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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州在客家民系中的作用与地位

2012-04-07廖开顺

关键词:汀州宁化长汀

廖开顺

(三明学院客家文化研究所,福建三明365004)

汀州在客家民系中的作用与地位

廖开顺

(三明学院客家文化研究所,福建三明365004)

古代福建汀州所在的汀江流域在客家民系形成中具有最重要的作用和地位。它是福建客家聚居的主要区域和文化中心区域,在客家民系发展中起着人口聚落、繁衍和族群认同作用,也成为当今世界客家血缘寻根和文化寻根最重要的区域。客家只有在通过血缘与文化寻根达到客家族群认同的基础上,才有可能进行全球化背景下的客家文化重构。

客家;汀州;族群认同

对于古代福建西部(即“闽西”)的“汀州”,应从行政区域、文化区域和地理区域三个角度来看待。汀州首先是一个古代行政区域概念,自唐开元二十四年(公元736年)“辟山峒置汀州”,直至民国二年(公元1913年)废除清府州制之前,一直都是州级行政区域。它所管辖的县在不同时期有所变化,其中明清时期的“汀州八县”即宁化、长汀、上杭、武平、清流、连城、永定、归化,这8县是汀州距今最近和最兴盛时期的行政区域。作为客家文化区域,汀州既包括明清时期的“汀州八县”,又因汀州对福建山区的文化辐射和共生繁荣作用,所以可以包括闽西、闽西北以及闽中偏西地域。作为地理区域,汀州指其历史上所管辖过的县的地理区域,如沙县曾属于汀州。在汀州的地理区域中,汀江主流流域各县和汀江源头所在的宁化县是汀州的主要区域,其中宁化县虽然不处于汀江流域主流区域,但它在客家民系和汀州具有最重要作用和地位。因此,本文使用的“汀江流域”地理概念也包括宁化县。

一、汀江流域孕育客家文化的三维空间

地域文化的形成需要地理环境、经济条件和社会结构构成的文化生态三维空间。汀江流域孕育的客家文化也存在这种三维的空间。

在地理环境方面,一是闽西的武夷山脉作为天然屏障有隔阻战乱的作用。武夷山脉是福建与江西的分水岭,也是福建阻隔中原战乱的天然屏障,汀江就处于此地域。江西在历史上是中原汉人南移的人口大省,但是又因其地理区位靠近中原而非避乱良所,汀江流域则因为有武夷山脉重重阻隔而成为战祸未及的地域,其地理环境满足了从中原迁徙的流民对安全的心理需求,成为逃避战乱的北方汉人移民的栖居之地。二是汀江流域自然地貌对客家的集散作用。低山和丘陵占长汀县总面积的71.11%,而其中适于农耕的盆地只有全县面积的6.59%;且盆地大多狭小,面积最大的城关盆地也只有64平方公里左右。[1]汀江流域这样的地貌本不适合大量集聚人口,但正是这样的地貌,使得汀江流域比起福建开发最早的闽北以及沿海地区开发要迟一些,人口也相当稀少,两宋时期留下了较多的可开发空间足以集聚客家先民。也正是唐末到南宋时期汀江流域大量集聚汉人移民,导致南宋以后因人口剧增而产生地少人多的严峻问题,从而向外大量播迁客家人口,以致宁化石壁成为“客家祖地”,汀江成为客家“母亲河”。三是水流对稻作生产的作用。整个汀州地域溪河密布,具备稻作生产必需的天然条件。稻作是客家维持生存的第一生产活动,既养育了作为生产力主体的客家先民,也培育了客家文化。在唐代中叶以前,汀江流域还处于刀耕火耨的原始农业状态。客家先民来到闽赣粤边地已无生存的退路,全凭一种顽强精神与原住族群相融合。兴修水利,开垦梯田,种植水稻,发展农业技术,客家基本精神也在客家先民艰难的开基创业中形成。客家基本精神是客家文化的核心,可用台湾客家所说的“硬颈精神”来概括。客家精神传承了中华始祖在河洛地区物质文明开创中所形成的顽强开拓精神,这种精神在《周易大传》中以一句话概括:“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硬颈精神”是自强不息精神的形象化表述。稻作生产也孕育了客家“山居稻作”的衣食住行文化,如朴素的客家服饰等,孕育了以稻作丰收为目的的客家民间信仰与民俗,更培育了以人为本的客家稻作文化精神。

在经济条件方面,一是汀江及其纵横交织的溪河为稻作生产提供条件,加之客家先民对先进农业技术的应用,发展了汀江流域的农业。二是汀江流域丰富的矿产资源为客家生存提供了条件。汀江流域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两宋时期矿产业发达,如长汀有上宝锡务、归禾、拔口上田铁务、莒滛铁务,宁化县有龙门新、旧二银场、长水、大庇银坑,上杭有一金场。北宋元丰年间,汀州矿场发展至23个,到南宋还有18场,产量居福建第二,所开采的品种有金、银、铜、铁、铝等。三是宋代以后手工业和商业的兴起。如宁化县宋代窑址泉上、青瑶、谢坊生产的白瓷,济村乡生产的黑瓷,以及一部分类似龙泉窑的青瓷等,远近闻名。长汀县所发现的县城西门窑上和南山村北约一公里的碗片山,据专家鉴定都是宋代瓷窑遗址。在造纸、印刷方面,汀州素以竹造纸著称于世。宋代《临汀志·土产·货之属》中就有长汀造纸的记载。汀州的印刷业久负盛名,最早版印的书籍为宋代州官鲍瀚之重印的《算经十书》(中国古代数学精华),《临汀汇考》有宋人陈日华在临汀(长汀)刻印《集方要》的记述。连城县四堡雾阁木刻宋体版本,发展为中国四大木刻版印基地之一,有“独占江南,发贩半天下”[2]之誉。

在社会结构方面。唐代之前,游耕的山越(蛮獠)人是汀江流域山区的主要族群,直到唐末还有黄连峒2万蛮獠人围攻汀州聚哨作乱事件发生。山越是畲族的主要族源,汀江流域是福建畲族主要聚居区之一,他们以勤劳、勇敢和聪明才智创造了丰富的民族文化,但是由于畲族等原住民人口极少,刀耕火耨的生产技术落后,生产力极为低下,难以创造与中原文化相对接的闽地文化。一直到唐末五代以后大量汉人移民进入福建并与福建原住族群融合,建立以其为主体的人口结构和汉族的宗法制社会,才产生了与中原文化相对接的新的福建文化。汀江流域客家固守中原文化传统,注重以血缘为核心的宗法制客家社会结构。客家社会结构为村落——宗族——小家,宗族是社会结构单位中最为主要的一个层次。宗族成员把血缘记载、族谱编修看成宗族的一个重要使命,甚至不同祖籍的人只要是同姓,也可以构成合约式宗族(非血缘同但姓氏同可为宗族,并共建祠堂,如宁化石壁张氏合约式宗族)。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中才可能建构以儒家文化为思想文化的客家文化。南宋以后,客家文化(包括客家方言)在汀江流域的地理环境、经济基础和社会结构这个三维空间中形成。

二、汀州对福建山区客家文化的辐射和凝聚

政权对经济发展、政治制度和主流意识形态会产生主导性作用,进而对区域文化的形成产生影响。唐代之前闽地的文化凝聚力主要来自闽北州级行政机构建安郡。中央集权建安郡是从中国东南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的内陆省份延伸到闽北地域的。闽北、闽西北地域相继较早建县,产生了集聚人口的作用。三国吴永安三年(公元260年)撤销会稽南部都尉,设置建安郡,属扬州,郡治在闽北建安(今建瓯),下属建安(今建瓯一带)、汉兴(今浦城一带)、南平(今南平一带)等10县(即今福建全部)。撤都尉设郡治是闽地以文治政权取代军事集团统治的开始,从此引领福建文化对接中原汉文化的走向。晋时闽地南部曾增设晋安郡,原建安郡辖境缩减为全闽北地区。隋开皇九年(公元589年)废建安、晋安两郡。大业二年(公元606年)改泉州为闽州,翌年又改为建安郡,福建全境统属建安郡管辖。闽北接近中国东南经济政治文化中心的区位优势和较平坦的自然地理环境,以及开发较早和建立州县,从而较早地集聚了汉人移民,如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闽越成为华南地区的主要屯军地之一。《三国·贺齐传》载:“侯官既平,而建安、汉兴、南平复乱。齐进兵建安……洪明、洪进、苑御、吴免、华当等五人率各万户,连屯汉兴(今浦城),吴五六千户别屯大潭(今建阳西)、邹临六千户屯盖竹(今建阳南),同出余汗。”“这是汉族大规模迁入福建的第一次记载。”[3]闽北较早的汉化催生了以闽学为核心的闽北文化,两宋期间闽北文化达到鼎盛时期,人才辈出,群星灿烂,尤其是理学在南宋以后成为引领中国文化的主导思想。在客家文化形成前,闽北、闽西北地区就较早进入汉人移民传播汉文化,逐渐影响到闽西。明清时期,闽北文化衰落,而以宁化及长汀为中心的客家文化兴盛起来,理学成为客家文化的思想内涵。厦门大学人类学教授郭志超先生指出:“在唐末五代以后客家先民进入闽西之前,宁化是闽北文化;在客家先民迁入后,逐渐产生客家文化;与此同时和此后,闽北文化继续融入,其中,宋代以理学为主的闽北文化逐渐主导宁化的精神走向。这不仅是宁化文化的演进序列,也浓缩着闽西客家文化的历史进程。”[4]

唐代之前闽西的汀州流域一直没有州级行政机构,经济与社会发展远远落后于闽北,这种状况一直到汀州的设置才逐步改变。唐开元二十四年汀州正式建州,初始辖三县:宁化、长汀、新罗。这是福建西部的第一个州级行政机构。在汀州建制之前,曾有晋太康三年(公元282年)析建安郡设置晋安郡,辖地包括闽西和闽东一带,领原丰、侯官、温麻、晋安、新罗、宛平、同安、罗江8县,新罗治所在今长汀县境内,这是闽西有史可查最早设置的县,但只是县级机构,难以辐射和凝聚更广袤的福建山区。同样,介于闽北与闽西之间的宁化县虽然具有较早的客家先民聚居,但由于只是县级行政,文化的辐射力不够。汀州设置后,福建西部、西北部、闽中偏西的县份,或直接纳入汀州管辖,如汀州曾管辖闽中偏西的沙县,对沙县产生客家文化辐射和凝聚力。又如,闽西北今三明市地域,历史上没有州级行政机构,早期受闽北州级行政机构和文化辐射。唐代以后,则主要接受汀州的文化辐射与凝聚。汀江流域由于唐代设州和唐末宋代大量的汉人流民进入,南宋以后逐步成为福建客家文化的主体区域和中心区域。地处闽西的汀州的行政权力和文化辐射力,使得闽西北、闽中偏西地域也成为客家区域。由于客家文化是山区产生的文化,闽西北和闽中偏西地域都是山区,较易接受汀州客家文化的辐射和凝聚,而较难兼容海岸文化的福佬文化。因此,福建在南宋以后形成了以汀州为中心的闽西、闽西北大客家文化区域。

三、“母亲河”汀江对客家民系的孕育和繁衍

汀江因其水利之便而孕育和繁衍了客家民系,是客家的母亲河。作为福建西部最大的河流,它位于韩江上游,发源于汀州最北的宁化县南部治平乡赖家山境内,流经长汀、武平、上杭、永定4县,在永定县峰市镇出境进入广东省,至大埔县三河坝与梅江汇合后称韩江,经潮汕入海,全长288公里。汀江支流众多,流域大于500平方公里以上的支流有濯田河、桃澜溪、旧县河、黄潭河、永定河、金丰溪等6条,汀江流域是一个自成格局,既封闭(大体上处于武夷山南段东麓)又开放(汇入韩江入海,有水运通达之便利)的地理区域。为此,它首先担当了发展闽赣粤三省边地经济与交通的作用。汀江是一条少见的向南的河流,在交通极为闭塞的时代它成为沟通闽西和粤东之间的交通大通道。宋绍定五年(公元1232年)宋慈开辟汀江航运,最初承担的是盐运,经由州县官申请朝廷核准,“许本州岛及诸县艰于福盐者改运潮盐”。[5]《税赋·盐课》《税赋、盐课》盐运过程中原始的汀江航道得到疏浚,航运出现了“上河八百,下河三千”的繁忙盛况。“潮盐”和其他广货从韩江进入,促进了长汀商埠的发达,使其成为重要的物资转运中心。汀江货物不但销往汀州各县,而且转运赣南,汀州的物资也由汀江运销广东,形成了以长汀为物资转运中心、面向闽粤赣三省边区的商业网络,发展了三省边区的经济。《临汀志》描述了长汀“阛阓繁阜,不减江、浙、中州”[5]《坊里墟市》的繁荣景象。汀州六县中,当时的墟集,长汀7个、宁化7个、清流6个、连城、武平各2个、上杭1个。长汀和宁化都有商税厅专门负责对外商和坐商收税。随着经济的发展,城市人口也有很大发展。南宋中期汀州有64坊,宝佑年间汀州坊郭户(城市户口)73 139户,3 879 506人,占全州人口近三分之一。

汀江作为客家母亲河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客家顺汀江流域向粤东北移民,从而繁衍、壮大、成熟了客家民系。南宋以后,汀江流域地广人稀的优势很快消失,人口饱和的现象相当严重,人口密度达到或超过福建甚至全国水平。“南宋庆元年间(公元1195-1200年)汀州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12.5户,已接近福建路治所福州十余年前的水平(13.4 户)。”[6]其中,宁化县在宝佑年间人口密度平均每平方公里达到15.7户,超过福州,呈现出“地狭人稠,至有瞻养无资,生子不举者”,“掌地成田”局面。向粤东北播迁(客家的所谓播迁,并不是一个地区或一个宗族的全部迁徙,而是其中的一部分或支系的迁徙)是汀州客家解决生存问题的主要途径之一。粤东北,指今广东省梅州市所辖地区,处广东省东北部,东北与闽西相邻,北部与赣南相接,东南与潮州,南与揭阳、汕尾、西与河源相连。今辖梅江区、梅县、蕉岭、大埔、丰顺、五华、兴宁、平远等8县区。吴福文所列广东纯客县中的其他县,基本在今梅州市区的周围。梅州古称嘉应州,五代十国南汉乾和三年(公元945年)置敬州,宋开宝四年(公元971年)改敬州为梅州,均领程乡一县。至清雍正十一年(公元1733年)升格为直隶嘉应州后,辖兴宁、长乐(五华)、平远、镇平(蕉岭)4县,连同本属称“嘉应五属”。[7]从人口情况看,梅州的人口发展情况与赣南和闽西大致相同,但其高峰期晚于赣南和闽西,因为梅州的大量人口是从赣南、闽西迁入的。据清《光绪嘉应州志》载:“潮州,梅州旧户属潮州籍,开元户一千八百。”宋熙宁八年(公元1075年)至元丰三年(公元1080年)有主户5 824户、客户6 548户,合计12 372户,客户占53%。元丰年间比唐熙年(公元987年)间人口增长近7倍。后因宋、元交战人口大减。元大德七年(公元1303年)仅存2 478户,14 865人。曹树基在《中国移民史》卷五中所说:“明代是广东粤北和粤东地区外来人口大量迁入的时期。粤北地区的外地移民主要来自福建和江西,福建来自客家人居住之汀州,江西则来自毗邻的赣南。以闽汀客家人为主的移民自宋末元初大量迁入以后,形成了广东梅县一带最早的客家人居住区;明代闽汀人和赣南人陆续迁入,赣南人遂融入客家人之中。明代新设的长宁、永安、连平(今和平县西地)、和平、大埔、平远和镇平皆为今天的纯客住县,加之以前的梅县、兴宁、龙川、河源、始兴、英德、仁化和长乐(今五华)等县,构成近代广东东江、北江、韩江上游山区客家人集中分布的形势。”[8]南宋以后,汀江流域人口则急速下降,汀州由南宋宝佑年的223 432户降为明嘉靖元年(公元1522年)的43 093户,减少了180 339户,占原户数的81%。宁化由南宋宝佑年间的38 000户下降为明万历二十一年的(公元1593年)5 232户,减少32 768户,占原户数的86%。赣南客家各县也大致如此。客家人文中心,宋代在闽赣地区,明代中叶以后也转移到了粤东和粤东北地区,至此客家文化完全成熟和定型,梅县话也成为客家的代表性方言。粤东、粤东北客家多来自汀江流域,继而漂洋过海,而汀江始终是世界客家的母亲河,汀江流域也成为客家最重要的发源地。

四、客家首府长汀的人口聚落和心灵归宿作用

唐代中叶之前,福建西部一直没有州级行政,与赣南比较是人口的聚落缺乏城市。汀江源头的宁化虽然开发较早,但一直隶属于闽北州级行政,从未升格为州级机构。唯有汀州的建立,才使州治长汀的城市化发展,为福建客家提供了最大的聚落地。长汀城的建立和发展具有人类学意义。人类经历了300多万年的发展过程,城市作为一种区别于农村的聚落地,是在原始社会向奴隶社会过渡时期产生的,人类社会劳动的大分工是城市产生的根本原因。早期的原始聚落多发源于自然资源较为丰富的地区,尤其是多靠近河流湖泊,有丰富的水源和肥沃的土地可供耕作。客家进入汀江流域虽已是唐宋时期,与相当发达的中原相比,汀江流域基本处于原始状态,因而客家先民的聚落具有原始聚落形态。不过,向现代聚落的发展进程远比人类原始社会与奴隶社会时代快。长汀城以及各县城的兴建和发展,表达了汀江流域客家由原始聚落向当时的现代聚落转变的愿望,这一愿望在长汀作为汀州州治时期得到了最大的满足。长汀城不仅适应了当时的现代聚落愿望,如对剩余产品进行交换、商业和手工业的兴旺等,更表达了客家对城市作为文化、宗教、教育、政治、交通中心的各种愿望。长汀城处于崇山峻岭的盆地中,可满足客家的安全需要,而其陆地交通的枢纽作用以及汀江便利的水路交通,又满足了客家冲破围城的心理需求。长汀城独特的山川形胜完全符合古代城池选址的风水观,处于万山丛中,枕山临溪,“一川远汇三溪水,千幢深围四面城”。城北的卧龙山是长汀的“靠山”,也是长汀人心理安全需求的慰藉,还挡住了北方的寒流侵袭。汀江流经城市,属于风水中最佳的“腰带水”,也美化了长汀城。对于极其重视风水的客家来说,长汀的风水再美不过了。海德格尔在其《建筑·居住·思想》一书中提出了“栖居哲学”观点。他认为人是作为“暂留者”存在于大地之上的,是一种“栖居”,因为与天、地、神相比,人是非永恒的。人存在就必须栖居,就会有自己的“栖居哲学”。栖居需要“场所”,但场所不是任何地方,任何“地方”都是先天存在的,只有人与地方发生居住关系,有了居住文明,有了神圣事物的设立,才产生“场所”的意义。《说文解字》曰:“场,祭神道也。”长汀城作为汀江流域客家最大的聚落场所,建立了众多的庙宇祠堂,既有对神的信仰,更有对先祖的祭祀,从唐代开始就建有各类庙宇祠堂,明代最为兴旺,有社稷坛、府城隍庙、顺则王庙、东西宫庙、东岳行宫、东平王庙、护国兴都大王庙、报恩光孝禅寺、三圣妃宫,有白马庙、鲁天门庙、崇德祠、忠爱祠、祠山名祠、关王庙、开元寺、南廨寺、望春宫等,还有广东会馆、湖南会馆、杭永会馆、江西会馆、龙岩会馆等各地会馆,俨然小都市气象。汀州的文化教育也在宋代达到鼎盛时期。《龙岩地区志》载,汀州府于宋天圣三年(公元1027年)设府学于文庙。宁化县于“天圣始有学”,长汀、清流、武平、连城、上杭均在南宋设县学,明溪、永定也于明代设县学。据《临汀志》记载,宋时汀州城不仅建有试院、府学(文庙),还设有10多家规模较大的书院,34座设有族学堂的宗祠家庙,28座佛寺道观和众多供应考生员、读书学生住宿、学习的会馆,凸显了汀州作为客家首府的人文氛围。长汀城作为客家人栖居的场所,实现了天——地——人的和谐。在中国,流行新西兰作家路易·艾黎的一句评价:中国最美丽的两个山城就是湖南的凤凰和福建的长汀。长汀,作为世界客家心中的首府,永远留在文化记忆里。

五、石壁客家祖地的朝圣作用

客家普遍流行“北有大槐树,南有石壁村”的传说。福建省宁化县石壁村地处汀江和闽江、赣江的源头,是闽赣连接区。石壁既是村名,又是闽赣连接地域(包括宁化县以及相邻的闽赣县)的代称,是唐宋时期北方移民最重要的聚集区,南宋以后又向外播迁人口,因此石壁被誉为世界客家祖地。台湾客家学者陈运栋在《客家人》一书中说:“今天各地客家的祖先,大部分都曾在石壁村住过。”[9]据客家族谱,同宁化有渊源关系的200多客家姓中,有125姓族有明确的迁出时间。其中,南宋迁出48姓族,占总数的38.4%;元代迁出24姓族,占总数的19%。石壁与台湾客家也有血缘和文化渊源。台湾客家多来自嘉应、惠州、潮州,而这些客家地域的客家人又绝大部分都是由汀州府特别是石壁迁出。据1992年出版的《蕉岭县志》记载,按清朝中期统计资料,镇平县(今蕉岭县)有40多个姓,其中有16姓明确记载是从宁化石壁辗转迁徙而来,约占当时整个镇平县姓氏的40%左右。加上虽未见明确记载由宁化石壁迁徙而来,但与宁化石壁有关的7姓(冯、吴、肖、罗、郑、郭、温),则总计有23姓氏与宁化石壁有关,几乎占到当时镇平全县姓氏的一半。另外据新编《蕉岭县志》载,上述16个姓氏中,有11个姓氏在全县分布较广,约占当时在全县分布较广的17个姓氏的65%。[10]广东人民出版社1992年出版的《梅县志·人口》,从1988年人口普查统计资料中列出的全县人口第1-24位的姓氏及其渊源,其中迁自宁化或石壁的有18姓,占75%,未载明自宁化迁出的6姓亦同宁化或石壁有渊源关系。1988年这24姓的人口总数是440 079人,其中自宁化迁出的18姓人口合计为382 052人,占24姓人口总数的85%。梅县人口情况,应可代表梅州其他县市的一般情况。这些资料证明了1912年英国传教士艮贝尔在其所著《客家源流与迁移》一书中提出的观点:“岭东之客家,十有八九皆称其祖先系来自福建汀州府宁化县石壁村者。按诸事实,每姓的第一祖先离开宁化而至广东时,族谱上必登载着他的名字。”汀州宁化石壁作为世界客家祖地,是世界客家寻根谒祖最重要的朝拜圣地,石壁客家公祠已经连续举办了17届世界客属祭祖大典,接受了海内外客属40余万人次的寻根谒祖。宁化县石壁客家祭祖习俗于2011年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无论是石壁客家祖地,还是汀江母亲河、长汀客家首府,它们都是古汀州最重要的客家文化遗产,如果将客家看作汉民族之内的一个族群,它们也都是世界客家血缘寻根和文化寻根最重要的区域。寻根是客家族群认同的重要途径之一,通过血缘与文化寻根达到客家族群认同,在客家族群认同的基础上可进而重构全球化背景下的客家文化。汀江流域不只是地理概念,同时也是文化概念。这个文化概念不是虚幻的,而是与客家族群的血缘、地缘以及客家文化的开创历史联系在一起的。一个族群的文化遗产是该族群文化的根基和载体,也是文化寻根的对象。汀江流域各类“场景”和“场所”,特别是石壁客家祖地、汀江母亲河、长汀客家首府,都能触发客家对其基本精神和“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的文化记忆,通过沧桑的文化原型意象,通过以石壁为代表的汀江流域为中转站的中原姓氏寻根,可激发人们对中华文化和客家文化的寻根,弘扬民族文化优良传统并世代相传。

[1]长汀县地方志编委会.长汀县志[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3:63-67.

[2]马先富.客家祖地经济史论[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9:96.

[3]徐杰舜.雪球——汉民族的人类学分析[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98.

[4]郭志超.客家研究的新洞见[M]//萧春雷.世族春秋:宁化姓氏宗祠.福州:海潮摄影艺术出版社,2010.

[5][宋]胡太初.临汀志[M].赵与沐,纂.长汀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整理.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0.

[6]吴松弟.中国移民史:第4卷[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355.

[7]梅州市地方志编委会.梅州市志:上[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9:229.

[8]曹树基.中国移民史:第5卷[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410.

[9]陈运栋.客家人[M].台北:联亚出版社,1980:13.

[10]黄舜琪.宁化石壁与蕉岭的亲缘关系[C]//宁化石壁与客家世界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1998:306.

On Tingzhou Position and Status in Hakka People

LIAO Kai-shun
(Institute of Hakka culture,Sanming College,Sanming 365004,China)

The Tingjiang River Basin where in ancient Tingzhou is located has the most important role in the formation of Hakka status.It is the main area of Fujian Hakka communities and regional cultural center,playing a role in Hakka population settlement,multiplication,and ethnic identity,then becoming today’s most important region of world Hakka kinship roots and cultural roots.Only on the basis of Hakka ethnic identity closely related to blood ties and cultural roots will it be possible for Hakka cultural reconstruction in the context of globalization.

the Hakka;Tingzhou;ethnic identity

C951

A

1672-3910(2012)02-0010-06

2011-11-28

廖开顺(1952-),男,湖南洪江人,所长、教授,研究方向为人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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