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的朋友我不嫌

唐宝民

索尔仁尼琴是一个麻烦不断的作家。1945年，他因在和朋友的通信中“批评斯大林”而被捕，在劳改营度过了八年暗无天日的苦役生涯。从劳改營出来后，他又被流放到了哈萨克斯坦。

索尔仁尼琴曾把自己的写作称为地下写作，因为他的作品都是在揭露极权主义的残酷本质，所以当局把他视为危险人物，想方设法加以迫害。因此，许多人担心受到牵连，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但苏联著名指挥家、大提琴演奏家斯拉瓦·罗斯却主动找上门来。

1967年春，斯拉瓦到梁赞州演出，听说索尔仁尼琴也住在这座城市，就登门拜访。在交谈过程中，斯拉瓦注意到索尔仁尼琴的居住条件特别差，便主动邀请他到自己莫斯科的家中去住。索尔仁尼琴搬到斯拉瓦家后，虽能安心写作，但仍然受到当局的干扰，不但被作家协会开除，作品被封杀，而且还牵连到了斯拉瓦夫妇。但斯拉瓦夫妇依然让索尔仁尼琴住在自己家里，并对他照顾有加。

1970年，索尔仁尼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苏联政府十分尴尬，便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批判索尔仁尼琴运动，甚至将他骂作“卖国的犹大”，他的妻子被开除公职，岳母也被开除党籍。这时，斯拉瓦又挺身而出，公开为索尔仁尼琴打抱不平，为了不连累身为国家大剧院演员的妻子加利娅，他竟提出了一个假离婚的办法。接着，他写了一封公开信为索尔仁尼琴辩护。

当局当然不会因为一封信而改变做法，于是斯拉瓦开始给各个领导打电话，或亲自拜访，试图让他们理解索尔仁尼琴，允许索尔仁尼琴的作品出版。然而每次不等他开说就被拒绝了。

如此明目张胆地为“国家的敌人”说话，恼羞成怒的当局很快做出决定：将斯拉瓦封杀三年半，不准他参加任何演出活动。加利娅虽然还能参加演出，但也遭到了重重阻挠，当局甚至设下圈套陷害她，好在被她及时识破。

他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连生存都成了问题，于是想到了出国谋生，便上书勃列日涅夫，请求出国工作两年。恰好美国参议员肯尼迪当时在苏联访问，听说了斯拉瓦夫妇的遭遇，很同情他们，便在与勃列日涅夫会见时提到了这件事，勃列日涅夫批准了。1974年，斯拉瓦一家离开苏联，开始了流亡生活。1978年，斯拉瓦夫妇被剥夺了苏联公民的资格，不得不在国外辛苦辗转，饱尝各种辛酸。

历史毕竟是公正的。1990年1月16日，苏联恢复了斯拉瓦夫妇的国籍，洗清了强加在他们头上的所有罪名。可以说是索尔仁尼琴害得他们四处流亡，但在加利娅的回忆录中，却看不到一句对索尔仁尼琴的怨言。

编辑/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