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性的缘起:墨白与赫塔·米勒之比较
2012-01-22张延文
张延文
(郑州师范学院 中文系,郑州450044)
2010年10月,由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推出的赫塔·米勒作品集十部出版上市,其中包括长篇小说四部:《狐狸那时已是猎人》,《心兽》,《今天我不愿面对自己》,《呼吸秋千》;短篇小说《低地》;中篇小说《人是世上的大野鸡》;诗集《托着摩卡杯的苍白男人》;散文集三部:《镜中恶魔》,《一颗热土豆是一张温馨的床》,《国王鞠躬,国王杀人》。这离米勒获得2009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刚刚一年,在此之前,中国读者对于这位罗马尼亚出生的德国女作家几乎是一无所知。
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推出这么多的米勒作品——这也几乎是她全部作品,在出版史上颇为罕见。在此之前,国内媒体已对此事件做了专门的报道,认为这是一个罕有的、意志坚定、雄心勃勃而又规模宏大的出版行动,此前还从未有过任何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被如此迅速、全面、集中地翻译和引进到中国。此次由一家出版商孤身所做的巨大努力,也许可被视为出版人和外国文学专家们长期忽略一位重要作家的集中补偿。
的确,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事出有因。首先,米勒的获奖出人意料,在她获奖之前,除了欧美有限的几个国家之外,她的作品传播范围非常有限,在中国大陆更是空白。同时,米勒的作品的确是不容忽视的,诺贝尔文学奖评审委员会如此评价这次颁奖的原委:“赫塔·米勒跨文化的背景,善用多元化的语言,通过文化作品向世人展示了自己的成长环境及后来在异国他乡的生活感悟,兼具诗歌的凝炼和散文的直率。描绘了无依无靠的人群的生活图景。”[1]米勒用诗性的语言和阔大的思维表达了对于极权统治下的大众的怜悯之情,以及个人面对世界时所能够拥有的生命的自由和尊严。这对于中国的读者来说,也很容易获得亲近感。米勒就其文集在中国出版写的《写给中国读者》的信中说:“对于我既往的全部作品,能在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度出版发行,这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荣幸。我相信很多中国读者对西方文学的阅读和体验,会丰富他们的当下生活,甚至会使他们对人性的省察与社会现实的感知,具有了‘另一种技巧’。但我宁肯你们把我视为您身边的一个普通写作者,你们都可能是我诸多书中人物的命运共同体。我们以相似的姿势飞翔,也极可能以相同的姿势坠落。”[2]
在米勒富于诗意的表述当中,我们和她的陌生感似乎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基于两种完全不同的语境当中的作者和读者之间的关系被人性和命运这样宏大的主题涵括其中。当然,好的作品是可以超越国界的,而我们阅读米勒的作品时,那种将其视为“身边的一个普通写作者”的亲切感会油然而生的原因,自然也在于彼此相似的生存处境。
事实上,在我们中国,就有一位作家和米勒在生活经历和艺术风格等方面非常地接近,他就是墨白。墨白是在中国读者身边的拥有米勒式精神气质的写作者。他们拥有太多共同之处,更让我们相信了人类社会的内在本质的统一性,越是潜伏于深层的事物,就会越发趋于一致和严密。
赫塔·米勒,1953年8月出生于罗马尼亚巴纳特地区亚蒂米什县的一个农民家庭,那个村庄是以德语为通用语言的少数民族聚居区。这个村庄基本上与世隔绝,村民思想保守、自大,具备德意志民族优越性的自我感觉,并因为二战时作为希特勒的纳粹主义的跟随者而遭到苏联的集体迫害。米勒15岁离开家求学,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机械厂做翻译,并因拒绝与罗马尼亚情报组织合作而被开除,受到歧视和迫害。米勒后来还做过教师,1982出版短篇小说《低地》,1987年与丈夫移居联邦德国,获得多种德国文学奖,现常居柏林。
墨白仅比米勒小三岁,于1956年农历10月出生于河南省淮阳县新站镇的一个农民家庭,1980年毕业于淮阳师范。墨白当过搬运工人、漆匠、小学教师、文学编辑,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现居郑州,为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墨白和米勒的年龄相仿,写作的年代大致相同,人生经历也有不少相似之处。他们都出生于农民家庭,所出生的地方具有强烈的地域文化气息。他们的成长期都处于社会主义国家的文化专制时期,米勒生活在罗马尼亚的齐奥塞斯库时期,墨白的青春期正好赶上中国的文化大革命。这为他们的写作准备了极其一致的底色。
米勒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演说时清楚地表达了她写作的原因以及写作的动力,特别强调了和极权政治的关系:“但是,无法说出来的,我们可以写下来。因为写作是一种沉默的动作,一种从头脑到手的劳作。嘴巴就跳越过去了。生活在那种制度之下,我说话说得很多,主要是因为我决定不吹军号。通常,我说的话都会带来痛苦不堪的后果。但是写作是在沉默中开始的,在工厂的那个楼梯上,在那里我不得不应付比我能大声说出的话还多得多的事情。发生的事情无法再用说话来表达。说话表达,你最多能在高度上再加点东西,可是事情本身的全部范围却不会再扩大。那只有在头脑中我才能默默地拼写出来,我用生的渴望对抗死的恐惧。这也是词语的饥渴。只有词语的漩涡可以把握我的生命状态。它拼写出嘴巴发不出声音的事物。直到有某种我不知道的东西出现。与现实平行的,是词语哑剧开始表演。它们不在乎任何现实主义的规格,把最重要的收缩起来,而把无关紧要的扩展开。突如其来,突发奇想,词语的魔圈赋予所体验到的事物一种着魔般的逻辑。”[3]11米勒因为拒绝和极权政治的情报部门合作而遭到人为的隔离和迫害,处于极端的孤独和绝望之中,甚至感觉到生命受到了威胁。我们或许可以说,正是这种失语和孤独促使米勒使用写作来对抗压迫和绝望,让她最终走上了写作的道路。
米勒的写作有着一种天然的反抗意识,对既有的社会现实的不信任,对于原有的事物秩序的有意识的疏离,使得米勒的作品带有天然的陌生感。通过写作,她获得了在现实生活当中不可能体验到的个体生命的自由和尊严。“在我看来,物体不认识它们自己的制作材料,姿态手势不认识自己的感觉,词语不认识把它们说出来的嘴巴。但是为了确认我们的存在,我们需要物体,我们需要姿态手势,我们需要词语。归根结底,我们能用的词语越多,我们就越发自由。”[3]12在米勒看来,词语还原了生活体验,个体的生命经验只有通过词语,以诚实的态度获得的“词语的声音”,才能获得生命的真实,使得生存的价值和意义不至于空缺。正是这种理解和认识,让米勒的作品一直紧紧围绕着她的真实的生命体验,尤其是最为强烈的情感体验,并通过鲜明的精准的语言和文体意识将其表达出来。
米勒的处女作《低地》就带有强烈的自传成分。《低地》以一个小女孩的第一人称视角喃喃自语,讲述在极端封闭的环境当中村民们的残酷的生活现实和日益沉沦的精神面貌。《人是世上的大野鸡》、《独腿旅行的人》、《狐狸那时已是猎人》、《心兽》等小说也都继承了这种风格,只是将视野扩展到了那个村庄之外的罗马尼亚的城市生活,以及柏林等地的西欧社会。但从根本上看,无论如何改变,都只是那个狭隘的施瓦本乡村的延伸,同时也都带有齐奥塞斯库政权统治留下的烙印。正是如此,米勒的获奖受到了不同声音的质疑,认为她的写作题材局限性强,以个人的情感经历为核心,主要表现齐奥塞斯库时期的罗马尼亚,正是这种罗马尼亚的政治背景使得米勒最终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世界文学》的副主编高兴指出:“在我看来,赫塔·米勒的获奖就是文学与政治的微妙平衡。”[4]著名汉学家、德国波恩大学教授顾彬对此观点提出了反对意见,在他看来,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奖除了受到左的政治影响之外,还有道德因素的考量,但艺术性显然更为重要,特别是作家的语言能力。而米勒的作品语言就非常优美、精确。“她的德语确实很漂亮,罗马尼亚的德语和德国的德语不太一样,保留了很多古老的词汇。她的德语很有味道,仿佛让我们听到了来自另外一个时代的声音。另外就是她用词的精确。中国当代作家如莫言、苏童描写一个东西时爱用很多词,所以少一个多一个都没问题。米勒不一样,她不会多用一个词,也不会少用一个,所有的词都是恰当的,这和鲁迅很相似。另外她也和鲁迅一样,敢说,敢写。她敢于面对自己和自己的恐惧感,她曾说,害怕是最好的美学,因为害怕,所以写作。”[4]
顾彬强调了米勒作品中的除去道德之外的元素,特别是语言,米勒精通罗马尼亚语和德语,但她以德语写作。同时,她的德语又和德国的德语有所不同,保留有古典的美。顾彬同时批评了中国当代作家在使用语言上的随意性。在这个问题上,必须强调的是,汉语言的独特性。汉语言作为象形文字,本身具有天然的模糊和朦胧美,而德语是表音为主,精确性强。当然,除了这种语言区别之外,还有作家本身对于语言的态度问题,这是更为重要的。顾彬就特地强调了鲁迅语言的精确,以及鲁迅作品的恐惧的美学特点,这些和米勒的作品是一样的。在这里,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这种观点的内涵。首先,在米勒那里,语言更为本质,超越了叙述本身;其次,语言带有天然的“政治性”,也就是说,语言本身必须是政治正确的,这种正确让语言本身带有强烈的历史性,语言在使用的过程当中成为了个体生命以及生命共同体所具备的独特的时空价值,是不容有任何不诚实的成分的,这就要求作家必须严肃认真地对待语词的使用。在中国现当代作家中,不仅仅是鲁迅这样的现代作家具备这些美学特征,墨白这样的当代作家也具备这些美学特征,只是未被充分关注而已。这也说明好的文学是可以超越地域和时间限制的。
同赫塔·米勒一样,墨白作为一个中国当代文学中的代表性作家,仅仅在国内的影响力大,在国外受到的关注不多。即使在国内,墨白也很少获得过重要的文学奖项,他是一个被有意无意忽略的作家。应该说,墨白写作的重要性只是在中国大陆的纯文学领域里受到重视。这部分说明了当代中国在某些方面存在着文化关怀的缺失,一种被管制的、商业的、消费的文化成了中国当代文学的主流,以及中国当代文学在国际传播方面的严重不足等。虽然这种不足也有西方文化、文学界的责任,但更和我们国家对当代优秀作品向海外推广所做的努力程度不够有关。
墨白在很多文章里指出了他的作品和颍河镇的关系,墨白围绕着颍河镇构筑了一个文学王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颍河镇就是墨白小说创作的根基,而这个虚构的“颍河镇”则是墨白故乡淮阳县新站镇。淮阳古称宛丘、陈、陈州,相传人文始祖太昊、炎帝、神农氏均在这里定都,同时还是老子的出生地,孔子也曾经多次到这里访学。可以说,淮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发祥地,无论是上古文化,还是道家和儒家,无不和这里有着渊源关系。因此,墨白笔下的颍河镇虽然主要表现的是近现代以来中国社会的发展史的缩影,同时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集中代表。墨白出生的这个小镇,还是一个内陆的水运中心,有着浓郁的地域特色。正是这种独特的人文背景,使得墨白笔下的颍河镇系列小说具备了深远的文化价值。这和米勒笔下的巴纳特施瓦本乡村有着相同的本质,在这两个地方,都沉淀了深厚的文化传统,成为作家艺术灵感的源泉。
同时,墨白作品的另外一个重要线索是“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当然,“大跃进”和“文革”只是中国当代社会政治文化畸形发展的极端产物,为墨白的创作带来了历史参照物。而这个时期这么重要的历史现实,在中国当代文学中的表现则极为苍白无力,中国人对于历史的遗忘速度令人吃惊。墨白的中篇小说《风车》[5]和长篇小说《梦游症患者》[6]是迄今为止中国当代文学当中最为深入触及“大跃进”和“文革”的作品。
墨白的作品对于中国社会底层民众的无依无靠的悲惨处境的描写,可谓入木三分。中篇小说《隔壁的声音》[7]中,描写了在一个偏远的农场生活的“四叔”和他的女儿为了伸冤昭雪进行的坚持不懈的上访,而这些上访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个人的历史在一个宏大的场景里因为渺小而显得可怜和荒谬。这是一个缺乏个人自由和个人权力的社会酿成的政治悲剧,人的主体性被扭曲和异化,个人的尊严被忽略。这同时也是赫塔·米勒作品想要突出的在特殊的社会政治文化语境当中,人的生存困境以及个体所能维护的生命尊严和所能实现的精神自由问题。
和米勒一样,墨白作品重要的美学特质之一也是恐惧美学,这种恐惧美学出现的原因大概如下:作者所处时代的社会环境;对于艺术真实性的追求;介入社会政治生活的勇气;对于自我的批判;对于人性局限性的超越。墨白的作品有着鲜明的批判意识和怀疑精神,大胆介入的勇气和深入思索的智慧,敢于直接面对社会现实的不公正和人性深处的丑恶,还有揭露沉淀于文化传统当中的民族劣根性等。这些主题在米勒的作品当中也普遍存在。比如墨白的长篇小说《欲望与恐惧》[8],就是从大的社会背景下对个体欲望做出的批判和反省。这种深刻的内省意识让作品产生了强烈的撕裂感,让读者感受到巨大的艺术感染力。总的来说,对于崇高人性的追求是墨白和米勒作品中恐惧美学的根源。
墨白的小说语言富于诗性,简洁、准确、精炼,善于在叙述当中创造意象,广泛地使用隐喻和象征的手法,使得作品主题显得丰富、多元。墨白还经常在小说的篇头或者中间引用诗句。和米勒一样,墨白也是一个诗人,在小说创造之外,墨白还写了大量的诗歌作品。米勒的诗歌别具一格,喜欢使用新鲜的创作方法和奇异的意象。墨白的诗歌作品很少公开发表,只是在部分小说作品当中有所运用。墨白引用的诗句,包括他自己创作的诗句,沉实有力,直击要害。这和米勒的作品风格有所不同。在米勒的部分作品里,故事情节被淡化,是诗体的小说。墨白的作品,故事性都比较强,这也是必须指出的区别。这和东西方小说家的叙事习惯有关系,同时还有一个接受者的文化背景问题,也就是说,叙述者有时候必须关注阅读者的接受心理和阅读习惯。但总的来说,两人都非常重视小说语言的精确性,这种诗性的叙述方式主要来源于对事物内部因素的重视,以及叙事者的个人情感的深度介入。抛开纷繁芜杂的事物表象,直接进入到核心部位,也就是说突出精神化的现实,编制出一系列有关灵魂的寓言和象征物。
墨白和米勒作品的相同之处还有对于第一人称内视角的广泛应用,以及作品形式感的追求和创新。他们的作品在艺术性上都臻于完美。在主题上,墨白和米勒都注重社会化的宏大主题,同时这些追求是以个体的日常现实为基础的。难能可贵的是,他们都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对于单一的人道主义和普世情怀的超越,建立了区别于普遍价值的个体主义的向度,同时又能对单纯的个人自由和权力产生警惕和戒备。这集中体现在他们对于记忆因素的重视,也就是说,在叙事当中,尽量恢复记忆的真实性和首要性;同时,又尽量避免个体情绪化对于记忆的误导,并尽量使得个体记忆和集体记忆划清界限。
米勒最近的长篇小说《呼吸秋千》,和她之前的那些描写个人隐秘的内心世界的作品不同,是有关另外一个人物的事情,故事的场景也移到了苏联的劳改营。在处理这些矛盾时,米勒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不熟悉的细节,尽量使用大胆的想像来丰富语言的诗性,甚至创造出新鲜的语词来表达陌生的场景。这也说明了米勒对于保持记忆的原貌的重视。对于个人来说,忠实于自己的记忆,这恐怕是忠实于个体生命的最为有效的手段,它能留存生命存在的真实过程,也是历史得以发生并留存的第一现场。
墨白在书中多次提到西藏和新疆,从空间来说,我们可以看到权力是如何控制哪怕最遥远的地区;而从时间上来说,从最早左宗棠镇压新疆叛乱的故事开始,写到了枪毙解放初期著名的摄影家沙飞、“文革”中著名的翻译家傅雷自杀,写到了遇罗克因反对“唯成分论”被枪毙,写到了新时期艾滋病的可怕传播等等,这是从时间上描写了权力对个人命运的控制和影响。在这样一个无论从空间还是时间中构建的庞大的权力结构,任何冒犯它的渺小的个人的命运都是可以想像的,这才是故事里导致画家黄秋雨死亡的真凶。“我个人以为,这本书写得最好的部分是八个历史背景故事,以及方立言在黄秋雨遗物中寻找蛛丝马迹的那些段落。这些有可能被读者忽略的细节,恰恰是作者最用心之处,盖因这比正面地描写作者的立意更需要功力和别出心裁的想像力,我以为墨白做得非常出色。”[9]
米勒曾言:“我的一个写作层面是那个巴纳特施瓦本的村落和我的童年。我搬到城市以后的那些来访者也是非常重要的。后来,是那个极权主义国家罗马尼亚。这个国家让一切经历都保留着自己的本身,因为权力的视线可以超越一切。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我后来称之为‘极权主义’和‘国家’的东西,只是一个偏远的可以被忽略的村落的延伸。”[1]194
墨白也曾这样讲:我小说里的事件和我的生命经历都有着密切的关系,最初的时候,写颍河镇是无意识的。后来,有些评论家在评论我的小说把这一点提了出来,就成了我创作的母体和精神家园。一个评论家说过大意如下的话:比起当今一般先锋或新生代作家,墨白是一个有福的人,因为他有个灵魂的故乡,有个精神的家园。他说的就是颍河镇。这个话题一次次被评论家们提出来,渐渐地,颍河镇就成为了我的一种精神指向。“对于一个出生在颍河镇的人来说,颍河镇的存在,在他的生命历程中留下了不可抹灭的痕迹。对于颍河镇来说,没有从远方流来的颍河,她也就不存在。颍河是淮河的一条支流,她们是女儿与母亲的关系,是儿子与父亲的关系,他们具有相同的血液和本质。”[10]
米勒和墨白用几乎完全一致的口吻叙述了他们创作的源泉和动力,这显然并非一种简单的巧合,他们还原记忆的努力,在一个时空日益虚化的时代背景下有着夸父逐日般的悲壮和精卫填海式的虚妄。在文字的传播功能和地位日渐式微的信息社会里,基于个体记忆的文学叙事对于世界的构型作用仍然不容忽视。相反,文字的第一性,也就是文字对于人类文化母体的天然的亲近,更是当代文化不可或缺的向度。墨白和米勒饱含热情地构想出的作品之精髓,正是人类文明得以延续的血脉和根性,也是充满理想主义的灵魂之光华。
[1]赫塔·米勒.镜中恶魔[M].丁娜,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
[2]赫塔·米勒.心兽[M].钟慧娟,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
[3]赫塔·米勒.低地[M].续文,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
[4]高兴,顾彬.让文学记载历史[J].中华读书报,2010-01-20.
[5]墨白.风车[J].花城,2002(1).
[6]墨白.梦游症患者[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02.
[7]墨白.隔壁的声音[J].山花,2007(10).
[8]墨白.欲望与恐惧[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2.
[9]蓝蓝.手的现实隐喻:读墨白《手的十种语言》[N].郑州日报,2012-09-18.
[10]墨白.霍乱[M].北京:群众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