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卦爻辞的文学性——《周易》与文学关系研究综述之二
2012-04-07程刚
程刚
(暨南大学中文系,广州510632)
《周易》卦爻辞的文学性
——《周易》与文学关系研究综述之二
程刚
(暨南大学中文系,广州510632)
《周易》作为中国重要的元典之一,在整个文化史上影响很大。一方面《周易》对文学创作、文学思想与文学批评诸方面产生影响,另一方面其自身卦爻辞的文学性也成为研究者关注的焦点,有大量的成果存在。研究成果主要是从《周易》卦爻辞的语言、音韵特点,文体特点,文学表现手法、技巧以及《周易》卦爻辞的文学价值等几方面展开的。
周易;卦爻辞;文学性;综述
《周易》作为群经之首,是形成中国文化特色的元典之一,对于社会文化的各个方面都产生了深刻影响。张善文认为《周易》与文学关系,一方面在于《周易》经传对文学创作、文艺理论、美学思想的影响或启迪作用,另一方面在于《周易》自身的文学内涵。[1]1这两方面均有大量的研究成果。①《周易》对于学创作、文艺理论等方面产生的影响参看拙文《易学与文学关系研究的两种范式——〈周易〉与文学关系研究综述之一》(《河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1期)对于《周易》卦爻辞文学性的研究主要从以下四个方面展开。
一、《周易》卦爻辞的语言、音韵特点
高亨是较早对《周易》卦爻辞的文学特性进行研究的学者,他指出了卦爻辞语言方面的一些特点:韵律和谐,节拍清晰,句法整齐,可以咏唱;语言简古而清秀……音节爽琅而和谐;词汇相当丰富;语句简短而洗练;描写事物,生动有姿,形象性较强。[2]63-68张善文在《〈周易〉卦爻辞诗歌辨析》中对卦爻辞的用韵规律做了研究与总结。他认为:(1)卦爻辞诗歌多为句句押韵;(2)卦爻辞中四句以上的诗歌,有换韵现象;(3)卦爻辞有偶句入韵的形式;(4)卦爻辞存在交叉用韵的情形;(5)卦爻辞参差成韵;(6)卦爻辞的虚字脚,或虚字不入韵,或直接以虚字入韵。另外张文对卦爻辞语言的民歌色彩作了分析。他认为:语气虚词词尾的运用,迭字连绵词的运用,双声、迭韵连绵词的出现,格言式的章句等几方面是卦爻辞民歌特色的体现。[1]36-42张善文还在文章中对《易传》的句式问题作了深入探讨,认为大量出现的各种形式的骈偶句,显示着先秦散文注重文句对称的修辞技巧渐自成熟;还出现了大量语意连绵的排比句,主要有“蝉偶”式、“顶真”式、“贯串”式;不少谐韵句式在不同程度上增益了文辞的节奏感。[3]
陈良运认为《易经》与《易传》的语言特点因产生时代的不同而有所不同,《易经》语言简古清丽,《易传》语言则灵动洒脱。具体而言,《易经》语言特点在于动态的呈示、形容比喻的运用、语气组词的运用、简洁生动的叙述等几个方面。《易传》语言特色则在于其气势美、语言具有逻辑力量、善于运用修辞几个方面。[4]黎远方则从《周易》原始功能的角度探讨了其语言特色。他认为,为了便于问卦者记忆,卦爻辞语言精炼、词汇丰富、善用叠字,有很强的形象性和节奏感。[5]曹振华的《〈周易〉卦爻辞诗歌研究》将卦爻辞的语言特点总结为用韵、复沓、叠字、对仗、精炼、简洁等。[6]
二、《周易》卦爻辞的文体性质
金俊峰认为,在《周易》卦爻辞中,古典文学的各种体式(诗歌、寓言、散文、小说)都开始孕育并趋向成熟。[7]而王敏则有不同观点,他认为卦爻辞还不足以构成文体,只能是文体的雏形。关于卦爻辞文体性质主要有诗歌与散文两种看法。[8]
(一)作为抒情诗歌的《周易》卦爻辞
对于作为诗歌的卦爻辞,学者提出了很多不同称谓,有称诗歌,有称歌诗,有称古歌,也有称为前诗。围绕卦爻辞诗歌性质的讨论主要集中在卦爻辞与诗歌起源、卦爻辞诗歌特征、卦爻辞与《诗经》的比较等几个方面。郭沫若较早阐述卦爻辞的诗歌性质。他在《〈周易〉时代的社会生活》中说:“经文的爻辞多半是韵文,而且有不少是很有诗意的。”[9]59如《离》卦六四的爻辞就像“哀婉的一首抒情诗”。李镜池《〈周易〉筮辞考》认为很多卦爻辞就是比兴的诗歌,需要用诗歌的眼光来看待。他把古代文化依次分为“卜辞时期”、“《周易》卦爻辞时期”与“《诗经》时期”。[10]47高亨也认为《周易》中“有不少的短歌”。[2]63
关于《周易》卦爻辞与诗歌的起源问题有不少文章,如恽灵曦《〈周易〉卦爻辞中之歌谣与中国文学的起源》[11]、王岑《中国诗坛之开始》[12]、居乃鹏《〈周易〉与古代文学》[13]、叶华《古代文学起源探讨》等。[14]这些文章认为应该把卦爻辞中的诗歌看成文学的起源。居乃鹏把《周易》卦爻辞分为三部分:“设象辞”、“记事辞”、“占断辞”,其中“设象辞”与《诗经》的比兴相通,而“记事辞”则是记事体散文的滥觞。这样的区分是对卦爻辞实用性与艺术性的区分,对于进一步研究卦爻辞的文学性质起到了基石的作用。张善文也认为卦爻辞的诗歌成分往往出现在“拟象辞”中,并且他做了具体的统计,共有151首。[1]29陈良运从卦爻辞中所引远古的谣、谚,原始诗歌的风貌特色;卦爻辞诗歌与《诗经》的比较三个角度来看卦爻辞的诗歌特征,并认为《周易》可能是更早的诗歌起源。[15]周光庆在《试论〈周易〉中的歌诗》中认为,《周易》是在《诗经》以前出现的使用文字记载下来的歌诗,它们是“真正可以作为文学作品看待的”。[16]王栋岑的文章从多个角度分析了卦爻辞的诗歌特征:从内容上说,卦爻辞表现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有歌咏两性生活的,有歌咏生产劳动的,也有歌咏战争、祭祀、商旅活动的;从艺术技巧来说,卦爻辞已经从直述发展到描写,从没有联想发展到有联想,并且开始采用起兴、对比和反复吟咏手法;从韵律、节奏看,这些诗句已经开始用韵,有了简单明晰的节奏。作者还认为我国最古老、可信的诗歌,应该是《周易·卦爻辞》中的某些韵文,它们是《诗经》、《楚辞》的先导。[17]
还有一些文章从各个方面比较了《易经》与《诗经》的异同之处。闻一多先生认为,由于《诗》有兴,《易》有象,“所以《易》有《诗》的效果,《诗》亦兼《易》的功能,而二者在形式上往往不能分别”。[18]118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是文学史著作中较早将《周易》卦爻辞列入作品系列的。他认为《周易》中包含了很多的古代歌谣,这些歌谣有描写、比兴、情景结合的作品,有淳朴真实的作品,也有譬喻性的讽刺作品。《易经》是“卜辞到《诗经》的桥梁”,“由这一阶段再进一步发展,便到了《诗经》”。[19]14
平心的《略说〈周易〉与〈诗经〉的关系》是观点独特的一篇文章。他认为《周易》出现在战国中期,晚于《诗经》、《尚书》、《春秋》,所以不是如刘大杰等人所认为的从卦爻辞发展到《诗经》,而是“《周易》作者有意识地采用《诗经》的语句,并且模仿《诗经》中的谐讔……《周易》作者受到《诗经》中谐讔的强烈暗示,运用一种特殊文体写成卦爻辞”。[20]二者共同之处是采用《诗经》中的谐讔,差异处在于:(1)《诗经》的谐讔只占一部分,而《周易》几乎全部使用谐讔写成;(2)《诗经》是文艺作品,反映了社会矛盾,但不是主要目的,《周易》是战国时期的历史著作,曲折反映了各种社会矛盾;(3)《诗经》非一人所作,而《易经》是个人独著。他根据这样的思想在《〈诗经〉“墙有茨”与〈周易〉“剥有床”》[21]一文中考证《诗经》“墙有茨”是隐刺宣姜淫乱。黎子耀认为《易经》与《诗经》的关系有四点:(1)两经都是以阴阳五行思想为基调;(2)两经都是由支干组成的;(3)两经都具有谜语性质;(4)两经皆可断章取义。[22]张善文从创作目的的角度比较卦爻辞与《诗经》的区别,二是在于通过象征形象来显示哲理,一是通过抒情或叙事反映社会生活。[1]29
叶玉华的文章认为《周易》中所收录的一些爻辞,是更具原始意味的诗歌,“六诗”中的“兴”原也是上古诗体的一种,时间上与爻辞相当,只不过分别由于巫祝与乐官的整理编辑而使人忘记了其面貌。爻辞总共100首左右,优美的有10篇以上,其艺术感染力与《诗经》的风雅诗篇颇相当,并且具有原始形态。[23]
傅道彬为《易经》中的古歌谣研究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法,他的《〈周易〉爻辞诗歌的整体结构分析》是较早的试图揭示《周易》卦爻辞当中的古歌存在的一篇文章。作者认为经过了巫术与经学的篡改,本来是一首完整的古歌,却往往被切割,附属于爻位,与断占辞粘合在一起而失去本来的面貌,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是从一个整体的角度去把握它,发掘它,还原它。具体说就是“改变自左至右的横读方式,进行自上至下的竖式分析”,并且把爻辞与占断辞分开,把一卦当中的卦爻辞作为一个古歌的整体来研究。[24]傅文对《周易》古歌整体进行解读的方法,在黄玉顺的研究中得到更好的展开。黄玉顺在《〈易经〉古歌的发现和开掘》一文中说:“自古以来,人皆以为《诗经》是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殊不知,《易经》里隐藏着一部更古老的诗集。”“《易经》里每一卦都在征引古歌。”[25]从方法来说,黄文延续了傅文,但在解释的广度上超过了傅文。黄玉顺的《易经古歌考释》[26]具体分析了64卦中的古歌,认为所有的卦均含有古歌,有几卦甚至引用不止一首古歌。该书的绪论对一些问题提出了不少新的看法,诸如:卦爻辞无韵的是卜辞,有韵的是古歌,古歌是被采集引用而来的;卦的命名与《诗经》类似,要么是取句首字,要么是古歌诗意。该书还分析了引用古歌的缘由、古歌湮没的原因、引用的体例、古歌产生时代等一系列问题。另外,张剑《周易歌谣破译》[27]一书,也是基于在卦爻辞中发掘古歌谣的目的,此书整理出了歌谣105首。
王振复、王蕊与黄玉顺存在不同意见,他们认为,在文化本质上,《易经》卦爻辞用于占筮,不是诗歌的成熟文本,因为运用某些赋、比、兴的立象手法,具有“前诗”即“诗歌之前的诗歌”的文学因素。[28]所以他们对黄玉顺的《易经》卦爻辞“隐藏着一部比《诗经》还古老的诗集”的看法提出商榷性意见。原因在于:(1)卦爻辞中的所谓“诗”篇幅过短,而《诗经》中的诗作篇幅较长;(2)卦爻辞赋、比、兴的手法,不及《诗经》之赋、比、兴运用自如、意蕴圆成,有时显得更质朴,有时又相当生硬;(3)《易经》卦爻辞的设立,是为了通过占筮趋吉避凶、推天道以明人事,而不是为了艺术审美。
(二)作为叙事散文的《周易》卦爻辞① 费振刚对此做过总结,此处有所借鉴,参见《先秦两汉文学研究》先秦散文研究部分(北京出版社2003年版)。
章学诚《文史通义·易教下》载:“《易》象通于《诗》之比兴,《易》辞通于《春秋》之例。”[29]20由此可以看出,作为文学萌芽的卦爻辞确是同时具有诗和散文的一些特点。顾颉刚的《〈周易〉卦爻辞中的故事》就已经涉及到《周易》卦爻辞中故事的叙事性问题。[30]刘金万亦着眼于《周易》叙事性的研究。据他统计,《周易》中有80多个故事。他把这些故事分为“历史故事”与“绘声绘色、绘影绘形的故事”,并分析其叙事特征,指出它们有具体的人和事,有连贯性,富有吸引力,而且能感染人,具有一定的说服力。《从文学的角度看〈周易〉》一文还指出卦爻辞中的寓言在故事中寓哲理,情节单一、形象单纯、具有较强的吸引力。[31]
李镜池说:“卦、爻辞中有两种体制不同的文字——散体的筮辞与韵文的诗歌。”[10]50王纯庵的《〈易传〉与先秦散文》认为《易传》是成熟的先秦散文,它不同于先秦的历史散文和诸子散文,它是哲理散文。[32]周振甫《〈易经〉的散文》主要是举例说明了卦爻辞散文取象、叙事、说明、比喻、说理、说兆等多种体式。[33]刘凤泉则认为格言和谚语是早期的文学样式,完全符合文学的基本性质。《易经》卦爻辞中格言和谚语以其内容的丰富性、思想的深刻性和语言运用的艺术化形式,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作为议论文学的源头,先秦格言和谚语直接影响形成箴铭、哲理诗、寓言等文学体裁,并且对先秦议论文学基本特征的形成产生了重要作用。[34]
三、《周易》卦爻辞的文学表现手法和技巧
(一)比兴
对于卦爻辞表现手法、艺术技巧的讨论主要集中在比兴象征与叙事手法上。其中对卦爻辞比兴问题的探讨主要建立在与《诗经》比较的基础上。高亨认为,《周易》的表现手法有直言其事的赋,有以彼喻此的比,有触景生情的兴,这些都与《诗经》相近。[2]63艾荫范的文章认为“隐”的艺术手法在《诗经》、《周易》当中都存在,它的源头就是民歌的艺术手法。[35]郭维森着重讨论了《易传》的“象”与“变”对文学思想的影响,认为易象之所以可以与比兴沟通,在于易象从具体事物出发的思维方式,“易象模拟自然因而文章也原于自然”。[36]薛胜男在《略论〈易经〉的比兴》中认为《易经》多用比兴写成,体现出原始比兴艺术的基本特征:用符号系统和语言文字共同创造比象和兴象,比义和兴义具有流动性和不确定性。这种比兴艺术功利性较强,但也具有审美功能。《易经》的比兴是诗歌比兴的滥觞。[37]王晓敏认为,《易》以“象”认识自然和社会,《诗》以“象”表情达意,二者取象思维为基础,对中国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38]
《诗》、《易》的比兴除了有相同处,更有相异处。钱锺书在《管锥编》中就指出了二者的区别。他说:“然二者貌同而心异,不可不辨也。”具体而言,一是目的不同,“是故《易》之象,义理寄宿之蘧庐也……《诗》之喻,文情归宿之菟裘也”。二是联系紧密程度不同,“《易》之拟象不即,指示意义之符也;《诗》之比喻不离,体示意义之迹也。不即者可以取代,不离者勿容更张”。[39]11-14受到钱著的启发,有一些文章讨论《诗》与《易》比兴的差异性。如刘鹤文认为:(1)《诗》之比兴多缘情而发,《易》则因理而设。(2)《诗》用比兴,其物象已融入诗中,成为诗有机整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易》用“比兴”,旨在言理,道理出则物象可弃。(3)《诗》用比兴,被喻(或被兴起)物单一;《易》用“比兴”,因其卜筮之用,适应范围较广。(4)在“比兴”物象的选取上,《诗》范围有限,多为草木禽鸟等。《易》摄取范围相当广泛,风雨山川、宫室器物、草木虫鱼、飞禽走兽,凡当时人耳闻目接的一切事物,无不在摄取范围内。这正是为取最适当的物象以准确说明《易》理的必需。[40]
刘培、杨盛林则认为,《诗》、《易》比兴的差异性表现在:主观介入的程度不同,求真与求美的差异,象与意的整体性不同,比兴的稳定性不同。《诗经》是以人们的现实生活为描写对象的。《周易》是用象来象征义理的,因而象可以是山川草木等自然界的形象、现象,也可以是人或人事。[41]陈建仁则认为,《周易》卦爻辞简短古朴,它保存了远古兴诗,但是与《诗经》兴诗相比具有自身的特点:(1)诗句短促,单章独句;(2)兴多兼比,喻意明显;(3)事辞言事,客观明了。[42]
李炳海的文章也论及《诗》《易》比兴的同异。相同处在于:(1)在表现方式上是相通的。都是具体的事物起兴、作比、充当象征物,展现在人们面前的首先是个别的事物,是具体的画面。(2)根据所运用的具体事物,二者都可分为单一型、复合型、整体型三类。(3)二者都必须通过想象把象征物与被象征物联系在一起。相异处在于:(1)《诗经》并不是篇篇句句使用比兴,而《周易》不同,它卦卦、爻爻都有象征;(2)《诗经》的比、兴之语饱含喜怒哀乐之情,《周易》卦爻辞则是抽象观念的外化,普遍性思想的图解;(3)《诗经》比、兴之物所表现的对象呈现为稳定性与变动性的结合,而在《周易》中,同一象征物所暗示的意义是稳定的、凝固的。[43]刁生虎也认为,二者是两个既紧密相关又互有区别的范畴:其共同处是在本质上都是隐喻,都需要借助“象”来表情达意,而且存在一定的源流关系。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是哲学范畴,后者是艺术范畴,前者主要是言理,后者主要是抒情;前者灵活多变,后者则固定不变;前者所取之“象”既有实象又有虚象,后者所取之“象”则仅限于实象。[44]
(二)叙事
何秋瑛的《〈易经〉叙事要素与叙事意义论析》从一个新颖的叙事学角度分析《易经》的叙事艺术。作者认为:(1)从叙事主体来看,《易经》叙事者是集体;(2)从叙事结构来看,《易经》叙事的深层结构为天人合一,即以天道切人事,以人事观天道;(3)从叙事逻辑来看,《易经》最重要的叙事逻辑,就是行动与后果存在的吉凶因果关系;(4)从叙事时空来看,《易经》有着朴素而系统的、开放式环形时空观。其特点是以时间为主轴,由时间统摄空间,时空构成统一整体。[45]李康的论文也是从叙事学角度分析了《周易》的叙事技巧。他认为:“《易经》在叙事语法上存在人力与天命的二元对立关系;在叙事逻辑上存在因果逻辑与数理逻辑,注重因果联系与动词的作用。叙事结构上体现为一种圆形结构,以作者叙事情境为主,但出现了第一人称叙述情境的萌芽。”[46]
许并生的文章《先秦叙事诗基本线索及相关研究考察》对《易经》中古歌的叙事技巧作了深刻细致的分析,他认为“《易经》中的古歌基本属于叙事歌”。这些古歌从叙事方式上来分有7类:完全采用序列方式、隐含上古故事方式、象征方式、取事物征象方式、寓言的方式、直叙的方式、比喻的方式。从叙事形态来看则有6种:接续式叙事、线性叙事、场景式叙事、分述叙事、陈述行动的去向和环境来叙事、通过外部情势反映心理来叙事。[47]
四、《周易》卦爻辞的文学价值
高亨在《〈周易〉卦爻辞的文学价值》中从内容和艺术两个角度评价了《周易》的文学价值。从内容看,《周易》反映了作者的贤人政治思想与军事思想,反映了作者贵俭以及贵谦的思想;从艺术来看,《周易》常用比喻的手法,有浓厚的诗歌色彩,语言也独具特点。作者认为“《周易》是一部最古的有组织有系统的散文作品……它的文学价值及其在文学史上地位比西周时代的王朝诰记和铜器铭文都较高一些。讲文学史的人对它应予以适当的重视”。[2]高亨的文章既有具体分析,又有例证说明,不拔高、不矮化,表达了非常客观的看法。曹振华也认为,《周易》语言简洁精炼,用词准确恰当,在记事中综合运用议论抒情对比以及心理与场景描写、人物形象刻画等文学笔法,对后世散文创作有深远影响,应将其看作记事文体的先驱,明确其在文学史上的价值与地位。[48]
赵建琴的文章从三个方面探讨了卦爻辞的文学价值:所引民谣代表了《诗经》前的诗歌创作成就;叙事性文字,层次清楚,简明而富有哲理;语言表现力强,准确生动。[49]李玉昆的《试谈〈易经〉的文学价值》则认为,《易经》是用文学的手法和形象思维写成,不仅在形式上近于诗,而且多具有较鲜明的意境。[50]邹然则认为,古老而费解的《易经》实际上蕴藏着一个令人惊讶的艺术世界,词汇精美,意象灵动,它是诗歌之雏型,散文之萌芽,寓言之胚胎,是小说笔法之滥觞,显示出令人敬重的文学史地位。[51]郑晨寅认为,随着《周易》文学价值逐渐被认识,应该将其列入文学史的写作,将《周易》所蕴含的社会风貌、文化心态、人类的生存状况呈现出来,褪去其玄虚的外衣,展示出特定时期、特定处境中人的情感世界与精神体验。[52]
[1]张善文.周易与文学[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7.
[2]高亨.周易杂论[M].济南:齐鲁书社,1979.
[3]张善文.《易传》的骈偶、排比、谐韵句式初探[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1,(3):89-96.
[4]陈良运.周易与中国文学[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9.
[5]黎远方.《周易》与文学表现手法[J].河池师专学报,1991,(2):42-49.
[6]曹振华.《周易》卦爻辞诗歌研究[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08.
[7]金俊峰.《周易》卦爻辞中的文学体式初探[J].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5):345-346.
[8]王敏.论《周易》经、传中潜在的文学意识和文体雏形[J].贵州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9,(2):52-57.
[9]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
[10]李镜池.周易探源[M].北京:中华书局,1978.
[11]恽灵曦.《周易》卦爻辞中之歌谣与中国文学的起源[N].北平晨报:学园,1934-12-25(27).
[12]王岑.中国诗坛之开始[J].朔风,1973,(15).
[13]居乃鹏.《周易》与古代文学[M]//周易研究论文集:第4辑.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
[14]叶华.古代文学起源探讨[J].国文月刊,1948,(总74).
[15]陈良运.《易经》卦爻辞的诗性阐释——中国古代诗歌的起源[J].人文杂志,1997,(3):106-112.
[16]周光庆.试论《周易》中的歌诗[J].华中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3,(4):119-125.
[17]王栋岑.谈《周易·卦爻辞》中的诗歌[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62,(2):99-108.
[18]闻一多.闻一多全集:第1卷[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2.
[19]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20]平心.略说《周易》与〈诗经〉的关系[M]//李平心史论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21]平心.《诗经》“墙有茨”与《周易》“剥有床”[M]//中华文史论丛:第5辑.北京:中华书局,1964.
[22]黎子耀.《易经》与《诗经》的关系[J].文史哲,1987,(2):12-18.
[23]叶玉华.西周的爻辞与兴诗[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4):6-16.
[24]傅道彬.《周易》爻辞诗歌的整体结构分析[J].江汉论坛,1988,(10):49-54.
[25]黄玉顺.《易经》古歌的发现和开掘[J].文学遗产,1993,(5):4-11.
[26]黄玉顺.易经古歌考释[M].成都:巴蜀书社,1995.
[27]张剑.周易歌谣破译[M].北京:中国文学出版社,1997.
[28]王振复,王蕊.前诗:《易经》卦爻辞的文学因素[J].辽宁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3):10-14.
[29]章学诚.文史通义校注[M].叶英,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94.
[30]顾颉刚.《周易》卦爻辞中的故事[M]//古史辨:第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31]刘金万.从文学的角度看《周易》[J].西北师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2,(3):129-133.
[32]王纯庵.《易传》与先秦散文[J].沈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79,(3):11-15.
[33]周振甫.《易经》的散文[J].阴山学刊,1990,(1):1-6.
[34]刘凤泉.论《易经》卦爻辞中格言和谚语的文学价值[J].太原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2):49-54.
[35]艾荫范,孙成钿.《周易》的卦象和诗经的瘦语[J].辽宁师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2,(2):63-68.
[36]郭维森.《易传》的文学思想及其影响[M]//周易研究论文集:第4辑.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
[37]薛胜男.略论《易经》的比兴[J].湖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4):61-63.
[38]王晓敏.《易》之“象”与《诗》之“比兴”[J].重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4):41-46.
[39]钱锺书.管锥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6.
[40]刘鹤文.《周易》卦爻辞与《诗经》的比兴方法[J].晋阳学刊,1994,(3):54-57.
[41]刘培,杨盛林.《周易》之象与《诗经》之兴述异[J].济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3):71-74.
[42]陈建仁.《周易》卦爻辞的兴诗[J].台州学院学报,2006,(2):23-25.
[43]李炳海.《诗经》的比、兴与《周易》卦、爻辞的象征[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9,(4):74-79.
[44]刁生虎.《易》之“象”和《诗》之“兴”[J].兰州学刊,2006,(11):153-157.
[45]何秋瑛,韩云波.《易经》叙事要素与叙事意义论析[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6,(6):119-122.
[46]李康.《易经》叙事浅析[J].西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2):121-125.
[47]许并生.先秦叙事诗基本线索及相关研究考察[J].文学评论,2006,(6):139-143.
[48]曹振华.周易记事文的文学价值[J].现代语文,2007,(7):9-10.
[49]赵建琴.《易经》卦爻辞的文学价值[J].雁北师院学报,1996,(4):44-46.
[50]李玉昆.试谈《易经》的文学价值[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4,(3):48-52.
[51]邹然.论《周易》卦爻辞的文学价值[J].周易研究,1997(1):37-45.
[52]郑晨寅.《周易》、出土《易》学文献与《中国文学史》的书写[J].漳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2):51-56.
Literary of“Book of Changes”——The Second Research Overview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Book of Changes”and Literature
CHENG Gang
(Chinese Department,Jinan University,Guangzhou 510632,China)
“Book of Changes”has great influence on the history of culture in Chinese,having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literature creation,literary criticism and ideas and so forth.The literatural dimensions represented by Book of Changes have also become a focus of study,and scholars have achieved a lot in the field.Such studies have been carried on in the following aspects:language,phonological features,stylistic features,the literary technique,and literary value of“Book of Changes”.
“Book of Changes”;Gua-Yao-Ci;literary;overview
B221
A
1672-3910(2012)02-0065-06
2011-11-15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12YJC751009);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2011年度青年项目(GD11YZW02);第49批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面上资助项目(20110490917)
程刚(1976-),安徽繁昌人,助理研究员,博士,主要从事易学与宋代文学关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