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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意之辨:贯穿金代的美学理论

2012-04-12

关键词:元好问金代

章 辉

(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8)

言意之辨:贯穿金代的美学理论

章 辉

(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8)

言意之辨是贯穿整个金代的美学理论。周昂、赵秉文较早提出以意为主之论,反对求奇、求巧,拘于形式。王若虚对前人加以发挥,高扬“真”、“自然”和“自得”,倡导“求是”,打破了传统文论“文以载道”的局限。元好问以“诚”为核心概念,强调“知本”、崇尚“情性”,倡导“得唐人为指归”。金代的言意之辨,对元明清审美观念产生了重要影响。

金代;言意之辨;以意为主

一、金代言意之辨的承上启下

“言意之辨”是传统哲学、美学的重要命题。最早可追溯到庄子的“得意而忘言”。[1](P66)魏晋时期王弼做了发挥,提出“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2](P609)的命题。二者实质都是说,如果形式(言辞)过分突出,就会影响人们对世界的领悟。南朝范晔进一步提出“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以意为主,则其旨必见;以文传意,则其词不流;然后抽其芬芳,振其金石耳。”[3](P1830)唐杜牧亦提出“文以意为主……以辞彩章句为之兵卫。”[4](P182)如果说,庄、王的命题还具有普泛意味的哲学色彩,那么范、杜的论断则意在给文学创作领域以专门指导。

到了宋代,以意为主的文论更盛。刘颁首开议论:“诗以意为主,文词次之,或意深义高,虽文词平易,自是奇作。”[5](P285)黄庭坚也说:“每做一篇,先立大意,长篇须三致意,乃可成章。”[6](P320)还有韩驹:“凡作诗须明终篇之意,切勿先得一句一联,因而成章,如此则意度不属……作诗必先命意。”[7](P127)吴可:“凡看诗,须是一篇立意,乃有归宿处。……要当以意为主,辅之以华丽。”[8](P2~4)金代文论继承了历代“言意之辨”的讨论,使“尚意”成为贯穿整个有金一代美学创作论的主导思潮。

朱弁(1085-1144),金代初期理论家。他赞赏钟嵘“吟咏情性,亦何贵于用事?”[5](P4)之语,反对西昆体一味从“故实”即古人的死语言中乞灵,认为“拘挛补缀而露斧凿痕迹者,不可与论自然之妙也。”[9](P99)在他看来,最优秀的诗篇是诗人情感的自然流露:“观古今胜语,皆自肺腑中流出,初无缀缉功夫。”[9](P115)这实已开启了金代言意之辨,后来王若虚的诗论即受其影响。

二、金代中期的言意之辨

金代中期,社会平稳,金人渐忘昔旧质朴之风,崇尚浮华闲适。科举的需要更导致文坛推崇词藻的巧构,因而学习黄庭坚及其江西诗派的风气盛行,追求工丽、尖新的流弊开始显露。周昂(?-1211)首开先例,针对这种浮艳的形式主义提出批评:

文章以意为主,以字语为役。主强而役弱,则无令不从。今人往往骄其所役,至跋扈难制,甚者反役其主。虽极辞语之工,而岂文之正哉![10](P2)

此处的“意”,就是文章整体呈现出来的主题思想、充实的内容和饱满的感情。在周昂,“意”才是文章的生命,它的重要性在于从宏观统摄全局,主宰全文。他还说:“文章工于外而拙于内者,可以惊四筵而不可适独坐;可以取口称而不可得首肯。”[11](P425)无疑,周的“内”、“本”,都是指“意”。在他看来,“意”拙的文章是经不起仔细推敲和品味的。轻意而重言,就会导致“雕琢太甚,则伤其全;经营过深,则失其本。”[10](P2)周本人自幼为诗便学习杜甫,主要就是继承其关注社会、内容深博之意。他批评黄庭坚学杜并未得法,原因即在黄诗新样有余而新意不足。

赵秉文(1159-1232)亦持类似主张。他认为文学不过是表达心声而已:

文以意为主,辞以达意而已。古之为文不尚虚饰,因事遣辞,形吾心之所欲言者耳。[12](P205)

不过作为金代大儒,赵的“意”之心声带有儒家色彩:“至于诗文之意,当以明王道,辅教化为主。”[12](P231)这与历代“文以载道”的理论是一脉相承的。他还站在哲学思辨的高度讨论了内容(质)与形式(华)的关系:“质胜华,则治之原也;华胜质,则乱之端也。国家之兴,未有不先实而趋华;华之极,则为奢为僭,为奸为伪,则日趋于乱矣。”[12](P191)这也可以看作是《乐记》中“乐胜则流”论断的发挥,表现了他那种从国家治乱的角度,阐发尚质务实文化观。因此,他反对“务奇之为尚”[12](P205),对文坛“钩章棘句,骈四俪六”[12](P188)的华靡雕琢之风极为不满,认为“今之士人以缀缉声律为学,趋时乾没为贤,能留心韩、欧者几人!”[12](P233)为此,他一再推许文风平淡自然的党怀英,认为他意在笔先,不雕而丽,同那些追奇斗靡的风气形成对照。

较之赵的学说,王若虚(1174-1243)所倡更平实而近乎人情。他对前人“以意为主”的主张加以发挥,打破了儒家传统的文以载道的桎梏。他的“意”更着重于创作者的内心体验和真情流露,反对因外在形式目的而淹没自然的表达。他引用当朝前辈刘器之的话说:“文章岂有繁简?要当如风行水上,出于自然。”[11](P233)又引周昂的主张:“自然之势,诗之大略,不外此也。”[10](P2)因此他称赞陶渊明,说“《归去来辞》本是一篇自然真率文字。”[11](P388)孟郊和白居易的诗分别因格调孤寒和太过浅易受到后人鄙薄,然而王若虚却认为达到了造化妙境,关键就在于有真挚的感情和真切的感受:“哀乐之真,发乎情性,此诗之正理也。”[10](P6)又说白居易“写自然之趣,合乎天造,厌乎人意。”[11](P524)宋人多讥病欧阳修的《醉翁亭记》,认为其体制不可为法,而他却力反众议,认为其“如肺肝中流出,自是好文章。”[11](P409)对于江西诗派一味从古人字句中讨生活,却自夸“夺胎换骨、点铁成金”,他认为是因袭别人诗意,略改一二字而自以为是,是一种乞人残余,摹拟复古的做法。在他看来,古今各有短长,只要表达自己的真情即可,不必一味拟古:“文章自得方为贵,衣钵相传岂是真?”[11](P551),“文章唯求真是而已,须存古意何为哉?”[11](P383)既然为文应是“随其所自得而尽其所当然”[10](P17),那么江西诗派刻意求似古人又刻意求异古人的“夺胎换骨、点铁成金”就是多余的了。

而更为可贵和深刻的是,王若虚还对艺术真实和生活真实做了理论辨析。比如苏轼《雁词》说“捡尽寒枝不肯栖”,有人以大雁无上树栖宿的习性加以诟病。在这一点上,王若虚赞赏孟子的“主意说”:“孟子谓说诗者不当以文害辞,以辞害意。以意逆志,是为得之”,[11](P96)认为对于作品中看似不合理的言辞,不应拘泥现实的真实和考证,只要符合艺术的真实,不妨碍整体情意的表达即可。

北宋以来,轻视白居易的言论时有所见,主要讥其浅白而寻常。金代亦如是,例如王庭筠晚年就有“近来陡觉无才思,纵有诗成似乐天”[11](P552)的嘲讽之句。王若虚批评他,认为白诗好在没有刻意造作,“顺适惬当,句句如一,无争张牵强之态”,[10](P6)故而明白晓畅,入人肝脾,胜过他后期作品雕琢的习气。同理,他也认为黄庭坚诗不如秦少游清新自然:“黄诗语徒雕刻而殊无意味,盖不及少游之作。”[10](P18)雕琢的一个表现是求巧。宋代郑厚认为魏晋的作诗唱和是以文寓意,而宋人的次韵诗是求巧害意,为文造情。王若虚赞赏其见解,认为即使苏轼亦有此弊:“次韵实作者之大病也。……东坡,亦不免波荡而从之,集中次韵者几三分之一。虽穷极技巧,倾动一时,而害于天全多矣。”[10](P9)显然,他是针对金代次韵成风,并且到了“韵益狭,语益工,人多称之”[13](P90)的病态程度而发的。所以,他对用韵的态度是强调以达意为主,“意到即用,初不必校。”[10](P19)雕琢的另一个表现就是刻意求奇。王若虚认为黄庭坚的失败就在于字句求奇而真意不足:“山谷之诗,有奇而无妙,有斩绝而无横放,铺张学问以为富,点化陈腐以为新,而浑然天成,如肺肝中流出者,不足也。”[10](P12)因此他疾呼“不求是而求奇,真伪未知而先论高下,亦自欺而已矣!”[10](P9)

他又反对作诗以句法、格律为要务,首推意之自得:“古之诗人,虽趣尚不同,体制不一,要皆出于自得。至其辞达理顺,皆足以名家,何尝有以句法绳人者?”“鲁直开口论句法,此便是不及古人处。”[10](P17)而推崇苏轼的得“意”:“鲁直区区持斤斧准绳之说,随其后而与之争,至谓未知句法。东坡而未知句法,世岂复有诗人?”[10](P11)他对当时死抠句法的流弊讽刺说:“赋诗者,茫昧僻远,按题而索之,不知所谓,乃曰‘格律贵耳’,一有不然,则必相嗤点,以为浅易而寻常。”[10](P9)的确,江西诗派讲求诗法、句律,虽可令学者有法度可循,但也容易带来墨守成规,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弊端。在金代中期文坛形式主义有所抬头之时,王若虚借贬宋而诫金,是美学史上对北宋文学流弊的第一次认真反思。在散文这一文体上,他也贯彻了自己的思想。在回答“文章有体乎?”的提问时他说“定体则无”,因为“世间万变,皆与古不同,何独文章而可以一律限之乎?”[10](P22)在他看来,写文章“唯史书、实录、制诰、王言决不可失体”,而“其他皆得自由”。[11](P426)所以,他主张为了“意”的自由抒发,不要拘于文法的限制:

夫文岂有定法哉?意之所至则为之题,意适然殊无害也。[11](P415)

更具有革新意义的是,他还主张扫除整个文坛上雕琢害事的骈体文风:“四六,文章之病也。而近世以来制诰、表章率皆用之……骈俪浮词,不啻如俳优之鄙……后有明王贤大臣一禁绝之,亦千古之快也。”[11](P426)

王若虚的主要理论都可以视为围绕着“以意为主”命题的系统化,从而成为金代文论的高峰。简括之,就是高扬“真”、“自然”和“自得”,倡导“求是”,反对求巧、求奇,拘于句法、格律等形式。与王若虚同时代而稍后的李纯甫(1177-1223)也提出以意为主,反对过分经营形式,主张突破语言的局限,摆脱格套的拘束。他说:“人心不同如面,其心之声发而为言,言中理而谓之文……文之变也,岂有定体哉?故三百篇,……惟意所适。”[14](P77)即是说,诗作贵在传递真情实感,这和王若虚的文体观极为类似。他还指出“齐梁以降,病以声律……西昆体,殊无典雅浑厚之气”[14](P77~78)等历代形式主义弊端。

三、金代后期的言意之辨

到了金代后期,元好问(1190-1257)继续尚意之论。他在早期提出语言形式虽然是千变万化的,但都是要服从于“意”这个整体的,即“作文字千变万化,需要有主意在。”[15](P1242)他把诗文分为“正体”和“伪体”。正体即重视作家真情实感的抒发,尚自然而无雕琢之作。在他眼里,《诗经》风雅、汉谣魏什、陶诗及唐诗乃是正体。他认为诗歌的最高境界不在文字,而在性情,故而反复强调一种得意忘言的境界。他反对魏晋的浮靡形式:“斗靡夸多费览观,陆文犹恨冗于潘。心声只要传心了,布谷澜翻可是难。”[15](P269)相反,赞美陶渊明的真率自然:“君看陶集中,《饮酒》与《归田》。此翁岂作诗,直写胸中天。”[15](P53)又说他“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15](P269)他认为唐诗能与《诗经》媲美的原因就在于其“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15](P763)的真意,称陶渊明为唐之白乐天,又把白居易和杜甫一起作为唐贤的代表:“子美夔州以后,乐天香山以后,……皆不烦绳削而自合,……唐贤所为,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15](P772)这与王若虚驳斥王庭筠,赞赏白居易之论不谋而合。他赞扬苏轼因真性情的流露而得工巧于自然:“自东坡一出,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真

有‘一洗万古凡马空’气象。……东坡圣处,非有意于文字之为工,不得不然之为工也。”[15](P764~765)他赞扬赵秉文,也是因为他“真淳古淡似陶渊明”。相反,他对后世“巧伪失天真”的不健康诗风十分不满。他这样分析近古以来人们创作心态的恶化:“去古既远,天质日丧,人伪日胜。机械之士,以拙为讳,天下万事,一以巧为之。矜长出奇,争捷求售,其心汩汩焉。”[15](P765)他认为宋诗中的酬唱诗多是毫无真意,于事无补的“伪体”:“窘步相仍死不前,唱酬无复见前贤。纵横正有凌云笔,俯仰随人亦可怜。”[15](P270)批评说:“次韵是近世人之弊,以志之所之而求合他人律度,迁就傅会”,[15](P754)即反对为合他人言语形式而损害了自己的文意。他还反对江西诗派的雕琢字句,明确表示“未作江西社里人”。[15](P270)

在晚期,他又提出以诚为本之说。他用理学上具有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意义的概念“诚”来统一情与性,在内容和形式的矛盾中更重视前者:

唐诗所以绝出于三百篇之后者,知本焉尔矣。何谓本?诚是也。……故由心而诚,由诚而言,由言而诗也,三者相为一。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发乎迩而见乎远。……虽小夫贱妇、孤臣孽子之感讽,皆可以厚人伦、美教化,无他道也。故曰不诚无物。夫惟不诚,故言无所主。心口别为二物,物我邈其千里……其欲动天地、感鬼神,难矣。其是谓之本。唐人之诗,其知本乎。[15](P763)

“诚”的概念来自《周易》“修辞立其诚”和《中庸》“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的论断。而从上文可知,元好问所推崇的“诚”,主要是指作家发自内心的真实情感,也即“意”,表现为一种真率自然、温柔敦厚的儒家美学风格。周惠泉认为此概念的提出,“既体现了对我国古代著诚去伪哲学思想的合理发展,又包含对于我国北方民族尚质抑淫艺术观念的积极吸收。”[16](P65)总观元好问之论,仍是以意为主的,其“意”、“知本”、“诚”、“情性”皆相通融合。在此基础上,他与赵秉文遥相呼应,倡导“得唐人为指归”,[15](P763)为元代后期诗坛弃宋宗唐,改变风气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他之后,还继有刘祁 (1203-1250)的同调之论:“夫诗者,本发其喜怒哀乐之情,如使人读之无所感动,非诗也。予观后世诗人之诗,皆穷极辞藻,牵引学问,诚美矣,然读之不能动人,则亦何贵哉?……古人歌诗,皆发其心所欲言,使人诵之至有泣下者。今人之诗,惟泥题目、事实、句法,将

以新巧取声名,虽得人口称,而动人心者绝少,不若俗谣俚曲之见其真情,而反能荡人血气也。”[13](P145~146)这番议论与周、赵、王、元等人可谓一脉相承。此外,郝经、李治也都沿袭元好问的观点。郝经主张诗“所以歌咏性情,以为风雅”[17](P160),以及“诗者,述乎人之情也。”(《五经论?诗》)李治主张当效“古人因事为文,不拘声病,而专以意为主。”[18](P182)

四、金代言意之辨的历史意义

在以上理论背景下,尚意轻言成为了整个金代美学批评的主流标准。从具体作家的创作来看,金初宇文虚中,反对江西诗派“冥搜巧绘”的形式主义流弊,不屑为文造情、钩章棘句。他形容自己的诗作是“语不复锻炼,要之皆肺腑中流出也”。[14](P4)吴激的词多作于留金以后,作品接源于北宋的苏轼,以真情实感表达为主。陈廷焯说他“能于感慨中饶伊郁,不独组织之工也”,[19](P74)即是看重他作品中丰富沉郁的意蕴,而不只是形式的组织架构。金中期的党怀英,元好问肯定他“辞不足而意有余”。[20](P58)至于后期的元好问本人之作,清人赵翼评价说:

遗山词修饰词句,本非所长;而专以意为主。意之所在,上者可以惊心动魄,次亦沁人心脾。[21](P118)

从反面来说,王若虚认为李纯甫的作品“好作险句怪语,无意味。”,[13](P88)有刻意为怪的倾向,故仍然真意不足。郝经则批评阚彦举的诗“工于字句,而乏风格”。[17](P166)在他看来,好作品应该是有“言外之意”的。

“以意为主”的观念一直是汉族儒家伦理规范对文学的要求,体现了文艺的社会价值,形成了中国古代美学务实黜虚、重质轻文的传统。金代虽为少数民族政权,但积极推崇儒学,加之北方民族自古就崇尚真率自然,不喜雕琢华饰,因此重内在充实、轻外在浮华成为金代的审美倾向,雄健、自然成为金代最大的两个审美范畴。在有金一代文学创作中,重意轻言、重自然反伪饰的思潮是在反对学宋过程中形式主义的弊端中产生的,特别针对明昌、承安时期宫廷咏唱内容单调、注重雕琢的浮艳文风,在当时具有现实意义。唐宋作家在论内容与形式关系时常用的“文、道”这对概念,在金代已经被“言(辞)、意”所取代。这个变化的重要意义在于,它对内容的侧重点不再局限于枯燥空洞的“儒道”,而是更为广阔的社会与人心的关注,尤其是由性情的火花所带来的体验性认识,因此,这是美学创作论的解放。

元代的周德清论曲,也接受了以意为主的观念,提出“未造其语,先立其意;语、意俱高为上”[22](P69)的命题,对具体作品的批评均把意放在第一位。元代的文人画观念,如汤垕的“画者当以意写之”,“高人胜士,寄兴写意者,慎不可以形似求之。”[23](P201)也可以认为是在美术领域继续了金代“尚意”的审美理念。随着心学的崛起,“言、意之辨”在明代转变为“情、意之争”。王世贞、李东阳、费经虞等诗论家继续“以意为主”、尊杜尚意的观念,受到主流诗学强有力的质疑和否决。但实际上,公安派主张诗歌要抒发真情,强调表现自我,反对形式主义,与王若虚、元好问等对自然真率的崇尚并不矛盾。到了清代,“以意为主”的理论在诗话中得到了普遍认同和更深入的阐述,袁枚、冒春荣、张谦宜、林昌彝、李重华、刘大勤、乔亿、厉志、钱良择、孙涛、赵翼、沈德潜、王夫之等大批诗论家,使金代尚意之论的涓涓细流成为浩瀚江海之势。尤其是赵执信,对周昂“以意为主”的理论佩服得五体投地,并以之作为反驳明代诗论的武器。“言、意之辨”在清代得到了理论升华,达到了最后的终结。因此可以说,金代的“言意之辨”承上启下,为中国美学史做出了不可忽视的理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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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 vs.Content:a Persistent Aesthetic Theory in Jin Dynasty

ZHANG Hui
(College of Media and International Culture,Zhejiang University,Hangzhou Zhejiang,310028)

Debate on“Form vs.Content”is a persistent aesthetic theory in the whole dynasty.Zhou Ang and Zhao Bing-wen put forward “Emphasizing Content”theory first and are against formalism.Wang Ruo-xu develops their theory and emphasizes on“true emotion”,“natural expression”,“experience of one’s own”and“in accord with the fact”so by which he breaks the limit of the traditional theory of“Writings are for conveying Ethics and morality”.By the core concept“Honest”,Yuan Hao-wen emphasizes“knowing the basis”,“true feelings”and advocates“learning from the Tang Poets”.Analysis of“Form vs Content”in Jin dynasty strongly influenced the aesthetic theories in the dynasties of Yuan,Ming and Qing.

Jin dynasty;debate on“Form vs.Content”;emphasizing content

I206.2

A

1674-0882(2012)06-0045-04

2012-07-05

章 辉(1975-),男,江苏南京人,在读博士生,研究方向:中国审美哲学。

〔责任编辑 冯喜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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