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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从春风里走过

2012-04-29郑荣来

粤海风 2012年4期
关键词:李剑缺德文艺界

郑荣来

十一届三中全会给文坛吹来解放的信息,作家、艺术家和评论家纷纷以最快速度拿出作品,评论家则广开言路,为文艺的春天推波助澜。从1977年到1982年,各类文艺研讨会很多,我作为文艺记者,参加过其中一些活动,聆听过许多文艺精英和著名人物的讲话,也采访过一些曾为我景仰的名流。

每次出席研讨会的,都有不少才华横溢者,他们辩才出众,文采飞扬,或热情洋溢,慷慨激昂;或思维敏捷,行云流水;或如哲人思辨,逻辑缜密;或如演说家讲演,富有煽动性。各色才俊,各以自己的智慧,汇成百家争鸣的气象。历史上曾有诸子百家争鸣于世,此刻则有新时代群贤拨乱反正于文坛。此时的文坛,热闹景象可谓前所未有。时有热烈争论,却又都是摆事实讲道理,没有人打棍子扣帽子,一反以往惯有的风气。

领导人与文艺家平等交流,成为文坛的温馨气象。1979年1月2日,中国文联举行迎新年茶话会。胡耀邦正式以中宣部部长的名义,与文艺界300多著名人士见面。他让当时任中宣部副部长兼文化部部长的黄镇宣布:文化部和文学艺术界在“文化大革命”前17年工作中,虽然犯过这样和那样“左”和右的错误,但不存在“文艺黑线专政”,也没有形成一条什么修正主义“文艺黑线”。第一次公开、彻底否定了“文艺黑线”论。

接着,胡耀邦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代表党中央向作家、艺术家发出热情的呼唤:“我们偉大祖国奔向四个现代化的时代列车,现在已经开动了!党的三中全会公报,就是这列列车启动的汽笛声。”呼吁作家艺术家,“尽情地大胆地唱出奔向四个现代化的最强劲的进行曲,用手里的琴弦拨出时代的最强音!”他要求党的宣传部门树立新风,与文艺界建立新的关系。他说:林彪、“四人帮”把我们党和文艺界的关系彻底破坏了,他们设置了数不清的清规戒律,抓辫子,戴帽子,打棍子,把全国的文艺界办成一个“管教所”,我们要砸烂这个“管教所”,要建立新的,也就是恢复毛主席创立的党和文艺界的关系。话到激动处,胡耀邦还不时从座位上站起。

过了不久,胡耀邦亲自做了示范,平息了一次火药味很浓的大辩论。1979年6月,《河北文艺》在显著的位置上刊登了一篇文章《歌德与“缺德”》,作者是河北石家庄军营的青年李剑。文章对“伤痕文学”作了大批判,认为文艺工作者的任务是“歌德”——歌颂党、国家和社会主义,而不是“缺德”——专门揭露“阴暗面”。文章把写“伤痕”、揭露社会主义时期生活中的阴暗面的作品斥责为“缺德”,嘲笑文艺界一些人“没有歌德之嫌,却有缺德之行”,并由此主张社会主义文学只能是“歌德”。此文的极左倾向,引起强烈的反应,多家大报都发表文章予以批驳。《人民日报》经我之手也编发过这类文章。

9月6日,胡耀邦参加了有20余人参加的座谈会,并作了循循善诱的讲话。他说,《歌德与“缺德”》这篇文章,确有缺点毛病,毛病错误就是同毛主席主张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相违背,同中央的方针不合拍,李剑同志的调子不合时宜。但是王若望同志的批评文章说理不够,火气也大了些。对王若望这样文坛上的老同志,应提出严格要求。你们(指河北省有关领导)回去以后,不要再争论、算账,这个账已经算清了。李剑同志回去检讨几句我们欢迎。胡耀邦的讲话使这场争论趋于平息,作者李剑也作了自我批评,并进而摆脱了被追究责任的局面。

1982年9月8日上午,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和中国作家协会,联合邀请首都文艺界近50人,座谈学习党的十二大和胡耀邦同志所作的报告。我前往采访并写了报道,在《人民日报》上发表。

中国文联副主席夏衍主持座谈会。他说,十二大的报告,几经酝酿,反复讨论,充分反映了党和人民的意志。它提出的争取“三个根本好转”,与我们文艺界的关系十分密切。老戏剧家李伯钊在座谈会上作了激昂、热烈的发言。她说,党的十二大,继承了我们党的优良传统,继承了毛泽东思想。我们党克服了许多困难,取得了今天的胜利。我们前面还有更加光辉的前景。我们文艺界,应该在党中央的领导下,在精神文明建设中发挥自己的作用。我对共产主义是充满信心的(为了准确,我还特地到她家请她核实这些话)。老作家丁玲说,我列席了党的十二大,心情十分激动。为了贯彻党的十二大精神,我们文艺界的同志,要以诚相见,要团结起来。要通过整风,通过批评与自我批评,达到新的团结。我是个小兵,又是个老兵。我要努力写我的小说。像春蚕吐丝,至死方尽。八十高龄的胡风也在会上发言,表示要尽自己的努力,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中年作家王蒙也不忘拨乱反正这一话题,他说,听了胡耀邦同志的报告,很受鼓舞,增强了信心。他的《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得到平反,心情很激动。听到歌曲《洪湖水浪打浪》,也很激动,甚至哭了,因为原来以为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听到它。还有刘少奇同志的冤案能否平反,也曾担心过。但现在,这些都得到了改变。拨乱反正,这是一篇很不好做的文章。困难之大,在世界政治史上也是少见的。但是,我们党中央,稳定地、正确地解决了它。这些事实,使我对党,对前途,都充满了信心。

这年的12月4日,蓝翎和我,访问了正在参加第五届人大第五次会议的周扬,请他谈对进一步落实知识分子政策的看法。这位曾让我视为高山仰止的人物,他在西单的简朴无华的家,曾让我惊讶不已;他于不久前在一个会上沉痛表示,他过去整过人,他很难过,他要对曾被他伤害过的同志表示道歉。他的真诚检讨,让许多人都为之感动。而这天,他面对我们二人,谈到不幸过早去世的中年有为的科学家蒋筑英、罗健夫,深深表示悼惜,并悲痛地流下眼泪,停顿了许久,说不出话来。他爱惜人才的真情,再一次打动了我。我此刻方知,他是很富有情感的人。我们写了一篇报道,记下了这一细节,刊发在《人民日报》上。

这些年来,我偶尔路经上述一些故地时,思绪往往禁不住闪回到三十多年前。那些当年经常开会的地方,有的是我第一次看见并聆听胡耀邦讲话之所在,有的是我第一次看见并聆听周扬讲话的场所。如今,这些地方面貌都有很大改变,有的会场已不存在或改造得难以辨认。但我的记忆依旧,当年的会场,我崇敬的人物坐过的地方,依旧留在我心中。那是当年文艺走向黎明时刻的印记所在,我作为文艺记者,也正是从这里走过,这些场所的旧时景象,总是历历如在眼前。虽然陵迁谷变,但那道黎明的曙光,却是永远地光亮着。它给人的鼓舞力量,总是那样不可磨灭。感觉中,时代从春风里走过。

(作者单位:人民日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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