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价值自觉的维度把握马克思的人道主义变革
2012-03-31肖永辉
肖永辉
(长春工业大学 政治与行政学院,吉林 长春130012)
从价值自觉的维度把握马克思的人道主义变革
肖永辉
(长春工业大学 政治与行政学院,吉林 长春130012)
马克思实现了人道主义传统中的革命性变革。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是对自古希腊以来彰显人的地位和尊严传统的继承,又克服了抽象人性理论与人的生活过程的脱节,是对人的价值本性的高度自觉。这一价值自觉指向了被掩盖在观念、制度和准则背后的市民社会的经济生活,是马克思创立唯物史观的重要前提。
价值自觉;人道主义;维度
讨论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思想不能离开欧洲哲学史上源远流长的人道主义传统,但是我们仍然不能简单的把马克思的人道主义仅当作其中一种来看待,因为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思想是近代人道主义思想发展的最高阶段。由马克思实现的人道主义变革终结了传统的人道主义致思路径,也敞开了现代人道主义探索的视域。
一
人的任何思考、认识、愿望和活动都带有价值性。“社会是一个人与人之间、各种目的之间相互发生作用的价值共同体。”[1]现当代哲学尤其是科学哲学的研究表明,即使一度被人们认为是纯粹事实性认识的某些科学知识,也不过是各种价值倾向引导的科学“范式”。在人们所考虑的各种价值所构成的体系中,人本身的价值总是处于核心,它是人们最优先考虑的价值,也是最后得以澄清的价值。当马克思把人道主义的价值定位于究竟是什么人的自由和解放,究竟解放人的什么的时候,近代以来的人道主义努力终于达到了充分的自觉意识。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曾经通过对比无神论和共产主义的关系阐明自己所达到的人道主义价值自觉的高度,他说:“扬弃是把外化收回到自身的、对象性的活动。……它主张人的现实的对象化,主张人通过消灭对象世界的异化的规定、通过在对象世界的异化存在中扬弃对象世界而现实地占有自己的对象性本质。”[2]112外化是主体依据自身本质通过实践活动生成以外部客体为基础的从属主体的新客体的活动所产生的结果。这个结果作为外化是和主体处于对象关系中的,是彼此对立的,所以还要经过扬弃的阶段,主体的目的才能得到最终的实现。这种扬弃活动是对象性的活动,就是说这种活动虽然要满足主体的意志,但是却必须以对象特有的方式和属性来实现,运用的也必然是对象起作用的力量。而主体和外化的关系并不这么简单,当主体和外化并不是简单对立,而是外化反过来反对主体、控制主体的时候,马克思称之为异化的状态。在异化状态中,原本是主体的本质成为反对主体的力量,那么要重新占有这种本质,主体也同样要遵循异化了的外化的方式,重新占有这种原本属于自身的反对力量。也就是说,这种反对力量遵循什么样的方式,主体同样也得遵循什么样的方式。只有这样,主体才能真正的收回自己的本质。他进而认为:“正像无神论作为神的扬弃就是理论的人道主义的生成,而共产主义作为私有财产的扬弃就是要求归还真正人的生命即人的财产,就是实践的人道主义的生成一样;……只有通过扬弃这种中介——但这种中介是一个必要的前提——积极地从自身开始的即积极的人道主义才能产生。”[2]112因此,私有财产作为“人的生命”或者人的财产的异化,其复归要通过共产主义来实现,这种方式既是“实践的人道主义”所必经的路径,也是“实践的人道主义”的“现实化”。在人的财产的异化方面,用共产主义来反对私有制、取代私有制,实际上共产主义和私有制本质上也是同种方式。这是说无神论和宗教都是教化,共产主义和私有制都是生产关系。他们的区别在于,无神论和共产主义都是积极的从自身出发的人道主义,但是要达到积极的人道主义,消极的中介必须作为前提存在。“总之,异化理论植根于对人在创造和控制社会进程中的潜在自由和基本作用的人道主义的假定。”[3]
二
马克思指出对于某一事物的萌芽所蕴涵的全部矛盾的分析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是什么导致它发展到高级阶段。一般来说,欧洲哲学史上的人道主义思想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普罗泰格拉所说的“人是万物的尺度”,但是对近现代人道主义思想起着主要的影响导向作用的还是从“人文主义”开始的。那时“这些(古人的)作品成了研究的对象,这些作品被当做人文科学。”[4]19世纪初的德国最早产生了“人文主义”一词,转译为英语就是“Humanism”,结合当时英、德两国的人文主义运动都借助宗教改革的面貌呈现出来这一历史状况,“Humanism”有坚持耶稣是有人性的观念的意思,也有研究古希腊罗马文明与文化成就、推动人类文化发展的学术理想的意思。
尽管大多数西方学者囿于文学艺术的理解局限而把人文主义仅仅从文化史的角度把握为一个文化标本,但它的历史意义绝不仅于此。相比之下更为重要的是人文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最先开始了革命,通过思想文化领域的斗争把人的自我意识从封建的桎梏中解放出来,重新认识了人的本性,为此后资产阶级社会革命注入了精神动力、奠定了思想基础。作为一场划时代意义的运动的成果,人文精神实际就是反封建精神,它属于资产阶级的文化和价值的核心。恩格斯就此评论说:“从15世纪中叶起的整个文艺复兴时代,在本质上是城市的从而是市民阶级的产物……哲学的内容本质上仅仅是那些和中小市民阶级发展为大资产阶级的过程相适应的思想的哲学表现。”[5]虽然人文主义来自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学派,人文学派的诸多学者大都也是人道主义者,但是人文主义和人道主义还是有所区别。人文主义最初仅限于指称文艺复兴的思想主题,而人道主义则较为宽泛,指那些以人的价值、尊严、利益、幸福、自由及全面发展为主的思想观念。
文艺复兴时期的学者们通过传播人文学,反对和批判由教会主张的禁欲主义、苦行主义,倡导人们积极地追求快乐的生活,尊重个体人的自由和尊严,提倡发挥人的创造性和才华。“人只有从事活动时才成为人,人是自己的主人,人的惟一限制就是要消除限制,就是要获得自由,人奋斗的目的就是要使自己成为自由人,自己能选择自己的命运,用自己的双手编织光荣的桂冠或是耻辱的锁链。”[6]他们注重人类个体的内在价值,主张人要成为既追求肉身快乐又实现尊严、自由和创造力等内在价值的真正意义上的人。尽管这种人道主义提倡的人的自由与尊严的价值对人类历史的影响十分巨大,但是“人道主义不是一种宗教,它更多地表达了一种科学的、哲学的和伦理的观点”[7]。到了17世纪以后人道主义的思想内涵有了明显的变化,思想家们以自然权利、契约论作为精神武器反对君权神授和等级特权,文艺复兴时期萌发的人道主义才终于从纯粹的思想理念下落到现实的政治层面,作为这一时期社会意识主流的人权学说要求赋予每个人以基本的权利从而在政治制度上实现人的自由与平等。与此同时,人道主义的价值论观念也逐渐丰满,学者们认为人才是最高价值,康德提出了“人是目的”的光辉思想。随着资产阶级在政治经济上的全面胜利,人道主义以政治制度和伦理准则为载体获得了社会常识的地位,变成整个社会的实际行动和追求。
三
对马克思的人道主义之思不能脱离上述的历史背景去理解,但也同样不能不透过历史的表层深入其实质。人文主义倡导进行人文学科的教育,实际上还是要塑造完善的人性,重视人文学科的传播,以此推进对人的重视,相应的否定神学的超自然崇拜传统。人道主义则是在这一过程中,通过哲学观念的人性追求,政治制度的人性安排和伦理准则的人性要求来不断深化人的自我价值认识的自觉。同时要明确的是,这不仅仅在理论上得以发展,也在实践中逐渐实现。“人道主义……的任务是把哲学真理的主要成分综合成一个前后连贯的、明白易懂的整体,然后把这种综合变成现代的人们头脑中的强大力量,并在他们的行动中化为现实。”[8]这种历史运动终究要遇到不可克服的矛盾,这个矛盾就是理论与实践的对立和脱节。对此我们需要进行必要的思想清理:把人当作人、要求人成为人,这里的人究竟是什么?旧的唯物主义实际在强调人的感性,而旧的唯心主义则在强调人的理性。过分的强调感性,人变成了“机器”;过分的强调理性,人变成了“绝对精神”。而在实践中人不仅不甘心成为机器或者动物,更不能忍受所谓“作为人的本质的国家”对人的价值的置换。当资产阶级向人们许诺的美好景象被现实生活的惨相戳穿,人道主义与人文教育的虚伪就不得不接受思想法庭的审判。因此马克思宣告了作为无神论的人道主义已经走到尽头,人道主义的历史任务只有通过共产主义的实践来完成。“马克思从‘历史的现实的人’本身来面对人生问题的‘具体人性论’,以实践性、革命性与理想性的精神关注人的现实生活过程,实现了对西方传统哲学思维方式的变革。”[9]实践的人道主义要扬弃的不是神学及其理论变形,而是现实的私有财产。这种主张从根本上说不是一种哲学理论,讨论的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要诉诸不断反对现实的运动,这是一种价值自觉,这种自觉指向了被掩盖在观念、制度和准则背后的市民社会的经济生活。正是在这一价值自觉的导引下,马克思明确了自己的理论任务,那就是探索人类社会尤其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结构和运行规律,唯物史观的产生是其直接后果,政治经济学批判则是其符合逻辑的展开。
[1]肖永辉,胡海波.消解价值相对主义——从康德的观点看[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2):199.
[2]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3][英]索珀.人道主义与反人道主义[M].廖申白,杨清荣,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98:37.
[4][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三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336.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49.
[6][意]加林.意大利人文主义[M].北京:三联书店,1998:102.
[7][美]库尔兹.21世纪的人道主义[M].肖峰,等,译.北京:东方出版社,1998:3.
[8][美]拉蒙特.人道主义哲学[M].贾高建,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0:12.
[9]肖永辉,胡海波.“人的个性”的前提性问题[J].现代哲学,2010(3):37.
Mastering Marx's Humanitarian Reform from the Dimension of Consciousness Value
XIAO Yong-hui
(Politics and Administration Institute,Changchu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Changchun 130012,China)
This paper argues that Marx realized revolutionary reform of the humanitarian tradition. Marx's humanitarianism demonstrated human status and inherited the tradition of dignity since ancient Greece,and overcame the disconnection between abstracting theory of human nature and process of human life which is the high consciousness of value of human nature.The value consciousness pointed to the social economic life that is concealed behind the concepts,systems and principles,which is the important premis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founded by Marx.
Value Consciousness;Humanitarianism;Dimension
B018
A
1001-6201(2012)05-0032-03
2012-04-08
长春工业大学科学研究发展基金软科学计划项目(长工大科合字第2011209号)。
肖永辉(1977-),男,吉林通化人,长春工业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副教授,博士。
[责任编辑:秦卫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