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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真白

2012-04-29魏宏瑞

青春 2012年9期
关键词:小莹爱恋汪曾祺

魏宏瑞

和朋友聊天时,谈到最近看到的小说。如果用一句感性的话来概括我们认为的好小说,我们都觉得:一篇好小说应该是一篇有意思的小说。什么是“有意思”?大致来说吧:它的叙事内容初读时让人有读不释手的急切;它的叙述语气从容、平缓,即使叙事节奏紧张、激烈处,依然可以感觉到作者叙述时的游刃有余;它的叙事结构清晰绵密,匠心独具,但在阅读时让人感觉不到这种匠心安排,舒缓的阅读氛围消散了作者的匠气外露。小说读完了,感觉它有“意义”,但那个整体的“意思”却远远大于“意义”……李樯的小说《长安行》,可以说,就是这样一篇“有意思”的小说。

《长安行》给我的第一阅读感受是,这是一篇“单纯”的小说。作者用平实、平缓的笔调讲述了、讲述着一个纯净澄澈的爱情故事。年青的满怀生命激情的一龙一心骑驴飞奔长安,只因为小莹的一封书信,她要他从单城来长安,带上一头驴子。小莹和父亲在长安做豆腐生意,他们需要一头驴子。一龙奋不顾身地踏上了行程,只为三天后和小莹的相聚。与此同时,家住长安下马陵丙七号的小莹,也开始了屈指可数的甜蜜的等待。然而三天的等待却变成了彼此終生再无相遇的情感守望。一龙被抓了壮丁,无论是在尸横遍野的沙场,还是在亡命天涯的逃途,还是在此后儿孙绕膝的凡常生活,一龙念念不忘的、无数遍想像过的还是在长安下马陵丙七号花开欲燃的桃树下笑意盈盈的等待他的小莹;一年后的小莹嫁作他人妇,她固执地为自己的子女起名为一龙、小莹,执拗地命令她的后代中的每一代只要有女子,就必须有一个叫作小莹;她近乎规矩般年年修剪门前的桃树,决不让它长大高出屋顶;她也近乎疯狂般绝不离开下马陵丙七号,在城市的历史变动中,用明确的木牌地址标示它的赫然存在,只为那哒哒的驴啼声在门前响起……澄明的情感之河无时无地不在两人心中放肆、甜蜜却又痛苦地流淌……

在声浪喧嚣的当下,李樯讲述这样一个澄澈廖若星辰的情感故事,我想他更多的是藉以此抒怀对情感的一丝叹望、一种想像、一重渴望。我甚至想像他一定是在深夜或者清晨才能写下如此絮语,明净、绵长……也正是为了达到这一“澄明”境界,他在叙述中过滤掉一些俗世的烦杂,也在渴望中添加了一些极具偶然的缘分聚合。小莹的大大在一龙的回忆中是有些势利的,但在一龙、小莹书信约定的三天等待中却变得宽容,他依然沉湎于俗世的饮食之乐,却以对小莹的言语调侃坦露心底对女儿爱恋的支持与维护。然而这场已无俗世利禄纠缠的爱恋却敗在了外在的他人政治、权力的争斗中。作者格外强调乱世导致情爱之花的凋谢,也就着意表明了情感个体的自守与自在。存活于个体的爱恋之花,虽遭外力摧残,但因植根于个体生命大地,也就永远顽强不死……小说的前两部分采用第三人称叙述,没了主观的介入,这份情感在叙述者笔下显得格外客观而坚定。小说的第三部分,一龙的孙子——“我”出场,虽是第一人称叙述,但因“我”在猜测祖父的心事,就让“我”不能随心所欲按自己心思说话。这一叙事内容上的限制,一方面交待了晚年的一龙、小莹对情感的坚韧持守,另一方面又恰好符合了了后代人在面对祖辈情感故事引发感悟、思考时表现出的拘谨。

小说结尾安排了小莹的离去,但一龙、小莹的情感却近乎宿命般地在后代身上延续。从内容技巧来说,太多的因缘际会的巧合会让故事有些微“出轨”。不过,从小说就是对现实发言来看,作者描写这一现实中不存在的强韧的情感,并特意安排他们后代的相遇与莫名的相知,用意大概是在强化、也在让我们相信会有这样的情感,而这样一种纯净、热烈、灵魂与灵魂相撞的情感也定会生生不息……

小说最让我记忆深刻的一段描写是写一龙和小莹在一起时的情景,它只有一句话:白云真白。和这四个字初初相遇时,我近乎本能地就想起汪曾祺《大淖记事》中写巧云和十一子在沙洲相会时的情景,汪曾祺用的就是四个字:月亮真好!

热烈、执着、纯净、自如舒卷的情感大概也只有月亮、白云可以描摹之……

啊!白云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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