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陶都的沉思与激情

冯光辉

上世纪的80年代初，我经常到宜兴会文友并在丁山小住。在这个谓之陶都的小镇上，每天的清晨，我总被叮叮当当的悦耳声所击醒，后来知道那是窑工在检查陶制产品的质量。在蠡河边的叮当声中，因为诗歌，我与范双喜相识了。那时的双喜还在药厂当工人，瘦弱文静，但每一块骨头都与诗歌有关，在一起时虽然不多言，但却展现着对诗歌的真诚目光和关注人类生存的忧患意识与文学元素。后来我到宜兴，也受邀到他家小住。那夜，在他的小小的书房里我们就着清茶，聊着我们知道的天下事，当然主题总是文学，双喜也拿出他的诗稿让我阅读。我没有任何理由来扼杀他当时写出的诗歌，稚嫩的诗歌也是诗歌。

谁也无法阻止这个西氿边的诗人在茁壮成长——

因为当时双喜的家庭，交织的温馨与艰困在锤炼着他的品行与意志；

因为当时双喜的书房，竖着的书脊如一株株五彩树滋养着他的灵性与才情。

那夜的时间有意延长给了我们，直至黎明。

之后，我到一家文学刊物供职，便不断约他的诗歌，因为经过十多年的时间，双喜的诗歌作品已经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这种质的飞跃其实来源于他严格的文学修炼和品行修养。

那次，省作协的读书班在宜兴之地举办，有一堂课是苏叔阳授课，我与苏先生有过多次接触并请教有关创作上的问题，便也想拉上双喜来听，我与双喜通电话，惜他有事情没有到场，电话里才知他创作了长篇小说《不谈爱情，别伤心》，目前正在修改中。终有读到这部长篇小说的机会。知道诗人写小说总是很好看的，苏童、余华、阿来等等都是写诗起家，后来写起小说来顺溜着呢。

果然，双喜的长篇小说《不谈爱情，别伤心》，从结构也好，从语言也好，从故事情节也好，都是不错的，一出手就是力作，难能可贵。这是一部与爱与婚外情有关的长篇小说。双喜运用着娴熟的诗歌语感和韵律，讲述着一座城市中的人与人、人与情、人与钱、人与事、人与性、男人与女人或女人与男人的故事。

双喜所生活的城市，是苏南经济发达的城市，各式人等都在双喜的目光之内，种种现代生活的方式烂熟于心，而作为作家的双喜清醒地把握着城市人脉搏，他让这个城市成为自己情感思索的硕大的显影器，将所有人的真善美、所有人的欲望与所思所想凸显而出，来自民众的故事始终是极致的暴露，使他描写起这样的一群人得心应手。双喜的笔下折射出城市生活中的温香腻软、以及冷峻自持与无奈，展现着同一个城市中人们不同的生活处境和命运选择。

在不徐不疾的小说叙述之中，双喜的一百双眼睛，都在灵魂的各个方位上闪发诗歌的光辉，闪发小说的犀利，因为键盘前面的双喜，有着诚实善良的诗人品性，有着对社会、对生活的忧患意识为内核的厚重思考。他关注着民族的、人类的精神命运，拒绝着个私化的情绪诗歌写作以及个私化的小说写作，拒绝着在象牙塔里构造精致的语言花园的创作。在这部长篇小说里，其简朴的叙述语言的射程，都在目光所及的厚重与沉思之列，也在他勃发的激情之列，通篇传达出双喜对生活的思索与忧患意识。

小说里出现的人，如男主人公“我”、杨苇、金熙、章洁、陈丽等，都在双喜的笔下，严峻的袒示出他们各自的喜怒与悲凉，这部小说可读性强，其情节也如一水五折，矛盾迭出，悬念不断。许多场景的描写或者细腻的语言里，也蕴涵着生活哲理。如“从一个纯洁的少女演变成一个‘鸡或者说是十足的荡妇需要多长的时间？是一个念头、一瞬间、一年，我也说不清楚。”“啊，你在新华书店？我也在的啊。听金熙说她在书店，我马上转身找了起来。这一转身，还真的看见金熙在书店最里面的书柜前拿着手机正朝我张望呢。不知真是缘分，还算是冥冥之中的巧合。我和金熙相视一笑，便慢慢走向了一起。”

对物品的描述也让我惊奇，真不知双喜怎么能够陈述得如此详细——“是啊，我知道这是装饰品。我说道，这种柳树条是把外面的皮剥掉，放在有防腐剂的水里浸泡后，再经过高温处理就呈现出这样白色的坚韧长条来。现在许多宾馆饭店和娱乐场所都把这种柳树条作为一种艺术装饰品来点缀房间的，但首先是不能用这么多的柳树条胡乱放在一起，堆在角落；其次这些柳树条要放在玻璃壁柜或者是放在有造型的木架上，再配以彩色的灯光打上去才能体现出它的装饰效果来的。现在你背后竖在那里的那些柳树条，已经不是艺术装饰品了，而是农村家里烧火的柴条了。”这无疑是双喜对生活的观察，无疑是热爱生活所致。

《不谈爱情，别伤心》，在双喜这个长篇小说里，情节发展合乎逻辑，人物生动，故事丰实，而小说最基本的东西是故事，是所有小说家最难做好的。双喜一出手就做的比较好，基点在此，谁都真诚地期待着他以后会有更好的小说力作。

作为脚踏在陶都坚实土地上的诗人，可想他在创作时一定激情迸射，因为在我读完这部作品时，觉得小说里包含了他的心灵独白，包含了他在喜怒哀乐中进行的思索和选择。正如他在后记里所说——我也没有带一把道德的标尺去衡量和评判书中的人物，我所要表达的是现代人在婚姻以外面对爱情、情感或者说诱惑的一种艰难、尴尬和痛苦的抉择。

说不定双喜又将借助小说这样的形式，把这个城市的生活底细全部抖落出来，作为时代档案，作为民众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