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优等生

刘丹

最近，张博刚刚晋升为一个人人羡慕的优等生。短短的时间内，他居然从入学第一次考试时全年级的第350名，火箭升空般地蹿升至前80名，前20名，前10名，最后到达前3名。走到哪里，都有老师和蔼地拉住他询问学习情况；走到哪里，都有男生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和女生充满仰慕的指指点点。

迅速变脸

但是，很快，优等生张博又变成了人人惋惜的对象。因为1个月前，他开始感到烦躁，情绪起伏波动很大，上课不能集中注意力，就连自己原来最喜欢的数学课也听不进去了。到了晚上，思前想后地翻来覆去，经常到很晚都无法入睡。爸爸妈妈知道后，先是批评他不专心学习，要他严格要求自己，几天后发现不仅没用，反而更严重了，继而动之以情地用未来美好前程诱惑之，依旧没有用。妈妈找到班主任，让班主任劝劝儿子。结果，不仅班主任，连校长都来做工作，因为该校已经5年没有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了，张博这次则被学校列入了“重点学生名单”。帮扶的结果是，张博开始拒绝上学，说自己不舒服，坚持不下来。父母原以为孩子只是说说而已，两三天后情况就会好转。没想到这一拖就是一个月！眼看着高考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可儿子还是一副闲呆着的样子，快把以耐心著称的老妈搞崩溃了！

一家人来找我咨询的时候，张博垂头丧气，妈妈眼圈发红，爸爸顿足捶胸。我一点点地问张博，喜欢学什么？有好朋友吗？和亲戚来往多吗？小时候学习成绩好吗？将来想做什么？如果上大学的话，想去什么学校？平时有心事跟谁交流？张博有问必答，态度非常温和，只是声音低沉，有时我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有一句我听得非常清楚，却又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博几乎有些喊叫地说：“我只想考离家近的学校。”我在脑子里迅速搜索了一下，以我对高等学校的了解，他家附近绝对没有和他的高分能匹配的学校。妈妈抬起头说：“他就是这样想的，不愿意离家远。他是个孝顺的孩子，总惦记着奶奶。奶奶瘫痪多年，他爸爸又忙，张博回家就背奶奶下楼晒太阳。他也总说，将来爸爸妈妈身边也需要人照顾。”看到妈妈的情绪活跃一点了，我又问：“你们希望他到哪里上大学呢？”妈妈的脸上放着光彩：“多远的学校我们都支持！”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们当然希望他考上最好的大学啦！”

“不过……”妈妈的脸又凝重起来，“他现在连学都不上了，还说什么考大学！您说他这是怎么回事呢？突然就不上学了！他的学习已经越来越轻松了，所以应该不是学习的问题。我觉得可能是他是跟同学的关系没有处理好。他们班长，原来是男生里的第一，现在被我儿子超过，估计就不愿意理我儿子了！”儿子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妈妈说：“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没有冲突，我也不想和他有矛盾。我挺注意处理同学关系的。”

优等生的两重压力

我看着这家人，心里想：怎么跟他们说呢？一个优等生，在学习上过于一帆风顺，或者说高歌猛进的时候，却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在这其中，我感受到了一个好学生、好儿子的隐忧。于是我对他们说：“许多人都渴望成功，但也许你们还不了解，一个成功的人可能会有的一种隐秘心态。对于张博来说，优异的学习成绩当然会让他充满自信，憧憬未来。同时，他也会因为要在不远的将来远离父母、到大城市去生活，甚至更远一点到国外去学习和生活而感到担心、为难。作为孝顺的独生子，作为全家唯一的孩子，他担心没有机会照顾日渐衰老、孤独的祖父母及父母。我的一个硕士生，就是因为家里没有其他孩子，而最终放弃了出国留学和在大城市发展事业的计划，回到了家乡所在的边远城市。虽然要做着不对口的工作，但是可以照顾老人。越是孝顺的孩子，面临的这方面的心理冲突就越是严重。”爸爸妈妈抬起头凝视着儿子，儿子则低下头继续沉默。妈妈沉思了一阵子，叹口气说：“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仔细想想，您说得挺有道理！”

我继续说：“除了这种压力外，你们的儿子还面临着另外一种压力，就是人际关系的压力。当别人一直非常努力却无法保持优势或者无法提高成绩，甚至成绩还下滑时，你的儿子成绩飙升，甚至超过了多年来成绩一直保持第一的男生，引起别人的羡慕嫉妒恨就是在所难免的了。而独生子女本身就缺少朋友，你的儿子性格比较内向，敏感又重感情，虽然在努力避免冲突，但内心一定充满忧虑。”张博看了我一眼，微微地点头。妈妈说：“您讲的这两种压力，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一直以为，他成绩越来越好，心情只会越来越轻松，不应该有什么包袱啊！换成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及时“踩刹车”

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不是生活在低处的人可以轻易懂得的。为了避免身在高处的烦恼，一些人会有意无意地“踩刹车”，让自己减缓速度或者暂时停下来。新晋优等生张博只是不上学、心里烦而已，有的学生还会因为各种压力大，发展出更特别的方法，比如莫名地发烧，怀疑自己有病或者网络依赖等。一般经过一段时间的身体和心理调整，大部分人都会恢复状态，重新投入学习。所以，像张博这样的学生，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散散心，让“过热的发动机冷却一下”，让别人对他的羡慕嫉妒也减弱一些，让家长和老师们对他的超高期待值也降低一些，也许他自己就能走出隐忧，轻松地继续发展了。

知识百宝箱

美国心理学家霍纳于1968年提出了成功恐惧的概念。成功恐惧也叫作逃避成功的动机，是指个人因为获得成功而对结果产生了恐惧。由于预见到成功会产生使人恐惧的结果，所以在以后从事类似活动时，个体有可能放弃积极行动，改以消极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