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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档案

2012-04-29冯积歧

清明 2012年6期
关键词:反省祖父干部

冯积歧

时隔半个多世纪,父亲的档案到了我的手里。父亲的档案是弟弟转给我的。弟弟司马明是凤山县南堡乡松陵村的村委会主任。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晌午,弟弟无事可干就翻阅在一个旧木柜里尘封了许多年的老档案。父亲的档案蜷缩在散发着陌生而陈旧气息的纸张之中,档案的封面是牛皮纸,内文中有一半的纸张是没有漂白的马粪纸。司马明将父亲的档案交给我的时候,不屑地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没有啥看头。你觉得有用,就留着。我说,我先看看再说吧。不足五十页的档案,在一个月之内,我看了五遍。

父亲的档案是1958年的秋天由凤山县委组织部转到南堡区松陵村大队党支部的。就在那一年,在凤山县人民政府农林科任科员的父亲司马辉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凤山县松陵村当了农民。在干部“上山下乡”运动中,父亲被迫回到了农村。我记得,父亲生前曾经说过,他回农村的前几天去找县长田均,田均说,你如果回去觉得不适应,可以继续到县政府来上班,你还是咱们的干部。田县长的话父亲信以为真。1959年的春节过后,父亲到了凤山县政府,他去找县长田均,田均故意躲着不见父亲。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转告父亲,他已脱离了干部队伍,不能再回来当干部了。父亲说,田县长不是说可以吗?办公室主任笑了,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回去吧,回去安心当你的农民。站在县政府的院子里,父亲愣了片刻。他抬头一看,政府办的主任已经不见了。日光黯淡,冷风扑面而来。出了县政府的院子,父亲站在墙跟下,朝那灰灰的砖墙尿了一泡。他低下头,出了县城西关。走上了乡村土路,父亲抹了一把泪水,迈开步子,朝松陵村走去了。

回到家,母亲一眼就瞄见了父亲脸庞上的泪痕。母亲怯怯地问,咋回事?父亲说,我上当了。母亲说,连政府也哄人哩?父亲苦笑一声,我把田县长的话当真了,他哄我。

什么是真的?父亲的档案是真的。档案中父亲用毛笔写的小楷和整齐而又笨拙的钢笔字是真的,加盖在马粪纸上的“凤山县人民政府”的条形印章和中共凤山县委组织部的圆形印章以及父亲的手印、私章和各种材料上的形状各异的印章是真的,比秋天的黄叶颜色更重一点的、粗糙的马粪纸是真的。

在父亲的档案里,父亲每年都要填写一次履历表。

父亲的人生经历很简单:

1932年农历二月十六日,出生于凤山县南保乡(区)松陵村。

1941年至1946年,在松陵村小学读书。

1946年秋天开始当农民。

1949年7月凤山县解放后,去西水市参加干部培训班四个月,之后,回到凤山县参加凤山县一期、二期和三期土地改革。土改结束以后,在凤山县农林科任科员至1958年7月。

在父亲的档案材料中,有一半以上是父亲写的检讨和检查,另外,还有父亲的同事写的揭发材料和组织的处理意见。

我注意到,在父亲写的第一份检讨材料中,父亲检讨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参加革命的“动机不纯”。从档案中可以看出,作为十七岁的小青年,父亲当时还没意识到“动机”问题,是组织派人和他谈话,当面指出父亲“动机不纯”的,父亲也就承认了,自己确实“动机不纯”。作为一个词条,“动机不纯”是有出处的——

1949年正月的一天,暗云低垂,天空飘着冻雨——农村人称为下凌霜。路旁的树枝上如同灌上了蜡,在北风中发出了咬牙切齿般的惨白响声。行人走在路上,如同走在冰面上一样,一不小心就跌跤。天际间刚刚抹上了亮色,父亲和家里的长工——父亲称为银儿叔的中年农民套上大车去土窖里拉垫圈的干土。已经到了吃早饭时间,本该卸车了,父亲他们又多拉了一趟。这最后一趟是父亲赶的木轱轮大车。将牛吆出土窖没多远,驾辕的犍牛蹄下一打滑,窝倒在路上了,拉梢的其它两头牛也随之跌倒了。这一跌,使两头牛断了腿。祖父来到跟前一看,咂了两口旱烟锅,一烟锅就砸向了父亲的额头,刹那间,父亲的额头血流如注。那一天,祖父没有叫父亲吃一口饭。父亲从十三岁开始就跟着祖父犁地、拉土、送粪、扬场、撒种。祖父有木匠手艺,农闲时,祖父就去串乡走村干木匠活儿,家里的活儿留给了两个长工和父亲。父亲没有少挨过祖父的打。在祖父的巴掌下,父亲熬成了一个庄稼把式。父亲确实是为了摆脱祖父摆脱家庭去参加干部训练班的——父亲如实向组织交代了他参加革命的动机。他不是为了建设新中国为了党的事业而走进革命队伍的。作为从农村走出来的小青年,父亲不可能具有崇高的革命理想。所以,他必须进行深刻检查。

父亲检讨的第二个问题:“瞒报家庭成分”。

父亲在他1949年10月自传中写的家庭成分是“小土地出租”。小土地出租应当是农民成分,而父亲家里的实际成分是地主。地主是阶级敌人,是专政对象。父亲活着的时候未曾在儿女们跟前提到此事,我如果不看父亲的档案,还不知道父亲犯过这样的“错误”。明明是地主,怎么能写成“小土地出租”呢?半个多世纪以后,我猜想,原因无非有两条:一是,当时松陵村还没有进行土地改革,家庭成分还没有确定;二是参加革命几个月后,父亲就意识到地主成分的青年人是得不到组织的信任和重用的,所以就很天真地把“地主”填写成“小土地出租”了。如果是属于第二种情况,十七岁的父亲就太幼稚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父亲参加革命十年,从来没有得到过组织的信任,更不要说重用了——到1958年父亲回家当农民时还是个科员。父亲的同事们一个个都提拔了,职务最低的也干到了副科级,父亲却没有。

父亲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他为了参加共青团,写了整整三年的申请,写过的申请至少有五十份。

当然,父亲也荣耀过。从西水市干部训练班回来后,父亲就参加了凤山县第一期土地改革运动。当时,父亲在凤山县第三区雍川乡杨柳村搞土改。一期土改结束后,父亲得到了凤山县人民政府的奖励——一张奖状、一枝钢笔。在那一年的档案中,土改工作组的组长邰健给父亲写的评语是:“吃苦耐劳,积极肯干。无产阶级的立场比较坚定。”

即使表扬奖励了也无济于事。和父亲一同参加土改的其他两名干部回到县城都得到了提拔,父亲还是科员。

我能想象到父亲在一期土改中的表现:雾霭和村庄里漫出来的烧柴草的薄烟纠缠在一起,从麦田里的上空袅袅而过,父亲和农会的干部依旧在田野上奔忙着,他们拿着丈量土地的三角形的、像行人叉开双腿一般的尺子在丈量在登记。直到暮色四合了,一钩月亮眉毛似的挑在西边的天上,父亲才回到了村子里。他到农民家里匆匆忙忙地喝了一碗包谷糁子,吃了半块馍之后,抹了抹嘴,又去找农会的干部开会,研究第二天怎么分配地主家的牲口和大型家具,一直到夜深人静之时,父亲才回到了他住的房东家,钻进了被窝。父亲肯定也知道,就在他的主持下把杨柳村四户地主七百多亩土地分给村里的贫下中农的时候,祖父名下的二百多亩土地、两院庄基、八头牲口和木轱轮大车也被松陵村的土改工作组分给了贫下中农。父亲把这些土地分给贫下中农的时候,表现出的是“无产阶级的立场的坚定”。因为父亲革命了,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和革命实践,父亲的思想觉悟开始提高。父亲在他的检查中写道:我要和地主阶级划清界线,做一名忠于革命事业的革命干部。一期土改,对父亲是一个考验,父亲经受住了这个考验。

令我惋惜的是,在1952年父亲所写的检查中,父亲承认自己是“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

据档案记载,父亲在工作中犯了错误。

在父亲的档案中,他所犯的错误有这么几条:

1.在1951年的粮食征集工作中贪污针线包一个。

2.在二期土改中,工作组三人集体贪污牙膏一瓶、布鞋一双。

3.在三期土改中贪污纸烟一包。

4.在1950年的粮食征集工作中白吃了杨柳村农民史光天和史培杰每人纸烟12支。当时给父亲的处分是,在父亲的工资中扣除5斗小麦,给史光天和史培杰做补偿。父亲参加革命时实行的是供给制,1951年以后,开始发工资,工资不是钞票,而是每月3斗小麦。

我不知道,父亲是在什么境况下贪污的。父亲出身于地主家庭,祖父再啬皮,父亲也不缺一双布鞋一瓶牙膏一包纸烟吧。父亲的贪污使我百思不解。

除了那次扣除5斗小麦的处理我知道外,对于父亲的其他贪污之事组织上是怎么处理的,档案中没有记录。明摆着的事实是:父亲参加革命十年,没有晋升。父亲再积极肯干也得不到组织的信任了。

在父亲的档案中有一张“干部履历表”,在这张表格中,父亲的职务是凤山县第三区副区长(相当于现在的副科级干部),表的左下角加盖着凤山县委组织部的公章。开初,我还以为父亲真的升迁了。1951年的父亲只有19岁。19岁就干一个副区长,父亲也算很风光。可是,我再看这张表格时,只见表格的上方用模糊不清的铅笔写着一行字:此表作废。

看来,父亲的副区长已经被任命又被撤销了。究竟是因为什么被撤销的,父亲从来没有谈及过。父亲活着的时候在儿女们面前几乎就不谈他的过去,即使到了晚年,到了回忆自己一生的时候,也不说自己干革命的那十年。有一次,我问父亲,你为什么不坚持下来,却背着铺盖回家了?父亲沉思了一会儿,咂了几口烟说,娃呀,你知道,地主的儿子是很难在政府当干部的,每天都要受气。父亲那样的性格,工作肯定干得很出色。在父亲的档案中记录着上级领导对父亲的工作的多次肯定。可是,工作干得好坏,和父亲能否升迁没有关系。年轻气盛的父亲一忍再忍,也许,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选择了离开。

父亲从参加革命工作的第一年起就开始写总结、检查、检讨和反省材料。

在父亲的档案中,有一份长达五千多字的“反省材料”。“反省材料”是写在马粪纸上的,钢笔墨水不是蓝色而是天蓝色的。我估计,这种墨水是用一粒药片那么大的墨水精加凉水合成的。“反省材料”分三个部分:(一)个人历史;(二)社会关系;(三)思想认识。

父亲深刻反省自己,他有4个错误认识:

1.错误地认为美国是个民主国家,是中国的同盟国,是中国的朋友。

2.错误地认为苏联是侵略者,是帝国主义,是独裁的国家。

3.错误地认为国民党是一个为老百姓谋幸福的党。

4.错误地认为蒋介石北伐有功,抗战有功。

我判断,父亲的反省材料写于1949年第一次去西水市参加干部培训班之后。因为在反省材料中,父亲写道:他听了某个教员的讲课后思想认识才改变了,他才认识到,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蒋介石是人民公敌是大独裁者。苏联是朋友,美国是敌人。毛主席是伟大领袖。人的命运是可以通过奋斗改变的。

在反省材料中,父亲对自己骂得很狠。如果父亲的感情是真实的,他写这份材料时肯定是捶胸顿足,泪流满面,他向组织保证,一定要洗心革面,积极工作,把自己锤炼成党的“钢铁战士”。

从笔迹上看,这真是父亲写的反省材料——父亲的钢笔字结构松散,字迹张扬,每个汉字都是左右较长,上下较短,单独看,一个一个汉字都很硬朗,排列在一起,就有点潦草。对于父亲的钢笔字我是熟悉的。

令我怀疑的是,父亲的那几条错误认识是不是发自他的内心——一个十七岁的小青年,一个刚从农村走出来的农民,父亲的“思想认识”怎么会产生如此重大的错误?在此之前,父亲整天和农具、牲口、土地打交道,他的错误思想是怎么产生的?我想,作为农民的父亲,他恐怕连苏联和美国在哪个方位都不知道,恐怕连“民主”和“独裁”是什么概念都不清楚,他有什么能耐去谈国外的人和事?我觉得,父亲反省的那些“错误认识”都是干部训练班的教员概括提炼出来由父亲写在纸上的。在那样的年代,像父亲这样的地主家庭出身的青年必然具有这样的“错误认识”,组织上也是按这样的“错误认识”来对待父亲那一代人的。现在看来,当时父亲能当上干部已属不易,他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事有凑巧。事隔十五六年,在我读初中的时候,三年内写了八十多份入团申请书,也没有被批准入团。团组织认为,我没有和剥削阶级家庭划清界限。我记得,我也曾给团组织写过一份检查材料。在检查材料中,我痛骂了自己,也曾给自己总结了几点“错误认识”:

——错误地认为,和剥削阶级家庭的界限是永远划不清的。

——错误地认为,祖父是辛勤劳动了一生的劳动人民,而不是地主分子。

——错误地认为,奋斗是没有出路的,家庭出身决定人的命运。

——错误地认为,贫下中农是吃喝嫖赌抽把自己弄穷的,只有地主富农才是靠双手致富的。

令我惊讶的是,我所写的检查和当年父亲所写的反省材料如出一辙。

我记得,父亲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他们那时候,干部真不好当。他们连农民的一支烟也不敢吃(暗示他因吃农民的纸烟而给人家赔偿过小麦)。父亲说,他每天都在紧张的工作中,他似乎还用过“提心吊胆”这样的词语。

1950年,祖父给父亲完了婚。正月初七,父亲就去上班。他在雍川乡的一个村当驻村干部。在夏收前那漫长的日子里,父亲因为晚上偷着回过两次家而写过十份检讨。那时候,父亲没有休息日。父亲想回家,工作组的组长不准假。他新婚燕尔,十八岁的年轻人回家去和年轻的妻子温存一番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父亲的这一举动,违背了干部纪律。为此,父亲挨了批评,还写了检讨。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是十分暴躁的一个人。有一次,父亲不知为什么发怒,抓住母亲的发髻把母亲从房子里拽到了院子里。母亲被摔倒在地,连哭一声都不敢。

还有一次,父亲发了脾气,把做熟的一锅饭端出来,连锅带饭摔在院子里,锅碎了,饭流了,一家人饿了一天肚子。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没有少挨过父亲的巴掌。父亲说着说着,一巴掌过来就把我打倒在地了。

在父亲参加革命的那十年间,他怎么连一点脾气也没有?从父亲的档案中,我读到的评语是:司马辉同志老实内向,待人温和。革命可以斩杀人的暴怒的脾气?革命可以改变人的秉性?也许,父亲发脾气是压抑太久的缘故。

故乡对父亲并不友善。这是父亲当了农民以后才发觉的。虽然,父亲不再写“自我反省”之类的材料,不再受上司的指责和呵斥,父亲要在村里的贫下中农的监督下老老实实地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大队党支部书记过几天就要叫父亲去谈一次话,叫他汇报思想,父亲大概想,他虽然不是干部了,起码也是人民,凭什么要汇报思想?这个党支部书记不比父亲的上司,他出口就骂人。父亲一腔愤懑无处发泄,就一拳头打了过去。两个人在生产大队的会议室扭打成一团,滚倒在地上。大队会计跑进来将父亲和支部书记分开。当天,支部书记就吩咐村里的民兵将父亲捆绑在街道上的大槐树上了。父亲被捆绑了一天一夜,祖父买了两斤点心两斤挂面叫祖母送到了支部书记家,父亲才被放了。

父亲去县政府找田县长。这一次,总算找到了田县长。父亲把他在农村的遭遇说了一遍。他说,他要回到县政府继续上班。田县长说,没有这样的政策,你安心当农民。父亲说,当初我回去的时候你不是说还可以回来吗?田县长说,事情在不断变化嘛。田县长挥挥手,叫父亲出去。父亲叫了一声田县长,竟然哇的一声哭了。田县长刚站起来,两个通信员进来了。他们架起父亲要将他向外拖。父亲被拖到门口,他回过头来一声叫骂:田均,你这个骗子!

1980年,上面来了文件,开始平反,纠错。当年和父亲一起工作的好几个同志被纠正了错误,或者补发了工资,或者回到县政府继续工作。可是,父亲的问题却没有得到解决。我去凤山县“平反纠错”办公室找了几次,工作人员拿出来了一份父亲当年写的“申请”,“申请”书上表明,父亲自愿离职回家当农民。因为父亲回家当农民不是“冤、假、错”案,所以,不予纠正。我给“纠错办”的人说,我的父亲是被迫回家的。他们谁也不相信。

回到家,我问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父亲说,“申请”是他写的。组织上要求他那样写,他按照要求那样写了。父亲说,实际情况是,县政府人事科和县委组织部的头头几次找他谈话,强迫他回到农村去。我说,假如你撑着不回来,他们还能把你绑回家吗?父亲说,财政科有一个干部就赖着没回去,十几年后还当上了副县长。我说,你咋不赖着?父亲说,我就不是那性格。

“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父亲被村里的农民推选为村干部了。父亲毕竟从十七岁开始就当上了国家干部,因此,他的能力当一个村干部绰绰有余。父亲干得不错,也很得人心。父亲年过六十了,还入了党。

没几年,父亲就去世了。父亲去世后,得到了松陵村村委会和党支部送来的一个花圈。

父亲去世后,我把父亲的档案给了儿子,让儿子看看。儿子在古都大学历史系读硕士,他研究的是现当代史。我想叫儿子明白,他爷爷的人生是怎么走过来的。过了一段时间,儿子回来了,我问儿子,你爷爷的档案你看了没有?儿子说,看了。我说,有什么想法?儿子说,没有想法。我觉得吃惊。儿子怎么如此淡定?我生气了。我说,你把它给我吧。儿子说,要那些废纸干啥呀?我把它扔进垃圾桶里了。我说,你咋能这样呢?那是你爷爷的历史。儿子说,什么历史?历史就是一笔糊涂账,历史就是后世人的需要。爷爷的一生是失败的一生。儿孙们不需要失败。如果我需要写爷爷的历史,我不会按照他的档案写的,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说,档案是最真实的资料。儿子说,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假的?你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不知道吗?需要就是真实的。档案还不是由人来制造吗?儿子笑着安慰我,我们全当都没有看见过爷爷的档案,好吗?只要人心是真的,档案就是真的。人心不真,档案再真也没有作用。我看着儿子扬长而去的背影,心中隐隐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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