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是莫言
2012-04-29马特
马特
【√】政府只做对了一件事,就是不干涉作家的创作自由。只要不干涉,总会涌现出伟大的作家和伟大的作品
作为首个中国籍作家莫言荣获诺贝尔奖,中国文学终于圆了诺贝尔梦,这本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好事,但居然也能在中国社会引发争议和分裂。很多人跌破眼镜,不肯相信中国作家也能获得诺贝尔奖?诺奖应当属于海明威、加缪、聂鲁达、马尔克斯这些海外大腕儿。就算颁给中国人,也应该优先从那些天天充当社会良心批判政府的公知里拣选呀?凭什么轮到莫言?
淡定,淡定,无需大惊小怪、妄自菲薄,笔者从来不怀疑中国人会获得诺奖,不是莫言,也会是苏童、余华、王安忆。
为什么呢?无他,概率原则使然。中国人口占全球五分之一,中国人的素质也差不到哪儿去,根据概率论总会出现合适的人选纳入评委的视野。何况,中国的剧烈的社会转型为作家提供了丰富的素材,这个时代的观察者、记录者、批评者,都会随着这个风云激荡的大时代而留下自己的印记。文化艺术领域,作品的存在意义和它的背景和影响力是不可分割的。
当中国崛起的时候,中国文化就像池塘里的鸭子,随着池水高涨自然水涨船高,有人关注,有人翻译,有人交流,有人评论,有存在感就有获奖机会。
那么,对于今日中国文学的成就,政府做对了什么?很简单,正如莫言获奖访谈感言,政府只做对了一件事,就是不干涉作家的创作自由。只要不干涉,概率原则就会在14亿人中默默发挥作用,总会涌现出伟大的作家和伟大的作品。
中国社会的表达自由相对于以前确实有显著的进步,这让我们想起了著名演员赵丹的临终遗言。
赵丹总结自己坎坷的一生,认为“管得太具体,文艺没希望”,“党领导国民经济计划的制定,党领导农业政策、工业政策的贯彻执行;但是,党大可不必领导怎么种田、怎么做板凳、怎么裁裤子、怎么炒菜,大可不必领导作家怎么写文章、演员怎么演戏。文艺,是文艺家自己的事,如果党管文艺管得太具体,文艺就没有希望,就完蛋了。‘四人帮管文艺最具体,连演员身上一根腰带、一个补丁都管,管得八亿人民只剩下八个戏,难道还不能从反面激发我们警觉吗?!”
反过来,政治不干涉文艺,文艺是不是必须干涉政治呢?莫言的反对者大都持这种观点,用艾未未的话说,莫言获奖是对“人性和文学的侮辱”,因为他向政治妥协,还抄写过一篇什么领导讲话。问题是,文学家是不是公知?中国文学有个传统叫“文以载道”,而道统是凌驾于政统之上的,因此文学家为自己设计了个至高无上的地位,社会的良心、现实的批判者,帝王师或者哲学王。
这种泛政治化倾向同样值得警惕,因为现代政治与传统不同,任何参与者都是平等的,都只享有普通公民的言论自由,不存在道统捍卫者这一天生高人一等的角色。换言之,现代社会是一个经济、政治、文化正常分工的社会,而文学家妄图超越自己的边界扮演公知,结果往往成为笑料。
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同为诺奖作家的索尔仁尼琴,他因为批评前苏联体制而暴得大名,但作为公知却是一个顽固保守的泛斯拉夫民粹主义者,他批评转型后的俄罗斯堕落、软弱、物质至上,主张重振俄罗斯帝国,甚至1996年发表小说《在转折关头》冒天下之大不韪重新评价斯大林,称“大家都懂得失去了一个最伟大的人”,但“还没有完全明白失去了一个什么样的伟大人物,还需要再过许多年才能认识到,是斯大林使得整个国家开始向未来奔跑”。波兰作家康布罗维奇干脆直言索尔仁尼琴浪费了一个作家的生命。
让政治归政治,让文学归文学。莫言不是索尔仁尼琴,也幸好不是索尔仁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