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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芦盐商与天津右文风尚的兴起

2012-04-29胡诗雯

盐业史研究 2012年2期
关键词:盐商书院天津

胡诗雯

摘要:军事建制的由来,水陆码头的地理位置等都造成天津尚武轻文的社会心态,文化积淀相对内地古城较为浅显。但同时,天津自古以来是海盐的产销基地,是盐商的大本营。一些具有远见的开明盐商,富而崇文,一方面提高自身文化素养,一方面不吝其财投入文化、教育事业,从而在客观上改变了明代天津文风不盛的状况。

关键词:盐商;天津;文化教育;社会风气中图分类号:G127.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9864(2012)02—0044—04

天津最早是一个为保护粮盐储运和镇慑地方的军事寨铺。明代永乐初年命名天津并设卫筑城,到永乐二年(1404),天津作为畿辅要地正式设卫(卫所是明朝的军事建置),至今仅五百九十多年。与内地古城相比,天津的资历不深,更由于是个移民城市,文化积淀浅显,不曾形成有历史渊源的文苑世家。明《天津整饬副使毛公德政去思碑》中有写到,天津三卫(明代分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风俗不甚纯一,心性少淳朴,官不读书,皆武流;且万灶沿河而居,日以戈矛弓矢为事”①。到了明清之际,天津卫原有的军事功能逐渐消失,漕运、盐务成为天津商业发展的两大支柱②。随后,由于社会经济基础发生变化,天津以“尚武”为中心的民风民俗也随之演化。至清康、雍、乾时期,此种风貌已得到较大改观:“大江南北知名之士聚集于斯者,踵相接。津沽文名,遂甲一郡,是鱼盐武健之乡,而为文物声明之地。”③ 本文即是要分析在天津从“尚武”风气转变为“文风蒸蒸日上”的过程中,盐商所起的作用。

天津地区濒临渤海,具有得天独厚的盐业生产条件,明初天津的盐业生产,由设在沧州长芦镇的都转运盐使司管理,所以天津附近海区所产的海盐叫作“长芦盐”。清代康熙年间,长芦巡盐御史衙门由北京迁至天津,长芦盐运使司衙门也由沧州移驻天津,从此天津成为盐商的大本营,而聚敛致富的盐商也成为天津社会的中坚。到了清朝中叶,盐商敛财之手段更加升级,因盐商持有盐引,一手遮天,一方面在进盐时无限加大盐包的重量,另一方面在“引地”抬高盐价;同时还夹带私盐出售④。虽然盐商以各种方法攀上了获取暴利的顶峰,但在精神文化上他们依旧是空虚的。必然,如同多数富人,在经济地位提高后,盐商们开始处心积虑地提高文化品位,附庸风雅。而他们为提高自身品位与文化水平所采取的措施,一定程度上繁荣了天津的文化。

一、盐商“以园会友”,延揽名士

明代中叶以后,大江南北的官僚地主商人盛行建造私家园林,天津盐商也活跃其中,其中以张氏家族和查日乾父子最为典型。

1.张氏家族

康熙年间的大盐商张霖酷嗜书画,且喜吟咏,“一生尊贤重士,济人之急”,“每逢乡、会两闹,四方之士出都者赠以资斧,留都者多延至津门”①。其平日豪于家业,不吝金银。在津城东北构筑一亩园、篆水楼、问津园等园林,遇有南北名士过津,无不“适馆授餐,供张丰典”,时人誉之为“好客重才之信陵君”。书画大师石涛北行时,路经津门,被张氏兄弟盛情款待。石涛《清湘书画稿卷》记叙这一盛况的同时对张霖颇有赞词:“天仙下世真才杰,我了心力能超群。君视富贵如浮云,游戏翰墨空典坟。爱客肯辞千日酒,风流气压五侯门。”② 由于张家为南北名士提供了食宿和书画雅集的场所,使大江南北之名宿不期自至。如姜宸英、赵执信、朱彝尊、梅文鼎、方舟、方苞、吴雯、徐兰、沈一摇、邵长衡、查慎行等,均曾寓居其园内,园中“文酒之蒸无虚日”。时人有将张霖之“以园会友”活动比拟为“月泉吟社、玉山草堂”③。张家家资豪富,结缘翰墨,在津门开辟了一个重要的诗文书画活动的场地,为津门文坛增添了动人的篇章。

2.查日乾父子与水西庄

水西庄始建于雍正元年,是大盐商查日乾筑造的文化庄园。经过查日乾及其子为仁两代人的经营,其作为天津文化活动的重要阵地,繁盛了半个多世纪。可以说,没有盐商财力的投入就不可能出现水西庄,而水西庄的文化繁荣也正是盐商文化的结晶④。

查日乾、查为仁父子虽是商海巨富,但“贾而好儒”。津门学人高凌雯在《天津县新志》中称:“查氏园林、宾客,沽上著闻,风雅绵历数十年,实自日乾启之。”⑤ 而其子查为仁更以博大的胸襟延揽天下名士,大江南北名流学子凡道出津门者,无不款接,使水西庄宾客如云,人文荟萃。故时人有“庇人孙北海,置驿郑南阳”⑥ 之颂。一些名重一时的经学家、史学家、诗坛领袖,如陈仪、英廉、陈元龙、钱陈群、杭世骏、吴廷华、万光泰、厉鹗、陈皋、汪沆、刘文煊、朱岷等,或往来于水西庄,或寄居于水西庄。宾主聚首,或吟诗会酒,或同案挥毫,或切磋学问,或共同著书立说,“名流宴咏,殆无虚日”⑦。水西庄里浓郁的文化氛围一改天津自古军卫鱼盐之乡的形象,给天津文坛带来了勃勃生机。

在康、雍、乾年间,天津盐商建造私家园林之风炽盛,除张家的问津园、查家的水西庄外,比较著名的还有金平的岭南轩、龙震的老夫村,张笨山的帆斋、安歧的沽水草堂等,无一不是骚人墨客诗酒酬唱之所,这已在当时形成一种社会风气。“凤凰非梧桐不栖”,花木繁茂、意境深邃的园林自然成为聚拢文人的天然纽带。盐商们“以园会友”的活动为天津地方文化事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不仅在当时推动了诗词绘画等文学艺术的繁荣,更助长了天津人文风气的形成,改变了长期以来天津重武轻文的社会心态形成的俚俗的市民文化,为儒雅文化的发展形成声势。

二、盐商对天津教育事业的贡献

盐商多家资豪富,在地方颇有经济实力,进而就有一些开明盐商,富而思文,造福地方。据不完全统计,自清初以来,天津盐商捐资修建的各类学校就达七十多所。详细说来,盐商对天津教育事业的贡献主要有:

1.修缮府学

天津府学即旧天津卫学,建于明正统初年,由指挥使朱胜捐宅基修成①。清代雍正年间,伴随天津改卫为州,升州为府,卫学亦相继改为州学、府学②。

由于天津“为水乡,水不治则壅,壅则地溃”③,而建立不久的府学也常受其害。“余犹记学宫偏设东关,岁历滋久,诸围垣、射圃咸就颓废。堕址多为左右侵占,水道湮塞,淫霖为祲,无岁不苦倾圮。”④ 因此修复受到损坏的府学,防止其影响正常的教学活动就成为天津教育史上一项特别的任务。明代“历景泰至崇祯二年(1629)而修者五”,至清代,修缮次数则更多。在数次的修缮中,盐商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顺治十年(1653),由长芦巡盐御史张中元倡修;康熙八年(1669),由长芦巡盐御史李棠倡修;康熙十六年,由长芦运司运使卢紘倡修;雍正十一年(1733),由长芦巡盐御史鄂礼、天津知府李梅宾、天津知县徐而发倡修;乾隆八年(1743),由长芦运司运使倪象恺倡修;乾隆十六年,由长芦运司运使卢见曾倡修;同治二年(1863),由长芦盐商杨成钮、张锦文等倡修⑤。从以上资料可以看出,天津府学的历次修缮活动多为盐务官员所倡,而修缮资金则多来自驻津官员及津邑商民(盐商当为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的捐款。由此可知,盐商在促进地区教育发展上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2.兴办书院

清代随着天津商品经济的发展,开始出现商人资助创办的书院,其中盐商贡献了很大的力量,代表有三取书院和问津书院。

三取书院位于三岔河东岸,初建于康熙五十八年。时,津邑商民修筑渠黄口堤岸,发现堤尾处有一座已废弃的赵公祠,遂因之购地,增造学舍、门垣,创立为书院。乾隆二十年,在津邑绅士、庐州府同知王又朴的倡首下,商士共同捐造学舍十二间,并延请教师,教授生徒。每岁给发教师的束修,学生的膏火、奖赏等费,皆由长芦盐商捐资支付⑥。三取书院乃是天津最早的书院,开天津兴办书院之先,它在天津文化史中的地位和为天津教育事业的兴起与发展所起到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

问津书院在城内鼓楼南,是清代天津比较有影响的书院。乾隆十六年,长芦盐商查为义捐出运署旁废宅基地一块⑦,由天津进士、长芦盐运使卢见曾报请直隶总督方观承与长芦盐政高恒,并亲自捐资督建⑧。卢见曾,山东人,乾隆三年任两淮盐运使,乾隆十六年在天津任长芦盐运使。他热心天津的教育,曾为天津的教育状况而感叹:“通都大邑往往设有书院,世习蒸蒸进而上。天津的百川朝宗之地而为京师左辅,顾阙焉未兴,余窃病之。”① 他与众商前后使用白银两千四百余两建成这座书院。在问津书院主讲的均为天津学界名人,有卢见曾、杨蔚农、叶绍本、伍实生等。他们的讲课多以“诗赋乐府”见长,加之地方官员的热心参与,一起推动了以问津书院为代表的天津的书院教育,使天津“文风蒸蒸日上”②。后问津书院学舍经历代修葺,其出资者亦多为盐商。

文化作为上层建筑,必然受到经济基础的制约。天津的文化亦由它的历史所决定。军事建制的由来,水陆码头这一地理位置的特殊性都造成天津尚武轻文的社会心态,文化积淀相对内地古城较为浅显。但同时,天津自古以来也是海盐的产销基地,是盐商的大本营,这批聚敛致富的盐商一度成为天津社会的中坚,他们自身的活动对天津的文化氛围产生了深远影响。

盐商作为暴富的剥削阶级,生活奢侈糜烂,一定程度上败坏了社会风气,但我们也应该看到,一些具有远见的开明盐商,富而崇文,一方面提高自身文化素养,一方面不吝其财投入文化、教育以及社会公益事业。起造园林,收藏名迹,延揽名士,修缮府学,兴办书院……不论其动机是否为了沽名钓誉,在客观上毕竟为天津集结了一大批文人才俊,推动了天津文化教育的发展,使得天津风气为之一变。从一个原本尚武的地区,到后来出现乾嘉时期的文化高潮,天津盐商为提高自身品位与文化水平所施行的文化行为,改变了明代天津文风不盛的状况。就这一点来说,盐商文化在天津文化发展史上功不可没。

(责任编辑周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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