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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邓石如一起过年

2012-04-29王犁

西湖 2012年5期
关键词:邓石如牛肉干书架

王犁

邓石如是一只猫的名字。

提起养猫,总会有这样一个印象,老人、阳光、空气,一切都干干净净。

上海的陈子善老师喜欢猫。有一次,在杭州晓风书屋碰到,知道我是画家,让我看到有好的画猫的作品,复印几张给他,我复印了几张黄胄和徐悲鸿画的作品。现在想起来,还是随意了一点,画猫的高手应该是张正宇,那几笔水墨,拙拙的,真是深入猫髓。前几年看到蒋文兵先生的夫人施铮铮女士画的猫,也有别趣。为什么说随意了一点呢?黄胄和徐悲鸿画的是画家画的猫,造型准确,用笔爽快;而张正宇和施铮铮画的猫,是述说与猫的感情,甚至像在画自己。其实施铮铮女士园艺出生,作为画家的夫人,偶施翰墨,反而更容易真情流露。

我肯定画不好猫。每次看到朋友养小动物,总是纳闷,怎么会有那么多闲心伺候它们。前些年,去好友王谦家,看他的夫人马琦在家把花花草草养出一番生机,还写了一篇养花种草的文字,清新可人。受那篇文章的影响,自己也开始养花种草起来,养的主要是绿色植物。每天在虎跑等校车,碰到学校的花工叶师傅,有什么问题,请教一两句,倒把几棵龟背竹、滴水观音养出声色来。

辛卯岁末,大学的同班同学岚岚来电话,说全家要去三亚过年,十来天家里没人,担心替小孩贝贝养的那只猫没人看护,已经问了一圈,周围的人只有我有可能照料它。我一听就发憷,并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没有养宠物的经验,怕养不好,或者逃跑了没法交代。其实岚岚多年来对同学的友谊和侠义心肠,作为朋友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她的要求,干不了也得干。岚岚又接着说:“现在只有靠你这个舅舅可以照料了!”说到这个份儿上,根本没有时间给我犹豫,只有说:“带过来吧!带过来吧!养不好不要怪我。”已经到三亚的她,委托人送过来,有猫、猫房、猫砂、饭碗、水碗、猫粮,一应俱全,忘带了一把铲子,还好我养花种草换花盆有一把铲子。

一只小猫,灰黑的斑纹从头绵延到尾巴,灰斑纹还从面部滑过右耳,遮盖住右眼,一点点眼角倒还在白色的区域,白色是纯白,黑色的花斑上有些更黑的笔划,像锲形文字,隐约可见。左耳有块白斑,仿佛白色区域跳上去暂时呼应一下,耳朵贴下来,可以与左脸的白连成一片。鼻子和嘴巴很小,鼻尖有一小点肉肉的粉色,两边扯出一些白色的胡子,与白色的脸部混成一体,不仔细看还难以发觉,要不是黑色部分几根眉毛的提醒,真难发现这么小巧的猫咪脸上会扯出这么威猛的胡须。猫房是红色棉料,蓝白花纹,手感很好,里面还有一块棉纱的垫子,可以取出来晒。到家后,我先注意门窗的关闭,内心深处最担心小猫跳出窗去领袖群伦,养瘦了是另一回事。居室是两室两厅的空间,南北两卧之间有一个公用的卫生间,两厅是连贯的其实也就一厅。我从北凉台找来一只脸盆,按要求倒进猫砂,问过送猫来的朋友,他告诉我七八公分样子或者再厚一点;把饭碗和水碗洗好,倒上猫粮和温水,打开猫粮的袋子,像刚出炉的饼干,有点诱人的气味;还有猫房,在洗手间外过道的墙根,一字排开,不用立租界界牌都知道,这个区域全都归你了,你就殖民统治去吧。岚岚电话里告诉我,它叫“咪咪”,可以叫它,听得懂,是女生。我想怎么叫“咪咪”呀!又是女生,太直接了吧!不行要给她取个大名,小名就叫“咪咪”好了,正式场合还是要有大名,你看从大英帝国派往各地的总督,不是公爵就是侯爵,名字还很长,至少也得三个字叫彭定康吧。米兰-昆德拉的小说里有一个角色还叫“托尔斯泰”,我们就叫“邓石如”!找点《白氏草堂》线条的质感,大名男性化一点,有声势,我自言自语地商量。

邓石如从它的驾辇中出来后,一阵乱跑,走遍了全屋的每个角落,而且有点疯狂,一点点也没有女生的矜持,我仿佛有点明白,它不是来暂住,是来野生驯化,恢复远古祖先的本色,就像东北虎去南非。餐桌、画案、窗台、空调,以及厨房的灶台,一个不落地乱跑一气。我对它有点小生气,开始不理它,忙自己的事情,该干吗干吗。一两个小时后,突然开始没有声音了,我想了一圈门窗,特别看了一眼厨房的纱窗,只要门窗没有问题,肯定在家里,也就没有理它。等我中间去洗手间打开灯时,看见邓石如蜷缩在洗手间最黑暗的角落,在发现我注意它的一瞬间,表情上那种无故的可怜和对陌生地的害怕转化成愤怒,一阵子乱钻,看也没有什么遮蔽的去处,又顺势跑出洗手间,开始进入第二轮野性驯化任务。随它疯,不随它也没有其他招,又过一会儿,又没有声音了。暗自思忖:“藏到哪里去了呢?”我大概看了一下可以藏身的地方,床下、洗手间的洗衣机后、厨房的冰箱后、画案下堆放杂物的间隙……没有,它总可以超出你的想象,找到它的藏身之处。直到午餐时分还不见动静,有点小担心,到哪里去了呢?不可能啊!又看了一遍可以想到躲藏的缝隙,没有,还是没有,再忍一忍,先不要告诉岚岚,省得她担心,午睡后再不见动静,得先告诉一声。当我拉卧室窗帘准备午睡时,只见邓石如蜷缩在窗帘里,我拉开窗帘的那一刻,先是退缩一下再是一惊,跳下地板一滑溜地跑向客厅。难怪找不到,柔软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几乎与窗帘褶皱搅在一起,悄无声息。嗨!真是玩躲藏的高手,难怪叫“躲猫猫”!

两点钟后午睡起来,客厅暗暗地没有什么声息,我打开灯,到处看了看,没有什么猫的迹象,猫粮也不见有吃的痕迹,唯一可感觉的是有一只倒地的纸篓,或许是在它东奔西窜时撞倒的。厨房、餐厅、客厅的画案上下都没有,卫生间里也没有,北面卧室堆满杂物,一直关着门,假如进了北面的卧室,塞在那一角落,那可悲摧了。人间蒸发?有前一次寻找未遂的经验,相信邓石如会在我无力寻找的地方躲藏起来,再等等吧!还是不自信地看了一圈门窗,应该没有出逃的通道。又开始忙自己的事,先拖地板,再写字,想起来叫两声“咪咪”。一直到晚上,我有点不自信起来,把家里想象得到可以躲藏的间隙看了一遍,又进北面的卧室,关上门,打开灯,拿着去年看克孜尔洞窟买的手电,在杂物间橱柜下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但还是不自信只能说基本上是没有,何况门是关着的,确实是其他地方已经找遍,才想到北面卧室,唉!筋疲力尽。

晚上岚岚电话问猫咪怎么样,我只有解释中午的情形,肯定躲在我们想象不到的地方。再看看!岚岚说以前在朋友家寄养,反应没有这么强烈,大概是长大了。我还对她说,再看看,适应下来,总会出来的,其实是鼓励自己。岚岚说猫咪很讲究卫生,猫砂用过后要及时帮助它清理,不然它就不用这个厕所;小便会结成块,清理很方便;吃的不要与厕所放得很近,它会觉得不卫生。难怪!我都放在一起,一字排开,仿佛要马上告诉别人家里有猫的声势。赶紧把它的水罐和饭碗移到餐厅去厨房的一侧墙根,算是与厕所的砂盆有点距离。

第二天早晨根本没有猫咪出现的迹象,我仔细想了一下晚上好像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那会在哪里呢?其实到上午十点钟左右,我仿佛听到“咪”的一声,由于没有第二声,如同天籁,我不敢相信是否是臆想还是真的听到。我开始自言自语,隔一段时间多会说一声:“咪咪……你在哪里?”岚岚电话里给我说,要注意联络感情,有空用手摸摸它,它不吃东西,得先去超市买一点牛肉干,先适应适应,让它感觉你对它好。还联络感情呢!影子都没有。

晚上,房间里开足空调,一点不觉得岁末的寒意,我写着字,开着电视,东方卫视“达人秀”总决赛,高潮迭起,一位台北大学生扮演的小丑和火锅店女服务员模仿男声演唱,PK已到最后的关头。我仿佛又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咪”声,赶紧调低电视机的音量,等第二声“咪”出现时,邓石如已经出现在客厅的空阔处,谢天谢地,终于出现了!我赶紧给岚岚发了一条短信:“猫咪现身,请放心!”它又开始在屋里搜索走动,慢慢从容起来,先沿着长线条的墙根游走,再跳上几个可能的制高点,并没有理睬我的感觉,甚至看也不看我一眼,来藐视我的存在,等走完后又回到它先前藏身的地方,我才发觉它就藏在客厅书架最底层一格的空当里。这一格在最北的角落,外面墙根还堆了几叠放不进书架的书,也是邓石如跳上跳下的几个制高点之一,远看黑乎乎的,走近又在视平线以下,只要往里一缩,只看见一排书脊,确实超出想象,上午无意听到的天籁估计只是它的梦呓。

第三天早晨起来,看见猫粮一点也没有动,邓石如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我琢磨着它那么讲究,是不是把它的水罐和饭碗搞错了,带来的水罐和饭碗一方一圆,估计方形的是水罐,圆形的是饭碗,放错了,放错了,我把它们洗洗干净换回来,加入新的温开水和猫粮。邓石如还躲在书架里,满房间被它踢翻的垃圾桶,它自己的猫房侧身倒翻在卫生间门口,看得出它对这新猫房并不满意,但不满意是猫房本身还是猫房建筑的位置。我真的得去超市买一点牛肉干哄哄它,别不吃东西,又时常作消耗体能的高难度野化训练,十天后岚岚看到它,只剩一张皮了,我这舅舅是怎么当的!下午去小区门口的联华超市,明天就是年三十,超市里人山人海,我找到买牛肉干的货架,品种琳琅满目,买什么呢?四川味的麻辣,还是上海产的口味清淡,为了保险起见买了两种,再带上自己要冲咖啡的鲜牛奶,碰到好友石栋,问起怎么来买牛肉干?我说朋友寄养的一只猫不吃饭,石栋很惊讶:“啊!都养猫啦,彻底塑造孤寡老男人的形象么!晚上来看看你,给你带点年货来,充作社区对新一代孤寡男人的关爱。”晚上一阵敲门,知道是石栋,小心开门,怕邓石如一下窜出去。石栋进门,一大袋食品:土鸡蛋、浦江熏干、几块番薯、新鲜牛肉、腊肠等,还有一箱葡国的红酒,边放东西边说自己代表母亲周阿姨来关心一下孤寡老男人过年。

睡前,我在饭碗里扯了几块上海口味的牛肉干,大年三十的早上,看到牛肉干已经被吃掉,自己带来的猫粮反而一点也没有动,而我打开的牛肉干的袋子,已被它瞎咬一气,跌落在餐桌下,还好我多折了几层再夹上铁夹子,没有被它打开。可其他几个袋装的食品就遭殃了,都被一阵乱咬,发现里面装的不是牛肉干就放弃。小子晚上够忙的,一早又没有了声息,往书架下一看,仍然盘踞在它自己开辟的角落,猫房仍然被踢翻在卫生间门口,真不愿意睡进自己的房子。从猫砂撒的一地来看,厕所已经用起来了。我只得把它晚上动过的物件一一归位,再把地清扫干净。并给岚岚短信:“猫咪已正常生活,开始吃东西。”岚岚电话说,这次到我这寄宿长大了反应强烈,三十晚上放鞭炮的时候,估计还会折腾。打扫完卫生,我看着猫房,好好地干嘛不住?思忖着给它换换地方,移到卫生间,光线暗是可以,但总是有点亏待它;餐厅放茶叶的小冰箱和一张放梅瓶的木几间有一段空隙,光线适合,但紧挨着冰箱,冰箱一段时间就有声音,而且是机器的低音,估计不合适;我提溜着猫房在屋里晃荡,就放在它自己选择书架的上一格吧,边上还堆着书挡光,我把那一格的书取出来,把猫房侧放进去,门口正好有块空隙,书架前几堆书倚墙而叠,高低错落,高的挡光,低的助其进出,就这么定了,这就是邓石如“铁砚山房”所在地!

自从邓石如来了以后,每一次出外回家就先看看邓石如在不在,开始时是担心它跑了,慢慢地是好奇,不在家的时候它会在干吗?年三十下午游泳回来,开门,屋里一片寂静,唉!邓石如呢?我又粗粗地满屋四下看了一圈,没有动静,再往“铁砚山房”一看,它舒服地睡在里面,还把一小爪伸在门口,有一小点忘乎所以。

年三十晚上,我边听春晚边写字,从下午四五点钟晚餐时间到凌晨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邓石如并没有像岚岚说的那样反常,在跟我保持一段距离的前提下,已经选择了自己歇息的据点,我一直好奇它怎么喜欢坐电视机旁的机顶盒上,整个身体蹲坐在哪儿,挡住机顶盒的排气孔,一坐个把小时,我在排气孔上放一充电器,它移移屁股照旧,一点也不会抵抗踢翻影响他坐姿的充电器。要么睡在电话机旁的一块盖电视机的布上,自己用身体一压,挤出一块平面,其实下面都是我的什么手机充电器、相机充电器等有绳有线的块状物,而后是电视机里春晚主持人的聒噪,一年又一年的群唱,或许是认为太老套了,邓石如就在电视机边安然入睡,小肚一鼓一鼓地像只自动的气囊。睡醒后会跳下来,先好好伸个懒腰,踮起四脚,甚至探一探前腿,看看自己伸展的长度,再往上弓起腰,一副江湖老客的样子,其伸缩之长一点不像一只小猫。接着是屋里一阵乱跑,不断地提升自己登高攀爬的难度,它已经开始尝试借助助跑的惯性,爬上我的大画架,后来发觉画板上的毡毯,正适合它利爪的吃力,更是想上去就上去,无须跃跃欲试。借助画架的高度,它又跳上书架的最顶格,书架是48厘米×45厘米左右一格布满东墙,书由于版式不同,总有边缘和上面的空隙,这可给邓石如有事情干了,它会沿边缘攀爬,慢慢地过格,腰的伸展几乎像手风琴,柔软自由。走进一格后,先用前爪试试书的稳固程度,只要自己可以塞进去的空隙,都会把自己塞进去一下,以测量一下空间的容量。有些格32开的书是里外双层,它会觉得不稳定,不作无谓的尝试。我把画架移开一点,让它没法借助画架的高度上书架,它也会尽可能跳上,而后从画板上俯冲下来。几天下来,我实在不忍心画板的毡毯上日渐增多的爪痕,把画板从画架上取下,把有画毡的那面背靠在西面没有书架的墙上,嗨!这邓石如可就跟这画板的毛毡耗上了,它会从背面往上攀爬,直至墙面的斜角顶端,还要往上挤几下,在爪子实在吃不住身体的重量才作罢。我只有把画板的毡毯那面与其他画板贴紧,才保全毡毯的完好。

顶着餐桌靠厨房墙的那端,放着一只储藏茶叶的小冰箱,靠北卧的墙,也像客厅书架那样打上木格,只是小一点,本来想放一些好玩的杂件和生活常用的瓶罐,现在由于日益增多的书籍,最近慢慢被我开发成书架,书架外挂着一张小得不能再小几公分的油画《桐君山》,装了一个五六十公分长宽的画框,六十年代的富春江,在桐君山的雾霭中一直流淌在我餐桌后的墙上。小冰箱和书架之间有一扇透光用的玻璃门,门前摆着一放梅瓶的木几,木几上堆着两摞八九十年代的《书法》杂志,杂志上放着一只宜家买来的立式小镜框,小镜框里夹进一张从《美术报》剪下的鲁迅与新兴版画群体的合影。这个制高点被邓石如看上了,我赶紧把鲁迅和他的年轻朋友移开,省得在邓石如的野化常规动作中遭殃。邓石如先是上小冰箱,再是上木几,借木几的高度弹跳到餐厅这排可以跳上的木格上,妄图来回移动,它用爪探探那只《桐君山》的镜框,一阵摇动,不是可以支撑的边线,但晃动也能证明自己的存在,那就不时地上去晃动一下吧!我只有降低木几上堆杂志的高度,让邓石如无法跳上可横行到挂画的那格。

几天后,岚岚来短信问猫咪怎样了,我回:“宾至如归,就怕它过几天后不想回去了。”岚岚复:“哈!那我就放心了。”

几天下来,发觉猫咪开始起居正常,就是每天早上起来,砂盆边一地猫砂要清扫,其他还真没什么麻烦的事,而且邓石如等与你熟悉起来后越来越开始粘人。我在客厅写字,它就在客厅晃荡,更多的时间是在电视声里狂睡,那种藐视中国电视人水平的伎俩,让人大跌眼镜!

其实也有邓石如看得上的电视,不知是初三还是初四,中央六套放安东尼-明格拉的《冷山》,一部以美国南北战争为背景的反战片。为了养病到偏僻的冷山布道的牧师,看到妮可-基德曼演的女儿,思恋才认识不久就上前线的裘德-洛,妮可说自己几乎都不了解他,为什么如此地思念,牧师安慰说:“我与你母亲一起只生活了二十天,足以让我思念一生。”蹲在餐桌上傻看着电视的邓石如,每每在我内心起波澜时,认真地看我一眼,以示同感。牧师过世后,冷山由于战争带来的灾难,民不聊生,灾难助长人性的邪恶,几个村痞让冷山的村民雪上加霜。妮可用父亲留下的怀表去换一点食品,无奈地说:“现在谁还要表,谁还敢看时间呢?等待就像冬天去捡柴火,春天空手而归。”邓石如也会目不转睛,深切地关注故事的发生,在情节跌宕处不时地看我一眼。

邓石如虽然只是一个一岁左右的女生,已经可以把划定的租界自然而然地延伸到铁砚山房,而后把整个兴坞居逐渐演变成它的铁砚山房,就差没有重新圈地立上界碑“各退一尺,以供滴水”了。

它并不像岚岚告诉的那样一早一晚吃饭,基本是下午睡醒一阵狂吃,到晚上十至十一点多钟又一顿狂吃。我午睡起来到客厅,它就一阵撒欢,还急速跑后突然停顿,再来一个四仰八叉给你看。你要不注意,它会重播几遍,直至你关注它为止。还有一个要我注意的动作是找画柜等物体的菱角,站直伸长身体一阵磨爪,堆到一定高度的书也不放过,防不胜防,根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要表演。木箱等硬物就不管了,堆放东西的纸盒,只有认真地在菱角边贴上胶带,以防邓石如把瓦林纸扯了一地。

粘人也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先是在边上找一地方睡,或者摆动作傻坐,一副有人要给它拍照的样子。我在客厅写字看书,它也会在电视机边找一地方狂睡,或者在机顶盒上傻坐,装出一副机警的样子。我要在卧室电脑边写东西,它也会在我身后一摞书上假寐。慢慢地会在身边打转,会在我磨墨的手臂下钻来钻去,你推它一把也不会生气,晃荡一圈,又回来重复它的游戏;也会在你坐在电脑边打字的时候,以它熟悉的路径,先跳上电脑桌,一只脚还在键盘上帮你打上一排莫名其妙的符号,有时也会出现一个词组,或许这正是上世纪初巴黎布鲁东他们写诗的游戏;再从你的两臂之间爬到你的腿上,而后用头在边上磨蹭,你的腿有所晃动时,它滑动一下又可以卧上自己感觉舒服的姿态。卧室门有一次被我踢坏,没法上扣,关上门,邓石如也会推一推进来,倒是关紧了无法出去,但它会努力地用爪子找门缝想扯开门,以便进出。本来也就在我电脑座的背后书架前的一堆书上,正好放着我的外套,当它的垫子,它自然地睡成了一个临时猫窠。就在看完《冷山》的那个晚上,我已经关灯睡进被窝,只听见邓石如推门进来,我以为它会像往常一样,晃荡一圈就出去了,唉!这次是轻手轻脚地跳上了床,在我侧面的被窝外睡在那边,我说:“邓石如,你可是女生,矜持一点。”它根本不理我,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睡在边上。从此,它晚上再也不在铁砚山房睡了,都睡在我被窝的上面,好像照顾我似的,一有点动静就抬头看一看,没什么大不了需要它亲自出马的事,就又回到它的梦乡。

岚岚电话说要推迟几天回杭州,回程订的是午夜航班,很辛苦,要休息一天再来取回她家的“咪咪”,我说不要紧慢慢来,现在的情况是它愿不愿意回去,你还得回来后再征求它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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