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机升降理论及其在肺病中的运用探讨

张 伟，张雪玲

(1.山东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肺病科，山东济南250011;2.山东中医药大学，山东济南250014)

气机升降理论是中医学理论的精髓、中医气化学说的根本，也是阴阳学说在气机的动态消长转化中的具体运用。古人将自然界的升降出入引到机体的气血生化中，即所谓天人合一。气的升降出入运动是机体生命活动的根本，升降出入一旦停息，也就意味着生命活动的终止。故《素问·六微旨大论》曰:“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提示机体的病变皆因气机升降失调引起，而治病的关键在于调理气机升降，这也正是中医治病的宗旨所在。

1 气机升降理论概述

1.1 升降理论的起源

古典哲学认为:气是构成宇宙万物的原始物质。气在不断的运动中，“积阳为天，积阴为地”，天地二气相交感，化生自然界，包括人类在内的万物。升降出入是气运动的基本形式，简称为“气机升降”［1］。阳气轻清，向上向外;阴气重浊，向下向内。但阴阳要维持相对的平衡，从而构成统一的整体，则在阳的一方面又当降当入，在阴的一方面又当升当出。对于阴升阳降、阴出阳入的原因，《黄帝内经》认为是由于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缘故。王冰在注《素问·天元纪大论》时说:“天有阴故能下降，地有阳故能上腾，是以各有阴阳也。阴阳交泰，故化变由之成也。”可见，阴气上升，必有阳气所助，阳气下降，必得阴气以降［2－4］。历代医家在临床实践中不断发展和完善这个理论，尤其是清代黄元御和民国时期的彭子益，将升降理论演绎的淋漓尽致，令人耳目一新。

1.2 圆运动——中医之魂

机体气机升降法于自然，古人通过对天地运动的观察，发现气机运动是个圆运动，而此“圆”以土气为轴。万物分阴阳，阳土左升，方其半升，未成火者，为木;升而不已，积温成热，为火;胃土右转，方其半降，未成水者，为金;金气性凉，降而不已，积凉成寒，则化为水。在自然界，面南而立，宇宙星辰自东而南、而西、而北运转不息，周天三百六十度，中央居中，此乃位之五行。在1 a中，随着天地的运转，又有春、夏、秋、冬4季，长夏亦居中，此乃时之五行。天地之气在天体运转和时间变换中就形成了各种气候，如东生风、南生热、西生燥、北生寒、中央生湿，即气之五行。道法自然，天人一体，古人将这种不变的自然规律推论到机体中，以五行对应五脏，形成了别具特色的中医体系，并利用这些规律养生防病，使人类得以繁衍生息。

说圆运动理论是中医之魂，主要在于它几千年来在中医临床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指导作用。圆运动有它自己的枢轴和轮轴，《黄帝内经》曰:“风寒在下，燥热在上，湿气在中。”张景岳对此做了如下解释:“寒居北，风居东，自北而东，故曰风寒在下，下者左行也;热居南，燥居西，自南而西，故曰燥热在上，上者右行也;地者土也，土之化湿，故曰湿气在中也。”说明湿土居于上下升降之中是很重要的，湿土既然居中，可见是风寒燥热升降之枢［2，5－7］。表明中土能引导风寒左行、燥热右转，有主升者，即有主降者。土也分阴阳，阴土即脾，阳土即胃。黄元御在《四圣心源·天人解》中说:“祖气之内，含抱阴阳，阴阳之间，是谓中气，中者，土也。土分戊己，中气左旋，则为己土，中气右转，则为戊土。戊土为胃，己土为脾。己土上行，阴升而化阳，阳升于左，则为肝，生于上，则为心。戊土下行，阳降而化阴，阴降于右，则为肺，降于下，则为肾。肝属木而心属火，肺属金而肾属水。是人之五行也。”这也是五脏生成的生理机制。综上所述，圆运动之枢轴即脾胃、肝、心、肺、肾则构成其轮轴。因此，当脏腑发生病变时，除了考虑本脏病变外，还应考虑枢轴的问题，枢轴失调，气机不利，同样会影响脏腑功能。

中医有很多方法调整气机升降，如药物、针灸、拔罐等，运用最多的当属药物。药物治病的基本作用不外是扶正祛邪、消除病因、恢复气机升降及脏腑功能。药物之所以能针对病情，发挥上述功效，是由于各种药物本身各自具有若干特性和作用，即药物的偏性，主要包括四气五味、升降浮沉、归经等［6，8－10］。四气即寒、热、温、凉，五味即酸、苦、甘、辛、咸，四气和五味的运用主要以患者体质及五行为指导。调整气机升降，药物的升降浮沉是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如半夏降胃气，苏子降肺气，茯苓健脾兼升脾气等。临床处方用药要综合考虑方可药到病除。

2 气机升降理论在肺系疾病中的运用

2.1 与肺相关的脏腑

肺叶清虚娇嫩，在脏腑中其位最高，又因其开窍于鼻，外合皮毛，易受外邪侵袭。肺的主要生理功能为主气司呼吸、主行水、朝百脉主治节，凡能参与其所主功能者均可影响到肺，主要有以下几个。

2.1.1 肺与脾(胃)

肺主摄纳清气，脾主运化而化生谷气，同时，肺主行水而脾主运化水液，故二者在气的生成和水液代谢方面有相关性。从气机上讲，脾气健运，脾土左升，胃土右转，则肺气得以宣降，此乃常态。如若不然，水湿困脾，脾土滞陷，生气遏抑，肝脾不升，气不上升则无以降，肺气不降，则易发咳嗽、喘逆之证。临床遇咳喘甚重者，如若单纯通调肺气而无所得，不妨调理脾胃一试。

2.1.2 肺与肾

肺为水之上源，肾为主水之脏;肺主呼吸，肾主纳气，这些特点都体现了肺与肾的紧密联系。肺属金，性凉;肾属水，性寒，积凉而为寒，金水相生。肺气久虚，肃降失司，与肾气不足，摄纳无权往往相互影响，特别是年老的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患者，气短喘促，呼吸浅表，呼多吸少，多可通过理肺益肾得到缓解。

2.1.3 肺与肝

肝主升发，肺主肃降。肺与肝的联系主要表现在气机升降上。肝生于左，肺藏于右，肝升肺降，升降协调，对全身的气机通畅和气血调和起着重要的指导作用，古人称之为“龙虎回环”。若左升太过，右降不及，如临床所见肝火犯肺证，则可通过佐金平木法，清肺泻肝来调畅气机。其中，肺与脾胃、肾的关系尤为密切，在临床常见的肺系疾病中，调肺的同时需要顾护脾胃或顾护肾的情况较多见，而肝肺不调的实例相对来说较少。

2.2 经典方剂在气机升降方面的体现

在中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气机升降理论一直指引着中医临床，尤其在中医经典古籍中体现得淋漓尽致。现以经典条文方剂为例，分别从肺与脾胃、肾相关的角度，分析气机升降理论在肺病中的运用。

2.2.1 生姜甘草汤

本方出自《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第七》，曰:“治肺痿，咳唾涎沫不止，咽燥口渴。”主要用于虚寒肺痿的证治。由于肺气虚寒，既不能输布津液，又不能摄纳津液，故致咳唾涎沫不止，咽燥口渴但不欲饮，治以生姜甘草汤温复肺气，培土生金。此方药物仅有4味，用药围绕脾肺而设，肺属太阴之脏，太阴以湿土主令，用生姜可温化寒饮，即有一定的燥湿之功，又可宣肺;脾亦为太阴之脏，取人参、甘草、大枣可补脾益气，使脾土左旋，胃土右转，以利肺气宣降。本方为调理气机升降的经典方。

2.2.2 麦门冬汤

本方出自《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第七》，曰:“火逆上气，咽喉不利，止逆下气者，麦门冬汤主之。”本条主要论述虚热肺痿的证治，其病理机制为津液耗伤，肺胃阴虚，阴虚火旺，虚火上炎，肺气上逆，此虚火即为少阳相火;但是，若要肺气得降，则须胃土右转，带动少阳相火和肺气下降，相火既降，再加以养阴润肺，则诸症自平。本方中，麦冬主养肺阴还可清少阳相火;半夏主降肺胃之气，胃土的右转需要脾土左升的配合;人参、甘草、粳米、大枣健脾益气，培土生金。全方共奏润肺下气之效。

2.2.3 金水六君煎

此方出自《景岳全书》，曰:“治肺肾虚寒、水泛为痰，或年迈阴虚，血气不足，外受风寒、咳嗽、呕恶、喘急等证神效。”即专为肺肾不足证而设，肺气亏虚，气逆于上，肾不纳气，犯上作喘。方中以陈皮、茯苓健脾除湿，使脾土左旋;当归滋木清风，使肝气升发;半夏降肺胃之气，胃土右转，肺气肃降;熟地黄滋肾益水养阴。诸药合用，可达到肺肾俱补、调畅全身气机的作用。至于肝火犯肺者，治法主要以解郁为主，因肝郁过度即化火，从而损及肺金，除调理圆运动中气机不畅之处外，临床多用青黛、牡丹皮、山栀子清泻肝火，使肝气得以正常升发。代表方剂如黛蛤散合加减泻白散，青黛主入肝肺二经，重在清泻肝火，蛤壳、桔梗、枳壳等作用于肺气，清泻肺火，使之恢复宣降，陈皮、青皮作用于枢轴脾胃。以此得之，经典方剂在组方配伍的同时往往皆涉及枢轴和轮轴。

3 小结

肺系可谓保卫机体的第一道门户，防其被邪气侵袭尤为重要。机体的气机升降离不开其枢轴和轮轴，肺为轮轴之一，其病变可因轮轴引起，也可因枢轴引起。虽然肺主宣发肃降，但其总体趋势为降，肺气一旦上逆，则诸病起。中医学气机升降学说为肺系疾病的治疗提供了理论依据，同时也在临证实践治疗中得到了验证，只有明析脏腑气机升降理论，才能更好地把握病机，提高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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