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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的三个“为什么”

2012-04-12范方俊

关键词:伊格尔顿特里后现代

范方俊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北京 100872)

关于“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的三个“为什么”

范方俊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北京 100872)

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整个世界格局出现了深刻的变化,西方社会进入到西方学者所津津乐道的后现代社会,当代中国也被纳入到方兴未艾的全球化的进程当中,无论是在西方还是在中国,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否定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杂音,这是一个必须引起我们足够理论重视的社会思想现象。特里·伊格尔顿提出的“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的理论命题,对于我们理性地认知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性质,毫不动摇地坚持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有着重要的理论指导和现实意义。

马克思;反马克思主义;后现代主义;全球化

在西方学界,英国当代学者特里·伊格尔顿(Terry Eagleton)是公认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大家。他的一系列马克思主义研究著作,如《批评与意识形态: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研究》、《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文学理论引论》、《审美意识形态》等,在世界范围内产生过深远的影响。而新近出版的《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则是特里·伊格尔顿在马克思主义研究领域的又一力作。众所周知,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整个世界格局出现了深刻的变化,西方社会进入到西方学者所津津乐道的后现代社会,当代中国也被纳入到方兴未艾的全球化的进程当中,无论是在西方还是在中国,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否定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杂音,这是一个必须引起我们足够理论重视的社会思想现象。自20世纪马克思主义被引入中国以来,马克思主义一直是引领中国社会发展的指导思想。对于“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这一理论命题,中国学界有必要以“为什么”的申辩和设问的方式,理性地提出并回应与之相关的几个重要的理论话题。

一、为什么后现代的西方社会要说“马克思是错的”:西方后现代主义反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依据

1883年3月17日,马克思的遗体安葬在英国伦敦郊区的海格特公墓,马克思的亲密战友恩格斯发表了著名的《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一文,深切地缅怀了马克思对于人类社会的伟大贡献:“正像达尔文发现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不仅如此。马克思还发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由于剩余价值的发现,这里就豁然开朗了,而先前无论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或社会主义批评家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黑暗中摸索”,并一针见血地点明了资产阶级政客和学者嫉恨和咒骂马克思的根本原因:“马克思……毕生的真正使命,就是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参加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及其所建立的国家设施的事业,参加现代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很少有人像他那样满腔热情、坚韧不拔和卓有成效地进行斗争。……正因为这样,所以马克思是当代最遭嫉恨和最受诬蔑的人。各国政府——无论专制政府或共和政府,都驱逐他;资产者——无论保守派或极端民主派——都竞相诽谤他,诅咒他”。[1](P602~603)毫无疑问,作为公认的“有史以来对资本主义制度最彻底、最严厉、最全面的批叛”,[2](P6~7)马克思主义学说的科学性和真理性是无可辩驳的,也是经受了时代检验的。但也正因其揭露了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虚伪本质和制度痛处,极力美化和粉饰资本主义的西方资产阶级的政客和学者,不断地变换方式和手法去试图否定或修正马克思的学说。而其最新的表现形式,就是近二十年来西方学者打着后现代的旗号提出的种种反马克思主义的“新论”。

在西方后现代主义反马克思主义的“新论”中,有两个问题是非常引人关注的,其一是西方后现代主义的合法性危机问题。按照德国学者沃尔夫冈·威尔什(Wolfgang Welsch)在《我们的后现代的现代》一文中的解释,合法性问题是后现代的一个争论焦点,并从五个方面归纳了“后现代”的主要特征:第一,“后现代”是一个人们用以看待世界的观念发生根本变化的时代。传统的观念是把世界视为一部巨大的机器,每一个事件都是整一世界的一部分,并按照决定论精确运行。而对于后现代社会而言,决定论、稳定性、有序、均衡性、渐进性和线性关系愈来愈失去效用,各种各样的不稳定、不确定、非连续、无序、断裂和突变现象越来越多地为人认识,后现代反对用单一的、固定不变的逻辑、公式和原则来说明和统治世界,主张变革和创新,强调开放性和多元性,承认并容忍差异。第二,“后现代”是一个告别了整一性、统一性的时代。一种维系语言结构、社会现实结构和知识结构的统一性的普遍逻辑已不再有效,开放性、多义性、无把握性、不可预见性,成为后现代的语言。第三,“后现代”是一个彻底的多元化成为普遍的基本观念的历史阶段。过去的一统性、封闭性和规范性均已失效,多元性、竞争性成为主导,它是一种彻底的多元性。第四,“后现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知识形态。对于同一现象、同一事物可以用不同的眼光和不同的角度去看,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意义。第五,“后现代”反对任何统一化的企图。它具有真正的批判精神,与盲目顺从、满足现状格格不入。[1]法国后现代主义理论家让-弗·利奥塔(Jean-Francois Lyotard)则在《后现代状态》一书中直言西方后现代社会存在的合法性危机。在利奥塔看来,西方知识界对于合法性问题的讨论适于古希腊柏拉图的《理想国》,并从一开始奠定了西方知识界用叙事知识来进行科学合法论证的传统套路,比如在《理想国》里,柏拉图把合法化问题同社会政治权威相关联,通过对话的方式,试图建构一种科学地论证合法性问题的论证方式。尽管从表面上看,柏拉图对于合法性问题的讨论似乎具备了科学性质,但这种科学论证本身的科学性是备受质疑的,因为科学知识本身是不可能知道或让人知道它是真理性知识,它只能求助于一半是寓言、一半是假定的叙事知识。从科学知识的眼光着眼,叙事知识根本就不能算是真正的知识,但问题是科学知识如果不向叙事知识求援,科学知识自身便只能处于一种假定自己合法的位置。利奥塔认为,在当代西方后工业社会和后现代文化的语境下,不管知识的合法性问题用何种不同的术语加以系统阐述,也无论其采用何种形式的叙事形式,以元话语来证明自身合法、确立合法性模式的宏伟叙事已经失去了其论证科学知识的可信性质。利奥塔特别指出,叙事的衰落既可以被看作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技术与技术科学全面繁荣的结果,这种繁荣导致从行为目的向行为方式的转移,同时也可以被看作是高度自由化了的资本主义历经20世纪30至60年代凯恩斯学说掩护之下的退却而重新设置自身的后果,这一更新消除了共产主义替换方案,并维持了个人的物质享受与各类服务业的快速发展。利奥塔并不否认当代资本主义的自我更新和技术转向对于知识本身状态的影响,但他明确指出,要明了后现代社会的知识状态,首要的就是找出“非合法化”的起始因素以及植根于19世纪宏伟叙事中的虚伪主义胚胎,向一切形式的整一性的“宏伟叙事”宣战。总之,在利奥塔看来,包括马克思主义学说在内的流行于19世纪以来的宏伟叙事,无一例外地是通过制造出自身地位的合法性话语来支撑其“科学”性的,它们依赖于元话语来证明合法,而那些元话语又明确地援引某种宏伟叙事,诸如精神辩证法、意义阐释学、理性或劳动主体的解放,以及财富创造理论等等,而后现代主义的态度恰恰是针对元叙事的质疑,消解宏大叙事的整一性和合法性,从而引发人们对于后现代社会的合法性危机的反思。这样,西方的后现代主义凭借对于包括马克思主义在内的所谓“宏伟叙事”的消解,在巧妙地规避了自身理论合法性的同时,以不证自明的非确定性确证了自身的合法性。其二是西方后现代主义的意识形态问题。诚如特里·伊格尔顿在《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3]一书中指出的,马克思的意识形态理论的核心观点是社会存在决定意识,并特别强调物质生产对于意识形态的决定性作用,即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产生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这种关系就是与人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成为建基于其上的法律和政治的上层建筑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社会意识形态的现实基础。按照马克思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理论,经济基础是决定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的决定性力量,有什么样的经济基础就会有与之相适合的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经济基础如果发生变化,建基于其上的上层建筑与意识形态也将随之发生变化。马克思分析了资本主义的经济结构和运行方式,断言从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进程而言,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主导的社会意识形态必将为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所主导的新的社会意识形态所取代。而在西方的后现代主义理论家们看来,马克思所分析的19世纪中后期的资本主义,不过是西方资本主义的早期发展阶段,西方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马克思去世之后,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最近几十年,西方的资本主义已经由早期的以传统工业为标志的初级形态发展到今天以后工业、后现代为标志的高级形态。正因此,以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为代表的西方学者主张,西方后工业社会所代表的资本主义自由经济是“最有效率”、“最公平”、“已臻完善”的生产方式,而建基于自由经济之上的西方资本主义自由民主制度“已经没有一个意识形态上的强敌”,成为“人类社会意识形态发展的终点”和“人类最后一种统治形式”,并迫不及待地宣布西方当代资本主义对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的终结”及其在世界范围内的“不战而胜”。西方后现代主义在拆解马克思主义上所体现出来的强烈的意识形态指向,是显而易见的。有意思的是,福山在兜售他的“历史的终结”的主张时,一再宣称其理论出发点是从马克思那里生发的,但是,正如法国理论家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在《马克思的幽灵》一文中所评述的,福山式的“历史的终结”和“自由资本主义胜利”的呓语,不过是为了掩盖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病入膏肓和危机四伏,而其恶毒地攻击马克思则从另一各方面足以证实马克思主义的幽灵在今天依然存在而且仍然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和现实的批评精神。

二、为什么特里·伊格尔顿说“马克思是对的”: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性质及对当代西方社会的普适性

特里·伊格尔顿在《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一书中分10个章节回应了西方社会近20年间流行的10个反马克思的代表性观点。由于所涉的10个问题相互间存在着关联和交叉,特里·伊格尔顿对于“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的理论申辩,主要是围绕三个核心问题展开的。

首先是马克思主义的“过时”问题。特里·伊格尔顿在《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一书中指出,当代西方社会反马克思主义的一个主要观点就是: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经典分析以及对于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是建基于西方资本主义早期发展阶段的分析之上,尽管马克思在19世纪中后叶对于资本主义本质的分析和揭露鞭辟入里、不容辩驳,但是西方的资本主义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不断发展变化的,马克思主义没有也不可能预见和应对当今的社会现实,因此,“马克思主义结束了。在那个工厂林立、到处充满饥饿暴动的世界里,那个以数量众多的工人阶级为标志的世界里,那个到处都是痛苦和不幸的世界里,马克思主义还多少有些用处。但是马克思主义在今天这个阶级分化日益淡化、社会流动性日益增强的后工业化西方社会里,绝对没有一点用武之地。如今,仍然坚持支持马克思主义的都是一些老顽固。他们不肯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我们的世界已经取得了极大的进步,而过去的那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2](P5)特里·伊格尔顿并不否认相较于马克思所处的19世纪中后期,当代西方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的确有了从传统的工业制造业走向后工业时代的消费主义的变化,诸如蓝领工人数量的锐减和白领工人的增加,文化、通讯、信息技术和服务业的快速发展,以及小规模的、分散的、多功能的和摒弃了等级结构的企业模式的形成等等,但在特里·伊格尔顿看来,这些并不能说明马克思的思想不能与时俱进,对当代没有价值,因为马克思本人对资本主义的认识和分析从来都不是僵化的,其对资本主义不同历史阶段的划分——商业资本主义、农业资本主义、工业资本主义、垄断资本主义、金融资本主义和帝国资本主义——清晰地表明马克思对资本主义不断变化的本质是了然于胸的,西方资本主义近几十年的形态变化并不能从根本上否定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可信度。另外,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政治制度的分析批判,如资本的拜物教的狂热,财富和权力分配的巨大差距,帝国主义的战争掠夺和残酷剥削等等,这些资本主义的伴生物仍然是当今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重大社会现状,这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体制的多数批判时至今日仍有其道理,仍然可以给生活在今天的人们带来重要的理论启示。

其次是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决定论”问题。特里·伊格尔顿指出,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决定论”的丑化和歪曲从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马克思主义学说之际就已开始,在当代更是甚嚣上尘:“马克思主义将世间万物都归结于经济因素。它不过是经济决定论的又一种表现形式。艺术、宗教、政治、法律、战争、道德、历史变迁……所有这些都被简单地视为经济或阶级斗争的反映。马克思主义对人类历史错综复杂的本质视而不见,而试图建立一种非黑即白的单一历史观。醉心于经济的马克思说到底不过是他所反对的资本主义制度的倒影。他的思想与多元论者对当代世界的人是背道而驰。当代世界的人认识到,这个世界丰富多彩的历史经验不能被硬塞进一个刻板的单一框架中,但马克思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2](P110)对于将马克思主义简化为“经济决定论”的观点,特里·伊格尔顿作了两个方面的反驳:其一,马克思将人类社会的一切现象归结于经济现象,不过是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个“不言自明”的事实:物质生产是制约人类社会发展的经济基础,用于满足人类物质需要的生产是人类历史的第一个活动,也即无论一个人想做什么事情,都必须先吃饭喝水以维持体力,没有物质生产也就没有人类的文明,但是,“马克思主义的主张不止于此。他们认为物质生产极端重要,不仅仅是因为没有物质生产就没有文明,还因为物质的生产将最终决定文明的性质”。[2](P110)其二,马克思对于人类社会的分析是持多元立场的,从没有简单地归结于“经济”一个因素。比如,恩格斯就坚决否认他和马克思曾经说过“经济力量是决定历史的唯一因素”这样的话,而是强调每一个重大历史事件都是包括经济的、政治的、宗教的、艺术的在内的多种因素共同“合力”作用的结果。同时,马克思的生产理论不能被想当然地简化为“经济决定论”,因为马克思对“生产”的理解要比资本主义“全面得多”,资本主义的“生产”是一个纯粹经济意义上的范畴,“为生产而生产”是资本主义不变的信条,而马克思的“生产”是一个创造性的或艺术性的范畴,强调“生产”的精神实质是人类的自我实现。另外,马克思对于劳动的关注远远大于经济因素的关注。比如,马克思对劳动的研究几乎涵盖了人类学的各个学科:自然与人类能动性理论,人体及其需求,人类感官的本质,社会合作的概念以及个人的自我实现等等,因此,认为马克思将所有事物都归因于经济的说法是“一种可笑的过度简化”和别有用心的丑化歪曲。

最后是马克思主义对于最新思潮的“隔膜”问题。特里·伊格尔顿指出,当前西方反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新潮”观点是说马克思主义已非时代的主潮,当代蓬勃兴起的新思潮已经背离或者超越了马克思主义,即“过去四十年中,所有引人注目的激进运动都源自马克思主义以外的思想。女权主义、环保主义、同性恋和民族政治、动物权益、反全球化以及和平运动已经超越了马克思主义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陈旧传统,它们所代表的全新的政治激进主义形式也已经将马克思主义远远地甩在后面。马克思主义对于政治激进主义的贡献微乎其微,也无法引起人们的兴趣”。[2](P208)特里·伊格尔顿并不否认,相较于女权主义、环保主义和后殖民主义这些西方“公认最活跃的”当代新思潮而言,马克思主义的受关注程度已没有以往那么“令人瞩目”,但是,伊格尔顿强调西方当代新思潮的涌现,决非如某些反马克思主义论者所说的与马克思主义有什么“根本性的决裂”,而是恰恰相反,马克思主义与这些激进主义政治思潮之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比如,早在上世纪70、80年代女权主义处在最具活力时期,在朱丽叶特·米切尔的《女人的资本》,谢拉·罗伯特姆、林恩·西格尔、希拉里·韦恩莱特的《超越片段》,L.萨格特的《女性与革命》,以及米谢勒·巴莱特的《女性压抑现状》等代表性著作中,有关马克思主义与女权主义之间的一些重要理论关联就被提出来了,“无论是从个人角度还是从政治上,许多男性马克思主义者一直以来都从女权主义那里借鉴了不少经验。而且反过来,马克思主义还充实了女权主义的理论和实践”。[2](P209)又如后殖民主义,尽管作为一种理论,后殖民主义是从20世纪后期才出现的,其理论中也不乏对于马克思主义的批评,但不能否认的是,马克思主义在反殖民主义运动中是最积极的倡导者,“在20世纪的整个上半叶,马克思主义都是反殖民运动的动力源泉。马克思主义在反殖民主义运动、妇女解放运动和反法西斯主义斗争等现代世界三大政治斗争中总是冲在最前”。[2](P212~213)再如环保主义,马克思的批评者时常指责其作品中普罗米修斯情结泛滥,笃信人定胜天,打着自然的旗号对自然进行掠夺,而事实上,早在写作《德意志意识形态》之时,马克思就已经在使用地理和气候因素进行社会分析了,宣传所有历史分析都必须始于自然基础以及通过人在历史中对自然基础的人为改造。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更是明确指出人与自然应当互相交流,合理地调节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同时代的思想家中很少有人像马克思这样惊人地预言了现代环保主义,“如果马克思还活着的话,他肯定走在环保主义运动最前线”,指责马克思主义不懂环保、破坏自然实在是“大错特错”。

可以说,围绕上述三个核心问题,特里·伊格尔顿完满地论证了建基于唯物史观和辩证法之上的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性质,在有力地驳斥了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种种攻击马克思主义的错误论调的同时,也用清晰可辨的历史关联和具体事实,令人信服地说明了马克思主义对于当代西方社会的普适性。这对于我们继续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性质及其对当代社会的理论指导作用,无疑有着正本清源的积极意义。

三、为什么全球化语境下的中国要旗帜鲜明地捍卫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

对于现代中国而言,马克思主义在20世纪中国的译介、传播、确立,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早在1938年10月,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六届六次大会上作题为《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的报告中,就明确地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普遍真理,无疑具有科学性的指导意义,但是这个指导意义必须与各个国家的具体实践相联系才能得以实现,而马克思主义的伟大力量,就在于它是和各个国家具体的革命实践相联系的。1940年1月,在陕甘宁边区文化协会第一次代表大会上,毛泽东作题为《新民主主义论》的讲演,指出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是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一个组成部分,肯定了马克思主义和俄国十月革命对于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思想指导作用。1949年6月,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前夕,毛泽东又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中,历史地总结了中国革命自19世纪中叶鸦片战争至20世纪中叶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发展历程,不仅肯定了马克思主义对于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伟大胜利的思想指导作用,而且明确了马克思主义对于指导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纲领作用:“总结我们的经验,集中到一点,就是工人阶级 (经过共产党)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这个专政必须和国际革命力量团结一致。这就是我们的公式,这就是我们的主要经验,这就是我们的主要纲领”。[3](P148)可以说,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指导是中国取得新民主义革命胜利和社会主义建设的一个根本法宝。但值得注意的是,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当代中国改革开放、对外交往的日益扩大和深入,随着世界一体化、全球化趋势的加强,包括西方后现代主义思潮在内的西方全球化理论开始融入中国,在一部分热衷于与西方接轨的中国全球化论者中间同样开始出现了否认或修正马克思主义的杂音,他们口头上虽然不敢直接否认马克思主义对于中国社会的思想指导作用,但他们一再强调当今世界已经随着政治、经济和文化领域的一体化、全球化趋势的加强发生了深刻变化,全球化时代的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和中国的当代社会已经与马克思主义产生的19世纪以及20世纪的中国不可同日而语,认为我们过去所熟悉和信奉的马克思主义根本没有、也不可能预料和解释当今世界全球化所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其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想说马克思主义面对当今的全球化已经落伍、无能为力。然而,事实就果真如此吗?

关于全球化的起源,需要说明的是,尽管全球化主张是近20年才被频繁提及,但全球化的缘起和发展有一个漫长而清晰的演进脉络,其发展源头是15世纪末16世纪初的西方近代资本主义的兴起和大航海的出现,最直接的助力则是19世纪中叶以来西方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马克思在1848年发表的《共产党宣言》一书,从人类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革入手,论述了现代资本主义出现、扩张的历史必然性:近代资本主义是从封建中世纪发展而来的,从中世纪的封建农奴中分化、产生出最早的市民资产阶级,而随着美洲的发现、绕过非洲的航行,近代资本主义的商业、航海业和工业的发展空前高涨,新兴的资本主义开辟了新天地,加速了封建社会的瓦解。市场在扩大,需求在增加,蒸汽和机器引起了工业生产的革命。大工业建立了由美洲的发现所准备好的世界市场。世界市场使商业、航海业和陆路交通得到了巨大的发展。这种发展又反过来促进了现代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扩展。现代资产阶级本身就是资本主义生产和交换不断累积、长期发展的历史产物,并天才地预言了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所导致的全球生产和消费一体化趋势的出现:“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使反动派大为惋惜的是,资产阶级挖掉了工业脚下的民族基础。古老的民族工业被消灭了,并且每天都还在被消灭。它们被新的工业排挤掉了,新的工业的建立已经成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攸关的问题;这些工业所加工的,已经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来自极其遥远的地区的原料;它们的产品不仅供本国消费,而且同时供世界各地消费。旧的、靠本国产品来满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极其遥远的国家和地带的产品来满足的需要所代替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4](P254~255)正因此,西方学界在追溯全球化的理论谱系时,都公认马克思是西方全球化理论的先驱。特里·伊格尔顿也在《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一书中直言:马克思对于全球化的预见,足以说明马克思主义对于当今世界的重要理论指导作用,一个真正思想陈旧的人是根本不可能有如此远见卓识的。这无疑启示我们,妄言马克思不能预见全球化的所谓“新论”是何等的无知和可笑!

关于全球化时代的世界经济格局,不可否认,近几十年来中国经济的发展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在经济总量上成为居于美国之后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从当今世界的经济发展全局来看,相较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世界全球化中的强势地位,中国仍然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在世界全球化中尚处于一个明显的弱势位置。在《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一书中,特里·伊格尔顿就当今世界的全球化局势作了两个清醒的判断:第一,从表面上看,西方的经济体制似乎发生了一些重要的变革,传统的工业制造业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资金源源不断地从制造业流向服务业、金融业和通讯产业,出现了由工业资本主义向“晚期”、“消费主义”、“后工业”或“后现代”资本主义的转变,但如果就此断言资本主义实现了某些后现代理论家所说的除旧布新的完美跨越,则是无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利用自己手中的技术和资本优势把传统的工业制造业迁往发展中国家的事实,这意味着今天的全球化时代,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传统工业制造业的减少,只是向发展中国家转移,而非真的消失。第二,全球化的口号标榜全球资源共享,而实际的现状却是,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凭借其技术、资本优势和全球化中的强势地位,打着全球化的旗号完成其在当今世界的新的布局,在世界各地进行生产和投资活动,攫取最大的经济利益,发展中国家则成为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血汗工厂”,被迫接受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不公平的贸易条款和残酷剥削。这表明,在当今的全球化时代,生产和消费关系的新变化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以物质市场关系为主导的资本主义性质,当然也就不可能完全超越马克思主义对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理论分析范畴。特里·伊格尔顿特别提到了全球化时代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掠夺,以及中国在全球化经济格局中面临的被边缘化的危机:“对于中国逐渐成为世界工厂这一事实,……‘广东和上海的经济特区总让人不免想起十九世纪四十年代的曼彻斯特和格拉斯哥’”。[2](P14)这理应引起我们对于全球化语境下的中国现状及未来命运的清醒认识和深切反思。

在写作《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的现实意义时,特里·伊格尔顿指出了马克思主义对于我们解读2008年美国信贷危机所代表的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示范作用:这次资本主义制度的危机意味着,此前长期掩盖在“后现代”、“后工业主义”等一系列漂亮假面下的资本主义自身的结构性危机已经彻底地暴露无遗,马克思主义对于资本主义的理论分析不仅没有过时,而且引人注目地重新进入人们的视野。的确,自2008年美国信贷危机爆发,西方资本主义社会身陷经济衰退和金融危机之中,2012年随着欧洲债务危机的出现,一场更大的金融危机风暴正席卷全世界,已经融入世界全球化进程之中的中国自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如何在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指导之下,理性地审视全球化时代中国所面临的机遇、冲突和挑战,探索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发展之路,无疑有着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英)特里·伊格尔顿著,李 扬,任文科,郑 义译.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英文版出版前言[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

[3]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德)沃尔夫冈·韦尔施者,洪天富译.我们的后现代的现代[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

[6](法)让-弗·利奥塔著,车槿山译.后现代状态[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

[7]赵一凡.后现代主义[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8]Francis Fukuyama: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M].Free Press,1992.

Three Whys Related to the Question"Why is Marxism Right?"

FAN Fang-jun
(School of Liberal Arts,China Renmin University,Beijing,100872)

In the past 20years,the world situation has undergone remarkable changes,and the Western countries have entered the so-called post-modernism society,while China has been merging into the globalization process.In the meantime,either in China or in the world,there exists a noise which denies Marxism,which,as a new phenomenon in the theory circle,deserves our full attention.Terry Eagleton once raised the question:"Why is Marxism right?"This question is of significance in helping us to understanding the universal truth of nature,and in pursuing our socialist course with the guidance of Marxism.

Marx;anti-Marxism;post-modernism;globalization

IO-03

A

1674-0882(2012)06-0001-06

2012-10-05

范方俊(1969-),男,安徽蚌埠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中西比较文学与文论。

book=13,ebook=214

〔责任编辑 郭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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