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时间与人的全面发展
2012-04-29李士坤
李士坤
[摘要]谈论人的问题、特别是研究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问题的时候,仍然要回到马克思。马克思主义归根到底是一种崭新的人的理论,是为了人的理论。马克思关于自由时间的理论,为我们研究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阈。今天,我们正在从事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从根本上说就是为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创造物质的和精神的条件。
[关键词]人的全面发展;自由时间;休闲
[中图分类号]B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2426(2012)12-0015-06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抽象的讲人都是没有意义的,在我们今天这个社会中尤其如此。我们谈论人的问题、特别是研究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问题的时候,不能丢掉老祖宗,仍然要回到马克思,要用他所创立的唯物史观,去认识考察真实的和具体的人,实际地研究人的全面发展问题。马克思主义归根到底是一种崭新的人的理论,是为了人的理论。无论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对资产阶级及其所代表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揭露和分析,还是对社会主义、无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历史使命的研究和探索,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解开历史之谜——实现共产主义,实现全人类的解放,使得每个人都获得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使得人成为人自己。这是一个历史过程。马克思的逻辑是:扬弃资产阶级思想家的抽象人的理论,从具体的、现实的人出发;紧紧扣住从事生产劳动的、处于各种社会关系中的人,去探索揭示人的解放和全面发展的实际条件以及如何创造、实现这些条件。其中特别是关于自由时间的理论,为我们研究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阈。
一、坚持面对具体的、现实的人
人不是上帝创造的,人是从动物进化来的,进化的决定性的环节就是劳动。正是劳动把人从自然界中提升出来,使他既属于自然,又同自然界相对立,既服从自然,又征服自然。对于动物来说,它们永远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是自然界必然王国的存在物,是无所谓自由的。自由的根本的意义是对必然王国的把握和运用,这只能是对有意识的人而言的。必然王国分为两个部分,即自然界的必然王国和社会的必然王国。人对自然界必然王国把握和运用得越彻底,脱离动物界就越远,就越是自由的人。然而这是一个艰辛的历史过程。自从人踏上远离动物这一征途开始,他也就背上了把握和运用必然的包袱,走上了争取自由的艰难曲折之路。首先,人享用自然界给自己提供的条件而生存和发展,他必须服从自然;然而人有了意识以后,逐渐不满足自然界的赐予,越来越不愿以自然界的一部分而存在,而是要通过自然,创造适于自身生存的条件,这是人脱离动物界的必然结果。人类脱离动物界,一方面通过劳动实践为自己的存在生产物质资料;另一方面,就在这一过程中人与人结成了这样那样的社会关系,进入了人自己创造的与自然界既对立又统一的人类社会。在人类社会中,人类又面临一个新的必然王国。从此,人的自由和解放又增添了一个新的奋斗领域,即要与社会发展的必然性作斗争。人只有不仅成为自然界的主人,而且要成为社会的主人,成为自己的主人,才能成为真正自由的人,才能获得完全的解放,才能获得全面发展。
“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说来的生成过程。”[1]所谓“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就是指劳动是人完全脱离动物界而真正成为人、成为自由的人的唯一途径。总体来说,整个人类历史就是人类不断摆脱束缚获得自由的过程。奴隶社会的人比原始社会的人要自由得多。历史的发展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以曲折辩证的形式向前发展的。奴隶社会中一部分人自由的争得,是以绝大多数人沦为奴隶、完全失去自由为代价换来的。后来的封建社会也是如此。资本主义社会是从封建社会内部产生发展起来的,它的社会生产力远远高于以前所有社会形态,因此它给人类带来的自由和解放是空前的,极大地推动了人的进步和发展。可见人的自由和解放、人的发展,总体说来,与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是同步的。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再到资本主义社会,是社会前进发展的过程,也是人类自由进步发展的过程。
资本主义社会极大地推动了人的进步和发展,但由于私有制的存在,资本主义社会并没有摆脱历史的怪圈,即一部分人的自由和解放同样要以另一部分人失去自由为代价,进步要以退步作陪伴。资本主义与以往不同的是它为人的解放和自由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物质基础,交往关系的密切和复杂化,使得人和社会各种关系更为充分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从而使得人有能力和条件去思考如何获得真正的解放和自由,怎样才能走上全面发展道路的问题。
从欧洲文艺复兴运动起,资产阶级思想家就把人的自由和解放的问题放在很高的地位来加以认识和研究。他们发现宗教是禁锢人的锁链,宗教用神取代了人的地位,赋予神以绝对的自由,人则是上帝和神的奴仆,是上帝和神显示自身自由和存在的工具和手段,宗教只有神的地位,而没有人的存在和地位。他们以为只要推翻神的绝对统治,人就将获得解放和自由。他们通过发展生产,用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取代了封建生产关系,并通过政治革命推翻了封建统治,打倒了神的绝对权威以后,就以为人被解放了。其实资产阶级获得的仅仅是他们自身的自由和解放,而与此同时广大的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却被扔进了残酷压迫和剥削的深渊,失去了人身自由而遭受非人的奴役。对此,他们则视而不见。资产阶级思想家的局限性在于:他们不能从他们所创立并一经创立就竭力加以维护的生产关系中,去探索和思考现代工人和劳动者失去自由的根源,更提不出真正使整个人类摆脱压迫和剥削走上自由发展之路的正确道路,他们仅仅满足于对抽象的人和抽象自由的议论上。从文艺复兴一直到德国的费尔巴哈都是在走着这样一条路线。马克思批评费尔巴哈,“从来没有看到现实存在着的、活动的人,而是停留于抽象的‘人”。[2]从费尔巴哈到现在近两个世纪,资产阶级思想家在对人的认识和研究上,虽有这样那样的进步,但没有根本性的突破。在德国古典哲学中,费尔巴哈是继黑格尔之后取得成就最大的哲学家,他之所以未能跳出以往哲学家所走的老路,就在于他的世界观特别是历史观同他的前辈并无本质的不同。“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当他去探讨历史的时候,他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他那里,唯物主义和历史是彼此完全脱离的。”[3]马克思恩格斯在1845年着手清算他们自己以往信仰时,对这一点看得非常清楚。正因为如此,他们认为,必须对以往哲学进行全面的批判,探寻同以往不同的新的哲学路线。这就是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第一次提出的新世界观,这个新世界观就是我们现在称作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其中特别是历史唯物主义。随后不久,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合著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这一世界观得到了全面详细的阐发和论述。
自从发现并创立了新世界观之后,马克思恩格斯就摒弃了以往德国哲学从抽象的观念、抽象的人出发去研究问题的老路,明确提出他们的哲学一反传统哲学总是从天国降到人间,他们的哲学要从人间升到天国。他们认为,决不能从观念的、抽象的人出发去研究问题,而必须从现实的人具体的人出发,才能真正认识事情的本质。什么是现实的具体的人?马克思恩格斯指出:“我们不是从人们所说的、所设想的、所想象的东西出发,也不是从口头说的、思考出来的、设想出来的、想象出来的人出发,去理解有血有肉的人。”[4]马克思主义考察方法的前提“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5]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考察这样的个人不应该只从它是个人肉体存在的再生产这方面加以考察,而应该考察这些个人的一定的活动方式和生活方式,因为正是生产和生活方式决定了每一个个人。“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是怎样。因此,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因而,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6]我们真正认识和接触到的人就是这样的人,而决不是先天就具有什么人性的抽象的人,说人生来就具有善性或生来就具有恶性,都是没有根据的。
现实的具体的人是人类的一员,人作为一个类,它的特性是自由自觉的活动即劳动,这是人的自然本质。劳动是生命活动,人的生命活动是有意识的,“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7]然而,人不仅是自然存在物,人更是社会存在物,人作为社会存在物,他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8]一个现实的具体的人,必然是自然本质和社会本质的统一。不存在单独孤立的个人,也不存在孤立个人的自由和发展。这是从两方面说的,一是说每个人作为“类”的一分子不能脱离人类而存在;二是说,人总是处于各种社会关系之中,人不能脱离他人而存在。社会关系可分为物质的社会关系和精神的社会关系,离开这些关系就没有人的存在。社会中的人是什么样的,就要看他具有什么样的社会关系,处于什么样的社会关系中。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也是这样,离开社会、离开与他人这样那样的关系,人就不能存在,更遑论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
二、人的片面发展和异化
我们今天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从事一定的工作,不同的工作成就了不同的人,这就是社会分工,分工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然而,这种分工并非是人们自愿的,而是自然甚至是被迫的。分工一旦出现,人就被局限于一个特殊的领域,他不能超出这个领域,他成为了某项操作和技能的承担者和化身,他活动的领域,为他这方面的聪明才智提供了一定的施展和发挥的平台;可是一旦脱离开这个领域,他将一筹莫展,就像一个陌生人来到一个新的世界。分工的出现和发展,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人是发展了、进步了;可在另外的意义上又可以说,人被片面化了、退化了,即他的其他方面的智慧和才能因得不到运用而逐渐被埋没无存。在今天社会中,自然分工和强迫分工,人的发展片面化,使得人体力和智力得不到全面发展。
自从进入私有制社会以后,特别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劳动发生了异化。异化使得劳动者和自己的劳动产品相对立。“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越大,他就越贫穷。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9]这一事实表明:劳动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者相对立。异化使得劳动对劳动者来说成为外在的东西。“他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10]这就是说,劳动不是人的本质的自觉的表现,而是被迫和强制的。异化使人同人的类本质相异化,最后使得人同人相异化,即失去了人之为人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是谈不上人的全面发展的。
分工既是社会进步的杠杆,也是人类进步和解放的助手;然而分工同时也是束缚和限制人的才能发展的羁绊。所以马克思认为,未来的社会发展分工将消失,工农差别、城乡差别、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对立将完全消除。这一切不是存在于人的头脑中,而是存在于社会进步和生产力发展的实践中,随着未来社会生产的高度发展,分工的消失和异化的消解将成为必然要发生的事实。未来的生产组织,将给每一个人提供全面发展和表现自己全部体力和脑力的能力的机会,这时劳动异化将不存在。
在大工业时代,生产社会化,科学技术不仅高度迅速地发展了起来,而且很快被运用到一切生产领域,使得社会生产发生了深刻变化,原来要用许多人、费很大气力、很长时间才能生产出来的产品,现在只要很少的人、费很小的气力、在很短的时间中就能生产出来。这样,在必要劳动时间之外,为整个社会和社会的每一个成员创造了大量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论述了自由时间与个人发展的关系。他指出:自由时间为个人发展充分的生产力创造了广阔的余地,节约劳动时间就等于增加使个人获得充分发展的时间。自由时间越多个人获得发展的余地就越大,就越能促使人的发展。但这必须有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工人群众应当自己占有自己的剩余劳动,成为支配自由时间的自觉主人。
什么是自由时间?“自由时间,可以支配的时间,就是财富本身:一部分用于消费产品,一部分用于从事自由活动,这种自由活动不像劳动那样是在必须实现的外在目的的压力下决定的。”[11]然而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把本应属于劳动者的自由支配的时间变为剩余时间,在剩余时间中还要坚持劳动,这种剩余劳动生产出来的产品成为资本家财富的源泉。因此,可以说“现今财富的基础是盗窃他人的劳动时间”。[12]
资本主义是一种矛盾的存在:一方面,它使用最先进的工具和技艺,竭力使必要劳动时间缩减到最低限度:另一方面,又使劳动时间成为财富的唯一尺度和源泉,无休止地占有和吞噬。这种矛盾就是我们所说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与生产力之间的冲突,它是一种内在力量,是炸毁资本主义社会基础的物质力量,这就是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内在根源。
在最根本的意义上可以说,自由时间的运用,是整个人类发展的基础。“整个人类的发展,就其超出对人的自然存在直接需要的发展来说,无非是对这种自由时间的运用,并且整个人类发展的前提就是把这种自由时间的运用作为必要的基础。”[13]可是,这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是无法实现的。因为资产阶级及其生产关系的存在,决定着一切自由时间都必须成为剩余时间,即生产剩余价值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不仅劳动者不能充分享用自由时间,就连资本家也受金钱和利润的驱使而终日劳碌,他们使工人成为他们的奴隶,而使自己变成了资本和金钱的奴隶。人类这种生存状态虽然是人类自我活动结果,但这种生存状态是违背理性的,它不是也不可能是人类生存的终结,它只是人类存在历史的一个特定阶段,人类的发展终究要超越这个阶段。决不要相信所谓“历史终结论”之类的谎言。
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揭示:超越资本主义的动力就存在于这个制度自身之中。资产阶级不仅制造出了毁灭它的社会生产力,而且还造就了它自己的掘墓人,这就是无产阶级。恩格斯指出:“无产阶级革命,矛盾的解决:无产阶级将取得公共权力,并且利用这个权力把脱离资产阶级掌握的社会生产资料变为公共财产。通过这个行动,无产阶级使生产资料摆脱了它们迄今具有的资本属性,使它们的社会性有充分发展的自由得以实现。从此按照预定计划进行的社会生产就成为可能的了。生产的发展使不同社会阶级的继续存在成为时代的错误。随着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的消失,国家的政治权威也将消失。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14]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壮丽的事业,完成这一壮丽事业是现代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
只有在共产主义社会,才不再有任何阶级差异和任何对个人生活资料的忧虑,每个人都将成为社会的主人,只有在这个时候、这种条件下,人们才谈得上对自由时间的享用,才谈得上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三、人的全面发展与自由时间及其运用
什么是人的解放和自由?这个问题不能抽象地来讨论。
人的解放和自由是相对于人被统治、被压迫而言的。人生于世间,由于受着两方面的压迫而不能自由:一方面受自然力的压迫;另一方面,是受社会的压迫。摆脱和消除这两种压迫,使人类获得自由和解放,归根到底要依赖社会生产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只有生产和科学技术高度发展了,人才能正确认识和把握自然与社会的发展规律,成为自然界、社会和人自己的主人。这里讲的解放和自由不是观念思想的活动,而是具体的、实在的历史活动,是无产阶级革命实践。马克思指出:“‘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解放是由历史的关系,是由工业状况、商业状况、农业状况、交往状况促成的。”[15]自由也是如此。
自从私有制和阶级出现以后,社会中一部分人不仅占有大量社会财产,而且逐步建立起保护他们财产的暴力工具,这就是国家。这部分人就是社会的统治阶级;而没有财产,甚至连生产劳动手段都没有的人,就沦为被剥削、被统治的阶级。这种情况在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不同阶段是各有特点的,比如在奴隶社会是奴隶主和奴隶,在封建社会是地主和农民,发展到资本主义社会就特别典型:一边是一无所有的无产阶级;一边是拥有社会绝大部分财富的资产阶级,奴隶的反抗、农民起义、无产阶级革命,这些斗争的形式不一样,但目的是相同的,就是推翻压迫,求得解放和自由。除了无产阶级以外,奴隶的反抗和农民起义,这种斗争虽然也推动了人的解放,但并不能使人完全地、最终地摆脱压迫而获得解放,他们斗争的结果往往是以一种形式的压迫取代另一种形式的压迫,以牺牲绝大多数人的自由为代价换取少数人的自由。所以,马克思提出,无产阶级革命,不仅要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建立无产阶级专政,使自己成为统治阶级;而且要利用这个专政,消灭阶级,使国家消亡,从根本上结束人对人的统治。无产阶级同历史上任何阶级根本不同,它不仅要解放自己,而且要解放全人类,只有解放全人类,它自己才能获得最终的解放。这就是无产阶级所从事的运动的最终目标——实现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和所有过去的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推翻一切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的基础,并且第一次自觉地把一切自发形成的前提看作是前人的创造,消除这些前提的自发性,使它们受联合起来的个人支配。因此,建立共产主义实质上具有经济的性质,这就是为这种联合创造各种物质条件,把现存的条件变成联合的条件。”[16]从而结束以牺牲一部分人的自由和尊严为代价来换取另一部分人的自由和尊严的历史。
只有在这种条件下,在这样的社会里,才能谈得上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人的类本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即劳动。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劳动不再是被强迫的,而是成为人的自我实现,成为主体的物化,这就是实在的自由。只有在共产主义社会中,人的这种本质才能获得真正的实现。因为,这时的生产劳动不是被迫的、强加的,不再是谋生的手段,而是人们一种自觉的行动;不再是一种负担,而成为人的一种快乐;生产劳动不再是奴役人手段,而成了解放人的手段,成了人们全面发展和表现自己全部才能的途径。
现代社会的发展为人类开辟了无限光明的前景,生产的现代化和社会的信息化,正在改变着一切人的生活和生存状态。只要消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引起的阻挠和破坏,避免产品和生产资料的浪费,就一定能使自由时间增加,为人们的自由发展提供时间和物质的保障。一个社会为人的生活和生存所需要而提供的时间越少,它所赢得的从事其他生产——物质的或精神的生产的时间就越多,为社会的每个成员创造大量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就是说,为社会每个成员自身的发展腾出的时间就越多。
现在人们有一个误区:以为自由支配时间就是绝对的休闲,在这段时间中可以任意而为或除了吃喝玩乐什么有价值的事都不用去做,这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自由时间理论的,这种休闲不仅不能促进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反而会使人的智力和体力遭受伤害。自由时间为人们发展提供了一个平台,每个人的发展还必须依靠每个人自己,这就是说,每个人必须要把自身作为主体,自觉地去驾驭、利用自由时间。马克思指出:“自由时间——不论是闲暇时间还是从事较高级活动的时间——自然要把占有它的人变为另一主体,于是它作为这另一主体又加入直接生产过程。对于正在成长的人来说,这个直接生产过程就是训练,而对于头脑里具有积累起来的社会知识的成年人来说,这个过程就是(知识的)运用,实验科学,有物质创造力的和物化中的科学。”[17]由此可见,自由时间的利用并非如现代某些人所想象的,就是与生产劳动不发生关系、什么也不做的绝对的休息或休闲。
休闲这个概念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唯物史观认为,自由时间的运用在一定意义上就是休闲,但不是消极的休息和消遣,而是一种积极的生存状态。休闲与休息不同,休息是指劳动以后所必须的体力和脑力的恢复,这往往是通过饮食和睡眠来实现的。休闲在严格意义上是指对自由时间的运用,也就是自由劳动的实现。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正真自由的劳动,例如作曲,同时也是非常严肃、极其紧张的事情。”[18]而这种“严肃”和“紧张”是你自愿的、所向往的、感到愉悦的,不是折磨,而是一种享受,是一种欢娱和轻松的体验。休闲与快乐分不开,休闲不应包含痛苦的成分。但这不等于说休闲就不紧张、不严肃,就没有目的。亚里士多德指出:“快乐并不像伦理品德那样是内在的品质,而是伴随着美好活动开花结果达到的目的。”[19]休闲与快乐一样,离不开人的活动,离不开所要达到的目的。
休闲的真正意义在于它的价值,决不仅仅是盲目的娱乐。休闲是有目的的活动,它的价值就在于:这种有目的的活动既有承受又有创造和发展。恩格斯指出:“使每个人都有充分的闲暇时间从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文化——科学、艺术、交际方式等等——中间承受一切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并且不仅是承受,而且还要把这一切从统治阶级的独占品变成全社会的共同财富和促使它进一步发展。”[20]承受就是继承和享受,在继承中享受,是贡献和满足的统一。继承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文化,这是贡献;从中获得乐趣是个人需要的满足,这些都是有价值的活动。休闲更重要的价值还在于要把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文化变成全社会的共同财富,促使它进一步发展。这就是继承和发展的统一。
时下“休闲”渐渐成为人们的热门话题,休闲文化、休闲产业、休闲服饰等正蓬勃兴起,这与现代社会的发展是分不开的。现代社会生产力和科学技术的高度发达,为人们提供自由时间的可能性在不断增加,如何使用这些自由时间?逐渐成为了社会普遍关心的一个问题。现代西方发达国家,有不少学者开始研究休闲问题,他们对休闲的含义虽各有自己的理解,但总体上看,具有如下共同点:第一,休闲是自由时间的利用;第二,休闲是人的有意义的活动和生存状态;第三,休闲包括内心体验,是自由和满意的享受。这些对休闲的理解是比较积极的,具有一定参考价值。
近年来,休闲问题也进入了我国一些学者的视野,出版了一些著作,也刊登了不少研究休闲的文章。对于休闲的含义,在借鉴外国学者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这些见解归纳起来有以下这几点:第一,把休闲当作一种行为,认为休闲是达到调剂生活、寻求乐趣、自我实现的一种行为;第二,认为休闲“是人们在业余闲暇时间,经过主体充分自由选择和纯粹兴趣所致,用于自我享受、调整和发展的观念、态度、方法和手段的总和。”[21]这些论述对研究休闲都具有启发意义。
从唯物史观对人及其发展的考察和对自由时间及其使用的分析,我们认为,休闲是人在客观条件和主体条件基础上对自由时间运用的一种生存状态。这种状态是完全的自由,“而这种自由见之于活动恰恰就是劳动。”[22]没有劳动就没有休闲,没有劳动也谈不上人的自由和全面的发展。休闲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正是因为有了休闲,才给人提供了自主自由发展的平台。所以,自由时间越宽裕,人们休闲空间就越大,就越有机会把人蕴藏的智慧、才能和能力充分地展现出来,人也就越成为自由的、全面发展的人。自由时间的运用不是不受约束,它仍然要受所处环境和社会条件的制约,没有宇航科技,就不可能到太空发展,就没有遨游宇宙的自由。此外,还要受到主体条件的制约,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当然有选择打篮球的自由,但要在这方面发展成具有篮球高手那样的才能,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使在共产主义社会,对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都不可作绝对化的理解。
从以上这些论述中不难发现:休闲本身是轻松的,然而研究休闲的问题却并不轻松,原因就在于休闲有一个质量的问题。自由时间的运用是主体的人的理智的、自觉的安排。这里作为主体的人理智到什么程度、自觉到什么水平,对自由时间运用的质量是大有讲究的。马克思曾经指出:“这种同时作为拥有自由时间的人的劳动时间,必将比役畜的劳动时间具有高得多的质量。”[23]尽管如此,但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对自由时间运用的质量是不相同的。从今天社会中人们对假期的使用的考察中可以给我们一定的启示。在假期中有人选择旅游,有人选择读书,有人选择观赏文艺节目,有人选择探亲访友……这在今天应该说主要是由各种关系决定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主体的人的个体素质起着很大作用,这一点尤其表现在假期使用的结果上面。这里我们把出现的意外(如交通事故等)撇开,我们不难看到,有的人通过度假使精神和体力都得到了恢复,感受到的是轻松和愉悦;但也有人通过度假变得劳累而沮丧。这个事实告诉人们,自由时间运用的质量是一个非常实际问题。由于人的理智程度和自觉水平的不同,自由时间运用的质量也就不同,从而使得每个人获得自由和发展的状况必然产生差别。所以,即使到了共产主义社会,每个人都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了,而由于我们上面指出的原因,每个人实际上还是各有特点,就是说,人决不会千篇一律,每个人实际上还是他自己。
马克思关于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理论,是在对当时现实生活世界科学考察基础上提出来的,是从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及其发展过程的解剖中得出的结论,是对人类历史发展必然性的一种认识和揭示。自由时间是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基础,这个基础是以生产和科学高度发展、以社会消灭阶级压迫和剥削、变强迫劳动为自由劳动为前提的。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不可能一蹴而就,是要经历一个较长的历史过程,但它不是乌托邦,而是人类发展的远景。今天,我们正在从事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从根本上说就是为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创造物质的和精神的条件。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和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需要和文化需要,逐步增加全体人民的自由时间,并引导人民正确有效地利用自由时间,为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开辟无限光明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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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姚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