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商务合同的文体特征及翻译

文永超

(四川外语学院 继续教育学院，重庆 400031)

1.引言

不同的文本类型，代表不同的文体类型，要求不同的翻译策略和方法，这是当下翻译领域达成的共识之一。刘宓庆(2007:6)认为:“文体与翻译的密切关系已日益为翻译界所认识。翻译教学进入高级阶段时，必须开始注意功能文体问题。不论英语或者汉语都有不同的文体类别，不同的类别具有不同的文体特点。译者必须熟悉英汉各种文体的语言特征，才能在英汉语言转换中顺应原文的需要做到量体裁衣，使译文与原文作者的风格相适应。”无论是做翻译，还是教翻译，文体识别都是必备环节，这是因为文体意义是文本意义的一部分，译者必须加以考量。王东风(2005:73－74)认为:“文体意义是一种能够表达语言运用社会环境的联想意义，其形成主要与方言(dialect)、时间(time)、使用域(province)、等级(status)、语气(modality)、个性(singularity)等因素有关。语言交际是一种社会环境的产物。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中，语言的运用会出现不同的变体(variant)，形成不同的文体特征，具有不同的交际价值。在翻译这种意义时，我们必须考虑原文的各种文体因素，在目标语中选取具有同等交际价值的表达方式，从整体上反应原文的文体意义，而不拘泥于一词一义的文体等值。”也就是说，要在译文和原文之间达到文体等值，首先必须对原文本的文体特征加以识别，然后在目的语中体现。文体意义主要由词汇与句法结构表现，要做好实用文体的翻译，就要对原文本的文体特征加以识别。本文旨在分析商务合同在词法与句法两方面的文体特征，兼论如何在译文中保留这种特征，如何实现文体等值。

2.用词特征

2.1 普通词专业化

英语存在大量的一词多义现象(polysemy)，一些常用词在经贸英语中的意义和日常英语中不同，很多术语都是从普通名词转化而来;而汉语术语则体现一词一义的特点，专业性较强。下表是一些典型的例子:

表1

例(1)For payment:please send draft for acceptance，at maturity we will cover you in accordance with your instructions.

译文:付款:请讲汇票交我方承兑，到期时，我方将按照你方的要求向你方付款。

例(2)claim benefit/an allowance/damages etc

原文:If you’re still not satisfied，you may be able to claim compensation.

译文:如果你方仍然不满意，可以索赔。

例(3)Flight times will be forwarded to you with your travel documentation.

译文:航班信息将随同你的旅行证件一并寄来。

翻译过程中，译者要特别注意查阅工具书，比如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精选现代法商词典》、法律出版社出版的《英汉法律词典》。译者要在这些权威的工具书中找出词语的专业对等语，不能自行创造词汇。

2.2 情态动词shall的频繁使用

Shall是英语常见情态动词之一，通常表达“意愿”、“意向”或“准许”的情态意义，但是在外贸英语合同中则往往具有“命令”、“必须”的意义。商务合同作为一种法律文本，规约了缔约双方的权利和义务，这种文体意义的实现手段之一是情态动词的使用。“shall是商务合同中出现的高频词汇之一，是一个极为严谨的法律文件专用词，主要表示应当履行的义务和应承担的法律责任，通常不表示主语的意图，而是表述各项具体的规定和要求，表示强制性地要求承担责任或履行义务，含有‘本条款具有法律规定的指令性和强制性’之意，因此在使用时不受主语人称的影响。”(张伟，2008:183)同时，我们要注意的是，英语中的情态动词在不同的语境中往往有不同的情态含义，所以shall放在不同的句子中，可能因为语气的不同而翻译成不同的意义。

例(1)When the failure of the either party to fulfill its contractual obligations in time brings about loss to the other on account of causes other than force majeure，the defaulter shall undertake to pay the penalty.

译文:凡不可抗力以外的原因，一方未能按时履约而招致对方损失时，未按时履约方应付罚金。

例(2)买方应提供下列单证。

译文:The Seller shall present the following documents.

例(3)The quality and prices of the commodities to be exchanged between the importers and exporters in the two countries shall be acceptable to both sides and prices shall be fixed in accordance with world market prices.

译文:货物的质量和价格必须使进出口双方都能接受，而且价格必须和世界市场上得价格一致。

以上三个例子中，shall规定的是主语的义务和责任，可以翻译成语气较为强烈的“应”、“应该”或者“必须”。

例(4)This agreement and appendix are rendered in Chinese and English.Both texts shall possess the same legal validity.

译文:本协议及附件用中英文书就，两种文本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例(5)In case the accident lasts for more than ten weeks，the Buyer shall have the right to cancel the Contract.

译文:若事故超过十周，买方有权取消合同。

例(4)中shall说明的是主语texts的属性，例(5)说明的是主语Buyer享受的义务，两个例子中shall都没有强制性意义，语气比较轻微，译文中可以不翻译出来。

例(6)The termination of this Contract shall not affect in any way the outstanding claims and liabilities existing between the two parties upon the expiry of the validity.

译文:本合同期满时，双方发生的未了债权和债务将不受合同期满的影响。

此例的主语The termination of this Contract实际上是一个含蓄的条件，意义相当于“if this Contract terminates”，暗指的一个将来时，所以shall可以翻译成“将”，这也是shall的基本情态意义。

英语有14个常见情态动词(can/could，dare/dared，may/might，must/have to，need，ought to，shall/should，will/would)，汉语则没有情态动词，只有与情态动词相当的能愿动词，其表意功能是用在动词前表示动作的态势或趋向。对比而言，英语的情态动词与汉语的能愿动词有同有异，但前者表意范围较宽，所表达的情态比较丰富，语法功能大于汉语能愿动词(刘宓庆，2007:186)。所以，翻译英文商务合同中的情态动词要特别注意选用合理的汉语能愿动词，译文要准确、得体、规范。

2.3 古体词的使用

古体词的使用为了体现出法律公文的规范性和约束力，商务英语还使用了一些其他英语语体中很少或不再使用的古体词。

例(1)In consideration of the payment to be made by Party A to Party B，Party B hereby covenants with Party A to complete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project in conformity with the provisions of the agreement.

译文:乙方兹立约，向甲方保证按协议规定完成工程建设任务，以取得甲方所得报酬。

此句中hereby是古体词，意思是by means of;by reason of this，可以翻译为“特此，由此，兹”等意，常用于法律文件、合同、协议书等正式文件的开头语，在条款中需要强调时也可用。在商务合同中出现频率最多的古体词是由there/here/where+介词构成，如:thereafter(此后)、thereto(向那里)、thereof(它的)、therein(在那里)、therewith(此外)、herein(于此)、hereinafter(在下文中)、hereof(关于此点)、whereas(鉴于)、whereupon(因此)、whereby(凭借)等，这些词往往成为商务英语的惯用语。这些词在其他文体出现的频率极低，即使仍在使用，语义也大相径庭。以whereas为例:

例(2)Whereas Party A has been engaged in the manufacture and marketing of TV set，and possesses valuable up-to-date technology relating to the manufacture，assembly and marketing of the said Products;

Whereas Party B has been a leading trading company in the field of the said products and is willing to arrange for the manufacture，assembly and marketing of the said Products;and

Whereas both parties are desirous to establish a joint venture company to manufacture，assemble and market the said products

译文:

鉴于甲方长期从事电视机的制造和推销，并拥有制造、装配、推销上述产品的有价值的先进技术;

鉴于乙方长期以来是一家上述产品的主要贸易公司，愿意安排上述上述产品的制造、装配和推销;

鉴于双方都希望建立一家合营公司，来制造、装配和推销上述产品。

例(3)The old system was fairly complicated whereas the new system is really very simply.

译文:旧体系比较复杂，而新体系真的非常简单。

例(4)Whereas the city spent over USD1 billion on its museums and stadium，it failed to look after its schools.

译文:该市花了10亿美元在博物馆和运动场馆上，却没有把学校照顾好。

例(2)中的whereas意思是“因为”，常常翻译为行话“鉴于”，出现在合同文本的开头;例(3)、例(4)中的whereas为一般文体中的whereas，意为“然而”，体现的是一种对比或者转折关系。商务合同译者也应该注意这类连词一词多义的现象。

2.4 外来语的使用

英语是一种杂合语言，直接从外来语借过来多种表达，比如force majeure(不可抗力，法语)、fiesta(庆祝活动，西班牙语)、bravo(精彩的，意大利语)、Kernel(内核，德语)Carpe Diem(及时行乐，希腊语)bona fide(千真万确的，拉丁语)。商务合同中的外来语也有一定的量。使用外来词商务合同英语中使用的商务类专业术语有不少源于拉丁语或法语，有些则是由其词根派生或合成，许多术语都有相同的前缀或后缀。它们的意义比较稳定，利于精确地表达概念，例如:ad valorem duty(拉丁语)从价(关)税，bona fide holder(拉丁语)汇票的善意持票人，ex dividend/ex coupon除股息/除息票 (ex为拉丁语，意为 without，no including)，prorata tax rate比例税率(拉丁语，即proportional tax rate)，agentad litem(拉丁语)委托代理人，del credere agent(意大利语)货价保付代理，insurance premium per capita(拉丁语)人均保险费，force majeure(法语)不可抗力，pro forma(拉丁语)估算表。商务合同中出现的外来语还有两个语用优势:其一，外来语可以给读者带来陌生化的效果，语体正式、规范，可以更好地引起读者重视条款内容;其二，这些外来词词义单一，不容易引起误解，符合法律文本要求用词准确的原则。

2.5 词的同义反复

商务合同英语是一种典型的法律英语。法律英语在用词方面的另一特点就是同义词的重复(juxtaposition)或者叫legal doublets。同义词的重复是指，当表达一个单一概念时本可以用一个单词而却用了两个甚至更多。在法律英语中经常出现的同义词重复主要有:buy or purchase、provisions and stipulations、full force and effect、own or possess、property or chattels or goods、minor or child or infant、terms and conditions、pardon or forgive、to have and to hold、constable or sheriff、entering or breaking、larceny or theft or stealing、rented or loaned、attorney or lawyer、damaged or destroyed、last will and testament、due and collectible、heirs and devisees、null and void、adopted by me or born to me、aid and abet，cease and desist，parts and accessories;商务英语中的常用重复结构有:Losses and damages、Rules and regulations;Transferable or assignable;Provisions and stipulations;Make amendments to and revision of;Sign and deliver;Obligation and liability;Prosecution and execution;In whole or in part;Interpretation and construction;Revocation、suspension or imposition。

在商务合同条文中，经常出现类似以上的成对词，表示固定的意义，因而在使用和翻译时不能随意拆开:rights and interests(权益)、terms and conditions(条款)、complete and final understanding(全部和最终的理解)、customs fees and duties(关税)、losses and damages(损坏)、null and void(无效)、sign and issue(签发)。有些短语是由两个同义词构成的，表达的是一个共同的含义。值得注意的是，在法律英语中，同义词并列使用的时候，关联词既可以用and，也可以用or，这两个词都可以叫做并列连词。如:Complaints and claims、furnish and provide、null and void、in full force and effect;fulfill or perform、transferable or assignable。这种同义词反复，功能有两个:其一是因为英语中绝大多数词汇存在多义现象(polysemy)，通过并置两个或多个同义词可以限定其唯一词义，体现了法律文本的严谨性;其二是可以体现法律文本的古雅和正式的风格(徐勤，2005:80)。这种结构可以强调庄严性，追求准确性，杜绝歧义，维护独解性尊严，避免责任纠纷。在翻译这种同义词时，译者只需保留一个意义即可，无需在汉语中重复。例如，我们通常把terms and conditions翻译为“条件”，这种省译的理据是汉语多义词相对较少，译文歧义的几率不大。

3.句法特点

3.1 长句的使用

在商务合同中，我们很少见到短小的句子，大多数为结构复杂的长句。原因有两方面:一方面，“合同语言要求表意全面、严谨、准确、周详，每一句话都要表达一个内容，完整而又没有丝毫模糊的意义，所以就必须运用各种附加语、修饰语及说明语，把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在内，同时把所有可能产生的误解和歧义都排除在外，从而使句子变得更长，结构相当复杂，但表达的内容相对更为准确、严密、逻辑性强。”(张炜，2008:193)句子结构单一的句子，不仅表意单调，而且还会因为词的多义性导致歧义，使合同条款句义不明确。另一方面，英语形合手段多，连词、介词和代词丰富，能体现明确的逻辑关系，这就形成了长句的句法基础。加之法律文本要求准确，各种可能性都要考虑，所以句子结构只能层层叠加、层层修饰限制，这也导致了商务合同长句众多。以下面的句子为例:

原文:Any failure or delay in the performance by either par-ty hereto of its obligations under this Agreement shall not constitute a breach hereof or give rise to any claims for damages if and to the extent that it is caused by occurrences beyond the control of the party affected，including，but，without limiting the generality of the foregoing，acts of governmental authority，acts of god，strikes or concerted acts of workmen，fires，floods，explosions，wars，riots，storms，earthquakes，accidents，acts of a public enemy，rebellion，insurrection，sabotage，epidemic，quarantine restrictions，shortages of labor，materials or supplies，failures by contractors or subcontractors，transportation embargoes，failures or delays in transportation，rules，regulations，orders or directives if any government or any state，subdivision，agency or instrumentality thereof or the order of any court of competent jurisdiction.

译文:本协议任何一方未能履行其本协议规定的义务或者有所延误，如果是由于发生该方无法控制的事件所造成的，则在此范围内不够成对本协议的违反，也不得因其任何赔偿损失的要求。这类事件在不局限于上述一般概念的前提下包括:政府的行为、自然界的行为、工人罢工或联合行动、火灾、水灾、爆炸、战争、暴乱、风暴、地震、事故、社会公敌行为、叛乱、起义、破坏、传染病、隔离控制、劳动力、原材料或物资短缺，承包者或分包者未能履约或延误，任何政府或国家、下属部门、机构或组织的条例、规定、命令或指示，任何有管辖权的法院的命令。

上面这项条款共134个单词，中心内容是详细规定了双方未能履约却又不用赔偿损失的各项条件，也就是不可抗力的内容。通过连词 or、if、that、but，介词 in、of、under、by、for、to，代词any、its这些形合手段把各种语义内容和逻辑关系体现出来，句子结构虽然错综复杂，但句义清楚准确。因为中文侧重意合，形合手段少，句子结构太长则会导致句义模糊。所以译文把原文分割成两句，稍作停顿，用代词“这”作为形合手段来承上启下。虽然断句，却未影响上下文的衔接和连贯。总体而言，该译文也保留了长句的特征，是忠实准确、文体对等的译文。

3.2 被动语态的使用

汉语常常通过“被”字句表达被动意义，英语常常使用被动语态表达被动意义。刘宓庆认为被动语态的“语义价值”有五个方面:第一，被动语态有强调受事者，将它置于话题(Topic)的主位(Thematic Position)的语用功能;第二，被动语态有隐含施事者，以便于表达思维，便于形成句子的句法结构功能;第三，被动语态有承接上句的功能;第四，被动语态可以体现对主语的尊敬或者说话者的谦恭;第五，被动语态常用于对说话者所提出的话题(或人或事或物)持有某种客观态度，因而比较婉转(刘宓庆，2007:276－277)。正因为语义价值如此丰富，英语被动句的使用频率很高。商务合同使用被动语态与法律文本要求客观性的文体风格相一致，突出动作对象，不强调动作的发出者，可以减少主观情绪。在翻译合同被动句时，通常使用改变语态的方式，将被动语态改为汉语的主动句，或者对句子结构微调，翻译成“由……”或者“经……”，使译文更符合汉语的“得体”、“通顺”的要求。

例(1)Insurance shall be covered by the Buyer against all risks，including war，strike risks，for 110%of invoice value.

译文:买方以发票金额110%投保一切险，其中包括战争及罢工险。

例(2)The employment and discharge of the workers and staff members of an equity joint venture shall be stipulated in accordance with the law in the agreement and contract concluded by the parties to the venture.

译文:合营企业职工的雇佣、解雇，依法由合营各方的协议、合同规定。

例(3)All the equipment and materials supplied by the Seller shall be inspected by the Buyer and the quality certificates and inspection and test records shall be issued by the manufacturer.

译文:卖方所提供的全部设备和材料由买方负责检验;质量合格证及检验和试验纪录由制造商出具。

例(1)中主体(the Buyer)与客体(insurance)都出现的情况下仍以客体为主语，起强调的作用，使读者对该句的意图一目了然。翻译时转换语态，按照汉语的表达习惯选用主动句;例(2)、例(3)均用“由……”字句，原文句子结构的主体还在，词语微调，也是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的译文。

4.结语

商务文本包含了公文体(外贸函电)、广告体(商标、广告)、论说体(推广产品的报告或演讲)、契约体(商务合同)以及应用体(邀请函、借条)等，这些不同的文体形式，在词、句、篇章以及修辞等方面都呈现出不同的特点。作为商务文本的一种重要形式，商务合同是商务文体与法律文体的结合体，用词造句要符合“规范、准确”的要求。此类文本的译者要深谙经贸文体的特征和法律文体的特征，要特别注意英汉合同用语的相似之处与不同之处，要以“语义忠实”、“功能对等”和“文体对等”为准绳，使译文准确、正式、规范。

［1］刘宓庆.文体与翻译［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7.

［2］王东风.再谈意义与翻译［J］.中国外语，2005(1).

［3］张炜.外贸英语的语言特点与翻译［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8.

［4］徐勤.招标文件的文体特征和翻译［J］.中国翻译，2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