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新民教授从风痰论治小儿过敏性咳嗽经验

程申， 韩新民， 尹东奇

过敏性咳嗽是儿科临床常见的疾病之一，西医学认为该病多在接触过敏原或刺激性气味后发作，夜间及晨起明显，使用抗生素及镇咳药治疗无效；多因呼吸道感染而诱发，常被误诊为感染性疾病，造成滥用抗生素而贻误治疗。若失治误治，则可使病情迁延不愈，导致气管、支气管黏膜损伤，而发生哮喘。近年来该病发病率逐年上升，已成为严重危害儿童身体健康的一个重要疾病。中医药在防治该病方面已取得了一定成绩，但仍存在一定的问题。导师韩新民教授论治该病有一些独到的见解，现介绍如下。

1 韩新民教授治疗小儿过敏性咳嗽的学术思想

1.1 病名以“风咳”论 关于过敏性咳嗽的中医病名，中医界至今未统一，有“咳嗽”“风咳”“风嗽”“痉咳”“肺痹”“哮喘”“喉源性咳嗽”等。韩教授认为该病虽然西医学以前多属“哮喘”范畴，但不符合中医学“哮喘”病名的命名原则，“哮以声响言，喘以气息言”，该病既无哮鸣音，一般也无气喘症状，故不应归入“哮喘”范畴。前人有“有声无痰谓之咳，有痰无声谓之嗽”，同时根据本病的临床特征：剌激性干咳、无痰或痰少、咽痒，甚则胸闷不舒，反复发作，缠绵难愈等分析，其病因与六淫之首风邪密切相关，“风盛则挛急”“风盛则痒”；其症状以干咳为主，故中医命名为“风咳”较为贴切。

1.2 病因“风邪”为主 过敏性咳嗽的儿童多是过敏性体质或敏感体质，或有婴幼儿湿疹、过敏性鼻炎等病史，其咳嗽多表现为突然发作，阵发性连声咳，咽痒，咽干；而接触到某些致敏因素，如花粉、烟尘、异味气体、冷空气、过食生冷咸酸等容易诱发或加重咳嗽症状，有时会表现为难以抑制的刺激性咳嗽，晨起或夜间较重。亦同时伴见鼻眼作痒、流涕、流泪、咽痒、晨起打喷嚏等症状，有时还伴有皮肤瘙痒、荨麻疹等临床表现。而咳嗽发作迅速，时发时止，易于反复，体现了“风之善行数变”“风盛则挛急”“风盛则痒”“风盛则动”等风邪的致病特点。因此，韩教授认为风邪是引起小儿过敏性咳嗽最重要的致病因素。

《素问·风论》云：“风者，百病之长也，至其变化，乃为他病也，无常方，然致有风气也”。《河间六书·咳嗽论》指出：“寒、暑、燥、湿、风、火六气，皆令人咳，风为六淫之首，其他外邪多随风邪侵袭人体，故咳嗽常以风邪为先导”。韩教授认为，中医所谓的“风邪”应当包括外界某些可吸入性的致敏性物质，如花粉、烟尘、异味气体等。现代医学认为过敏性咳嗽与炎症因素、神经因素及病原体对支气管上皮的直接损伤等所导致的气道敏感性增高密切相关。因此，感受风邪，则会出现气道挛急的表现，如阵发性、连续的刺激性咳嗽，重者甚至出现胸闷等症状。

1.3 “风痰”相兼为患 小儿肺脏娇嫩，脾常不足。肺失通调，津失输布，凝聚为痰；脾失健运，水湿不化，聚而成痰，痰浊内蕴，久之不去，易形成过敏体质。由于小儿冷暖不能自调，稍有不当，易感受风邪，风邪无论从口鼻而入，还是由皮毛而侵，均首先袭肺，前人有“风邪上受，首先犯肺”“天地之寒热伤人也，感则肺先受之”一说。肺被邪侵，失于宣肃，气机运行不畅，津液输布失常，久聚成痰，风痰交阻，相兼为患，使肺气郁遏不宣，清肃之令失常，气道不利，肺气上逆，因而发为咳嗽。风因痰阻则难祛，痰因风动而难化，风痰胶阻，困遏肺络，既影响肺气的宣肃，久则又影响肺血的运行，导致反复发作，缠绵难愈。

1.4 祛风化痰、抗敏肃肺是治疗原则 本病的主要病位在肺，主要的病理因素是风痰，主要的病机是风痰内蕴，气道不利，肺失宣肃，因此其治疗原则应为祛风化痰、抗敏肃肺。

本病由风邪引动体内痰邪而发病。风邪外袭不解，内侵于肺，引动痰邪，痰阻气滞，升降失调，导致肺失宣肃，而见咳嗽不止。此时仅疏风祛邪，往往由于风因痰阻而不易外解；仅用化痰之法，又痰因风动而不易化除；故应祛风与化痰并施，使风去痰化，肺司呼吸、主宣肃的功能得以恢复，疾病方能痊愈。咳嗽暂平后，尚不可松懈，仍需扶正固本，结合患儿肺脾肾不足而调补之，逐步改善体质，以期杜绝生痰之源，增强体质，减少发病。

1.5 抗敏肃肺汤是主方 针对本病的主要病机“风痰内蕴，肺失宣肃”，在临床上，韩教授常采用“祛风化痰、抗敏肃肺”之法，自拟“抗敏肃肺汤”进行治疗，常获良效。其方药组成为：桑白皮、杏仁、蝉衣、牛蒡子、徐长卿、枇杷叶、金沸草、蚤休、炙百部、款冬花、瓜蒌皮、钩藤。偏于风寒者，去蚤休、瓜蒌皮，加麻黄、紫苏、白芷；偏风热者，加桑叶、薄荷；有过敏性鼻炎者，加辛夷、苍耳子、细辛；咽红、扁桃体肿大者，加射干、土牛膝根、青果；咽痒加桔梗、玄参；呛咳频作加全蝎、代赭石；痰多加姜半夏、陈皮；痰稠难咯加浙贝母、黛蛤散、金荞麦。咳嗽缓解后，如出现舌暗红无苔或舌红苔少，脉细数者，改用沙参麦冬汤加减。咳嗽平息后，应着重调理肺脾、扶正固本。对于肺脾气虚者，偏于肺气虚用人参五味子汤加减；偏于脾气虚用参苓白术散加减。对于平素汗多易感冒者，常用自拟方“扶正固本汤”加减，其组成主要是玉屏风散和桂枝龙骨牡蛎汤，以达到益气固表，扶正固本，增强体质，预防疾病反复发作的目的。

2 典型病例

患儿成××，女，4岁8个月。2011－09－10初诊，主诉“反复咳嗽2月余”。患儿2个月来反复咳嗽，以夜间及食用甜食时咳嗽较重，喉中少痰，咯吐不畅，偶有咯少量白痰，常鼻塞不通，流涕，无发热，无气喘，曾多次予抗生素及中成药清肺化痰剂等药物治疗，仍咳嗽反复发作，平素自汗、盗汗，纳谷欠香，大便偏干，舌质红，苔薄白腻，脉细滑。查体：咽稍充血，扁桃体Ⅰ度肿大，听诊两肺呼吸音粗，未闻及干湿性啰音。曾查肺炎支原体阴性。西医诊断：过敏性咳嗽，中医诊断：咳嗽（风咳）。辨证为风痰蕴肺，鼻窍不利。治以祛风化痰，抗敏肃肺，兼通鼻窍。选方：抗敏肃肺汤加减。药用：徐长卿、苍耳子、钩藤（后下）、桑叶、杏仁、炙枇杷叶、牛蒡子、紫苏子、瓜蒌皮、炙百部、莱菔子各10g，辛夷（包煎）、蝉衣各6g。水煎服，每日1剂。嘱患儿家长煎好药后，趁热气先熏鼻，后温服，14剂后复诊；并指导做鼻保健操［1］（揉迎香、揉鼻通、捏鼻、擦鼻翼、揉印堂），每日早晚各1次，每次6min左右。

二诊：咳嗽已不明显，鼻塞不通减轻，但仍纳食量少，汗多，遂予扶正固本汤加减，以调补肺脾之气，固表敛汗。药用：炙黄芪15g，炒白术、五味子、炙百部、款冬花、苍耳子、藿香、焦山楂、莱菔子、黄精、麦冬各10g，煅龙骨、煅牡蛎各30g（先煎），防风3g。14剂，每日1剂，水煎服。患儿服药后，咳嗽未作，鼻塞已通，多汗症状较前明显缓解，胃纳馨，食量增。随访3个月，病情未反复。

3 讨论

过敏性咳嗽，西医学以前认为就是咳嗽变异性哮喘［2］，现多数认为是变应性咳嗽，属于慢性咳嗽。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哮喘学组制订的《咳嗽的诊断与治疗指南（2009版）》［3］中指出：变应性咳嗽不能诊断为支气管哮喘，关于该病“目前尚无公认的标准，以下标准供参考：慢性咳嗽，多为刺激性干咳；肺通气功能正常，气道高反应性阴性；具有下列指征之一：（1）有过敏性疾病史或过敏物质接触史；（2）变应原皮试阳性；（3）血清总IgE或特异性IgE增高；（4）咳嗽敏感性增高。”笔者认为该病应属中医咳嗽之“风咳”范畴。本例病程2月余，且用抗生素及中药清肺化痰剂治疗无效，符合上述诊断标准。韩教授认为中医的“风咳”，不一定要符合西医慢性咳嗽大于8周的病程要求，当咳嗽经过2周以上的积极治疗（包括西医药的抗生素治疗）无效，且排除支原体感染、结核感染等，追问病史有湿疹、荨麻疹、过敏性鼻炎等过敏史，咳嗽以刺激性的干咳为主者，就可按“风咳”进行治疗。

抗敏肃肺汤中桑白皮甘寒性降，主入肺经，清泄肺热，肃降肺气，平喘止咳；苦杏仁能宣能降，为止咳平喘之要药，二药相伍，宣肃肺气，止咳平喘，共为君药。蝉衣、牛蒡子疏散风热，宣肺利咽；炙枇杷叶降逆止咳；金沸草性善疏散，宣肺止咳；瓜蒌皮重在清热化痰，宽胸理气；炙百部甘润苦降，微温不燥，润肺止咳；款冬花润肺下气，止咳化痰；上七味药，助君药宣肃肺气，化痰止咳，共为臣药。蚤休苦寒，清热解毒，利咽消肿；徐长卿祛风止痒；钩藤甘凉，外能轻清疏泄，清热透邪，内能平肝熄风，与蝉衣相配，祛内外之风而止痉；均为佐药。方中蝉衣、牛蒡子、蚤休三药均有利咽之功，蝉衣、徐长卿、钩藤三药均有抗过敏作用；诸药合用共奏宣肃肺气、化痰止咳、清金利咽、抗敏止痉功效。

本例辨证为风痰蕴肺，鼻窍不利；治以祛风化痰，抗敏肃肺，兼通鼻窍；用抗敏肃肺汤加减治疗。原方去金沸草、蚤休、款冬花，用桑叶易桑白皮，加强宣肺祛风之力；咳嗽有痰，加紫苏子、莱菔子以化痰止咳；鼻塞不通、流涕，加辛夷、苍耳子通利鼻窍。煎煮后用热气熏鼻，有利于鼻黏膜直接吸收药气，而发挥药效。嘱做鼻保健操，有利于鼻部穴位发生作用，促进鼻部血液循环，消除鼻黏膜水肿，改善鼻塞症状。二诊咳嗽减轻，纳食量少，汗多，肺脾不足之象明显，故改用扶正固本汤加减治疗，调补肺脾之气，固表敛汗，增强体质而善后。

［1］ 韩新民.鼻部按摩巧治过敏性鼻炎［J］.家庭医药，2004，（11）：28.

［2］ 刘乾生，郭倩.小儿过敏性咳嗽的中西医结合诊治探讨［J］.中国中西医结合儿科学，2009，1（5）：470－471.

［3］ 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哮喘学组.咳嗽的诊断与治疗指南（2009版）［J］.中华结核和呼吸杂志，2009，32（6）：407－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