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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的北京大学脱离教育部事件

2012-04-29王晴飞

粤海风 2012年1期
关键词:评议会教职员蒋梦麟

王晴飞

20世纪20年代的北京大学历来有“法日派”与“英美派”对立之说。由于教员之间的结合,本便松散,结合之由,更牵涉到地缘、学缘等因素,除去少数核心成员外,某人与某派之间往往很难确定明晰的从属关系,而以不同的标准划分,同一人也可归入不同群体。典型如与章太炎相关的一派,已有著述中多有论及,或称为“太炎门生派”,或称为“浙籍”,或“某籍某系”,此后又因与李石曾等人立场接近而被人笼统称为“法日派”,所指多重合,但亦有未确之处,因为可视为这一群体者,或本不是太炎门生而被视为太炎门生者(如沈尹默),或有虽为太炎门生而实为此群体所排斥者(如吴承仕),或有本是太炎友人而与之接近者(如田北湖、马叙伦、刘师培、黄节等),而在此群体外亦有虽为浙籍而对之多有不满者(如单不庵等)。太炎门生中虽多留学日本,但亦非尽然。所以研究者在论述时,倘不尽量与具体语境结合,围绕核心人物,往往不免泛泛而谈,误贴标签。本文论及的“法日派”与“英美派”,侧重于考察在教育、学术与政治、社会之间关系的认识上各人的自我定位和团体认同。1925年的北大脱离教育部事件,是“法日派”与“英美派”之间的差异与斗争表现得最为外化的一次,双方立场明确对立,各持己见,对于这一事件的分析,有助于我们更深入地考察20年代北大的权力格局、两派人员组成及文化、教育观的差异。

“五四运动”以后,蔡元培长期离校,有意识地设计使“无论何人来任校长,都不能任意办事”的评议会制度,[1]再加上其代理人蒋梦麟在北大根基不深,[2]评议会作为学校最高权力机构,长期维持校务,威望甚高。[3]二者的权力争夺便也集中体现在评议会的人员布局上。

北大的老学生谢兴尧在忆文中曾说,“(马)幼渔先生之在北大,真是当朝一品,位列三台。北大国文系之闻名世界,马氏之功实不可没。民十以后,外人谓北大当政者,有‘三沈三马之称,后又有‘朱马之名,实际说来,确够得上是北大的中心人物。”“(马)幼渔为人,宽宏大量(略),北大国学系之负盛名,他实在是首创的开国元勋,公主府(马神庙)银安殿(北大评议会)上那二十四把金交椅,他总算是首座。”[4]北大评议会所选议员一般在十二到十七人,从未达到过二十四人,不过马裕藻、朱希祖分别长期担任文史两系主任,“太炎学说派”在评议会中占据较大力量,确属实情。从1917年到1931年取消评议会为止,除去1927、1928两年共十二年间,担任评议员次数最多的即是马裕藻,计10次,胡适与朱希祖次之,分别为9次。同属“太炎学说派”的如沈兼士、陈大齐、沈尹默分别6次,沈士远4次,徐炳昶、马衡分别2次,与之立场接近的如顾孟余6次,马叙伦5次,李煜瀛4次,李书华3次,李宗侗1次。与胡适接近的如王星拱6次,丁燮林、周览分别3次,李四光、王世杰分别2次,高一涵、石瑛分别1次。[5]总体来说,在校评议会中,“太炎学说派”或者更大的范围上来说所谓的“法日派”占优势。从时间的纵向来看,在1929年以前“法日派”影响也更为持久。

一、事件的经过

事件的直接起因为女师大风潮,根源则为教育界对于教育总长章士钊的长期不满。1925年8月18日,教务长顾孟余召集评议会(代理校长蒋梦麟因家事南归,校事由顾孟余代拆代行),表决反对章士钊为教长、北大脱离教育部事。[6]当时北大评议会议员为:王星拱、高一涵、皮宗石(补胡适、李四光)、丁燮林、王世杰、周览、顾孟余、李煜瀛、陈大齐、马裕藻、沈尹默、沈兼士、朱希祖、谭熙鸿、罗惠侨、冯祖荀(补马叙伦)、余文灿(补石瑛)共17人。[7]胡适等人后来所撰的《这回为本校脱离教育部事抗议的始末》一文称:

我们几个评议员到场始知为反对章士钊为教长的事。当时讨论甚久,最初表决的问题为本校对于此事应否有所表示,马裕藻教授并说明评议会本有建议于教育部之权,故表示是可以的。表决的结果为赞成与反对各六票(余文灿、罗惠侨两教授中途退席,不及参加投票),主席顾先生自投一赞成票,赞成表示者遂为多数。次表决应否与教部脱离。时皮宗石教授退席而去;王星拱、王世杰教授等声明,对于此案无表决权,应交全体教授大会议决,但主席卒以此案付表决,赞成与教部脱离者凡六票。[8]

据此,我们可以推测出当日到会者本为十五人(主席顾孟余,第一轮表决赞成与反对票各六人,以及提前退场之余文灿、罗惠侨)。当日,评议会将议决案公布:

一、本校学生会因章士钊摧残一般教育,及女师大事,请本校宣布与教育部脱离关系事。

议决:以本会名誉宣布不承认章士钊为教育总长,拒绝接受章士钊签署之教育部文件。[9]

次日胡适等发表《致评议会书》,对评议会宣布与教育部脱离关系表示抗议。首先,事先并未征求教职员同仁意见,“就手续言,要不免有越权自专,抹视全体教职员同仁之嫌”。其次,“处兹政治与教育十分纷乱之时期,本校对于教部倘采取脱离关系之极端手段,似亦应以教部对于本校地位有直接加害行为之场合为限”,否则一来“本校将日日在一般学潮与政潮之漩涡中”,二来从功利的角度考虑,“即就目前而论,下学年本校之经费尚无着落,下学年之考试与课务亦尚缺乏任何准备”。李四光随后在北大日刊发表(8月20日撰写,8月22日发表)《李四光教授致陶孟和教授等书》,明确支持胡适等人观点。[10]次日,胡适等17教授又发表《为北大脱离教部关系事致本校同事的公函》,“认为学校为教学的机关,不应该自己滚到政治的漩涡里去,尤不应该自己滚到党派政争的漩涡里去”。他们对于章士钊的许多主张和政策也表示不满,但是认为“我们尽可用个人的资格或私人团体的资格,去攻击他或反对他,不应该轻用学校机关的名义”,“因为学校里大部分的教员学生究竟是做学问事业的,少数人的活动如果牵动学校全体,便可以妨害多数人教学的机会,实际上便是剥夺他们教学的自由”。[11]

蒋梦麟22日回京后,胡适等人次日即给其撰写公函,援引北大前次反对教长王九龄时蒋梦麟的宣言,即“以后遇这次重大的事件,皆须开评议会与教务会议联席会议”,要“早日召集联席会议,复议此案”,并要求蒋梦麟将此函在北大日刊临时增刊发表。复议的要求遭到顾孟余、李煜瀛、马裕藻等人的反对,陈大齐、朱家骅、张凤举、王烈四人出来调停,无果。蒋梦麟口头答应26日召集联席会议,25日胡适等人见仍无动静,于是又发一函,加以催促。李煜瀛等8名评议员也写信给蒋梦麟,认为无复议之必要。[12]

另一面,周作人等人于评议会之后亦发布《致校长书》,对于评议会的议决表示赞同,但对其没有得到落实表示不满,“提出严重质问”,催促将其“速为执行”。[13]8月26日王尚济等41名北大教员发表《反对章士钊宣言》,批评章氏“思想陈腐,行为卑鄙,他作司法总长兼教育总长的第一着,就是接二连三地训令各校禁止学生开会纪念国耻;第二着就是提倡荒诞绝伦的复古运动,压迫新思想,抹杀时代精神,以固宠而保禄位”。[14]这是对外宣言,同一日,王尚济等17名教授发表《为反对章士钊事致本校同事公函》,援本校1923年“驱彭挽蔡”旧例,对胡适等人的反对意见进行回应。首先,不应因章士钊没有直接损害北大便不加反抗。因为前次教长“彭允彝引起蔡校长辞职及本校否认之理由,即在其越权参与查办罗文干一案。罗文干虽曾为本校讲师,但此次之被构陷,实因其为王内阁(即所谓好人内阁)阁员的缘故。本校于地位上未受到什么直接的损害,徒以为正义故尚且那样地反抗”,此时章士钊比彭氏对于教育界的摧残更重,更应该本着上次的精神进行反抗。其次,从经济方面来说,章士钊时代与彭允彝时代亦无不同,即使章士钊真可以保证学校的经费,也不应“抛弃历来所叹赞提唱之‘狂狷的精神,而采取‘有奶便是娘主义”。最后,强调“评议会为大学最高机关,所议决案件,他种机关当然无推翻之权”。[15]

最终蒋梦麟决定于28日上午召集联席会议,马裕藻等人坚持此会只可为谈话会,因联席会无法律上的依据,胡适一方退步,同意此会作为谈话会,但坚持谈话会仍可投票复决,只是表决案采取建议书形式,对学校无约束力。马裕藻、李煜瀛、沈尹默、陈大齐则坚持谈话会不应有表决权。最后胡适以退席相胁,李煜瀛等方才同意可以用个人签名式签名于建议书。双方勉强达成一致后,胡适、王世杰分别提出建议书一件。胡适的建议书是:“同人建议于校长,请其对于本月十八日评议会议议决案斟酌情形停止执行”。签名同意者12人。王世杰的建议书是:“同人愿建议评议会请求议定:评议会凡对于政治问题,以及其他与本校无直接关系之重大问题,倘有所议决,须经评议会之二度议决,或经由评议会与教务会议联席会议之复决;或经用教授大会之表决,方能执行。”签名者22人。[16]

31日,蒋梦麟召集评议会,报告其斟酌的结果,是仍然继续执行评议会原案,并于数日后在北大日刊登载启事。[17]这一日评议会议决:“评议会对于与本校无直接关系之重大问题,倘有所预闻,须由评议会召集全校教授,依照多数意见决定之。”但是关于“与本校无直接关系之重大问题”一句的解释权归属问题,并未讨论出结果,胡适认为是一个漏洞。[18]

总体看来,“法日派”与“英美派”争论的焦点在两方面:一是对于评议会权限的理解,二是对于“驱彭挽蔡”和“王九龄教部事”这两个前例的阐释,而由于前者的模糊性,所以对于后者的阐释也就是间接地界定前者。

二、对评议会权限及前例的理解与阐释

关于评议会的权限,据1912年蔡元培发布的《大学令》,评议会审议事项中包括“教育总长及大学校长咨询事件”,并规定“凡关于高等教育事项,评议会如有意见,得建议于教育总长”。[19]所以8月18日顾孟余召集评议会时,有“英美派”议员对于本校应否对反对章士钊为教长事有所表示时,马裕藻即援引这一条,“说明评议会本有建议于教育部之权,故表示是可以的。”[20]并且评议会既为最高机关,其议决结果其他机关无权推翻。[21]这也是后来李煜瀛等人坚持评议会、教务会联席会议只可为谈话会的法理依据。“英美派”教员后来则坚持对于类似这种“与本校无直接关系之重大问题”,评议会不应直接议决,“倘有所议决,须经评议会之二度议决,或经由评议会与教务会议联席会议之复决;或经用教授大会之表决,方能执行。”[22]

既然对于纸面规定的权限有分歧,则对于前例的理解与阐释就显得尤其重要。“驱彭挽蔡”指的是1923年王宠惠内阁(“好人内阁”)的财长罗文干(亦为北大教员)为陆长张耀曾和众院议长吴景濂构陷,在监察厅宣布不起诉之后,教长彭允彝以国务员论国务之名,提出再交法院。蔡元培愤而辞职,以示抵制,引起北大师生的震动,纷纷表示驱逐彭允彝,挽留蔡元培。1月18日晨,北大学生得知蔡元培辞职消息,群情愤激,下午二时在第三元大礼堂开会,到者两千余人,推黄日葵为主席,讨论四项问题:(一)驱逐彭允彝;(二)拥护司法独立;(三)挽留蔡校长;(四)警告国会。并选派代表至总统黎元洪住所请愿。[23]1月20日并到众议院“请愿勿投彭氏票”,遭到军警殴打,[24]其后更是开会、通电不绝。北大评议会1月18日即宣言“以评议会名义会同总务长及教务长维持校务,并声明至教育当局问题及校长问题解决之日为止”。[25]北大全体教职员也一致明确表示“驱彭挽蔡”,1月19日议决《本校教职员全体呈总统文》,“呈为请予罢免教育总长彭允彝,并乞慰留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以维持教育而弭学潮事”,并于次日在北大日刊发表。[26]复于1月20日撰写《北京大学全体教职员宣言》,称“业于本月十九日公决,呈请大总统罢斥彭允彝教育总长之职;并请慰留本校校长蔡孑民先生”,表示“如或政府不加谅解,同人虽复多所牺牲;亦在不惜”,并进一步提出将来教育行政方面的根本解决,即“拟请政府将教育最高行政机关,独立于内阁之外。庶不受政潮之影响,而得谋教育之安全与发展”。[27]1月21日晚7时,北大教职员临时代表在第一院开会议决发表此宣言,并推举蒋梦麟、顾孟余等五人次日赴总统府要求三件事:(一)速批蔡校长辞呈,(二)罢免彭允彝,(三)批示教员挽蔡驱彭呈文。[28]同日北大教职员全体召开大会,一致议决组织临时代表会,办理挽留校长等事宜。[29]此次学潮波及范围,尚并不限于北大,蔡元培辞职后,北京国立专门以上八校即开会讨论,主张留蔡、免彭、惩处殴伤学生之指使者。[30]1月21日八校教职员代表联席会议发布宣言:自本日起,决不承认彭允彝为教育总长。[31]2月5日更是联合国立高等师范、女子高师、工业专门、医学专门、美术专门各校评议会代表联席会议发表启事:“现在各校行政暂由各校评议会维持,所有彭允彝署名一切公文概不接受”。[32]

蔡元培本人于1月21日发布宣言,表明自己辞职的远因在于北京政治空气的恶浊,近因在于彭允彝“破坏司法、蹂躏人权”的无耻,批评“一般胥吏式机械的学者”“有奶就是娘”,不论是非、“助纣为虐”的罪恶,认为对于当时政治的反抗“若是求有点效果,至少要有不再替政府帮忙的决心”。[33]对此宣言,陈独秀有所评议,认为他“这种高尚洁己的品行”,当然比那些“胥吏式机械式的学者”“高明得万倍”,但也批评他这种反抗是“消极的”、“非民众的”,是“民族思想改造上根本的障碍”。认为“打倒恶浊政治必须彻头彻尾采用积极的苦战恶斗方法,断然不可取消极的高尚洁己态度”,否则“往往引导群众心理渐渐离开苦战恶斗积极的倾向,而走到了退避怯懦的路上去,不啻为恶浊政治延长生命”,二是蔡元培的“不合作主义”、“拆台政策”,只见学者,不见民众,而这也正是国民党的革命运动不成功的原因。[34]胡适则明确表示赞成“这点大声主持正谊,‘不忍为同流合污之苟安的精神”,认为“他的这一次抗议,确然可以促进全国国民的反省,确然可以电化我们久已麻木不仁的感觉力”。[35]对于陈独秀的评论,胡适也撰写《蔡元培是消极的吗?》一文加以反驳,赞同蔡元培“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态度,认为陈独秀“未免太过虑了”,因为“蔡先生的抗议在积极方面能使一个病废的胡适出来努力,而在消极方面决不会使一个奋斗的陈独秀退向怯懦的路上去!”[36]

当然,值得注意的是,北大乃至整个北京学术界在力挺蔡元培、“驱彭挽蔡”这一立场上虽采取完全一致的态度,但是对于蔡元培行为的解读,却有所不同。一般人都侧重强调蔡元培此举的政治意义而予以赞同[37],胡适则在认同蔡元培与“恶政治”奋斗的同时,强调其斗争的方式、对大学和教育的态度,即其“不愿为一人而牵动北京大学,自然更不愿为一人而牵动北京学界”,所以他的支持者应该体察这份苦心“继续维持各学校”,“同情的表示尽可以采取个人行动的方式,不必牵动学校”。[38]这当然和胡适一贯的将教育问题与普通政治问题分开,试图通过教育改造社会的思维方式有关,体现出他不欲使大学卷入政治漩涡、维持教育的一片苦心。

但是由于蔡元培的崇高威望、北京教育界一致的抵抗态度以及蔡元培、罗文干与胡适的私人感情等因素,胡适对于北大及其他诸校宣布脱离教育部并未有反对的表示。所以1925年“法日派”王尚济等人的《为反对章士钊事致本校同事公函》宣布脱离教育部、反对章士钊即援引“驱彭挽蔡”的先例,认为章士钊“之卑鄙龌龊不亚于彭允彝”,而且特别强调“罗文干虽曾为本校讲师,但此次之被构陷,实因其为王内阁(即所谓好人内阁)阁员的缘故。本校于地位上未受到什么直接的损害,徒以为正义故尚且那样地反抗”,也是暗讽胡适等人在两次事件中表现不同与其个人感情上的亲疏有关,[39]文中并引用蔡元培“有奶便是娘”一语,以反驳胡适等人。[40]

“王九龄教部事”指的是1925年3月14日北大评议会议决“以本校名义反对”王九龄长教,“如王来到任,本校即与教部脱离关系”。[41]胡适等人认为“事前并未声明开会的事由,所以到会的人不到半数”,[42]因而向代校长蒋梦麟提出抗议,蒋也于3月18日召集评议会与教务会议联席会议,议决维持原案,但是“以后进行,随时由本联席会议议决行之”。胡适等人虽然对维持原案的结果有所不满,但也成功利用联席会议对于其评议会的权力作出了书面上的限制。[43]所以在反对章士钊、脱离教育部事件中,“英美派”一再援引此例,以为没有召开评议会与教务会议联席会议,应该复议。

三、结 语

从这一事件的发展及最终结果来看,显然是“法日派”胜出,“英美派”落败,这正可以反映出“法日派”在北大评议会中的优势地位。在上文提及的双方针锋相对的几份文件中,北大评议会内坚决支持反对章士钊、脱离教育部的有8人,在《反对章士钊宣言》和《为反对章士钊事致本校同事公函》两份文件中均有签名,即顾孟余、李煜瀛、陈大齐、马裕藻、沈尹默、沈兼士、朱希祖、谭熙鸿、冯祖荀。陈大齐虽然只在第一份文件签名,并且后来试图居中调停,但也坚决支持评议会的议决,反对联席会议复议。周作人、王尚济等人也属于这一阵营,但是从未进入评议会,相对比较边缘。坚决反对的有6人,在《为北大脱离教部关系事致本校同事的公函》、《致蒋梦麟要求开联席会复议函》、《再致蒋梦麟要求开联席会复议函》、《这回为本校脱离教育部事抗议的始末》四份文件均签名,即王星拱、高一涵、皮宗石、丁燮林、王世杰、周览,罗惠侨和余文灿也倾向于支持他们,但只在最后的一文签名,显然也不在核心之中。校长蒋梦麟则两面为难,不愿意得罪任何一方,这与他1931年以后的依靠“英美派”打击“法日派”是大为不同的。

除去人事、人情因素,这一事件也集中体现了“法日派”和“英美派”对于教育、学术与政治、社会之间关系看法上的差异。“法日派”教员倾向于干预社会政治,为此甚至不惜牺牲一时之教育、学术,“英美派”教员则认为大学职责在于教育、学术本身,为此宁愿与不义的政府委曲求全。

(作者单位:安徽省社会科学院)

[1]蔡元培:《回任北京大学校长在全体学生欢迎会演说词》,见高平叔编:《蔡元培全集》第2卷,中华书局,1984,第341—342页

[2]马叙伦:《我在六十岁以前》,岳麓书社,1998,第41页

[3]这一点在当时即有报纸指出,如1926年11月21日《晨报》载短讯《北大评议会改选 徐炳昶等十二人当选》即云:“北京大学虽为校长制,但一切设施,实由评议会主持,故该评议会力量极大。每届改选,各教授靡不极力竞争。”(引自王学珍、郭建荣主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一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147页)

[4]谢兴尧:《堪隐斋随笔》,辽宁教育出版社,1995,第79,81页

[5]北大评议会选举情况,参见王学珍、郭建荣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一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132—151页。但由于人员变更因素,有评议员辞职、补选的情况存在,如1924年的评议员胡适、马叙伦、李四光三人提出辞职后,评议会即从候补当选人中择冯祖荀、高一涵、皮宗石三人补入。1925年评议员石瑛缺出,亦从候补评议员沈士远、余文灿中选定后者补入。(王学珍、郭建荣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一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181—182,184页)值得注意的是,胡适、李四光两人辞职,补选入的高一涵、皮宗石二人正是与其立场接近的,同属“英美派”,评议会原有力量格局并未因此改变,补充石瑛之缺的亦是相对与之接近的余文灿而非太炎学说一派的沈士远。这或许是巧合,但更可能是补充时已有关于这方面的考虑。

[6][12][16][18] [20][43]胡适等:《这回为本校脱离教育部事抗议的始末》,见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3000、3000—3001、3001—3002、3002、3000、3000页

[7][8]参见王学珍、郭建荣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一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181—182,184页

[9]《评议会布告》,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96页

[10]胡适等:《致评议会书》,共同署名者尚有颜任光、陶孟和、燕树棠、陈源。李四光:《李四光教授致陶孟和教授等书》。均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96—2997页

[11]胡适等:《为北大脱离教部关系事致本校同事的公函》,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98—2999、2998页

[13]周作人等《致校长书》,共同署名者尚有李宗侗、李麟玉、徐炳昶、李书华、张凤举、江绍原、王尚济,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95—2996页

[14]王尚济等:《反对章士钊的宣言》,共同署名的尚有李煜瀛、顾孟余、马裕藻、朱希祖、周作人、周树人、沈尹默、沈兼士、钱玄同等人。见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97页

[15][21][40]王尚济等:《为反对章士钊事致本校同事公函》,共同署名的尚有顾孟余、李煜瀛、朱希祖、马裕藻、沈兼士、沈尹默、冯祖荀、谭熙鸿等人。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97—2998、2998、2997—2998页

[17]《北京大学日刊》,1925年9月3日

[19]蔡元培:《大学令》,见高平叔编:《蔡元培全集》第2卷,中华书局,1984,第285页

[22]见王世杰所提的对校长建议书,胡适等:《这回为本校脱离教育部事抗议的始末》,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3002页

[23]《彭允彝惹起教育界大风潮》,《京报》1923年1月19日,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34—2935页

[24]《北大学生之哀告》,《京报》1923年1月20日,转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36页

[25]《北京大学教职员全体宣言》(《北京大学日刊》1923年3月5日),另据同日《评议会布告》,评议会已于19日议决依先例出面维持校务。分别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47页,二卷一册,第142页

[26]《本校教职员全体呈总统文》(《北京大学日刊》1923年1月20日),转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36页

[27]《北京大学全体教职员宣言》(《北京大学日刊》1923年1月22日),转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38—2939页

[28]《昨晚北大教职员临时代表联席会议之情形》(《北大学生新闻》1923年1月22日),转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39页

[29]《本校教职员临时委员会委员启事》(《北京大学日刊》1923年1月26日),转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39页

[30]实际签名者为女子高师校长许寿裳、高等师范评议会主席程时煃、医学专门学校校长周颂声、工业专门学校校长俞同奎、美术专门学校校长郑锦,见《八校校务讨论会之三主张:留蔡——免彭——惩殴伤学生之指使者》(《晨报》1923年1月23日),转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54—2955页

[31]《北京国立专门以上八校教职员代表联席会议宣言》(《北京大学日刊》1923年1月23日),转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55页

[32]《国立北京大学、高等师范、女子高师、工业专门、医学专门、美术专门学校评议会代表联席会议启事》(《晨报》1923年2月5日),转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45页

[33]蔡元培:《关于不合作宣言》,见高平叔编:《蔡元培全集》第4卷,中华书局,1984,第311—313页

[34]陈独秀:《评蔡校长不合作宣言》,载1月24日《向导》周报,引自《陈独秀著作选》卷2,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第414—415页

[35]胡适:《这一周·蔡元培以辞职为抗议》,见《胡适文集》卷3,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第451页

[36]引自胡颂平编:《胡适之先生年谱长编初稿》,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4,第522页

[37]如《北京大学全体宣言》即指出“我们校长蔡先生此次辞职,不只是一个教育问题,而且是一个政治问题。(略)他的辞呈的确是对于现政治的‘抗议书”。《北京大学日刊》,1923年1月24日,转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三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941页

[38]胡适:《蔡元培与北京教育界》,《胡适文集》卷11,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第110—111页

[39]罗文干为王宠惠“好人内阁”成员,胡适则是“好人政治”的鼓吹者,胡适、蔡元培、罗文干等人并一度都是颜惠庆宅茶话会的成员。而胡适与章士钊虽然在政治文化立场上有分歧,但是私交一直不错。

[41]《评议会议事录·十四年三月十四日》,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一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186页

[42]胡适等人此说不确,根据当日“评议会议事录”,则出席者为12人,其中评议会议员11人(另一人为代校长蒋梦麟),当年评议员共17人,出席人数显然超过半数。不过缺席的6人中,“英美派”居多,如王星拱、皮宗石、丁燮林、周览皆未出席。参见《评议会议事录·十四年三月十四日》,引自王学珍等编:《北京大学史料》二卷一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185—1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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