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中心制的路径依赖

过去的十二年中，成绩，是我带给父母的骄傲、自信的来源、未来的希望，成绩让我始终是焦点。

可是在结束高考那一刻，成绩跟我们挥手告别，未来，我们还能依靠什么呢？

困惑关键词：出国 职业 社会心态

提问者：金川

上海交通大学

袁岳老师您好！

入了大学才发现，大学也是一个小社会，同学之间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比较，特别是有形方面的比较。容貌、财富等以前我们未曾过多关注的事物开始进入我们的视野，也成了不少同学之间暗自攀比的标准。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相貌平平，家境也不富裕，但我们也想要找回失去的关注度与优越感，于是成绩成为我们惟一可以依靠的。

细细想来，大学里的成绩应该是在我们学习生涯中最重要的：成绩不够好，就拿不到奖学金和学校之间的交流机会，常有人说用人单位挺看重奖学金，而交流机会更能增长一个人的见识；成绩不够好，也不会有保研的资格，同时会动摇自己对考研的信心；成绩不够好，还会影响出国学习的机会。虽然GPA只是申请要素之一，可谁不愿意在每一方面都有足够的竞争力呢？

当然,我们也知道光成绩好是不够的,毕竟，我们的未来不是很轻松。现在不少大学生想着买房，想考公务员。工作难找，大城市里的高昂生活成本令人无奈，而我们祖国经济转型与发展的重担又将由即将工作的我们来承担。以上种种使我们失去了一份自信，也失去了走自己的路的勇气。我们现在正陷于迷茫，不知如何抉择，只好靠分数为自己争取更多的选择（比如保研，去国外名校等），并使自己有了一份小小的自信。这或许也是成绩“被”重视的原因之一吧。

以上是我个人对大学成绩的一些困惑与思考，由于阅历的有限，这其中难免有不成熟之处，请见谅。想听听您对这一问题的看法，谢谢。

金川你好！

谢谢你的来信。你对于学习成绩的疑惑，在同学中具有一定的普遍性，你的分析与描述也很周全，但是即便你分析得那么清晰，我们还是会发现自己很难走出来，因为成绩与太多的校园福利绑在了一起，因此对于在意学习成绩问题的同学来说，舍弃学习成绩是很难做到的。

首先我说一个理论：社会学中的路径依赖。如果一只老虎被养在动物园里，最后它就是到了野外也很难捕食，因为它已经习惯了肉来张口的生活，这就是一种路径依赖。在校园里面，路径依赖以更为全面的方式表现出来：因为考试成绩是衡量学校所谓教学质量的核心标准，所以学校重点培养的是同学们的考试能力；因为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衡量同学的素质，所以学校的待遇与福利就主要与考试联系在了一起；因为学校的很多老师也是考试专家，所以他们就尽可能把考试与其他的机制建立关联：比如升研究生要成绩好，能否享受各种特殊的机会也要先看成绩；因为同学们只会考试，所以就更加依赖将考试成绩作为自己成就感的来源。当然，其他国家的大学也不是一点不重视考试成绩，问题在于我们的课程设置过于脱离现实需要，于是考试变成了导致同学们不受社会欢迎的技术原因之一。除了一些重面子的企业，社会上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企业在招聘时真的以学生的成绩单为标准，这个比例远远低于做学生干部与参与社会实践得到的重视程度。也就是说，今天我们校园里的学习成绩中心制，是一种加强同学自外于社会需要的杠杆，但是作为路径依赖的一个结果却会强有力地发挥作用，它与其说是一个管理工具，还不如说是怪物使用的魔法。在这样的考试中心制下，再来谈创业与就业，很有点南辕北辙的味道。

我再做个分布游戏，结论就会更明白了，我们现在有四个组合：一个是成绩好有职业爱好与专长者，一个是成绩不好有职业爱好与专长者，一个是成绩好而没有职业爱好与专长者，一个是成绩不好还没职业爱好与专长者。我以上排出的顺序基本可以代表社会选择的先后顺序，而如果是学校里面呢，大概只分成绩好与不好两组。那么结论是，不管成绩好不好，社会上胜出概率高的同学是兼具职业爱好与专长的，而校园里得到校园福利的关键是成绩好，当然如果是第一个组合就没啥说的了，但在有冲突的情况下，从就业需要的角度来看，最优选择应该是成绩不好而有专业爱好与专长的。选择二与三的冲突本质上是长线还是短线的冲突，这与选股的道理是一样的，你如果选择了三那你就要承受未来就业难的问题，而你选择了二就要接受校园福利转少的结果。

现在说出来的关于学习成绩的种种理由尽管貌似有理，但是实际上我们自己今天的选择一定程度上已经决定了自己未来的职场命运了。大部分家长与老师们帮助你做的靠拢学习成绩的选择不是出于习惯就是出于保险，但结果不是导致短视就会导致无奈。别忘记除了黄金首饰，镣铐也是金色的。决策权如果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么就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样的例子已经太多太多了。

（选自《我们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