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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中地名意象的英译亏损分析
——以三峡古诗为例*

2012-04-01邱玉华

关键词:许渊冲原诗三峡

地名作为地理实体的一种符号,既具有最直接的指称意义,又有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反映某一民族、某一地区及某一历史阶段的地貌特征、物产、经济、历史史实、生存范围、历史变迁以及宗教信仰等等文化内涵[1]。在中国古诗中,因地名蕴涵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常常被诗人作为文化意象遣入来抒情言志,表达作者的思想情感。

古诗中地名主要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主要体现地域性,一类体现象征性和文化性。地域性是指地方的名称首先实指某个地理所在,传递着强烈的地域性,此地非彼地,不可替代,不可省略。某些地名虽确有其所在,但在古诗中不是特指某地,不是明显表现个体特征,而是泛指。这种地名有一定代表性,一般带有较强烈文化色彩特征,因为地名往往是与历史文化联系在一起的或者与民族历史渊源有关,折射出某个地区或某个历史阶段经济、地理、历史、民俗、人文等方面的印记。

一﹑三峡地名的特征

(一)地域性

三峡地名有着地名的基本功能,那就是在空间上是写实。三峡古诗中写实的地名实则不少,如李白《峨眉山月歌》“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28个字中就有峨眉山、平羌江、清溪、三峡、渝州(今重庆)五个地名,具有明显的地域性。其顺序描述了作者的江行体验和思乡感情,也将这种感受传递给了读者。

(二)象征性和文化性

三峡地名是不同历史时代的产物,许多古老的地名往往负载着历史时代的许多印记。不仅可指某个地理所在,也可传达一定的历史渊源,反映丰富的宗教文化内涵等。例如三峡名城宜昌就是西汉初年置县为县治,名夷陵县,因“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而得名。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置府名宜昌。三峡地名里亦能读出丰富的三峡图腾信仰、民族风俗、经久不衰的神秘传说。龙腾崇拜是自然崇拜的引申,因为龙、神多与求雨、避邪有关。据对三峡地名的部分统计,与龙有关的地名共有90多处,每一种信仰都有一系列传奇故事。

(三)怪僻特征

三峡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文化,使得其地名怪僻也成为一大魅力。首先,三峡气势磅礴,其地名形象生动地描绘了地形地貌的外部特征,其地名各有其味,入木三分。例如三峡地名大多用山﹑峰﹑尖﹑顶﹑岩﹑岭命名,如白云山﹑神女峰﹑牛角尖﹑尖峰岭等等。其次,有些地名所用之字不为现代人常见,如夔州,夔峡,夔门,因为这些地名很有可能述说着古代三峡的一个民族的起源和一个部落,一个国家曾经辉煌的历史[2]。例如明代诗人滕毅路过三峡写下的七绝《秭归》中就有这样的诗句“春风夔子国,落日楚王名。江绕西陵下,云从上峡来。”其中的“夔”字,不是古代神话中的那种奇兽,而是一个氏族,一个古国。再次是有些字虽然笔画简单不难书写,但一般人容易认错,而且其含意非常古奥,如涪陵,涪水;还有瞿塘峡,秭归等。

二﹑三峡古诗地名英译中的常见亏损

(一)诗化地名的误译

诗化地名往往不同于实用意义上的地名,有时用泛指, 取其地名字在汉语中的联想意,但译者容易译成实指;有时则是完全弄错地方,把此地搬到彼地,这些都是误译。

唐朝诗人李白的《早发白帝城》在中国脍炙人口,是传诵千古的七言绝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首句点明是早晨坐船离开白帝城,而“彩云间”则体现了白帝城的高,同时也表现了作者遇赦之后的喜悦心情。第二句“千里江陵一日还”,指出船速很快,千里江陵只要一天即可到达,这是一种夸张的手法,既写了长江一泻千里之势,同时也抒发了诗人归心似箭的心情。第三、四句形象地描绘轻舟快驶的情形,两岸猿猴的叫声还没停止,可那轻快的小船已经驶过了千山万岭。

许渊冲教授译成:

Leaving at dawn the White Emperor crowned with cloud ,

I’ve sailed a thousand miles through canyons in a day.

With monkeys’sad adieus the riverbanks are loud ;

My skiff has left ten thousand mountains far away.[3]

尽管从字面上来看,译者很忠实原文,例如a thousand miles千里、in a day一日、the ten thousand mountains万重山。但是在翻译这样的诗词时,若是单纯直译,拘泥于字词的意思,就无法再现原诗的意境美,如“千里”并不是真的指从白帝到江陵是一千里,而是形容两地距离较远;“一日”并不是指一天,而是比喻作者归心似箭的心情;“万重山”也并不是指有一万座山,而是指地势险要,山峦连绵不断。在此的数字并不表示确切的数量概念,而只是一个泛化的虚数,而是泛指其数量之多、程度之大、范围之广、时间之长等来渲染文章的气势。所以该译文或多或少都没有正确地理解作者的意图和作者所采用的夸张的修辞手法,言语过于直白而了无生趣。

翁显良先生的译文:

Homeward!

Good bye to the city high in the rosy clouds of dawn.

Homeward, out the gorges, out today!

Let the apes wail.Go on.

Out shoots my boat.The serried mountains are all behind.[4]

采用意译法,突出三峡的壮观,更传达了作者的喜悦和急切心情。译者领会到了作者要描写的并非是“白帝”和“江陵”,而是居于两者之间的长江三峡,地名的直译不但不能帮助译文读者的理解,反而阻碍了译文读者去获得与原文读者相似的心理感受,无法与作者遇赦回家的喜悦心情产生共鸣。第一句“朝辞白帝”中的“白帝城”就译成了普通名词the city;第二句中的“江陵”也译成 the gorges。给了译文读者更好的方向感,使其从而获得与原文读者相似的心理感受。而拟人(goodbye) 、排比(out…out) 、倒装和比喻(out shoots)等修辞手法的运用更使得原文的意蕴,即意境美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实现。仅从“意味”而言,该译文可以说是超越了很多人,但诗味并不限于意味,还有几乎是同等重要的音韵节奏等“韵味”。如果能把字数、长短、韵律等形式上的东西处理好,得到原诗的平衡感,那就更接近原诗了。

(二)诗化地名文化意义的浅化

严格来说,诗化地名的“浅化”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有时译文对英语读者唤起的美感共鸣远不如原诗带给中国人那种冲击力。但此处所言的浅化指全篇译诗无形成提升地名诗味的上下文语境,使得译文读者只看见了一个地名,而不知其所指。

杜甫的《登高》中最经典的四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在深远的意境中,充分展现了诗人壮志难酬的感慨之情和悲凉心境。这四句译成现代语言就是叙述自己远离故乡,长期漂泊,而暮年多病,举目无亲,秋季独自登高,不禁满怀愁绪。“无边落木”后面接“萧萧”,两个草字头,草也算木;“不尽长江”中的“江”是三点水,后面就 “滚滚”而来,这种字形,视觉上的冲击,这种意象是很难在译文中淋漓尽致地表现的。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许渊冲译为“ The boundless forest sheds its leaves shower by shower; The endless river rolls its waves hour after hour.”[5]其中“不尽长江”就译作了the endless river,如果说“不尽的”意象可见了,那么作者产生这种凄楚的感触感悟地点似乎就在译文中被忽略了,浅显地认为作者看见一片林和一条河就会产生这样凄楚的主观情感。

丁衡祁的译文是“In the boundless forest, falling leaves swirl and twirl around; on the endless Yangtze, rolling waves crash and splash along.”相比而言更准确地表达了原诗地意象,选用的词也比较符合英语的习惯用法。从对一些物象的翻译,如“落木,长江”等构成的意境准确地映射出客观环境的凄凉之美和诗人本身的痛楚之美。对“萧萧”(swirl and twirl)和“滚滚”(crash and splash)这样的关键词也通过某些音节的拼写的重复,来力求达到与原诗相同的形式。而且作者忠实了原文,表达出了诗人在长江沿岸,三峡沿岸看见的“风,猿,鸟,落木,长江”等物象产生的凄凉痛楚的感情。

(三)英译不等值,缺乏形象意义

三峡大坝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大坝”是原语,dam 是目的语,如果翻译成the Dam of the Three Gorges,汉语“大”的形象意义缺失,即英译不等值。地名通名用“大”字作修饰词表达形象意义的, 在国内外并不少见。例如埃及的阿斯旺高坝的英译为the Aswan High Dam 。所以三峡大坝译成the Sanxia Giant Dam,或the Giant Dam of t he Three Gorges符合翻译的对等原则,也体现出形象意义。

李商隐的《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首句现代汉语译文是:“你问我回家的日期;唉,回家的日期嘛,还没个准儿啊!”其羁旅之愁与不得归之苦,已跃然纸上。第二句写了此时的眼前景:“巴山夜雨涨秋池”,巴蜀大地夜雨,淅淅沥沥,涨满秋池,那羁旅之愁与不得归之苦又跃然纸上,那是何等的形象。接着从这眼前景生发开去,驰骋想象,另辟新境,表达了“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愿望。

翟理思译为:

You ask when I’m coming: alas not just yet…

How the rain filled the pools on that night when we met!

Ah, when shall we ever snuff candles again,

And recall the glad hours of that evening of rain?

其中第二句就是误译,诗作者明明说的是现在,是眼前,“君问归期未有期”的现实中迸发出来的,译者却翻译成了过去的情形that night when we met。另外,最后一句诗人想表达的是今夜的苦成了未来剪烛夜话的材料,增添了重聚时的乐,而译者却简单地处理为夜雨给人快乐glad hours of that evening of rain,未能完全表达作者的那个感情,即“共剪……”“却话……”,当前苦况所激发的对于未来欢乐的憧憬。总的来说就是不够形象,没有原诗的那种跃然纸上的感觉。

另外许渊冲译和陈君朴分别译为:

You ask me when I can come back, but I don’t know;

The pools in western hills with autumn rain o’erflow.

When by our window can we trim the wicks again

And talk about this endless, dreary night of rain?[5]

You asked when I’d return from south; oh, I can’t say

Now on this autumn rainy night the when the pond is rising,

Indeed when can I go back to north and with you to stay,

And trimming the candle, recall tonight’s mutual longing?[6]

在第二句的处理上陈君朴比许渊冲处理得更合理一些,因为他传达出了具体的信息,那就是Now on this autumn rainy night the when the pond is rising,表明当前苦况是归期无准,淅淅沥沥的巴山秋雨更添心境之郁闷、孤寂。还有就是最后一句的翻译上,许渊冲只是提到了诗人和爱妻见面后要谈及this endless, dreary night of rain,未能传达出他日相见后现在的苦endless, dreary night of rain也会成为相聚后的乐那层含义。陈君朴的recall tonight’s mutual longing似乎更能表达诗人在雨声中阅读妻子询问归期的信,盼望在将来重聚的欢乐中追话今夜的一切的那种情感。表达了诗人对于未来欢乐的憧憬,盼望归后“共剪西窗烛”,则此时思归之切,不言可知。

三、结语

本文以三峡古诗英译中的常见亏损为例,说明地名英译中地域性﹑象征性和文化性等特性处理的困难。译文读者的文化背景和审美感受同诗人和译者都存在差异,客观上具有难以解读中国古诗文化意味的因素。另外,由于古诗中的地名蕴涵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要表达主观的情意和心意,要将古诗中这些地名译成英语并非易事。所以,运用翻译理论和原则加以指导是必不可少的。

[参考文献]

[1]王秉钦.文化翻译学[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5.

[2]刘不朽.“三峡古代地名的启迪——杜鹃鸟之谜”[J].中国三峡建设,1998:8.

[3]许渊冲,等.唐诗三百首新译[M].中国对外翻译出版社,1997.

[4]翁显良.本色与变相——汉诗英译琐议之三[A].杨自俭.翻译新论[C].武汉: 湖北教育出版社, 1994.

[5]许渊冲.中国古诗精品三百首[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7.

[6]陈君朴.汉英对照唐诗绝句150首[M].上海大学出版社,20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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