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兔子四部曲》现代性精神危机的生态解困
2012-03-31邹丽丹
邹丽丹
(吉林大学 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 长春130012)
试论《兔子四部曲》现代性精神危机的生态解困
邹丽丹
(吉林大学 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 长春130012)
对现代性导致的人生存空间的异常逼仄以及科技进步导致的精神萎缩的人文关怀在厄普代克的《兔子四部曲》中流布。现代人摆脱自然、社会和精神生态危机的出路在于:与物化的现实世界保持距离,恢复构建和谐的生态自我人格,从而实现对生存危机的审美超越。
生态自我;精神生态;距离;审美超越
尽管与诺贝尔文学奖失之交臂,但论及当代美国文学,约翰·厄普代克的中产阶级小说以其遍布实际经验的物质纹理和涨满真实生活的浓稠汁液无疑成为时代的翘楚。他使艺术创作冲破围中之城,紧扣现代性的时代脉搏,用精准细腻的细节刻画之笔书写20世纪美国社会生活的历史画卷。从生态批评的视角对当代富有“时代精神”的艺术创作进行解读,找寻帮助人类摆脱深层精神生态危机的出路,实现自我救赎,展示了生态批评作为一种文学和文化批评范式,作为一种阐释模式,所具有的强烈的现实关怀的维度。
一
20世纪的美国,经济的发展推动了国家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变,社会结构也随之发生改变,其中最显著的变化就是中产阶级在美国社会结构中所占比例不断增大,社会地位不断提高。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中产阶级占美国人口总数的2/3,所以关注中产阶级的生存状态对呈现这一时期的整个美国社会面貌具有典型意义。作为当代美国社会文化精神的典型代表,厄普代克笔下的兔子哈利便成为美国社会普通中产阶级的代言人。
小说中哈利的工作是推销一种新型的厨房用刀,这向我们暗示了工业化对人们的生活带来的影响。一方面大工业化时代的到来和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给生活所带来前所未有的便利,另一方面资本主义的机器化大生产的特征是流水化、标准化、模式化。中产阶级作为生产和经营活动的主要参加者,科学技术革新的主要倡导者,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必然受到以单一标准化和高效率统一化的大机器生产的影响。人在生产和消费这种标准化机器大生产所产出的产品时,主动性和创造性被消解,人格结构的自我和谐被打破和重置。在单纯追求高效率为价值取向的社会意识形态中,科学技术的地位正在从以往作为手段和工具而存在的附属品上升为具有主导性和控制性的统治力量。而人的个体性和差异性被压抑,人格结构呈现出一体化和模式化的特征[1]142-143。后现代思潮对现代性批判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对现代性剥夺人选择生存方式的自由表达出深切的人文关怀。
在大工业时代标准化意识形态占据主导地位和中产阶级个体追求生存自由的挣扎被忽视的夹缝中催生了一大批兔子系列小说中哈利式的人物。面对现代物质高度发达的都市生活,他们总是被深深吸引和蛊惑的。他们虽然生活在芸芸众生之中,但却又游离在人群之外。哈利夫妇在单调乏味的平庸工作和琐碎枯燥的日常生活中找不到生存的意义和价值,以“虚无主义”为标志的精神症候在美国社会中产阶级中肆虐。与其他的中产阶级夫妇一样,他们只有在偏离主流社会伦理道德轨道,逃避日常生活责任的时候才能获得自我的解放。然而,这种追求自由的行为和方式因其变幻无常和特立独行的特质又是与以高效率和标准化为价值导向的中产阶级主流意识形态格格不入的,是对主流文化的一种反叛。于是,“逃跑,还是毁灭”就成为现代性给兔子出的一道难题。
二
作为这一时代身处现代性困境的美国中产阶级小人物的典型代表,哈利经历着精神生态失去和谐后的种种情感体验:空虚、孤独、胆怯、烦躁、迷惘。而这样的空虚感和焦虑感正是现代人生存结构的内在组成部分,正是人作为精神性存在,在面对来自自然和社会生态领域的危机时所做出的自发的防御性的反应[2]36。主人公对美好的生活充满向往,同时又常常突破伦理道德底线,给家庭和社会带来破坏。小说对个体行为、文化传统和道德观念的描写,诉说着对现代人生存走向的终极关怀。
20世纪以来,在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发达国家,作为现代工业文明支柱的理性主义传统开始经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同时也展示出自身的局限性和内在冲突性。古希腊理性主义传统认为,世界是依据理性运行的,人可以通过理性把握世界。理性被赋予和上帝一样拥有绝对力量的地位,具有解决一切问题的能量,能够支撑人类生存和社会的运行,是人类社会一切行为合法性的依据。理性的永恒性、不变性和神圣性,已经被人毫不怀疑地豁然领受。人们对理性崇拜的盲目性也同样地受到极度的强调。中世纪之后,在现代科学技术加速发展,解决问题的能力无限增强的背景下,万能的理性和科学技术结成盟友,成为支撑现代工业文明的技术理性主义,即一种新的理性主义。当人凭借科学技术控制和改造自然,使自身的生存境遇得到前所未有的改善时,他却再也无法控制作为手段和工具存在的科学技术,反而越来越受科学技术所控制[1]140。现代科技发展到20世纪,早已经不再是由人自由选择的、中性的工具,而是成为拥有超人力量的失控运转的独立力量。
马克思的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原理告诉我们,人和社会的关系由人和自然的关系决定。这表明了人在社会生产生活中的两个维度:人作为高级生物性存在,在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征服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是自然性的存在;人和人由于各种关系结成各种社会关系,表明了人作为社会性存在的事实。面对经济高度发展带来的自然和社会生态系统内爆发的危机,人们把解困的希望寄托在科学技术上。科学技术被认为是一种具有解决一切历史问题的绝对力量。这也是20世纪西方技术理性主义的核心精神。在这种意识形态统治下,人只是作为大工业时代这部庞大的机器上一个零部件而存在,人的情感和意志等非理性因素被完全忽视。科学技术的发展使人对自然的控制力量增强,是对人作为宇宙中心地位的进一步确认。由于坚信科学技术具有无限和万能的威力,人们普遍认为,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现在所面临的一切问题只是作为一种暂时的问题,科技最终会引领我们走出眼前的困境[1]137。然而,自然和社会系统里不断恶化的生态危机以大量不争的事实告诉我们,科技非但没有缓解现实世界中的生态危机,反而将危机进一步渗透扩展到人的精神领域,导致精神生态系统内的失衡状态,雅斯贝尔斯把它叫做“技术进步中的精神萎缩”。那么,如何帮助深陷现代性精神危机的人实现解困的愿望呢?
三
大量以“物化”、“模式化”、“表浅化”、“类化”为特征的现代人游走在都市生活中。对科技解困的失望和新的精神信仰的缺位导致现代人的精神生态系统失衡,具体表现为道德感丧失、交往能力衰退、自我认同的扭曲、爱欲体验的简化[2]89。西方著名思想家欧文·拉兹洛认为,人生存的极限不在自然和社会生态环境,而在于人的内心,在于人对于自己生活态度和生存方式的选择。哈利的离经叛道是精神和谐自我被外在危机所打破所选择的一种自我修复和自我救赎的方式。鲁枢元认为,生态学研究应当认识到,人不仅仅是自然性的存在,不仅仅是社会性的存在,人同时还是精神性的存在[3]。如果说自然生态处理的是人与物之间的关系,社会生态关注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那么精神生态则体现为人与其自身的关系。如前所述,人对物的态度决定了人对人的态度。那么是什么决定人对物的态度呢?深层生态学学者指出实现生态自我的恢复与和谐,构建完善的生态人格是帮助现代人摆脱危机的根本出路[4]。
面对现代人和谐自我的丧失、精神萎缩、创造力衰退的生存现状,齐美尔从文化社会学的视角提出,受科学技术所控制深陷自我冲突中的个体唯有与物化的现实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实现对生存危机的审美超越。兔子系列小说中的哈利似乎也是在用逃离婚姻和责任的方式使自身与当下的生活保持一定的距离,从而使其摆脱自我和社会的不可调和的冲突以及内在精神世界的危机。然而,怀揣自我解放自我实现理想的现代人,如何才能实现与物化的现实世界保持一定距离?深层生态学者奈斯提出构建“生态自我”的人格结构来实现外在环境和内在环境的和谐认同,最终达到实现自我和谐的目的。
“生态自我”是“本我”对本能欲望的释放冲动与“超我”对自我实现高层次追求之间的冲突和张力,在周围的社会环境和内在精神环境两个层面内达成和解之后生成的人格结构。危机四伏的精神生态对现代人个体的内在生命本性施暴在当代美国社会中的性迷恋问题中得到淋漓尽致的表达。性是厄普代克小说中的一个重要的主题。对于和女人的肉体欢娱,哈利既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同时在激情消退之后意识到其并不能使他的孤独感和茫然感有所改变。这样的状态最能代表在现代性控制下人的精神生态系统失衡的典型症状:对人与人之间的亲近并融合为整体的恐惧。“本我”和“超我”之间在物化现实世界的作用下形成的张力使现代人对于自由和谐的自我人格的追求在左右摇摆间裹足不前。在两性之间的交往方面,哈利只想建立单纯的性伙伴关系,不愿与女人身心交融成为一体,拒绝任何责任关系,在灵魂与肉体的对立和矛盾中,和谐的自我人格被消解得支离破碎。
面对现代性带来的精神生态危机,生态学者从社会文化领域探寻解困的出路。生态文学的奠基人雷切尔·卡森面对全球性生态危机提出生态整体主义观点:人类和自然处于同一个生物链条中,所以人类应当从整个自然生态系系统和社会生态系统及其内在运行的规律看问题,以生存系统的整体利益为终极标准来衡量和约束自己的生产生活。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应当成为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出发点和最后归宿,成为一切行为的最终判断标准。卡森的整体主义观主要是针对自然生态系统和社会生态系统提出的,笔者认为这种生态整体观应当被扩展到精神生态领域。可以说,精神生态系统的和谐和平衡直接影响自然生态系统和社会生态系统的状态,因为人只有在将自然、社会、自我视为利益共同体的时候,才能真正实现自我的彻底解放和自由。似乎意识到逃离并不能够实现和谐生态自我的重构,厄普代克在兔子系列小说的最后安排了哈利重返家庭的结局,这其实是在表达作家本人对摆脱现代性带来的精神危机的一种向往:希冀在复归后实现对完善的生态人格的重构和自我价值的重建。“生态自我”是在“社会自我”人格结构的基础之上扩大而形成的一种精神生态平衡和谐的自我认知状态。中国的生态学者指出“生态解困,在心,不在物。”摆脱现代性导致的精神萎缩,寻找“失落的精神家园”,关键在于向内转,构建生态和谐的自我认知从而实现“诗意地栖居”的理想。
[1]衣俊卿.文化哲学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2]杨向荣.现代性和距离——文化社会学视域中的齐美尔美学[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
[3]詹玉华.关于“建设生态文明”提出的依据及实现的途径[J].延边大学学报:社科版,2008(5):49.
[4]宋锡辉.关于我国生态文明建设问题的思考[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3):185.
The Analysis of Ecological Solution to the Modern Spiritual Crisis in Rabbit Tetralogy
ZOU Li-dan
(College of Public Foreign Languages Education,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In Updike's Rabbit Tetralogy there spreads the humanistic concern over the extremely narrow existence space for life due to modernity and the spiritual atrophy due to the progress 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The way out for modern men of the crises in natural,social and spiritual ecology is to keep a distance from the materialized real world and regain the construction of harmonious and ecological self-personality in order to realize the aesthetic transcendence over the existential crisis.
Ecological self;Spiritual ecology;Distance;Aesthetic transcendence
I106.4
]A
]1001-6201(2012)05-0164-03
2012-06-28
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2B43)。
邹丽丹(1978-),女,吉林长春人,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教师。
[责任编辑:张树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