儒学提供了丰富的人生智慧,凝结成了中华民族的特有的心理素质,塑造了中国传统农民和知识分子的特殊性格。”[1]7儒家强调积极出仕,当文人们在出仕的过程中受到排挤、打击、碰壁和失意后,便会把选择归隐山林作为平抚伤痛的途径。道家强调清静无为。当面对人生的失意时,如果一条道路行不通的话,必然会选择另一条道路,也就是清净归隐,将人赋于自然优雅的山水之中,因而使得自然物的水和社会的人具备了某种的同一性。让他们在自然中实现人格自由,表现自己的傲世独立,在山水中寻求“天人合一”的纯美之境,而不是像西方文化中追求大海的壮阔。佛教强调的是苦集灭道,人生的苦难最终是因为个人的业报,而摆脱这样的苦恼,便需要心外无物,融于自然当中。因此在这样思想的束缚下,中国人逐渐削弱了对自然的改造和征服的能力,所呈现出来的心态文化更多的是一种柔美、婉约、缠绵的水意象。
(二)农耕文明的影响
中国自古以来延续的是农业文化。而农耕文明讲求和平、安宁,注重和谐,不像西方文化那样讲求的是分礼对抗。农耕文明基本上不需要商业交换,所以人民都安分守己。固守自己这片广阔的大陆,因此使得人们更多的亲近自然,从自然中获取生活。在这样农耕文明的制约之下,中国文化富于安土乐天的情趣,人们爱土,敬土,安土,把土地当做自己的生命与依靠。西方社会主要是海洋文明,他们的商业化程度较高,他们需要在交换当中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具有一种扩张性与崇尚力量的开拓精神。这样便会促使他们向外去寻求,追求冒险与刺激,因而所呈现出来的心态文化便是将水描写成一个抗争与征服的对象,而不是将它描写成一个情感的寄居体。
[1]程裕祯.中国文化要略[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
L04
A
1673-1999(2012)01-0149-02
黄超(1987-),男,福建建瓯人,福建师范大学(福建福州350007)海外教育学院2011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汉语国际教育。
2011-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