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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亚冷战”:特征、成因及中国的应对

2012-07-21刘建华

现代国际关系 2012年11期
关键词:中美关系战略

刘建华

自胡锦涛主席在第四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上提出“努力发展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以来,学界开始关注和探讨“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及如何构建等问题。但是,在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之前,有必要先认清当前中美关系所处的状态。自冷战结束以来,学界比较普遍地使用“非敌非友”、“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既竞争、又合作”等词汇来描述和界定中美关系。这些描述虽然比较客观地反映了中美关系的基本面貌,但未免过于简单和抽象,不能给予中美关系状态以准确的定位,对于深刻把握中美关系的现状没有实际意义。例如用“非敌非友”来定位中美关系并没有揭示两国间关系的特性,因为美国除了与中国“非敌非友”外,其与越南、柬埔寨等国也是“非敌非友”关系。只有对中美关系的现状进行细致的分析,我们才能深刻把握中美关系有别于其他双边关系的内涵和特征。笔者认为,自美国“重返亚太”以来,越来越多的迹象显示,中美关系正走向一种“亚冷战”状态。

如果我们不是简单地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状态按照非“战”即“和”进行简单的两分,而是将“战争”与“和平”这两个变量进行程度上的细分,亦即将“战争”细分为“热战”和“冷战”,将“和平”细分为“热和”与“冷和”,那么,我们就得到了国与国之间在“战”与“和”上的四种关系状态:热战、冷战、冷和、热和。这四种关系状态在身份定位、互动战略上各有自己的特点。(见表1)

表1 国与国之间的四种关系状态

由表1可知,本文所探讨的“亚冷战”属于“冷和”状态,是“冷和”状态中趋向或接近“冷战”那一端的一种关系状态。如果说在“冷和”状态下两国彼此间的身份定位是亦敌亦友,互动战略是既竞争又合作,双方特别是实力较强一方的战略假想敌除了另一方外可能还有其他大国,那么,处于“亚冷战”状态的两国则是敌大于友,竞多于合,双方尤其是实力较强的一方将另一方视为主要假想敌。

处于“亚冷战”状态下的中美关系具有如下特征:第一,战略互疑增长。与热战、冷战状态下国家间完全不信任、热和状态下国家间彼此信任相比,处于“亚冷战”状态下的国家间信任少,怀疑多。当前中美关系虽然总体上可控,但两国彼此猜疑却始终存在,相互信任未能建立。近年尤其是美国“重返亚太”以来,两国间的互信缺失不仅没有改观,而且还在增长。①Kenneth Lieberthal and Wang Jis,i“Addressing US-China Strategic Distrust”,March 30,2012,http://www.brookings.edu/~/media/research/files/papers/2012/3/30%20us%20china%20lieberthal/0330_china_lieberthal.pdf.(上网时间:2012年5月12日)如果不是双方政府有效管理和刻意淡化,则有可能陷入消极螺旋。②David Lampton,“Power Constrained:Sources of Mutural Strategic Suspicion in U.S.-China Relations”,The NBR Analysis,No.93,June 2010,pp.5-25.美方认为中国制度不民主、压制人权、决策不透明、未来发展不确定,因而特别“关注中国力量的崛起及其可能产生的消极影响”。③Thomas Christensen,“The Advantages of an Assertive China:Responding to Bejing’s Abrasive Diplomacy”,Foreign Affairs,March/April 2011,Vol.90,No.2,pp.54-67.中方则怀疑美国通过武器及高技术产品出口控制、对台军售、在远东打造遏华“小北约”、搅局东亚合作、介入南海及东海争端搞乱中国周边秩序、逼迫人民币升值、滥印美钞稀释外债、扩建反导体系引诱中国与美展开军备竞赛等措施来阻止或迟滞中国崛起。中国也顾虑美国在解决了伊拉克、阿富汗、叙利亚、伊朗等问题之后将矛头对准中国。尽管中美都意识到彼此之间缺乏战略互信,认识到建立战略互信对发展稳定的双边关系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并共同努力采取了一些建立战略互信的措施,但由于两国之间的战略互疑植根于彼此迥异的政治体制和价值观,因而难解。

第二,竞多于合。如果说热战状态下的国家间只有你死我活的武力较量,冷战状态下的国家间是近乎零和博弈、极少合作的战略性竞争,热和状态下的国家间是合作多于(非战略性)竞争,那么处于“亚冷战”状态下的国家之间则是战略性竞争多于合作。中美双方竭力采取多种战略手段来保持自己的领先优势或缩小与对方的差距,尤其是美国总喜欢拿中国作竞争靶标。如奥巴马在2011年《国情咨文》演讲中10次提到中国,列举中国在科研、教育等领域取得的领先于美国的种种成就,并告诫国人要有危机感,否则美国在未来竞争中有落后之虞。④Chris McGrea,l“Obama’s State of the Union Address:US Must Seize‘Sputnik Moment’”,The Guardian,January 26,2011.当前中美之间的竞争涉及经济、军事、地缘政治等各个领域,而且竞争的态势越来越激烈。在经济领域,奥巴马政府正大力实施重振美国制造业的“再工业化”战略,将竞争矛头直指“世界工厂”的中国;中国则鉴于美国等西方国家对华低端出口产品的贸易保护主义“围剿”,加紧实施“战略新兴产业”政策,努力实现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转型。在军事领域,为维护领土主权、海洋权益、日益扩展的海外利益和实现国家统一,中国军费开支连续多年呈两位数增长,在打造现代海军、开发先进战机、增强陆基弹道导弹发射的机动性等方面均取得明显进展;而美国则以“空海一体化”战略应对所谓的中国“反介入和区域拒止”战略,通过继续维持高额军费开支、增加太平洋军舰部署、开发激光武器、空天飞机、全球即时打击的隐形轰炸机、高性能预警机和电子战飞机等来维持与中国的武器代际差距。在地缘政治影响方面,中国在东亚通过与东盟的自贸区建设积极参与和推进东亚多边合作机制建设,以及通过维持对朝鲜、缅甸、柬埔寨等国的援助来稳定周边秩序和扩大影响,而奥巴马政府则通过全面介入东亚各种多边机制、派要员频繁访问中国周边国家等举措来增加美在东亚的存在,“平衡”中国在东亚的影响力增长;在中东叙利亚问题上,美国等西方国家一心想通过复制利比亚干预模式迫使叙利亚巴沙尔政权垮台,中国则与俄罗斯联手挫败美国等西方国家的企图;在非洲,“撒哈拉以南的非洲正在上演(中美)争夺原材料、经济资源、政治影响力和军事立足点的竞争”⑤Simon Tisdal,l“China syndrome dictates Barack Obama’s Asia-Pacific strategy”,The Guardian,January 6,2012.。中国通过大规模的贸易、投资和不附加政治条件的援助拓展非洲市场和影响力,美国则指责中国在非洲搞“新殖民主义”,借此离间中非友好合作关系。中美之间的地缘政治影响力竞争甚至蔓延到遥远的南太平洋岛国。中国近年来通过对南太平洋岛国的经济援助和政治往来扩大在该地区的存在,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先是在2011年3月美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听证会上作证说“我们在与中国竞争”,诬称中国“时时刻刻尝试用一切手段”把美国从该地区挤出去,①“Clinton says China seeks to outflank Exxon in Paua New Guinea”,Reuters,March 2,2011.接着于2012年8月31日率团访问南太平洋岛国库克群岛。希拉里此次突访意在表明美国对这一地区的长期战略承诺,遏止中国在南太平洋小岛国家影响力的增长。

就合作而言,两国更多的是议题式合作,总体上“消极合作”多于“积极合作”。“消极合作”指双方通过刻意挖掘、寻找合作点来培育共同利益,以此来维持双边关系的大局稳定,因而合作的主要意图是为了减少纠纷和避免冲突。由于缺乏战略互信,两国担心合作会产生不利于己的相对收益,因而在合作时提防对方,从而导致合作破裂(如叙利亚问题)或难以深入(如新能源领域),而且美国还不放过利用合作的机会向中国施压,即实施“合作型施压”②王帆:“不对称相互依存与合作型施压”,《世界经济与政治》,2010年,第12期,第31-53页。,迫使中国对美方的要求让步或妥协,借合作塑造中国的行为模式和发展方向。

第三,敌大于友。与热战、冷战状态下国家之间互为现实敌人而非战略假想敌,热和状态下互为朋友相比,“亚冷战”状态下的国家则视对方为主要战略假想敌,双边关系“敌大于友”。美国现已将中国视为其“主要假想敌”。③朱锋:“奥巴马政府‘转身亚洲’战略与中美关系”,《现代国际关系》,2012年,第4期,第1页。自冷战结束以来,美国的战略假想敌不断变化。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是日本、德国,90年代中期起则是中国、俄罗斯。“9·11”后美国对中国是其战略假想敌的身份有所淡化,但奥巴马上台后,美国重新评估其全球战略,将国力蒸蒸日上的中国视为其“主要假想敌”,主要标志是2012年美国新军事战略点名称中国和伊朗是美国安全面临的主要威胁。鉴于伊朗与美国国力相差甚远,中国自然成为美首要战略竞争对手或战略假想敌。奥巴马在2012年的总统竞选辩论中毫不掩饰地称中国为“敌意性的对手”(adversary)。

美国大张旗鼓地宣布“重返亚太”,并采取了许多针对中国的行为。如自2010年以来美国与其盟友或伙伴国在太平洋的军演包括美日联合夺岛演习、美菲、美越联合军演等,除极少数针对朝鲜、海盗外,绝大多数是以中国为假想敌,其规模、程度和频率都前所未有。在南海和钓鱼岛问题上,美国放弃了先前的“不介入”立场,表面上称自己在中国与其邻国的岛屿争端上“不持立场”,实际上明显偏袒与中国对抗的菲律宾、越南和日本。在中菲黄岩岛对峙期间,美国又是通过与菲律宾联合军演为菲壮胆,又是向菲律宾提供汉密尔顿级巡逻舰。在中国设立三沙市后美国务院单独将中国拎出来进行指责。希拉里在其数次亚太之行的讲话中含沙射影地指责中国对越、菲等南海主权声索国“胁迫、恐吓和威胁”,呼吁东盟国家团结一致对付中国,警告中国勿在南海问题上对东盟搞“各个击破”。④Victoria Nuland,“Daily Press Briefing of U.S.Department of State”,August 28,2012,http://www.state.gov/r/pa/prsldpb/2012/08/196986.htm#CHINA.(上网时间:2012年10月8日)美国还通过“华盛顿号”核动力航母访问越南金兰湾、美越联合军演等举措支持越南与中国对抗。在日本政府“购岛”引发中国强硬反制后,美国采取了一些使日本有恃无恐的措施,如紧急派遣两架F-22隐形战机进驻日本,宣布在日本部署第二个陆基X波段预警雷达用于防御弹道导弹,不顾冲绳居民的反对执意在日本普天间机场部署高性能鱼鹰飞机,还在关岛与日本举行联合登岛和夺岛军演、向东海派遣两艘航母等,还乘势将核潜艇部署到中国南海。这一连串行为让中国不时感受到美方的不友好或敌意。

第四,表里不一。热战、冷战状态下国家间交往比较直率,热和状态下则比较真诚,无需用美好的词汇来掩饰两国关系的实质,也无需用过多的外交辞令解释针对对方的行为。但在中美“亚冷战”状态下,经常出现高层会晤时所言与双边关系实际不符的情形。每当中美领导人会晤时,双方总是用美好的外交辞令来描述两国之间的关系。这样的美好词汇经常出现在中美年度战略与经济对话、两国领导人会晤后发表的联合声明中,也出现在外交高官在特定场合的讲话中。如在2011年1月胡锦涛主席访美时,美方重申“欢迎一个强大、繁荣、成功、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的中国”,中方则表示“欢迎美国作为一个亚太国家为本地区和平、稳定与繁荣做出努力”。希拉里在2012年3月7日美国和平研究所纪念尼克松访华40周年的讲话中说道:“一个蒸蒸日上的中国对美国有利,一个蒸蒸日上的美国对中国有利。”①“Remarks at the U.S.Institute of Peace China Conference”,http://www.state.gov/secretary/rm/2012;03/185402.htm.(上网时间:2012年3月15日)除用美好辞令描绘双边关系外,中美高层见面时客气,对话时和气,但见面、对话后双方、特别是美方针对中方的不友好动作不断,然后美方倾向于用好听的外交辞令来安抚中方。如美国防部长帕内塔在香格里拉对话会上坚决否认美国将把60%的战舰部署到太平洋是意在制衡中国;美国防部常务副部长卡特强调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不针对中国,不以遏制中国为目的;美国将其在中菲黄岩岛对峙敏感时期的美菲联合军演解释为例行军演;希拉里否认其亚洲之行对华施压,等等。上述美好词汇、对话时的友好气氛与频繁的外交解释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缓和紧张的作用,但也给两国和国际社会造成中美“假装是朋友”的印象。②阎学通:“对中美关系不稳定性分析”,《世界经济与政治》,2010年,第12期,第29页。

第五,双边关系频现紧张。中美之间结构性矛盾的加深和战略互疑的增长,导致双方对彼此间的国力消长、竞争与合作从相对收益、甚至零和博弈的竞争角度来解读,由此采取相应的制衡、对冲或反制政策,这种互应逻辑导致两国之间的“安全困境”加剧,双边关系呈现不断震荡的态势。自奥巴马上台以来,在金融危机、美国“重返东亚”的背景下,中美关系较之冷战后其他几位美国总统执政时期更加不稳定,表现为摩擦、紧张时间延长,缓和时间减少,波动周期呈现缩短之势。老布什总统任期内中美关系是“一波两折”,即由“六四事件”和1992年美售台F-16战机事件带来的波动;克林顿8年任期内中美关系是“一波三折”,即由克林顿上台初誓言将人权与给予中国最惠国待遇挂钩、1996年的台海危机和1999年的炸馆事件引起的波澜;小布什两届总统任期内中美关系则是“一波一折”,即由撞机事件引发的动荡。而奥巴马上台后不到4年,中美关系即经历了三次起伏。奥巴马刚上台时,正值金融危机肆虐,美方有求于中方继续购买美国国债,并期待中国在气候问题、伊核问题上发挥建设性作用,中美关系呈现高开高走之势。然而到2010年,美国在西藏、台湾、互联网自由、人民币汇率、“天安号”事件、南海等问题上对中国全方位发难,中美关系风云突变。2011年初胡锦涛主席访美,扭转了两国紧张对立的政治气氛。两国“致力于共同努力建设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合作伙伴关系,确立建设性互惠合作关系”,从而使中美关系复归平静。随后,奥巴马总统访问亚洲首次参加东亚峰会、国务卿希拉里访问缅甸、美国决定在澳大利亚达尔文港部署海军陆战队以及“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PP)启动,中美关系在美国“重返亚太”的脚步中再度呈现紧张态势。在此背景下,2012年2月习近平副主席对美展开深化“合作伙伴关系”之旅,提出中美要构建一种“前无古人,但后启来者”的新型合作伙伴关系,该提议得到希拉里国务卿的积极回应。随后双方共同决定第四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和第三轮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会议机制均以“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为题,这意味着中美关系再度缓和。然而,随着中国与菲律宾、越南、日本在南海、钓鱼岛问题上的争端加剧,美国选择偏袒菲、越、日,指责中国设三沙市恶化南海局势,明确宣布美日同盟条约适用于钓鱼岛,中国对美国国务院在南海问题上偏袒性的声明提出强烈抗议,在安理会再度与俄罗斯联手否决美国为首的西方推动的叙利亚问题决议案,反对美国将美日同盟条约适用于钓鱼岛,中美关系复归紧张。随后,希拉里在2012年9月2日参加太平洋岛国论坛时发表讲话,称“太平洋之大可容纳中美”,有意为处于紧张状态的中美关系降温,为其下一站访问中国缓和气氛。继她访华后,美国防部长帕内塔也在中日钓鱼岛争端激化之际访问北京,向中国表示美国在钓鱼岛问题上“不持立场”,希望中日和平解决争端,至此,两国紧张关系又趋于缓和。但随着中日钓鱼岛之争僵持不下、中东新一轮反美浪潮平息和美国总统竞选进入最后冲刺阶段,中美关系又出现趋于紧张迹象。

第六,危机管控常态化。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重要一环是“平衡”中国实力的增长。“平衡”的目的即是防范和牵制中国实力过快增长对美国亚太霸主地位的挑战。奥巴马政府在安全、外交、经济领域针对中国采取的一系列“平衡”举措不仅导致两国关系频现紧张,而且导致东亚地区危机四起。在克林顿、小布什总统时期,东亚地区的重大危机主要发生在中美两国之间,大多因美国对华直接施压而起,如台海危机、炸馆事件、撞机事件等。奥巴马实施“重返亚太”战略后,东亚地区的危机则大多由第三方因素引起,如“天安号”事件和朝鲜炮击延坪岛所引发的朝鲜半岛危机、由菲律宾军方抓捕中国渔船引发的中菲黄岩岛对峙、由日本政府“钓鱼岛国有化”引发的中日钓鱼岛危机,等等。上述危机虽然不是直接发生在中美之间,但却将两国关系卷入其中。此外,美国虽不是上述危机的直接“肇事者”,却是引发危机的重要诱因。在美国“重返亚太”的“魔棒”搅动下,日、菲、越等中国周边邻国闻风而动,纷纷在领土争端问题上对中国示强、挑衅,随后中菲在黄岩岛紧张对峙、中日钓鱼岛主权之争激化,东亚局势因美国的“破坏性介入”而失去了往日的相对安宁。然而,中美双方均不愿意看到两国关系的紧张状态失控,不愿意看到南海和钓鱼岛的主权之争失控,在局势紧张时采取“预防性外交”措施,安排军方高层突访与沟通。例如在中日钓鱼岛危机可能失控之际,美国防部长帕内塔、常务副国务卿伯恩斯以及由前副国务卿斯坦伯格和阿米蒂奇、前助理国防部长约瑟夫·奈组成的“准官方”代表团先后访问东京和北京,希望中日双方冷静解决争议。在美国“重返”东亚导致东亚危机呈现并发、此起彼伏的态势下,危机管控越来越成为中美关系的日常议题。

当前中美走向“亚冷战”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中美实力差距明显缩小但仍严重不对称、美国“重返亚太”突出对华遏制的一面、两国利益深度交织的格局仍在进一步发展等因素相互作用,共同导致中美“亚冷战”的形成。

中美“亚冷战”主要源于两国实力差距明显缩小但仍严重不对称。自20世纪70年代末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以年均9.9%的增长率快速发展,GDP总量已跃居世界第二,且与美国的差距大大缩小。2000年,美国GDP是中国的8倍,2010年已不到中国的3倍。①黄平、何兴强、王玮:“美国力量的变化:十年来的一些轨迹”,黄平、倪峰主编:《美国问题研究报告(2011)》,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76页。这使中美之间的关系模式由十年前的“超-强”关系变成了“老大”与“老二”的关系。

然而,中美差距明显缩小更多表现在以GDP衡量的经济总量上,在综合国力的其他方面,中美实力差距并未明显缩小。无论在经济、军事、科技等硬实力,还是在制度创新力、文化吸引力、国际号召力等软实力方面,中美之间的差距依然很大,存在严重的不对称或不对等。在经济领域,自二战结束以来,美国经济总量一直占世界经济总量的1/3左右,具有绝对优势。世界经济论坛公布的《全球竞争力报告(2008-2009)》指出,美国经济竞争力优势明显,居于世界前列。②World Economic Forum,“The Global Competitiveness Report,2008-2009”,October 8,2009,http://www.weforum.org/en/initiatives/gcp/Global%20Competitiveness%20Report/index.htm.(上网时间:2009年12月8日)美元作为主要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便于美国对他国进行战略性投资和收购、在危机爆发后轻松发行国债刺激本国经济而同时能维持国内物价稳定、通过弱势美元政策稀释对他国的债务,等等。美国在军事领域的优势更加明显。美长期保持占世界军费支出总额近一半的巨额军费开支,拥有最先进的军事技术、不断更新换代的顶级武器装备、丰富的作战经验、遍及全球的军事基地网络,等等。美强大的军事实力使其得以控制世界主要石油产地和国际能源运输的战略通道。从外交资源看,美国拥有遍及全球的联盟体系和伙伴关系网络,丰富的外交资源使美国经常对他国实施以多对一的多边施压。美国还凭借国际制度创始国的优势用“规则”来约束、塑造、引导后来融入国际体系的中国。美国的强大、富裕及活力吸引了世界其他国家的大批优秀人才移居美国创业。美国的制度鼓励创新,其大众文化对全世界特别是青少年颇具吸引力。美国东西两大洋、南北皆弱邻的优越地理位置更是周边强邻环伺的中国难以企及的。美国年轻人占多数的人口活力也让面临老龄化的中国相形见绌。按照两国现有的经济增长速度,中国经济总量可能在未来若干年超过美国,但仅此而已,中国综合实力将在相当长时期内与美处于不对等地位。

中美实力差距的显著缩小但仍严重不对称从以下三个方面推动中美“亚冷战”的形成。一是加深两国原本因意识形态迥异导致的战略互疑。从深层次根源讲,中美在战略上互不信任源于两国在社会制度、政治体制和价值观上的截然不同。尽管中国早已放弃对外输出意识形态,主张不同文明、制度和发展模式的国家应和谐相处,但美国仍坚持按意识形态划线来决定国家间关系的亲疏,并一直试图“西化”中国。中美在意识形态上的根本差异除影响两国关系定位外,还影响了双方对国际事务的不同看法和外交主张。

表2 中美外交主张的差异

在两国原本因意识形态迥异导致互不信任的前提下,中国经济保持了长达30多年的快速增长,美国实力则因海外两场旷日持久的局部战争失利和金融危机的重创而相对下降。中美实力此消彼长所产生的“权力转移”效应,加剧了“守成大国”对“崛起大国”的不信任。随着中国迅速崛起为直逼自己的“老二”,美国越来越感到中国是唯一有能力挑战自己霸权的竞争对手,进而从战略安全的角度来审视中国的经济发展模式以及对外投资、政治访问、公共外交等行为,赋予中国发展模式和对外交往活动以与美竞争或对美挑战的含义,如将中国经济发展模式视为“国家资本主义”,认为中国的“国家资本主义”模式会给西方的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带来颠覆性破坏。例如,在2012年2月15日美中经济与安全评估委员会就“中国国有企业和国家资本主义”举行的听证会上,美国卫理法律事务所(Willey Rein LLP)合伙人、美国乔治敦大学兼职教授和“工业与贸易咨询委员会”(ITAC)委员蒂莫西·布莱特比尔(Timothy C.Brightbill)就抨击中国建立的国有或国家控股企业破坏了西方资本主义的自由市场竞争秩序。中国国企的海外投资和经营迫使美国公司直接与中国政府在美国国内和海外市场竞争,这种不公平竞争使美国工人和私人企业深受其害,呼吁政府加强施压迫使中国遵守国际规则。①参见:Witten Statement of Timothy C.Brightbill Before the U.S.-China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n Hearing on Chinese State-Owned and State-Controlled Enterprises,February 15,2012,http://www.steelnet.org/new/20120215.pdf.(上网时间:2012年3月15日)与此同时,实力对比变化导致的美国防范和牵制中国的行为也使中国越来越怀疑美国有意要阻止中国的和平崛起,两国战略互疑的加剧使双方建立彼此信任的“热和”关系更加困难。

二是影响了两国对彼此的战略心态,激发了两国国内要求对对方强硬的政策取向。对于美国来讲,两国实力差距的缩小导致美国对中国的非理性恐慌油然而生,并由“霸权自信”转为“霸权焦虑”。很多美国人将想象当成事实,夸大中国实力增长及其对美国的威胁。例如2009年的皮尤调查报告显示,44%的美国受访者认为中国是全球最顶尖的经济大国,只有27%的美国人认为美国依然是全球经济的领航者。2010年芝加哥全球事务委员会报告显示,有43%的美国受访者认为,未来十年中国的发展将对美国的重大利益构成关键性威胁。②“Global Views 2010,Constrained Internationalism:Adapting to New Realities”,The Chicago Council on Global Affairs,2010.与此同时,两国实力对比的严重不对称使美国不愿正视双方实力对比变化的客观现实,从而将中国维护国家主权和海外利益的正当诉求和行为(如发展海权、宣布南海事关中国核心利益等)斥之为“傲慢”、“过于自信”、“不负责任”等,说到底是在中美综合国力差距并未实质性缩小的情形下,美国不愿放下“唯我独尊”的霸权架子,还没做好容纳中国崛起的心理准备。不仅如此,实力对比的严重失衡还使美国战略精英认为应趁中国尚未崛起到与自己平起平坐之前加强对中国的防范、牵制和引导,以防止崛起的中国对美国霸权形成挑战。例如美智库“新美国安全中心”(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资深研究员、奥巴马政府防务政策委员会成员罗伯特·卡普兰就不断撰文夸大中国崛起对美的威胁,主张美将全球战略重心东移亚太,防范中国崛起对美霸权的挑战。①Robert D.Kaplan,“How We Would Fight China”,Atlantic Monthly,Vol.295,No.5,June 2005,pp.49-64;“Fear of China”,Wall Street Journal(Eastern edition),April 21,2006,p.A14;“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Foreign Affairs,Vol.89,Issue 3,May/June,2010,p.22.美国知名中国问题专家认为中国对奥巴马总统宣布对台军售、接见达赖的反应不符合中国外交“韬光养晦”、“低调内敛”的一贯风格,主张美国“丢掉改变中国的幻想”,“另起炉灶”。②James Mann,“Behold China”,The New Repubulic,April 8,2010.

从中国方面看,中美实力差距明显缩小在导致中国国际影响力显著上升的同时,也催生了中国部分民众非理性的民族主义情绪和所谓“中国不高兴”、“中国必胜”的虚骄心态。这种非理性的民族主义情绪不仅干扰中国在周边领土主权问题上的理性决策,而且成为美国战略精英认为中国外交随着国力增长变得日益自信、强硬、甚至“傲慢”,因而需要“平衡”的口实。例如先前比较务实地看待中美关系的美国著名学者约瑟夫·奈就认为,金融危机后中国民众误认为美国处于终结性衰退中,中国应该更加自信,尤其是在南海主权伸张方面。中国政府也误将奥巴马在其执政第一年高度重视与中国合作的政策视为美国变弱的迹象。因此,奥巴马“转身”亚太对中国强硬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抑制中国因实力增长而滋生的“武断”性外交。③Joseph S.Nye,“Obama’s Pacific Pivot”,December 6,2011,http://www.project-syndicate.org/commentary/obama-s-pacificpivot.(上网时间:2012年1月5日)

三是引起了两国对彼此不切实际的期望,而当对方不能满足自己的期望或要求时,就滋生对对方的不满、怨愤或对抗心态。例如美国希望实力大增的中国在控制全球气候变化、恢复全球经济、阻止伊朗制造核武、带头遵守“国际贸易规则”等方面扮演“领导者”角色或尽“负责任的大国”义务。而中国则认为自己的实力不够,不应承担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义务。当中国在相关议题上的表现让美国的预期落空时,美国对中国由失望而生挫折感,由挫折感而生怨愤,由怨愤滋生对华强硬。例如奥巴马2010年初宣布对台军售、在白宫接见达赖在某种程度上是对中国在哥本哈根气候峰会上不与美国配合的回击。同样,中国也期望美国接受中国的和平崛起,尊重中国在台湾、西藏、南海、朝鲜半岛等问题上的核心利益或重大利益关切,但美国的所作所为让中国的期望落空,中国由此滋生对美国的愤懑、对抗心态,表现为“中国民众对美敌视情绪增长”。据总部位于华盛顿的美国民调机构皮尤研究中心2012年10月16日发表的一份调查报告,中国民众对美国的态度越来越“趋于负面”。与两年前的调查相比,认为中美之间属于“合作关系”的中国人比例从68%直线下降至39%,认为两国处于敌对关系的人则从8%上升至26%。④“Pew survey:Chinese Worried About Inflation,Food Safety and Corruption”,October 16,2012,http://youxie.ca/pew-surveychinese-worried-about-inflation-food-safety-and-corruption.(上网时间:2012年10月25日)

中美“亚冷战”关系的形成还缘于金融危机后美国全球战略和对华政策的调整。奥巴马上台后推出“重返亚太”战略和加强对华遏制是导致中美“亚冷战”形成的直接原因。中美综合国力对比的严重失衡决定了美国在双边关系中居于强势、主动、进攻地位,中国则处于弱势、被动、防守位置。作为实力强大一方的美国拥有设置中美关系议程的能力,表现在中美互动中基本上是美方首先抛出议题,陷中方于被动;或主动挑起事端,给中方制造麻烦。前者如美国将自己的失业率上升归咎于中国的汇率政策,反复拿人民币汇率说事;后者如美国在2010年夏高调介入南海问题,让中国猝不及防。中美实力对比的严重失衡还导致美国近乎随时可以在人权、西藏、台湾等问题上向中方发难,中方只能被动应对。因此,在两国关系中,美国对华战略或政策选择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两国关系的面貌或状态。奥巴马上台后,鉴于美国反恐战争取得重大进展、亚太经济持续繁荣及中国在亚太的快速崛起,奥巴马政府调整美国全球战略部署,将战略重心东移亚太。美国“重返亚太”战略虽然没有改变对华“接触+遏制”的总体战略,但更加突出对华遏制的一面,加大对华遏制力度,使“硬的更硬”。如在军事领域,美国推出并加紧落实针对中国的“空海一体战”计划,频繁举行以中国为假想敌的军演。在地缘政治方面则“破坏性介入”南海问题和中日钓鱼岛主权纠纷,明显偏袒与中国对抗的菲律宾、越南和日本。在强化对华遏制的同时,美国还利用与中国的“接触”和合作加大对中国施压力度,使“软的变硬”,表现为在两国最容易合作的经贸领域对华施压。在金融领域,美国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接二连三地对华施压。在贸易领域,美国对原产于中国的乘用车和轻型货车轮胎、无缝钢管、钢制车轮、太阳能电池板等诸多输美产品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双反”调查,这使奥巴马成为冷战后对华采取贸易保护主义措施最多的美国总统,也使中美经贸摩擦呈现高频度、高端化特征。不能不指出的是,自奥巴马上台以来,美国将经贸问题安全化的倾向越来越明显。表现为:美有意挑起人民币汇率之争以“迫使中国经济减速,维持美国作为世界第一经济大国的地位”;①[英]约翰·罗斯:“人民币升值将导致全球通货膨胀,不利经 济 复 苏”,http://finance.ifeng.com/news/special/rmb/hqcj/20100401/1998274.shtml.(上网时间:2010年4月8日)以国家安全为由阻止中国企业投资美国战略性产业领域,如对华为、中兴公司进入美国通信市场设限,封杀三一重工子公司对美国风电站的并购案;力推TPP,借此搅局中、日、韩、东盟业已开展的“东亚共同体”建设,主导亚太经济合作,从经济源头制衡中国;通过诋毁中国对非投资和援助、推动大中东“民主革命”、对伊朗石油出口施加金融制裁等手段来扰乱中国对外投资和贸易的外部环境,增加中国从海外市场获益的政治风险和不确定性。奥巴马政府对华全面施压导致中美竞争加剧,双边关系在震荡中运行。

然而,美国对华强硬升级虽然导致两国关系紧张频仍、将两国卷入的地区危机频发,但并没有引发中美之间的“新冷战”或热战。在美国加强对华遏制的同时,中美两国利益深度交织的相互依存仍在进一步深化,但两国在经济、安全、文化等各个领域的合作与交流仍在进一步发展。经济上,目前美国已超过欧盟成为中国最大的出口市场,②“EU and Chinese leaders meet in bid to solve trade row and debt crisis”,The Telegraph,Septerber 20,2012.中国则是美国第二大出口市场。中国连续多年成为美国出口增长最快的市场,美国对中国市场的依赖性逐渐增大,中美在贸易上相互依存的不对称性呈缩小之势。金融上,中国继续增持美国国债。在安全上,中美在朝核、伊核、反恐、能源、环境等全球性、地区性问题上继续开展合作。文化上,据美国国际教育学会年度报告,2010-2011学年中国留美学生人数比上一学年增长22%,总人数近15.8万人,中国连续第二年成为美国国际学生的最大来源国。同期,美国赴中国留学人数增长2%,接近1.4万人。与此同时,在美国学习汉语的学生突破20万。奥巴马政府还出台了扩大对华签证业务的政策。中美在经济、安全、人文等领域的广泛合作和利益深度交织催生了两国全方位、多层次的交往或接触机制。如今中美已建立60多种磋商机制,涵盖外交、经贸、金融、能源、环境、执法、人文和安全各领域。特别是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两个高级别机制,对双方加强沟通、增加相互了解、避免双边关系恶化都发挥着重要作用。中美之间这种利益深度交织、彼此接触频繁的状况使中美关系有别于冷战时期只有少量经贸往来和社会接触的美苏关系,从而有助于避免中美关系因意识形态迥异和实力差距缩小而走向冷战。

此外,中美均为核大国,中国对美核威慑能力近年来也取得了长足发展③Paul Friddian,“China Reports DF-41 ICBM Test-Launch”,Armed Forces International’s Lead Reporter,August 29,2012,http://www.armedforces-int.com/news/china-reports-df-41-icbm-test-launch.html.(上网时间:2012年9月2日)。两国间的相互核威慑从根本上制约了中美在台湾、钓鱼岛、南海等问题上爆发热战。

综上分析,中美实力差距明显缩小加剧了两国原本因意识形态对立而产生的战略互疑,使两国更难建立起互为朋友、彼此信任的“热和”关系。实力差距缩小但仍严重不对称还滋生了两国对对方强硬、对抗的心态。在此种情形下,在双边关系中处于强势一方的美国将意识形态与西方迥异、经济总量跃居世界第二的中国视为“主要假想敌”,毅然实施“重返亚太”战略,加紧对华防范与遏制。美国对华全面施压导致中美战略性竞争加剧,双边关系频现紧张,东亚地区也由此而危机四起。然而在两国关系紧张加剧的同时,中美在经济、政治、人文、军事等领域的接触、合作、交流、对话仍在继续,双方在经贸领域的高度相互依存和多种接触机制使两国避免了全面对抗的“冷战”。同时两国在一定程度上业已形成的核威慑均衡也使“热战”不能为彼此接受。就这样,中美关系自美国实施“重返亚太”战略以来,演变成了一种既非“热和”、又非“热战”、也非“冷战”,而是一种“冷和”状态中竞多于合、敌大于友、接近于冷战的“亚冷战”状态。

“亚冷战”状态增加了中美双方对抗的风险,中美有可能均不情愿地卷入由第三方因素引致的冲突,中国当前所处的战略机遇期因而缩短或丧失的可能性越来越大。鉴此,中国一方面应做好适应中美“亚冷战”仍将持续一段时期的心理准备,另一方面应努力促使中美“亚冷战”向中美和解方向转化,特别是要防止中美“亚冷战”滑向更具冲击性、破坏性的“新冷战”。

首先,中国应对美保持战略克制,努力扩大和加强与美合作。中国外交正进入“多事之秋”,面对越来越复杂的国际和周边环境,中国仍应立足于国内发展与稳定,在外交上谨慎克制,多与美国周旋,勿对美的遏制行为做过激反应,避免以硬碰硬。中国应继续与美国开展军事交流,夯实防止两国因误判而“擦枪走火”的预警防范机制;继续与美在经贸、人文、地区安全、全球治理等领域合作;深化和均衡化两国之间的相互依存度,以求进一步增大双边关系破裂的代价。

其次,在周边热点问题上,中国要“戒急用忍”,勿让争端失控。中国周边热点问题的爆发往往为美国增加前沿军事存在、强化其东亚同盟体系、拓展对华施压的伙伴关系网提供契机。因此,中国应尽可能防止周边热点问题失控,以免招致美国的深度介入或干预并进而导致两国军事冲突。在中美关系中最重要的台湾问题上中国尤其要“戒急用忍”,维持台海现状,继续走渐进统一路线。在南海问题上,中国在继续发展与东盟经贸合作的同时,加大对柬埔寨、老挝、泰国与缅甸等非主权声索国的经济援助和政治友好往来,让它们在南海问题上保持中立,以此挫败越南、菲律宾等声索国绑架东盟集体对付中国的图谋。对越、菲、日的挑衅应主要运用有强大军事威慑力做后盾的准军事力量加以遏制。与此同时,中国应大力开展对美预防性外交,提升两国管控第三方挑起的危机的能力。一旦中国周边热点升温,中国有必要派政府、军队高官突访华盛顿,或试探美方态度,摸清美方底牌,或向美表达中国在相关问题上不容妥协的坚定立场和政策底线,逼美国约束其盟国,或向美国阐明自己的相关应对措施,以打消美方疑虑。

第三,加强对国内民族主义情绪的疏导和引导,凝聚国民理性应对经济增长放缓和周边安全环境复杂化甚至恶化的忧患意识和爱国热情,勿让狭隘、偏激的舆论冲击、左右国家在相关问题上的理性外交决策。

中国在发展经济的同时,也要适当加速提升对美军事威慑力。伴随美国紧锣密鼓地“重返东亚”,中国周边领土主权争端趋于激化,中美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增大,美国又具有压倒中国常规及核力量的优势,近来还宣布要在东亚扩建反导系统,因此中国应在提升对美军事威慑力方面有紧迫感。虽然中国不能跟着美国的步调与美展开军备竞赛,但应意识到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大力提升对美军事威慑、尤其是核威慑的重要战略价值。只有培育起强大的军事威慑力才能让美国真正尊重中国的核心利益,使美国在援助其挑衅中国的盟友、伙伴时有所顾忌,而且还可减少其盟友或伙伴在领土主权问题上挑衅中国的冲动。

此外,中国在国际上要加强与俄罗斯、埃及等国的战略合作,善于利用欧洲、中东地缘政治的变局实现战略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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