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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资治思想及当代历史价值

2012-08-15王灿

温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史官资治通鉴功用

王灿

(河南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

《尚书》资治思想及当代历史价值

王灿

(河南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

资治思想最早源自《尚书》的殷鉴思想,它是历史功用思想的进一步延伸。资治思想的产生与中国史官制度、实用理性主义及王道思想密切相关。虽然历史功用思想和资治思想有庸俗适用主义和牵强附会的色彩,但其对后世有历史鉴戒作用,具有重要的当代历史价值。

《尚书》;资治思想;历史功用思想;鉴戒作用

资治思想是中国传统史学思想的重要内容。资治是指历史记载和历史研究要对政治有益,因而资治思想也属于历史功用思想范畴。《尚书》中没有出现“资治”一词,但《尚书》作为中国最早的史籍,它在诸多方面奠定了中国史学的基础,资治思想也蕴含其中,这源于《尚书》的历史功用思想。

一、资治思想的发端与内涵

1.殷鉴思想是资治思想的萌芽

首先,从资治思想发端上看,《尚书》的殷鉴思想,即历史鉴戒思想,就是资治思想的最早萌芽。《尚书正义·孔安国序》[1]曰:

先君孔子,生于周末,史籍之烦文,惧览之者不一,遂乃定《礼》、《乐》,明旧章,删《诗》为三百篇,约史记而修《春秋》,赞易道以黜八索,述《职方》以除九丘。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以下,讫于周。芟夷烦乱,翦截浮辞,举其宏纲,撮其机要,足以垂世立教,典、谟、训、诰、誓、命之文凡百篇。所以恢弘至道,示人主以轨范也。帝王之制,坦然明白,可举而行,三千之徒并受其义。

虽然此文的真伪及“孔子删《(尚)书》”问题都存在争议,但序中指出《尚书》能“恢弘至道,示人主以轨范也。帝王之制,坦然明白,可举而行……”却道出了《尚书》的资治功能。可见,《尚书》自很久以前即被视为资治之作,这也是对其历史功用的肯定。

资治,宋神宗谓之“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2]1。“治道”是对统治阶级而言,与对任何人都有鉴戒作用的历史功用思想相比,前者范围较小,但二者都将历史运用于人世之中的目的是相同的。从《资治通鉴·序》[2]29-30中也可以看出资治思想与历史鉴戒等历史功用思想的内在联系:

朕惟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故能刚健笃实,辉光日新。书亦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诗》、《书》、《春秋》,皆所以明乎得失之迹,存王道之正,垂鉴戒于后世者也。……若稽古英考,留神载籍,万机之下,未尝废卷……此亦古人述作造端立意之所系也。其所载明君、良臣,切摩治道,议论之精语,德刑之善制,天人相与之际,休咎庶证之原,威福盛衰之本,规模利害之效,良将之方略,循吏之条敎,断之以邪正,要之於治忽,辞令渊厚之体,箴谏深切之义,良谓备焉。……

荀卿有言:“欲观圣人之迹,则於其粲然者矣,后王是也。”若夫汉之文、宣,唐之太宗,孔子所谓“吾无间焉”者。自余治世盛王,有惨怛之爱,有忠利之教,或知人善任,恭俭勤畏,亦各得圣贤之一体,孟轲所谓“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至于荒坠颠危,可见前车之失;乱贼奸安全,厥有履霜之渐。诗云:“商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故赐其书名曰“资治通鉴”,以著朕之志焉耳。

司马光也明白地表达其编纂《资治通鉴》的目的是:“监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2]1这是殷鉴思想的典型表述。

《尚书》所记内容多为帝王之事,又是名世政典,并受到统治阶级的重视,这无形中使得《尚书》的资治功能得到凸显。而且,《尚书》中比比皆是的殷鉴思想、忧患意识和先王观念,又时刻提醒阅读和研究它的统治者和学者,其蕴含着巨大的资治思想资源。

2.资治思想是历史功用思想的进一步延伸

就资治思想内涵而言,其隐含着先王观念(资治取法的对象是先王)、殷鉴思想(吸取历史经验教训以为现实之用)和忧患意识(了解历史、因古而思今)。这是《尚书》历史功用思想的进一步延伸,本质上并无差异。因此,资治思想来自《尚书》历史功用思想不言而喻。

《礼记·经解》曰:“疏通知远,《(尚)书》教也。”[3]“疏通知远”就是对《尚书》历史功用思想的概括[4];《资治通鉴》的“通”、“资”、“鉴”三字紧扣“通”、“知”、“远”三字,可见,《尚书》与《资治通鉴》的实质相同。从历史思想上探究,司马光编著《资治通鉴》的目的之一就在于其“通”的作用,不“通”就无法达到“鉴”的目的,这与《尚书》“通”的特性也有关联。中国文化和史学中求“通”的特性非常明显,几乎所有的中国古代史学都具有通过“疏通知远”而达到历史鉴戒或资治目的,因而有学者认为:“……司马迁首先把‘究天人之际’作为撰史的前提。‘通古今之变’,意味着找出历史发展的规律性。这是对古代经籍中体现出的历史鉴戒意识的发展。只有找出历史发展的规律,才能加以借鉴。这两条表明,司马迁撰史有鲜明的历史意识。这种历史意识是对他之前的历史的意识的重要发展。”[5]司马迁欲“究天人之际”以达到“通古今之变”的观念,受到古代经籍尤其是《尚书》历史鉴戒意识的影响,司马光编著《资治通鉴》也是如此。因此,中国史学资治思想出自于《尚书》是非常正确的。

二、资治思想产生的基础

《尚书》的历史功用思想在日后发展成资治思想,与中国史官制度、实用理性主义及王道思想密切相关。

1.史官制度

世界史中,只有中国有史官和史官制度。史官制度对资治思想的产生起根本性作用。史官居于官府,专门记录君主言行,为后世提供鉴戒,即所谓“慎言行,昭法式”。著史属于官方制度,这是中国传统史学与其他民族史学在起源时期最大的不同。这个特殊性使得中国古代历史著述与其他民族文化私人历史著述相比,性质、目的截然不同。先秦时期,“史官又是官书的保管者,保管官书也是史官的重要职责。……总括周代史官制作和保管官书的中心任务来说,他们已经不是单纯的宗教官,而是带有宗教官性质的,如后世秘书、文书、档案图籍管理员之类的行政官。”[6]“先秦史官之始乃是与巫祝等同类的宗教官,进而为掌管官书、起草公文、记录时事、应对规谏、纠察违失的行政官、顾问官、讽谏官、监察官。”[6]史官具有宗教官和行政官双重性质,这种性质决定其著述必然具有为统治者提供鉴戒和资治的功能。因此,有学者认为:“先秦时代,政教合一,史官们身兼数职,辅佐最高统治者掌理政教,以此达到‘赞治’的目的。”[7]这种赞治(即资治)功能一直贯穿于中国古代史的始终。而《尚书》作为中国史官制度的最早凝成物,决定其必然具有强烈的历史功用思想。《尚书》之后的诸多历史著作同样保持了这种历史功用思想。当然,有不少西方史学家对这种史官制度及其对中国历史学的损害表达了强烈不满。但现代学者所持观点是,中国史官制度不仅不会损害中国史学的真实性和本质,相反,它是区分中国史学与西方史学最重要的标志,并且对中国史学的发展产生了巨大促进作用。中国史学历史功用思想和资治思想,因为史官制度的存在得以延续并在某种程度上发扬光大。

2.实用理性主义

从文化整体特性看,中国史学历史功用思想和资治思想突出,是中国文化中实用理性主义特别发达的结果,因为“中国古代的学术文化,向来以高度重视现实人生、执着追求功利实用而著称。中国文化人的学术旨趣就在于意切时用,有裨于实用,有裨于世务,有裨于教化。”[8]史学作为中国古代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着眼于现实人生,处处讲求有益于政治统治和社会人心,是非常合理的。

3.王道思想

资治思想的产生与中国古代王道思想有关。资治思想的重要内容是学习先王的治道,而先王治道又以王道政治为内涵。对中国的帝王和统治者来说,从史书中汲取王道政治精髓更加直接和有效。

三、资治思想的当代历史价值

对中国史学历史功用问题,后现代主义史学家曾经提出质疑,也曾有学者尖锐批评中国史学中的资治思想[9]。现在看来,这些质疑和批评自然有其合理之处,但也颇有可议之处。因此,运用辩证观点全面评价发端于《尚书》的资治思想显得非常必要。

1.具有普遍的意义和价值

西方也有类似的历史功用思想,而且有时相当明显。张广智先生曾经指出西方古典史学的传统之一就是“注重历史对现实的借鉴作用”,从希罗多德到波里比阿到罗马三大史家,无不如此[10]。可见,历史功用思想并非中国独有,而是人类之共性,具有普遍的意义和价值。

2.有助于人类社会的发展和精神生活的进步

后现代主义对历史功用思想的批评有其合理之处,使我们加深了对历史规律的认识,变得更加理性;传统史学虽然经过后现代主义历史思潮洗礼,但并没有完全丧失其合理性。即使历史功用思想和资治思想存有庸俗实用主义和牵强附会的色彩,甚至可以不承认历史和现实之间存在的必然对应性及其借鉴意义,但其所体现出的历史敬畏感,却是人类理性的重要表现,仍有助于人类社会的发展和精神生活的进步。

3.对后世有鉴戒作用

深入分析包括资治思想在内的历史功用思想的基础就会发现,古人之所以尊崇它们,大致基于以下两点:一是对崇高道德的追求。人类之所以从历史中汲取经验教训,其前提是有道德判断存在,正义总是受到尊崇,邪恶必然遭到谴责。这种观念时刻提醒每一个阅读历史的人,永远不要做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罪人,而要以被历史和后人歌颂为荣!这种“活在历史中”的观念在中国尤其深刻。二是对古今“人心”相似性、相通性的深刻体察。历史功用思想的一个前提就是建立在“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这一心理现象基础之上的。即使强烈反对历史功用思想之人,恐怕也得承认古人在心理和道德追求上还是有很多相通之处的。如渴望荣誉、财富、平安和幸福,躲避耻辱、贫穷、坎坷和不幸;喜欢被赞扬、拥戴、重视、尊敬和认可,不喜欢被批评、背叛、轻视、鄙弃和否定;认为急公好义、孝敬父母、知恩图报是美德,承认损人利己、逆理背亲、忘恩负义是恶行;承认人应该为其行为负责,其祸福和命运与个人的行为有关。从此类观念出发,古人所为之事,其有益经验,自然可以成为后人的圭臬;其失败教训,亦可以作为后人避免重蹈覆辙的警戒。我们可以从古人所为之事中找到我们的影子,可以借古人之事坚定我们从事正义事业的信心或者摒弃邪念、恶行。

那些完全否定历史功用思想和资治思想及其借鉴作用的人,究其实质,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否认“人之为人”的共同心理基础和人类历史经验的继承性。完全否定历史的功用,则必然导出历史不可知论,这是有悖于人类常识的。中国古代史学历史功用思想与资治思想的格外强大,固然对史学的发展有副作用,但对于中国古代统治阶级和个人而言,某种程度上起到了鉴戒作用,因而其正面价值不可低估。

[1]《十三经注疏》整理委员会.十三经注疏·尚书正义[M].简体字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9-11.

[2]司马光.资治通鉴[M].胡三省,音注,标点资治通鉴小组,校点.北京:中华书局,1956.

[3]《十三经注疏》整理委员会.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M].简体字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1368.

[4]章学诚.文史通义新编新注[M].仓修良,编注.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20.

[5]庄国雄,马拥军,孙承叔.历史哲学[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39.

[6]余行迈.先秦史官制度概说[J].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2(1):98-106.

[7]张莉.先秦史官制度蠡测[J].运城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1(2):72-74.

[8]陈剩勇.资治通鉴:中国传统史学功能分析[J].史学理论研究,1995(4):74-80.

[9]夏祖恩.资治与垂鉴不是作史的宗旨——评司马光的《资治通鉴》[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4(2):101-104.

[10]张广智.西方史学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63-64.

[责任编辑:曹小荣]

Thought of Being Useful to Ruling of Shangshu and its Contemporary Historic Value

WANG Can
(School of Humanities, He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Luoyang, 471023, China)

The thought of being useful to ruling originates from Yinjian thought of Shangshu, and it is an extension of the historic practicality thought, and it also connects closely with Chinese office system, practical rationalism and kingcraft thought. Though the historic practicality thought and the thought of being useful to ruling have the features of vulgar practicality, it provides historic lesson for the future and is of important contemporary historic value.

Shangshu; Thought of being useful to ruling; Historic practicality thought; Role of a lesson

B21

A

1671-4326(2012)03-0061-03

2012-03-14

洛阳市社会科学规划项目(2012B214)

王 灿(1972—),男,山东枣庄人,河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讲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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