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派文化”的海岸带文化特征探究
2012-08-15柏以慧
柏以慧
(浙江海洋学院 萧山科技学院,浙江 杭州 311258)
杭州文化历史上特指西湖文化,以婉约、精致为特征。2000年萧山、余杭两地并入杭州后,“大杭州”观念日趋成熟。2007年,杭州市委宣传部课题组发表了“杭派文化的战略构想”一文,将杭州的城市文化统称为“杭派文化”;将其定义为由杭州地区原著民及移民共同创造的一种地域文化形态;并指出它植根于中华传统文化,又凝聚了鲜明的江南文化的特色,内涵包括西湖文化、运河文化和钱塘江文化三部分。其中的“钱塘江文化”显然是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和杭州由西湖时代向钱塘江时代的“大杭州”迈进而新增的内容。它具有三方面的内涵,“一是‘弄潮’精神,勇于挑战、善抢机遇、敢为人先。二是‘挑塘’精神,‘谁修塘,谁负责’,精心、精明、一丝不苟。三是钱塘江时代精神,顺应潮流、领先潮流”。[1]由此,杭派文化将在西湖文化婉约精致的特色基础上,逐步形成大气开放与精致婉约和谐一体的新型现代地域文化。
然而,就杭州文化的时间和空间发展而言,笔者认为以上关于“杭派文化”的表述遗漏了杭州地理上一个重要的组成空间,即萧山沙地①等钱塘江入海口的文化沉淀,这部分文化兼具江南文化与东海海洋文化的特点,具有“钱塘江上弄潮儿,手扶红旗旗不湿”②豪情的海洋文化的特征,这应当成为现代“杭派文化”不可或缺的部分。笔者把这一部分表述为“杭派文化的海岸带文化特征”。
一、“杭派文化的海岸带文化特征”的提出
“杭派文化的海岸带文化特征”概念的提出是基于三方面的因素。
一是基于文化本身发展的规律。文化是一个群体在一定时期内形成的思想、理念、行为、风俗、习惯、代表人物,及由这个群体整体意识所辐射出来的一切活动。文化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迁。杭派文化内涵从西湖文化走向钱塘江文化,本身就体现了文化的这一特征。随着国家十二五规划的颁布和浙江省今后发展规划的明确,杭州的社会经济发展轨道逐渐延伸至杭州湾经济格局之中。2003年,浙江省人民政府颁布了《浙江省环杭州湾产业带发展规划》,将杭州与宁波、绍兴、嘉兴、湖州、舟山五市归为一个整体,统筹规划发展。从学术研究的层面来看,杭州也被纳入海岸带文化研究范畴之中。如王杰等[2]就将杭州归入“沿岸陆域地貌环境因素”类型,认为这是影响海岸带文化资源形成的地貌因素之一。
钱塘江从空间上把杭州引向了海洋,海洋文化也随着钱塘江的大潮涌进杭州。同时,现实经济的发展需求也将杭州带进海洋生产和生活之中。
二是基于考古学界的新发现。随着“跨湖桥遗址”和“下孙遗址”的考古发现和研究的不断深入,学术界已将杭州的确切历史源头追溯到8000年前。“跨湖桥遗址”、“下孙遗址”都地处萧山中部平原地区,专家一致认为8000年前这里曾经居住着原始人类,在全新世初的卷转虫海侵过程中,萧山北部滨海地区濒临海侵的威胁,原始人在退却阶段曾聚居于跨湖桥、下孙一带,形成两个大的原始村落,并创造了跨湖桥类型文化。随着海侵的继续,他们又被迫撤离,留下了跨湖桥遗址和下孙遗址。[3]这些发现充分说明萧山的先民曾临海而居。
三是基于地质学的角度。地质历史表明,史前的杭州周边地域历经几次海侵,曾经数次沧海桑田。到晚更新世后期,萧山才出现了南部是山,中部为平原,北部为海的地貌结构。全新世以来,在海平面升降、潮汐和北面古长江的共同作用下,钱塘江口南北摆动频繁,萧山北部及东部地形也受其直接影响,时而临江,时而面海[4]。总之,按照古海岸带的概念③,杭州属于古海岸带范围内;目前,萧山沙地地处钱塘江入海口南岸,在地理上属濒临杭州湾海岸带。事实上,无论是在经济发展层面还是学术研究层面,杭州都已经被纳入海岸带范畴。本文的观点和论述都是基于这一事实展开的。
总之,随着杭州在现代地质学、新历史学、考古学上的新发现和研究的深入,无论是从历史构成还是从现代区域的文化构成上看,杭派文化都应当拥有海洋文化的内涵,具有“海岸带文化”的明显特征。
二、杭州“海岸带文化”的内涵与特征
杭州的海岸带文化内涵主要体现在萧山尤其是沙地区域生存状态的特殊性上。
萧山地处钱塘江南岸,与杭州隔江相望,浙东运河贯穿其东部。浙东运河始建于晋代,是自萧山西兴镇至上虞县曹娥江的古代运河。清道光《会稽县志稿》[5]:“运河”条目下转引《嘉泰志》:“(运河)在府西一里属山阴县,自会稽东流县界五十余里入萧山县。”明万历《绍兴府志》[6]:“运河自西兴抵曹娥横亘二百余里,历三县。自萧山至钱清长五十里,东入山阴经府城至小江桥长五十五里,又东入会稽长一百里。”可见,浙东运河是古代浙东地区的交通干线。《梦粱录》:“新开运河在馀杭门外北新桥北通苏湖常秀润等河凡诸路纲运及贩米客舟皆由此达于杭都”[7]22,又载:“浙江乃通江渡海之津道且如海商之舰大小不等……若商贾只到台温泉福买卖未尝有过七州昆仑等大洋若有出洋即从泉州港口至岱屿门便可放洋过海泛往外国也”[7]27-30。另,明嘉靖《浙江通志》[8]502记:“往时运道一在湖中一在江海上在湖中者东自曹娥循湖塘经城南至西兴在江海上者宋都钱塘时凡闽广漕运入钱塘者必经绍兴北海上及塘下泊处辄成大市。”由以上记载可以推见,浙东运河途经萧山、绍兴,接曹娥江,东入杭州湾可出海外,北入杭州闸接江南运河,是当时沟通中原河海外的交通要道,萧山则成为这通江渡海津道上的重要城市。
萧山南接绍兴,东接余姚,北隔钱塘江与杭州主城相望,地处交界;其东、北边缘的沙地区域紧靠钱塘江口杭州湾,处于江海交接的海岸带;无论生产、生活、观念都与周边的地域有密切的关系。综合宋《嘉泰会稽志》、明《万历绍兴府志》、明《万历会稽县志》、清《康熙萧山县志》、清《两浙海塘通志》、清《海塘录》、民国《萧山县志稿》等众多典籍记载可见,钱塘江出海口流道多变,沿江两岸涨坍无常,萧山沙地就是历经“三门之变”④后形成的新地域,成为许多移民的居住地。建国后新修的《萧山县志》、《萧山围垦志》以及沙地一些乡镇的志书都说,当地人多从周边海宁、绍兴、余姚或萧山其它地方迁移而来,姓氏多而杂。沙地区域从史上居民构成上看,盐民、农民、兵户乃至不轨之徒是主要成分。于是形成了五方杂处、风俗浇薄的格局,这与西南部血缘关系单纯,以家族为单位的田畈、山地相比较,显得明显不同。万历《绍兴府志·风俗志》[6]951:“萧山西临省会其西乡稍尚褥礼东乡乃近村然。”民国《萧山县志稿》[9]23中也说:“东土之民多敦朴而失之鄙琐,西土之民多缛礼而或失之虚文。”
生产环境的不同决定了生产方式的不同,同时也带来不同的文化内涵和特征,这是文化形成的重要内因。诸志皆说浙西“刀耕火蓐饭稻羹鱼”,浙东濒海之民生计所赖“鱼盐”。萧山沙地处于海岸带上,移民的生产亦显示出过渡性。这里土壤疏松,富含盐分,不适合种植水稻等粮食。于是,当地人因地制宜,煮海为盐,捕潮头鱼,围涂垦殖。沙地上的移民从各自的徙出之地带来了原有的文化,并将其在新的生存之地播迁;在与艰苦的自然环境进行斗争、从事生产、争取生存的过程中,他们又创造了具有“海岸带”区域特色的文化风貌。
(一)生产方式的海洋化倾向
在特殊的地理环境中,作为移民的沙地人因地制宜,创造了具有地方特色的生产方式。这些生产方式既有海洋文化的成分,又具有内陆文化的因素,显示出过渡性倾向。
春秋战国时期,钱塘江边已经开辟盐场,设置盐官。此后,历代都设有盐场,煮海为盐。明《浙江通志》载[8]963-964:“浙滨海而盐筴兴,汉初吴王刘濞置司盐校尉于焉……武帝时始置盐官……宋……设盐场于杭秀明温台五州……元至正二年置检校批验所四于杭嘉绍温台国朝……又置盐课司于盐场……隶宁绍分司者十五曰西兴钱清”。萧山沙地即属西兴场和钱清场。又载:“赭山盐场北达后沙河,苏子瞻尝于此开设汤村运盐河”。[8]98可见,赭山在宋代也已设有盐场。赭山即清嘉庆十八年(1813)改隶萧山的原海宁南沙的属地。
清查祥撰《两浙海塘通志·卷十二·场灶·杭州府》[10]载,北宋太平兴国四年(979),盐官县境内设盐场8个,其中蜀山、岩门两场在今萧山。又载,明洪武初,萧山设西兴、钱清两盐场。后,西兴场因坍江、土地含盐量降低而裁并钱清场。但据《萧山围垦志》记载,此后,钱清场的范围虽常有变化,但,地处沙地的党山、河庄一直仍是重要的产盐区。1966年后的大规模围垦导致盐业资源失去,当地盐业生产才转为农业生产。
沙地历来也是以经济作物为主的旱作区。蚕桑、棉、麻是最主要的种植作物。清,陶濬宣《颂蚕桑赞歌》:“浙东大地辟南沙,龛赭纵横十万家。篱下桑田齐一碧,夕阳满耳响缫车。”描绘了南沙坎山、赭山一带人烟稠密,栽桑缫丝的情景。民国《萧山县志稿》和来裕恂《萧山县志稿》都说南沙的大宗农产品主要有桑、棉等。《沙地风情》一书也说,20世纪的30至40年代,萧山是全国重点产棉县,而萧山的棉花全部产自沙地,种植面积占沙地耕地的80%。[11]7此外,围垦、捞鳗苗、捞蟹苗、做豆腐、挑花边、弹棉花等都是萧山沙地特有的生产方式。[11]61-101
在这些生产方式中,“抢潮头鱼”和“围垦”是最具代表性的。沙地处于钱塘江河口段,这里岸线绵长,淡水海水交汇,鱼类资源丰富。当气势恢宏的江潮滚滚而来的时候,沙地的萧山人就“……背起鱼篓,抄起长柄海兜,迎潮而去。……人随潮水的前进而奔跑,又不断在潮头浪花中跳跃穿行,……一直追随潮水两三里才罢休”。[11]62抢潮头鱼是动态的生产方式,技术含量高,变化多,风险大。赶潮人必须对江潮的流向、势头、性能了如指掌,更需要根据潮势的瞬息变化改进创新生产方法和生产工具,有时甚至要冒人财两空的风险。正是永不停息的钱江涌潮、高风险的生产作业方式,孕育了一波又一波敢于冒险、善抓机遇、勇于创新的沙地人,并且在这海洋性创新思维中,蕴含着不屈不挠、争抢胜利的“弄潮儿”精神。
钱塘江河口段史上有“罗刹江”之称,江涛险恶,常常冲毁江堤,淹没沿江民居。根据康熙十一年(1672)《萧山县志》记载来统计,从宋绍熙五年(1194)至清光绪十三年(1887)的690余年中,仅北海塘一处,受风潮损毁达40多次。明末清初,南沙成陆以后,沙地外围的沿江堤岸坍涨无常,河槽多变。清代政府曾多次拨款治江治理江患,除了由政府出资组织外,更多的是当地人的自发行动。每当遇到大潮冲毁江塘堤岸的时候,当地居民无论老幼都奔上江塘,救护大堤。[11]28-33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下,沙地人面对共同的挑战显示出强势的合作精神。萧山人以南沙为依据开始的围垦活动则最集中地诠释了这一精神。据《萧山围垦志》记载,20世纪60年代至2000年,共有数百万次民工参与这项工程建设;仅1986年11月22日这天,就有15万余民工集聚围垦,筑堤夺地4万多亩;整个工程中,如此庞大规模、会战式的围涂就30多次。[12]321围垦的成功有效遏制了坍江、旱涝等灾难的发生,同时也缓解了萧山人多地少的矛盾,改善了人们的生产、生活环境。[12]9这是一项有组织的综合性工程,是艰辛的集体生产作业方式。它将萧山人紧密联系起来,同心协力,艰苦奋斗,开辟了新的天地。而“挑塘”⑤作为围垦的核心内容,更加展示出萧山人“谁修塘,谁负责”的责任意识;精于规划,善于执行的创业精神;彰显了与时俱进的时代精神。
(二)生活方式的海洋文化特征
沙地特有的生产方式和生产、生活环境也造就了其地方色彩浓郁的生活方式和岁时民俗。
雍正《浙江通志》记载“(海盐县)盐邑斥卤民率煮海为盐田圃之间所产者禾麦麻烟炱而已其他多资之旁邑之商旅”。[13]《沙地风情》一书也提及,沙地人常驾船到南面的绍兴以及邻近的余姚等地换粮、换物,收集粪肥、草灰、烟炱,此后范围又扩大到钱塘江北的杭州、萧山西面的田畈和山地。此情形与赭山、南阳改隶之前类似。从中可见此地贫瘠的土质不宜种植粮食,致使沙地人长期以来米粮、农肥等生活、生产物资不能自给。而沙地人家端午等四时八节向来不裹粽子的习俗则同样暗示了沙地人的这些窘境。
此外,以牛拖船或人在岸上别船⑥的出行方式和回避“火地盘”的建房风俗都是沙地特殊的地理环境和生存空间的产物。恶劣的自然环境促使沙地人勤于思考,敢于创新;与周边地区的频密贸易造就了沙地人敏锐的商业头脑。昔日沙地依水而建的古老市镇和专业市场,当今“万向”、“航民”、“传化”等知名企业的涌现无不证明着这种意识一直流淌在沙地人的血脉中。
沙地的婚俗也具特色。据《萧山历史文化研究》[14]记载,自明以降,沙地人的婚礼必有堕民参与,“堕民”世代在钱塘江流域的绍兴、萧山、诸暨一带堤埂边定居,常常以为当地住户婚丧喜庆司鼓乐、伴送为业。这与绍兴、余姚、舟山有许多相近之处。《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15]818转引《万历绍兴府志》:“娶之日,不亲迎,用乐妇扶掖成婚。”此处乐妇应当是专职人员一类,可能就是由“堕民”构成的。又引清光绪二十五年刻本《余姚县志》[15]790:“迎娶,以堕民妇为侍。”又引民国三十年铅印本《定海县志》[15]807:“婿不亲迎,用堕民为使者……用堕民妇为女侍。”沙地婚俗与以东的沿海地区和以西、以南的山地、平原地区既有区别又有相似之处,显示出过渡地带的特征。
(三)宗教信仰的海洋文化色彩
沙地的宗教信仰是最具地域特色的,具有浓厚的海洋信仰的因素,其中以水神崇拜为代表,体现了与陆地信仰不同的特点。萧山各地皆崇祀水神,但沙地更甚。沙地不但水神庙宇众多,水神类型也广杂。沙地旧时崇祀的水神包括潮神、海神、龙王、观音、大禹、关公、妈祖、张相公、晏公等。从神的来历上讲有自然神、英雄神和地方神祇等。
萧山沙地人历来视龙王、龙神为水神。航坞山巅的白龙寺和山麓的接龙寺都与崇龙、镇水有关;益农古海塘上有座镇龙殿,其真正目的是“镇龙”以免水患;北海塘的老龙王庙祀奉东海龙王。由此可以推断,在沙地,龙王的主要功能是消平潮患,保佑平安,这与内陆龙王主司降水大相径庭。
此外,沙地奉祀最广的水神当属张相公。关于这位神灵的原型,《绍兴府志》中有两种说法,一说是“有功于海堤”的张姓漕运官;一说是宋景祐年间修护浙江塘的工部郎中张夏。不管是哪一位,我们可以看出的是他们都是因为排除了江患,保护了一方百姓的平安,才被沙地人奉为神祇的。民国《萧山县志稿》[9]6-7载:“静安绥佑公庙,在县东北十里长山之麓,宋时建,祀漕运官张夏……一在县东十九里新林周……一在螺山,……一在石岩堰,……一在沙地正字号。”其中的新林周、螺山、石岩堰、沙地正字号皆属沙地。其实,在沙地的张神庙还有很多,坎山镇、党山镇、益农镇、党湾镇、靖江镇、义蓬镇、南阳镇都有主供张夏的神庙。沙地民谚:“沿江十八庙,庙庙祀张神”正道出了神庙之多,信众之广。这恰恰表明,沙地人受江风海雨熏陶养成了豪爽豁达的情怀,对有恩于自己的人和神常存报恩之心;而张相公一心为民的牺牲精神甚至压倒了善恶并作的龙王,赢得了更广泛而深远的信仰。
在沙地奉祀的水神中尤以妈祖信仰最能体现出海洋文化特色。民国《萧山县志稿》[9]122载“天后宫,一在城内里横河,一在沙地严斖山,清乾隆三十五年移建享字号”。至今,河庄镇民主村尚存娘娘庙,主供妈祖。据考这座庙原名“天后宫”,始建年代至迟在晚清。可见妈祖曾经且仍旧被沙地人所信奉。如今,这座庙内的主尊不是一位,而是一大一小两位妈祖,其中一位面白如粉,一位却是面色黝黑。宗教建制中对神像上都有严格的定制,但是,沙地人不拘于常规,敢于加入自己的意愿,这明显地体现了其敢于创新的精神。
沙地独特的自然地理环境和生产、生活特点都影响着当地人的宗教信仰活动,影响着信仰人群的文化心理构成,从而对寺庙宫观的兴盛和变迁产生影响,并形成独特的宗教文化景观,从中体现一定的海洋文化内蕴。古时,水神庙的不断增加,水神、江神、潮神、海神往往混而为一的状况既反映了人们为避免涉江生产的危险而萌发的祈安心理,同时也强化了他们敢于征服江海、祈求丰收的意愿和不屈不挠的精神。
沙地不同的宗教信仰自由流行,同处共盛也体现了沙地人宽容的人际交往理念。沙地人基本都是移民,他们从徙出地的宗族中分离出来,在沙地上形成了相对松散的社会结构和人际交往环境。在共同开发这块土地的过程中,不同的生产方式、生活习俗和宗教信仰使人们常见而不怪,长期的交流使得大家相互接纳,相互欣赏,相互借鉴,增强了人际交往的宽容心态和亲合力。
由沙地史上及当下所信奉的水神情况可见,无论是自然神、英雄神还是地方神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即掌握江潮,消除水患,保护航运商旅。这既点明了杭州、萧山濒临江海的地理位置,有证明了其在江河海运中的重要地位。此外,沙地的龙王信仰的内涵特征更接近海洋文化中的龙王信仰,而妈祖信仰虽有保留,其势却又不及当地的张神。这些也显示出了沙地宗教信仰的过渡性特征。
三、杭派文化海岸带文化的价值衡定
从杭州的历史沿革以及时空发展而言,毫无疑问,杭派文化既拥有内陆文化尤其是江南文化的内涵和特征,又明显体现出了海岸带文化甚至是东海海洋文化的色彩和特点。虽然这一地域带有明显的过渡性,只是作为海洋文化与内陆文化的一个缓冲;虽然海洋文化的成分较少,色彩较淡,甚至不具有典型性,但仍然是杭州文化的一个重要构成,任何对这一现象的轻视或遗忘都会削弱杭派文化的完整性。
(一)杭派文化的海岸带文化特征的提出丰富了杭派文化的精神内涵
从杭州的地理环境和历史演进过程上来看,最早对其产生影响的是钱塘江,但,西湖文化对杭州的发展一直起着相当大的作用。这作用既有“精致”、“和谐”、“平和”、“谨慎”等积极的方面,又有“封闭”、“安逸”、“小气”等消极层面。这些消极因素虽不是主流,却渐渐突显出来,阻碍了杭州的进一步发展。随着“海岸带”这一视域的拓展,钱塘江对杭州文化形成的作用长期未受重视的状况将得到扭转;其“弄潮精神”、“挑塘精神”、“钱塘江时代精神”等文化内涵将通过海岸带文化特征被深入、充分地展示出来,使杭派文化焕发出开放、恢宏的气势,成为实现当下各项建设目标的精神动力和智慧源泉。
(二)杭派文化的海岸带文化特征的提出重塑了杭州人的文化性格
杭州人的文化性格是指由杭州这一特定地域文化孕育的杭州人群体共有的心理特征。西湖的碧水柔情使杭州人拥有了水的性格,显得平易和缓、细腻灵慧。杭派文化的海岸带文化特征的提出则拓展了杭州的时空维度,将杭州从西湖的山水之间引向江海交汇之处。大江的浩荡给人奔流不尽的心理暗示;海的广阔、神秘和风险赋予杭州人开放、探索和进取的精神和重商逐利的扩张性豪情。杭州人盲目排外、贪图安逸、小气虚浮的性格弱点将逐渐被涤荡。
(三)杭派文化的海岸带文化特征的提出重启了浙东运河的功能和意义
浙东运河曾是古代浙东地区的交通干线,沟通中原和海外。吴越、两宋期间,杭州渐渐成为东南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浙东运河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显得意义非凡。浙东运河更激发了沿岸萧山人的商业意识,使之成为发展中的重要精神动力。这条运河既连贯着杭州、绍兴、宁波等重要城市,也沟通了浙东和浙西的文化,将杭州的精致和谐引向越地的剑胆柔情、东海的磅礴激荡。浙东运河后因河道淤塞而荒废,其历史、文化意义也渐渐被忽略。杭派文化的海岸带文化特征的提出,将浙东运河重新带回现实,促使人们重新审视它的价值,挖掘利用它的资源,从而赋予它崭新的意义。
(四)杭派文化的海岸带文化特征的提出拓展了相关研究的空间
杭派文化的海岸带文化特征的提出,为“大杭州”的文化构成与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从理论上给出了研究海岸带文化的一种方式;对于古代和现代的海岸带文化研究提供了一种可能;同时也为内陆文化与海洋文化互相交融的缓冲区域的研究提供了案例。
注释:
①萧山沙地又称南沙,范围北自钱塘江南岸边的临江大堤,南至北海塘,包括清嘉庆十八年(1813)改隶萧山的原海宁南沙以及与之连接的原萧绍海塘外广袤沙地。见费黑:《萧山围垦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53页。
②宋代诗人潘阆的《酒泉子》中有“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之句,以示钱塘江弄潮儿的高超技艺。
③古海岸带是已脱离波浪活动影响的沿岸陆地部分。见冯士筰:《海洋科学导论》,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26页。
④史上,钱塘江出海口流道曾先后取道南大门、中小门、北大门,被称作“三门之变”。南大门约在公元7世纪形成,海潮至此与钱塘江流相遇,此后,江流一直由此入海,这一局势直至明末清初;中小门自康熙十九年通流,至康熙五十四年(1715)随流道向北而淤塞后,与原南大门流道全部淤涨成陆。见费黑主编:《萧山围垦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53页。
⑤萧山人将自带生产、生活资料到沙地去挑筑高坝、土埂,阻挡江潮的围垦活动称为“挑塘”。建国后的围垦主要依循“治江、促淤、围涂”的治理原则。20世纪60至80年代,采用各级政府统一协作,围垦指挥部统一部署,萧山各地方出劳动力的分工办法,施行“谁出力,谁投资,谁得益”的土地分配政策;90年代,进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期后,围垦由密集型劳动转向机械化施工,公开招标承包,并且设专门机构经营管理土地,不再分给乡镇。见费黑主编:《萧山围垦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6页。
⑥人在岸上走,将撑篙顶在船后,运用杠杆原理使船前行,是为“别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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