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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性视域中的都市文学

2012-04-29曾海津

广州文艺 2012年8期
关键词:都市现代性作家

曾海津出生于广东阳春,现居东莞。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文艺批评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文艺报》、《文学报》、《南方文坛》、《文学自由谈》、《作品》等,已出版文学评论集《叙事的悖论》(云南大学出版社)、诗集《空巢》(甘肃文化出版社)等。

新时期以来,关于“都市文学”的提法,最早见于1985年《广州文艺》开设的“都市文学”专栏。1994年《特区文学》也推出“新都市文学”的概念。近年来,《广州文艺》延续一贯的精神,积极致力探索“都市文学”,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都市”是“都市文学”的必要非充分条件,“都市”只是“都市文学”发生的舞台和场景,故事背景发生在都市的不一定是都市文学,这一点是我们必须要清楚的。丁帆在《中国现代乡土小说史》中将“地方色彩”和“民俗”作为乡土小说的两个基质,这其中两个观点非常重要,一是对现代意识、都市意识的强调,一是从物化方面对都市文学进行界说。都市文学在指涉最大化的同时,都市文学研究简化压缩成了“都市小说”研究。综观近年来的都市文学研究,比较侧重于对现代文明乃至启蒙理性的反思和批判,这种对审美现代性的自觉追求,展示了都市文学审美主义的理论和视野,对现代性视域下当代小说的多元化发展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一、 都市文学价值选择的探究

都市是文学想象领域颇具潜力的部分,写都市是当代作家最合理的选择。作为历史与现实“缝隙”间的一块“飞地”,现代大都市的“消费主义景观”是作家们的“宠儿”,充满着感觉化的都市物质景观构成了都市小说中独特的物质意象群。实际上,读者在消费时代“都市问题”集中、复杂、隐蔽并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对“都市问题”的研究就不仅仅要考虑其应有的文化背景,还应当考虑人们的生活实际和影响这一实际的观念构成等,这些使“都市研究”在问题相互交叉的过程中呈现出“文化与价值研究”的特点。

要了解都市及其文学的根本特质,首先要了解都市文学的价值选择。我们以王安忆为例。王安忆选择了上海这样一个特别有意味的都市,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城市的好感,甚至善意地体谅了城市所难以回避的庸俗、奢靡和工于心计,将散文体的抒情和分析大量地充斥于人们动作的间隙,形成各种各样的繁富而奢靡的句式,这既是她对城市图象意义解读的某种诱导,一种经验的命名,也是一种生命力的开端和对更多生命形式的接纳。在此,地理空间作为王安忆展开小说叙事的意象,具有极其深远的象征意义。《长恨歌》便是这类言说的最典型的代表。为能强烈烘托“上海”这一特殊空间的文化意蕴,她以装饰的笔墨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城市肖像图,并用隐喻的笔法勾勒了上海这座城市的丰韵。这与王安忆本人的创作根由极其吻合,她认为《长恨歌》就是企图写出一个城市的故事。为能更有力地突出城市形式的作用,她以空间造型的力量,潜入城市的内部,用大量散文式的抒情和分析充塞人物动作的间隙,铺垫了一片片关于城市背景的底衬,并使它们浮现出隐而不彰的意义。王安忆对于都市的描写并不是一味批判的,在她的笔下,也有理想的都市形态存在。通过对“都市民间”这一虚拟空间的想象、糅合,王安忆在她的作品中提出了她理想中的当代都市文化形态的构成要素:个性化的、日常的、优雅的。

综观新时期以来的创作,都市文学的启蒙成为一种写作者的常态。因为有了启蒙思想理性的烛照,都市作家簇拥着各种都市情欲,进入都市书写。他们视人生情欲为人性的神圣权利,是都市人生的合理性存在。现代都市,被都市启蒙理性赋予了反人性束缚的崭新性质。都市以它的现代文明新质,进入中国作家的创作视阈。觉醒了的“人之子”尽情地铺张着都市人生情欲的诗意性与合理性。我们同样以都市文化背景下王安忆的写作为例。她经常出现在文化评论家心目中,尤其是在王安忆的长篇小说《长恨歌》面世以后。王安忆被这座城市所深深地吸引,找寻与上海的关系,她是在不断发掘上海中创作了《流逝》、《纪实与虚构》、《长恨歌》等一系列作品。同样问题出现在一样的都市背景中,比如改革开放的南大门深圳,经济的发展和文化的多元同样造就了诸如邓一光等一批优秀的创作者。以邓一光为例,他在2011年度发表了一系列有关深圳生活的短篇,包括《宝贝,我们去北大》、《乘和谐号找牙》等,以诙谐的笔触,展示在特区的特别的生活,作者常常直取场景,借助横截面式的叙述,凸现小说的内涵。这种直接的叙述策略展示了作者对于都市文化快节奏背后的种种直接的理性认识,这对于都市文化的价值表述极为重要。在中年一代的作家作品中富于浓郁的市井气息的作品比较多,如武汉市井(例证如池莉的《不谈爱情》、《太阳出世》),老北京 (叶广芩笔下的《豆汁记》、《大登殿》),哈尔滨 (迟子建笔下《起舞》),南京 (叶兆言笔下的《夜泊秦准》)等。遗憾的是,在一些年轻作家的世俗化书写中,尤其是在“70后”和“80后”作家笔下,几乎鲜有市井味儿,这是值得我们反思的。

实际上,近年来,都市文学价值生发探究更是一件有意思和有价值的事情,虽然最终将如何定义它们,还是让人为难的。它是人造的,人工的东西,跟身心的联想有关系;它又是自然的、永恒的、无时间性的、无偿的一种东西。在都市文学中,城市价值有可能被重设和重估,这可能改变我们被都市控制的焦虑,改变我们对未来社会和文学的一切想象,而这一切想象都可能由都市文学所支配,因为,都市文学本来也由城市所支配,城市文学的种类、形式、内容、品味、格调等支配着文学想象,而城市的生活意向和生活愿望则构成了文学的主题系统。都市文学在这样的情况下必然要选择某种立场并且对自身加以改变。比如,刘西鸿《你不可改变我》,将女性独立思考融入都市文学的书写。而王小妮的《一个城市的二十六个问题和回答》,探求都市化进程中人类家园的问题,揭示了貌似冷漠的城市蕴含人性原本善良的一面。与都市文学对应的都市生活表面状态是:我们不是从城市中凸显了,而是消失了,在都市现实中,我们的都市身份和都市生命从现实化为虚无,城市生活群体被细化到每个个体,但个体都被细胞化了,人与人具有细胞的相似性。

因此,本文首先从价值观念的角度考量都市在文学创作中的独特地位,紧接着,我们讨论个案赋予空间概念审美意蕴,而涉及想象的文化空间问题也是20世纪的重大命题。而我们研究的触角自文学与空间转至文化与空间的联姻,旨在描述性指出阐发的观点构成诗学审美主义的内在逻辑主线。我们根据对经验感性的重视,论述充满诗性的文化位置,审美主义的诗学追求及其文化救赎意义。当然,我们并非停留于此,整个都市文明与文化对于文学的烛照已经呈现出来。

二、都市文学的焦虑性叙事

焦虑性叙事是现代都市文化视域中都市文学的根本性特质之一,我们甚至可以说,都市小说中的焦虑性叙事、都市的文明与进步源于都市社会的现代性特质。正如崔良乐所言:“都市化是现代化的逻辑结果,事实上过去的250年的历史也确切地表明:其增长大致与现代化的行进是一致的。”中国“现代化运动往往是与都市化的进程相伴相生的,而‘现代化理论也往往成为后发展国家的都市化进程的理论指南。”[1]作为对当下都市生活、都市人心境记录与书写的20世纪都市小说理应契合中国20世纪的都市化路线,成为构筑中国现代化宏伟蓝图的想象缘起,充当人们对都市化、现代化认同感形成的“想象的共同体”。作家们在作品中往往表达了对都市矛盾性的两面态度。一方面他们怀着欣喜与激动来描写,歌颂都市的物质文明与现代化进步,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对都市的欲望横流、道德沦落和人们的异化现象表现出深切的焦虑。正是后者在都市小说的创作中,构成了一条焦虑性叙事线索。

焦虑性叙事源于各种因素内置于其中的现代都市。在现代意义上,都市已然形成了善恶难辨的两面,焦虑构成了他们面对都市时的基本态度和心理体验。例如,在上个世纪30年代京派、海派和社会剖析派的作家们几乎都对身边崛起的都市表现出了焦虑不安的情绪,形成了对都市批判、反思的三种模式。当代都市重新成为社会的主轴。作家觉察到了都市繁荣、华丽的外衣下隐藏着的矛盾与裂隙。他们在各自的都市文学作品中流露出了深切的焦虑与隐忧。从近年的都市文学创作看,其中一些作品正在努力摆脱现实生活意识和状态的控制,脱离与都市现实相连的直接对应,并且透过都市生活考察当代中国生活的问题、寻找人类生活的某些共同品质。比如,王安忆认为“城市为了追求效率,将劳动与享受归纳为抽象的生产和消费,以制度化的方式保证了功能。细节在制度的格式里简约,具体生动的性质渐渐消失”;“分工使得人处在孤立的局部,缺乏过程”;“人们的生活方式变得越来越格式化……生活常态已经变异了”。[2]从写作修辞来看,王安忆作品关于都市焦虑的述说方式本身没有具体的路数。但是,比如《长恨歌》,王安忆采用一种感性的空间形式,含着油烟气味、墙壁裂缝和绿苔这些细节,还包括一系列比拟。抽象与具象的奇特协调致使种种散文式的片断产生了足够和故事相匹敌的诱惑。它们表达一种历史与现实的生命力量:阴暗、琐细、悠长。它们构成解读城市图像意义的某种诱导,也是都市小说中的焦虑隐喻之所在。

实际上,都市小说中的焦虑性叙事和反思性叙事与都市的大规模、全面发展的趋向相悖离,某种程度上构成了对都市现代化进程的反思。特别是对人异化现实的揭示,对于重新思考人文精神和人的价值具有重要意义。更为重要的是,在都市现代化充分发展,越过其上升期后,文学的现代性追求更多地表现为一种“审美现代性”的价值诉求。这个后面有具体论述,在此不赘。当然,都市文学作品不容置疑地寄寓着作者的理想,这可以看作是历史文本与个人文本的一次完美结合,指出都市人的另一种精神焦虑到什么地步及其自我救赎。

一方面,作品本身是都市文学作家用以逃逸的乌托邦。而在都市文学作家的眼中,反面乌托邦与正面乌托邦相互交织,既对启蒙的未来深感忧虑,又不失对美好生活的期望。但我们再细加分析又将发现,即使是正面乌托邦,也与当时的流俗迥然相异。几乎所有的乌托邦幻想家都把他们的理想指向了未来或异域——一个在当时地处一隅的人们所未曾经验过的时间或空间。当代的都市文学作家却一反潮流,把目光投向了都市,我们从中轻易地识出了过去时代的高尚与优雅。一个曾经存在但现已不存在的黄金时代,因此它是可以归入正面乌托邦的谱系,同样,这里也有一个渐渐呈现或人们意欲实现的可怕世界,并且在前者的反衬下愈显荒谬和丑陋,因此它也可以归入反面乌托邦的谱系。比如,盛可以的《缺乏经验的世界》反映深圳这座现代化城市中人的生存境遇与命运的篇章,谢宏的《我很重要吗》重点关注城市小人物的生活,正是他们对过往的描摹,让他们所创造的乌托邦呈现了正反面的交织与冲突。

另一方面,我们发现,当代文学中复出的构成文坛中坚的作家创作,对于都市的态度,无论是题材选择还是风格表现,都已形成一种相当稳态的结构和顽强的心理定势。他们不断用业已形成的固有风格,叙述着业已成为过去的历史和人物,而人物游走其间的都市的记忆瞬间鲜活起来。事实证明,都市生活并未随着历史的演进而成为宏大叙事,相反,它留给个体的记忆往往是略显沉重与无助的碎片。我们发现,历史事件的叙述上表现出了某种淡化的倾向,而在主人公自我人格形象的构建上却表现出了某种强化。人物与都市之间已经是不能分离的整体,人物具有了都市的属性,都市也赋予人物以莫名的焦虑和无力感。作为现代性的自反意义持续弥漫而不显现,关于日常生活的描写成为作品的主体。这不仅是因为作为一代都市人有着相似的人生底色,也是因为作家对于都市的规定性和必然要求。而鉴于作家个人性与道德功能的立场,作家只能退回到自我立场,向世人展示特殊的都市文化浸染下的主人公的自我人格形象。当然,叙述方式的不同构成了鲜明而稳定的风格。可见,都市文学作品被某些人视为另一种人性意义上对都市文学的“解冻”,作家的生命意义的人生真切地展现了岁月中角色错位的多面而丰厚的内涵。而对生命本体与艺术本体的审美营构作用,及其生命本位的写作立场对文学的超越与引领,指出回忆性书写的总体美学品格为诗与真,从回忆的心理演绎图式和艺术思维特征来分析其审美倾向的形成及其文体构成的内因。

可见,都市文学的焦虑的自身差异是人的差异,这种差异首先是人之差异性的体现,然后是人之差异性的美学体现。在我们看来,被不同生存意识所影响的人,或者写作和阅读不同的文学,相对而言关注都市文学和都市生活的人,就是那种对生活和文学的都市感要求更强烈的人,其都市品位也就更纯粹。而这种风格浸染下的都市文学作品也便展示出相应的焦虑的差异性。

三、都市文学审美现代性与文化空间

德国哲学家西美尔认为,现代都市精神生活涉及到“神经刺激的强化”、“人际关系的距离感”、“腻烦态度”、“冷漠”与“矜持”、“计算的准确性”等方面。他认为上述都市精神现象是货币经济、劳动分工和唯理智主义综合作用的结果。西美尔认为审美或者艺术之所以不同于其他的文化形式,首先在于形式。宗教按照宗教天性规约宗教生命,这是宗教的形式;艺术自然按照审美化的形式原则约束艺术生命。艺术和审美之形式特质在于,其形式因素相互作用表现为一个和谐的统一体。艺术形态“以本身固有的规律有效地与生活联系在一起而形成自身的对象,这就是艺术品”[3]。显然,西美尔是用审美的形式诊断并试图疗治都市的精神顽疾。但是,形式仅仅是其中一个因素,审美形式原则在现代艺术中被肢解得支离破碎,审美的内在特性却并未曾改变。质言之,审美占据了现代性的核心,不仅仅因为艺术或者诗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荣,或者说变幻的审美形式震撼着现实,而在于审美成为现代生存的依据。在审美精神中,都市文学的作者们也已经寻觅到了生存依据,表达了审美言说。对此,大多都市小说作家通过城乡二元叙事结构关注审美与感性之间既直接又内在的关联,关注对待感性与审美的态度和理解,完成对现代性的批判。在自然与文明的比照中肯定前者否定后者,体现了自身对现代性的鲜明立场。这种城乡的比照中,都市作家对现代性的批判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批判现代文明、质疑现代性价值观念、反思现代性话语系统。不同于对理想的乡土世界那种牧歌似的叙写,诸多作家对现代性的批判采取的是反讽策略。

然而,都市文学作家把拆解的触角延伸至最原始的人性。他们建构的富含审美救赎意义的“都市”,人生的诗意化体现为人的诗意化,体现为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诗意化,还体现为一种超越功利的爱情。传统与现代审美主义的区别在于前者内在于心灵之中、拥有和谐的形式因素、整饬的形式结构,后者反其道而行之。感性主义作为审美主义核心内涵是在一种特定的现代哲学模式中确立起来的,那就是理性与感性的二元对立。[4]这种观点发展的结果是审美现代性作为与理性现代性对峙的意识形态确立起来。当艺术被理解成与理性活动对立的感性活动之后,审美主义的思想逻辑便将人类一切活动的核心设定为感性了。

为此,作家往往用拒绝隐喻的态度划清与传统想象论的立场。他们眼中的是文字背后承载的文化想象,也就是一个诗意的想象空间。但是他并不因此偏激地否认词在对物的命名中所起的作用。毋庸讳言,形象奠基于语言就必须受到延异影响,只能追踪无穷无尽的印迹,而印迹不是立于在场而是不在场和永恒的延异。然而,作家并不局限于一种严格的表述方式,增添了阅读的难度。在人被物包围的工业文明时代,词与物之间莫名地紧张。作家使得被理性僵化、形式化的语言重新恢复生机勃勃;为被遗忘的词注入活力,解放了禁锢在词语中的、具有丰富性和扩展性的形象,并赋予形象以持续的生命力。在实践着自己通过修辞抵抗工具理性挤压的想象。例如,被称之为“深圳当代短小说八大家”的盛可以、邓一光等人的创作都持以“都市式”的写作思维,他们都告别了传统文学表述中语言与思想相互照亮的创作范式,不再简单感性地把城市化、都市化视为“伤感、残酷、无奈”,而是通过文字的张力本身更全面、理性、深刻地展示城市生活、都市生活的复杂性和多棱面。

在此基础上,作家普遍塑造了都市文学诗意文化空间。空间实质上是人的创造物、是文化性的。人们创造自己的空间,通过争夺空间完成文化的乃至意识形态的空间战争。本雅明、列斐伏尔都有所论述。后者提出关注由消费建构起来的“日常生活”领域。现代性下本雅明时代种种策略消失了,我们进入到日常生活想象的文化空间。都市文学的诸多作品,见证现代市民社会的转型。想象空间意味着封闭的、隐私的内心空间,构成内心空间的精神元素就是孤独感。这有别于列斐伏尔的空间观念的公共特征。现代性的空间与时间可从“时间的空间化”及“空间的时间化”论述。前者意味着时间及历史丧失,时间只剩为“现时”。孤独感跟个人与他的记忆过分贴近有关,对于他而言,书写是灾难的书写,而这种书写占有了孤独的空间,尊重生命的孤独意味着尊重灵魂的高度。

与前面哲学家、诗学家论述不同的是,当代都市文学作家对于空间的讴歌证实了人的空间能力极大的可塑性。从我们不妨以广东文学为例,欧阳山的《三家巷》、陈国凯的《大风起兮》、吕雷的《大江沉重》、到张梅的《破碎的激情》、到张欣的《深喉》、到梁凤莲的《西关小姐》、到谢望新的《中国式燃烧》、到鲍十的《广州小说三题》等、到盛琼的《生命中的几个关键词》,这些都已成为都市空间精神塑造最生动的言说和表现。值得一提的是,盛可以的《北妹》等一系列作品也描写南方都市底层女性的生活状态,具有较强的艺术张力。他们将派尔所说的地理学遗落了的那些更加原始的、孩子气的、女性化的世界观又重新拾起,提醒我们,即便最理性化的世界也受到想象和幻想的干扰。而通过与性别政治、身份认同的联姻,想象空间再一次进入了文化政治论域。想象空间的重构是对社会同一性的重构。而对想象空间想象与拓展的愿望是对个人主体性独立、自由的向往。想象空间占有者或使用人的阶级、甚至种族代码,也成为社会空间的指涉。[5]书写都是寻求空间—历史—个人三维再度平衡。创造性地解读空间,将空间意识与存在融合起来,从而将“创生性空间想象”移植到充满反抗色彩的文化政治之中。这种反抗是隐性的。

总之,从文学与都市空间的相互阐发的角度来看,尽管列斐伏尔强调空间的政治性,指出任何空间都置身于权力关系网之中,几乎所有的空间无一不是权力的角斗场。当下的都市文学是具有极强的现代性的,然而,我们眼中的都市文学所塑造的空间本身并不具备波德莱尔那样鲜明的政治立场,在想象空间中他们满眼看到的都是关于“孤独”的诗意形象,而非宏大的革命主题。

四、都市文学的软肋和展望

都市文学的问题重点表现在何为其核心趣味或价值的探讨。时尚杂志表达的生活内容和趣味才是地道的都市生活。作为都市生活最重要的标志符号,都市文学可能表达的应该是这些内容。然而,过分强调中产阶级的审美趣味,恰恰对都市文学的整体面貌造成了一种遮蔽。那么,就要真正站在城市的立场去批判城市,去面对现代性问题。什么叫作站在城市的立场?就是站在城市理想的高度,你要有一个城市的理想,站在这样的立场,作家要有自己的城市理想,你理想中的城市应该是什么样的。我们现在恰好缺的就是这种体现民主的城市文化,城市文化基础上来建构我们的城市理想。中国的当代小说创作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新时期以后,我们是充分地学习西方的现代小说,从它们当中吸收思想、文化营养。那么西方现代小说它对现代性的困境是充满着批判精神的,这种批判,这种对城市问题的批判,我们是把它借鉴过来了,但是这个借鉴是个很有问题的借鉴。从本质上,从根本上说是不一样的,我们是站在乡村立场上来批判现代性的问题,它不像西方现代小说,它是真正站在一个城市的立场上来进行现代性的批判的。

展望当下的都市文学发展路向,一个重要的讨论区域在于网络文学与都市文学的互动。网络文学该是都市文学最重要的构成元素,也值得鼓励与发展。随着网络文学与各行业的联系日益密切,网文改编网游及电视电影产业链的完善,科幻题材及玄幻、历史军事题材都是改编网游的热门选题。庞大的历史背景设定,发散的空间想象,都是网络文学与网游改编的完美交集。网络文学题材的多变,带动了很多相关产业的发展,同时相关产业的完善也刺激了网络文学题材的多样性。近两年火爆的电影《杜拉拉》和谍战剧《潜伏》都是都市题材的小说改编的作品,可见都市文学的题材备受关注,潜力巨大。都市题材小说涉猎现代社会各个角落,能够满足不同读者的心理诉求。也因此,都市文学题材作为分类热点,占据网络首页很大的版面,成为网站主打的作品类型之一。

总之,都市文学诗学思想资源建构起它所蕴含的审美直观经验构成它的理论主体。这些思想的追求本身也反映了侧重于对现代文明乃至启蒙理性的反思和批判。这种对审美现代性的自觉追求,展示了都市文学审美主义的理论,为中国现代小说的多元化发展作出了自己独特的贡献。

注释:

[1]崔良乐:焦虑与反思——20世纪中国都市小说叙事的一条线索,《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05期。

[2]鲁枢元:生态批评的空间,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3]陈戎女:《西美尔与现代性》,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年版,第28页。

[4]约瑟夫·祁雅理,吴永泉、陈京璇、尹大贻译:《二十世纪法国思潮——从伯格森到莱维·施特劳斯》,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

[5][法]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新版序言,刘怀玉译,ttp://www.ptext.cn/home4.php?id=4178。

责任编辑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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