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虎兽前

陈联华

真是鬼使神差，婚后多年的我竟忽发奇想陪妻出游。妻欣喜若狂，不假思索地提出去动物园观看狮虎兽。没想到，此行却让我历经了一次精神上的磨难。

恰逢节假日，游人如织。依着斑斓的人流，在豺狼虎豹、毒蛇猛兽间极安详地缓缓流淌。人兽并存，无言以对，却相安无事。我紧跟妻后。蓦然发现，妻是那般妩媚。冲浪式发型在光洁、睿智的额上，高傲、冷俊地昂起，迅即成流线型勾勒住后脑。一身白中略带乳黄的连衣裙，暖融融地烘托出动人的线条。妻如鹤立鸡群，走过处便漾起圈圈青春的涟漪。

俄顷，我们在游人簇拥下来到狮虎兽的笼前。有说明昭然：此物乃法国科学家以人工方法使狮虎交配后产下。属人类又一科学结晶。我想，这就是在国人口中常提及的“杂种”了。举首细看，此兽果然非同凡响。似狮非狮，似虎非虎，狮凶虎恶并蓄。初来乍到，就吓得毗邻东北虎数日不敢进食。但我丝毫不觉恐惧，它必竟已是笼中之物。就在这时，我却突然感到了来自同类的威胁。

那是一束束男性贪婪、灼热的目光，在妻娇娆的身上肆虐地滑动。简直无异于鞭索抽打在我的心上。更有甚者，蠢蠢欲动，寡廉鲜耻地挤靠在妻的身旁。妻全然不知形势险恶，如痴如醉沉浸在对珍禽异兽的赏趣之中。她还兴奋地回眸一笑：“快挤进来呀！”我真想立刻用自己的身躯将她与这眼前的世界隔开。可多得过剩的人，早已将我和妻无情地阻隔。我无奈地眺望着婷婷玉立的妻，仿佛远隔千山万水。

妻回头看我，我却紧盯她身后。我心里发虚，像所有大丈夫一样，却故作轻松超脱，依然朝妻灿然回笑。芒刺在背的我竭力将目光挪开，试图摆脱那令人痛苦不堪的窘境。然而，一切努力亦属枉然。一名男子此刻已完全贴在了妻的身后。

看不清那张藏于茶色镜后的脸。我希望他丑陋不堪，令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厌恶。但他却留着眼下最时尚的中间开缝的港式发型“和平万岁”，整洁得体的西装里也透着风流。这是一条笼子外面的“狼”。我心中暗忖。不知是谁的撩拨，狮虎兽发出一声吓人的咆哮。人群一阵骚动。他趁隙将手悄悄向妻伸去……

我再也顧不得什么矜持、沉稳、风度、体统，像头穷凶极恶地狮虎兽冲进人堆。眼前的情景使我完全惊呆了。一只修长灵巧的手，已插入妻美丽精巧的腰包中。刹那间，锃亮的手铐锁住了那只手腕。便衣警察从天而降。瞬息，人们愤怒的声浪淹没了狮虎兽的狂吼。又有几个姑娘发现自己的钱包被窃。乱拳之下，那名衣冠楚楚男子的茶色眼镜被打落在地，暴露出一张15岁稚嫩的脸来。我神情木然地看着纷乱的人群和一时间被冷落的狮虎兽，惊叹：天哪，他还只是一名未成年的窃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