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读、说、想”之匙开启“写”之门——叶圣陶写作教学思想管窥
2012-04-13张伟超
张伟超
(玉林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广西玉林537000)
叶圣陶的写作教学思想虽然产生于上个世纪,但我们结合教学现状分析比较后发现,当前语文教育界还在讨论的、语文老师普遍感到困惑的许多问题,叶老早在几十年前就进行了系统深入的探讨并作出了回答;现在语文教学中出现的许多弊病,叶老早已深刻洞察并提出了应对之策和解决之道。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人们对叶老教学思想的研究、学习、贯彻,或不全面,或产生误解,或存在偏差。由于叶老的研究用的是“东方式”思维——当然这是时代特点及学术环境使然,这使他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只停留在自身实践经验的总结上,却未必有相关科学实验研究作依据,因此,有些观点,可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在课改背景下,研究如何有效学习、借鉴叶圣陶的教学思想,使之指导当前的语文教学改革,是很有意义的。在叶圣陶的写作教学思想中,“写”不是孤立进行训练的,而是与“读、说、想”紧密相关的。读、说、想与写之间,既相互联系又相对独立。叶老从来不就写论写,而是通过对外在于写作但又与写作能力密切相关的读、说、想跟写的关系的揭示,来阐明写作能力的习得原理。但是,关于“读、说、想”与“写”关系,叶老并没有专门论述,而是散见于其教育生涯各时期发表的教育论著中。本文试对叶老关于“读、说、想”与“写”关系阐释的相关文献进行客观、妥帖的甄选、辨析,以管窥叶老的写作教学思想并使这些文献能成为可供广大教师学习,可直接指导当前作文教学改革的文本。
一、以“读”促“写”思想
叶老主要是从读、写的目的、功能,读与写的相关性的角度来探讨两者关系的。叶老认为,阅读对写作有直接的根本的影响,他说:“读与写关系密切。善读必易于达到善写,善写亦有裨于善读。”[1]151“阅读是吸收,写作是倾吐,倾吐能否合于法度,显然与吸收有密切的关系。单说写作程度是没有根的,要有根,就得追问那比较难捉摸的阅读程度”[2]58。读是取人之长,写是抒己之见。书是人类文化的积淀,智慧的结晶。多读书,读好书,熟读书,就为写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在读写关系问题上,叶老继承了传统的观点,即读是写的基础,多读必善写。他说:“在阅读的当儿,同时历练观察的方法,安排的层次,印象的把握,情趣的表出。这些逐渐到家,就达到什么都记得下来,什么都写得出来的境地。”[1]68当然,仅仅依靠大量的阅读来顿悟写作的方法和道理,效率未免太低而且显得过于迂腐,如果这样行得通,语文教学(包括写作教学)本身也可以取消了。所以叶老认为正确的途径是课外阅读的“暗中摸索”与阅读教学、写作教学的“明里探讨”结合——既有感悟又有点破,多管齐下,相辅相成。具体地说,我们鉴别出叶老贯彻“读写结合”的基本策略有两大方面:
(一)原创优于模仿
叶老认为学生可以通过模仿读物、范文来写作,但是更主张直抒胸臆,直接创造。叶老以画画为喻作了说明:“一是临摹……还有一个办法是写生。写生是直接跟物象打交道,眼里看见的怎么样,手里的画笔就照着画出来。”[3]232叶老认为“临摹”即写作中的“模仿”:以范文为参考依据去写作;“写生”则跟“自由原创”相连,不必管读过什么文章,直接写出所见所闻所感所思。关于两者的权重,叶老的态度是:以写生为主,临摹为辅。这是因为模仿终究与作者本人“隔”了一层,很可能与生活脱节,形成“为写而写”的被动局面,思维容易跟着范文走,难以发挥写作主体的创造性,而且这样做有违文章产生的自然规律,与“求诚”相悖,久而久之,陈腔滥调、公式化的毛病就出来了,创造之门就被关闭了。写生则不同,它能自由抒发作者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更利于发挥创造性,符合写作发生的本真。叶老说:“用写生的办法学习写作……这是最有益的练习。”[2]234“写生”方法是叶老教学的经验之谈。叶老的学生许倬先生曾回忆说:“叶老先生还在百览室的四壁开辟了诗文专栏、书画专栏、英文通讯专栏、督促我们写生练笔。”[4]
叶老不主张“模仿作文”,但同意“借鉴作文”。为了澄清自己的观点,使人不至产生误解,叶老对“借鉴”行为和模仿“榜样”或“范例”的行为作了严格区分。“为什么说‘借鉴’而不说‘榜样’或是‘范例’呢?人家写文章表达人家的思想感情,咱们写文章表达咱们的思想感情,彼此的思想感情不会完全相同,因而彼此的表达方法也不会完全相同。如果死死咬定,一切要以人家的表达方法为榜样或是范例,很可能走上形式主义的道路,结果人家的表达方法是学像了,却不能恰当地表达出自己的思想感情。以人家的表达方法为借鉴就不然。借鉴就是自己处于主动地位,活用人家的方法而不为人家的方法所拘。”[2]553一句话,以文章为“借鉴”去写则活;以文章为“榜样”或“范例”去写则死。
确实,强调“原创性写作”对纠正作文抄袭的时弊有很大作用,但作为写作练习手段之一的模仿并不是照抄,也不一定就思维受到束缚或变成程式化写作。模仿与创造本来就不是截然分开的,模仿的极致便是创造。从另一角度看,写生,即“跟着感觉走”的写作,虽然满足了“心灵的自由抒怀”,但却可能使逻辑推理和抽象思维能力得不到有效的训练。因此,似乎不宜一概否定模仿性写作。关键是,模仿如何根据对象、时机、方法而进行。这时,为避免学生挂“模仿”之名而行抄袭之实,教师的相机引导和方法指导就显得尤为重要。
(二)以阅读教学辅助写作教学
叶老主张写生重于临摹,这是从写作实践的层面上讲的。从广义的“写作学习”的层面看,他又主张从阅读获得写作的借鉴。叶老认为,要从阅读中得到写作的助益,就该从读中悟出文章产生的真相,这才达到目的。叶老说:“教学生阅读,一部分的目的在给他们个写作的榜样。因此,教学就得着眼于文中所表现的作者的积蓄,以及作者用什么功夫来表达他的积蓄。”[2]441叶老在这里实际上是要求我们从寻找写作发生本真的角度去阅读,取其神而非仿其形,才能从读中得到写作的启示;否则,就可能适得其反。真理再向前迈出一步就会变成谬误,因此叶老告诫说:“阅读的文章并不是写作材料的仓库,尤其不是写作方法的程式。在写作的时候,愈不把阅读的文章放在心上愈好。”[2]441-442否则,就会又回到八股的老路上。总之,叶老的读写结合观强调既要读时入乎其内地取法范文的“神”——探求文章产生的来龙去脉;又要写时出乎其外地忘掉范文的“形”——程式。
二、以“说”促“写”思想
说话和写作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叶老在《写话》、《写什么》、《谈文章的修改》、《〈集体习作实践记〉序》等文中谈到了这个问题。叶老认为,读可以促进写,说同样也可以促进写。在叶老看来,“说”具有促进“写”的价值:
(一)消除白话文(语体文)写作的神秘感:写作即写话
与朱自清以学者身份的思考取向,直截了当地从学理层面剖析说话与写作的关系不同,叶老虽与朱自清都是白话文写作的积极倡导者,但他一开始更多的是以教师身份的思考取向,从教育意义层面阐述说话与写作的关系。语体写作(即白话文写作)是跟文言体写作相对的一个概念。叶老从旧教育中走过来,有文言写作体验,之后当教师,教的也是文言写作,对文言写作教学的甘苦有切身感受。这些经历使他深知长期“言文不一”在人们脑海中造成的对语体文写作持怀疑、偏见态度的事实,于是他对写作教学的探讨便是从澄清事实和界定概念入手,帮助人们纠正对语体写作的认识误区。叶老在他的第一篇写作教学论文中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国文字之难习,言文之异致实其主因。……所写非即心之所思。”[2]346言文脱节使写作成了贵族行为,既神秘又高不可攀,这与当时白话文运动的大潮流已是格格不入的了,而叶老本人也是该运动的极力倡导者,因此,他鲜明指出:“欲去此障碍,唯有直书口说。”[2]346他甚至把“要养成习惯,要写就写,像口头的要说就说一样。写的时候依据语言,逐渐地达到比语言更精练,可仍旧是语言”[1]116,此观点作为“教学要点”,写进了当时的语文科课程标准(1949年)。
后来,叶老又从写作目的、根源方面建构自己的语体文写作观,把说话与写作地位对举。实际上,叶老这么做是为了把写作从高高的神坛上拉下来,使之走入“寻常百姓家”,还写作以本来面目,纠正人们的“写优于说”的错误认识,而并非把它们完全等同。对此,他作了大量的论述:“写作的根源是发表的欲望;正同说话一样,胸中有所积蓄,不吐不快。”[2]434“作文原是说话的延续,用来济说话之穷,在说话所及不到的场合,就作文”[2]411,“写文章就是说话,也就是想心思。”[2]447
(二)作为检测白话文语言规范与否的“标杆”
叶老认为说和写地位是平等的,也有许多共通之处,同时两者之间也存在区别。叶老认为,要“写”好,就该从“说”上下工夫,只要说得不错,写出来一定不错,反之,写得好就因为说得好。既然写作就是写话,那么,要达到“嘴里怎么说,手里就怎么写”的境地,就必须使“话”变得“标准”、“规范”、“得体”,这样,将“话”照录下来,甚至不必修改,本身就是一篇很好的文章。“出口成章”才能“下笔成文”。这当然是最理想的境界,不能说没有人能做到,但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不容易做到的。叶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对两者关系作了进一步阐述:“有人说,话是话,文章是文章,难道一点距离也没有? 距离是有的”[2]455,“相同的地方是,写在纸上的和口头说的都是现代话,就是我们说的普通话,不同的地方是,口头说话往往啰唆,书面的话一定要求精而简……写文章不是聊天,要比口头说话简洁得多。还有一个不同的地方:口头说话可以借表情、手势,帮助对方了解你的意思,而书面说话,人家看不到你的脸,也见不到你的手势,只能依靠文字来了解。”[2]583从上述观点中可以看出,叶老认定的“同”就是两者使用的都是现代普通话;“不同”在于:一,生成品的繁简度。口语啰唆,书面语精简。二是从表达手段看,书面语只能靠文字表达意思,是自足的;口语可借助辅助手段来交流,往往是不自足的,换言之,口语一般来说只能算“半书面语”。由此,叶老断定,两者是有距离的。
于是,叶老从“话”入手,试图通过缩小“话”与“文”的距离乃至没有距离以达到自己期待的境界:“文话合一”。叶老要求白话文写得“纯粹”(不夹文言词语),检测“纯粹”与否的标杆就是“话”,要把“文”写得象“话”。也就是说,要写好“文”,必须依靠“话”的质量。如果连“话”都说不像话,就更别提“文”了。话之像话的标准是什么?叶老的回答是:“精”、“干净”。“假如有一个人,说话一向很精,又干净又不说错,不用靠身势面部表情的帮助,单凭说话就能够通情达意,那么照他的记录下来就是文章,他的话跟文章没有距离。”[2]455这就是说,如果话语本身已经是自足的,不需辅助手段介入时,照写下来就是文章了。先达到“出口成章”,自然就可以“下笔成文”了。这是叶老达到“以说促写”目的的理想途径。反之,要检测文章“精”、“干净”、“纯粹”与否,只需将它念出来,看它是“上口”“入耳”与否就行了,“关于纯粹不纯粹的标准,我以为该是‘上口不上口’”[3]152“唯有依靠口耳写下来的才是道地的现代的语言”[3]192、“有意地依靠口耳,把笔语跟口语归到一致”[3]193上口的标准是什么?叶老的回答是:“并不是说照文章逐字逐句念出来,是说念出来跟咱们平常说话没有什么差别,非常顺,叫听的人听起来没有什么障碍,好像听平常说话一样。”[2]455如何才能达到“上口”的标准?叶老在多篇文章中作了具体说明,概括起来有两点:一是所用的词汇、语法与活的语言一致[2]455;二是合乎平常说话的习惯[2]487。叶老还指出了两点应该遵循的:从原则方面,是养成好的语言习惯:“语言习惯好,写起文章来也错不到哪儿去”[2]457;从方法方面,可以放到口里念:从听话人立场听,换成拼音文字对照。这实际上是要求锻炼好听觉语感。语感的好坏直接影响写话的质量。
应该说,汉语文言是有巨大表现力的,但它又是一种封闭的语言系统,基本脱离了口头语言的发展。书面语是建立在口头语的基础之上的,口头语是书面语活的源泉,失去了口头语的营养滋润,书面语就最终会沦为一种纯粹的精美的摆设。从本质上来看,文言的最大特点就在于它对现代人的非交际性(或有限交际性)。作为单纯的书面语,它没有听说的交际功能,作为一种过去语言,它无法与现代人实现真正有效的思想交流,这是现代白话与文言本质不同之处。现代白话是一种口头语与书面语合二为一的语言体系。与文言书面语不同,现代白话的书面语和口头语在语音、词汇、语法等语言要素上是同一体系,即使在表达风格和效果上也没有本质的不同。口头语和书面语统一的最大的、最直接的结果是它的交际功能,反映到写作教学上,就是发挥书面语的生活实用及交际功能。从这个意义上说,叶老提出“写话说”并非突发奇想,在当时,确实是一种深刻洞见。
不过,在实践操作中要完全做到符合叶老的要求,存在一定的困难。“写话说”从教育意义上说,对消除写作的神秘感和畏惧心理,对反对矫揉造作的不正文风,倡导平实、流畅、简洁的文风,是很有益的,但从写作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还没有完全科学地揭示出“说和写”关系的本质;要真正实践并获得成效,还有一段距离。因为口语和书面语的生成机制是不同的,且两者存在很大差异,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也就是说,说的好坏并不一定决定写的好坏。如果仅仅简单地照“话”录“文”,那么,这“文”就可能不像“文”而像“白开水”,拖沓、冗长、烦琐、啰唆,甚至也不像原来的“话”,因为“话”有话语情境及其他辅助手段的支持。按叶老的观点,要发挥“以说促写”的作用,那么就必须先使“话”像“文”,把不自足的日常口语加工锤炼成自足的“书面化的口语”,用现在行话说就是“口头作文”。“书面化的口语”虽然接近了“文”,可以“下笔成文”了,但这“口语”已经不是日常的口语了,失去了日常口语的明快、活泼、灵气的特点。说话不得不像静态写作那样瞻前顾后,就显得凝滞呆板,失去了原来的动态语境适应能力,削弱了口语的实用性和交际性。这实际上是说,“书面化的口语”既要具有“日常口语”的平实、流畅、简洁、明快的特点,又要有书面语的纯粹、严密、自足的特点。要中学生做到这一点,似乎是件困难的事情。如果口头作文比书面作文还要难,“以说促写”的目的就很难达到。
三、以“想”促“写”思想
叶老认为,“想”对“写”也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学习写作……重要的还在乎学习思想。”[2]447他把思想(实指思维),语言(实指口语)和文字(实指写作)并举:“写文章就是说话,也就是想心思。思想,语言,文字,三样其实是一样。”[2]47“思想是脑子里在说话——说那不出声的话,如果说出来,就是语言,如果写出来,就是文字。”[2]448叶老认为三者是相互依傍、相互影响的关系:“我们不能空无依傍地思想,我们依傍语言。想这个,想那个。先怎么想,后怎么想,就是不出声的说这个,说那个。先怎么想,后怎么想,就是不出声的先怎么说,后怎么说。朦朦胧胧的思想,就是七零八落的语言,如果说出来,不成其为话。清清楚楚的思想就是有条有理的语言,如果说出来,就是一番好话。”[5]185所以,应该说、想、写结合训练。“语体该和语言思想一贯训练;怎样想,怎样说,怎样写,是分不开的。……说话如果欠精密,欠正确,就会影响到思想,使思想也不精密,不正确。不经训练的人也能写语体(只要他能识字、能写字),但是语言习惯如果不良,写来就有很多毛病,够不上说已能叙事说理表情达意。……把思想语言文字三项一贯训练,却是国文的专责。”[1]48-49如何“想”得好? 因为思想依傍语言,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从锻炼语言习惯入手。“语言习惯好,思想就有了好的依傍,好到极点,写出来的文字就可以一字不易。”[2]449叶老把语言看成思维的唯一工具:“不依傍语言材料全都没法想”[2]672,而且思维与语言表达存在着一种互为因果的关系:“想的对头,说的也必然对头,说的有些不到家,就表示想的有些不到家。”[2]677如果想得好,表达得不好,归根结底还是想得不好。想得的标准是,想到形成了跟所想的符合的语言的固定形式——这是写成好作品的基础。前面说过,要写得干净,就先说得干净;叶老顺理而推之,要语言节约,就必须思维节约,“那些啰啰唆唆的不必要的东西去掉,同时非把那些必要的东西抓住不可。”[2]488
叶老所讲的“想写结合”问题实际上指的就是思维和语言(表达)的结合问题。叶老的观点归纳起来就是:语言和思维是一体的;写作起于思维,没有思维,就没有语言,没有写作;语言是思维的工具,对思维起着加工改造的作用,不通过语言,很难对客观事物事理进行准确、细致、周密的思维。想得好,才写得好。因此,两者互为因果关系,应该并重。学习写作时就该双管齐下,结合起来训练。要锻炼思维,就要锻炼良好的语言习惯;要锻炼语言,就该养成缜密的思维习惯。
叶老的以“想”促“写”思想基于其丰厚而成功的创作经验,单纯从写作的角度看,是非常精彩的真知灼见。但从教学实践的角度,“怎么想就怎么写”对学生来说常常是难以做到的,因为从“想”到“写”(从思维到语言表达)还存在着一个很大的距离,是一个复杂的转换过程。文字背叛心灵,“茶壶煮饺子——肚里有,倒不出”的现象是经常发生的。叶老的“想得好就写得好”的愿望,实践起来,还会有相当的困难。在反对语文教学中的烦琐哲学、机械记忆和脱离实用等问题的时候,强调语言与思维的一致性,主张想与写统一,无疑是有积极意义的,但是,我们还应注意到它们的差异[6]290-292:一方面,决定言语活动的因素不仅只有思维,还有其他因素,例如其他心理因素,还有言语本身的技巧因素的影响;思维水平相同的人,其他水平可能不同;另一方面,思维并不直接决定语言,因为思维向语言转换的方式不一样,思维是层级结构,语言是线性结构,层级结构是以内部逻辑关系为线索的,是立体的,线性结构是以语词的连串为线索的,是在时空上顺次展开,是平面的。立体向平面转化除了受思维本身影响外,还要受言语本身(包括语词和语法甚至语音)的影响;也要受到作者个性心理特征的影响。还有,言语对思维的表达是不充分的,还存在不能用言语表达的思维;言语和思维相互之间都没有唯一性,都不是影响对方的唯一因素,一方活动的结果不是另一方活动的唯一结果。显然,叶老这一观点还存在一定局限性。
四、结论
叶老写作教学思想的形成,与其本人的人格、学识、阅历、思考方式等等有密切的关系。叶老既是教育家,又是作家、语言大师、编辑,在文学、语言学、文章学、心理学、教育学等领域都有很深的造诣。以驰骋现代文坛数十年的一代文雄的写作才华、长期丰富的基础教育教学实践经验、扎实精湛的辞章修养、博古通今的文化底蕴来讲写作教学,这使叶老对写作教学奥秘的探讨能多角度多侧面地展开,对写作教学的弊端能够深刻地洞察,对写作教学自身规律能够驾熟就轻地把握,对写作教学中的困惑能作出中肯的回答,对其写作教学思想能进行深入浅出、形象生动的表述,最终获得对写作教学自身规律的比较准确、全面的认识。但我们同时看到,限于当时的社会及学术环境,个人的思考取向,叶老的某些观点、主张,仍停留在思辨层面的成分多一些,在实践中如何操作落实,还有待我们在现代写作教学理论背景下进一步研究、丰富、完善。比如,关于“以说促写”,“话”(口语)如何转换成“文”(书面语)?转化过程中学生可能会遇到什么困难且如何解决这些困难?语法知识应如何介入其中?诸如此类的问题,叶老没有作出回答。纵观其言论,似乎更多的是从宏观、中观的角度去思辨阐述,凭经验直觉给人们指出一条大致合理的路子,接下来该怎么走,以当时的学术背景、研究手段,叶老无条件也不可能去做这样的研究或实践,只能寄望于后人。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可能是叶老本人没有意识到,也可能是人们对其思想的理解出现偏差,而更主要的,是受到研究手段、方式的历史局限——经验总结和直觉思辨的研究而非科学实验研究。写作心理、能力的深层机制,有时候是很难单凭经验或直觉就能准确揭示出来的,需要科学实验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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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G].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0.
[3]叶圣陶.叶圣陶论创作[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
[4]商金林.访叶圣老的第二个故乡——用直[J].钟山,1981,(1).
[5]叶圣陶.叶圣陶序跋集[G].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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