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产权法律意识的实证研究

杨敏王永霞

(山东政法学院民商法学院，山东济南250014)

知识产权法律意识，是人们对于知识产权法律以及有关知识产权法律现象的观点、情感和态度的总称。民众的法律意识，对于建设法治社会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揭示当前人们的法律意识状况，并对提高法律意识提出因应之道，是法律及法学工作者的重要任务。不同国家或地区、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时代的民众的法律意识并不具有统一性，要揭示或者研究当前我国民众的知识产权法律意识，纯粹的文本式研究方法不仅有闭门造车之嫌，而且其结果常常建立在研究者的任性或武断之上。因此本文采取实证研究方法，通过调查问卷方式了解及分析当前我国民众的知识产权法律意识状况。

一、调查问卷情况概述

知识产权属于技术性、专业性较强的法律部门，被调查者如果受教育程度过低，对本次调查的多数问题可能难以理解，无法做出正确回答，为了能够从调查中获得更多信息，本次选取的调查对象学历均在中专以上，其中本科学历以上的占70%多。因此本次调查结果反映的是普通民众中具有较高学历群体的知识产权法律意识。我们可以推测，受教育程度较低的民众对于著作权、商标权、专利权等知识产权问题的了解和熟悉程度应低于本次被调查者。

调查问卷共设计了80道题目，内容包括当前人们对知识产权的认识状况调查、人们对知识产权不正当行为及违法行为的态度调查、知识产权人对当前知识产权法律环境现状的认识调查以及影响知识产权法律意识的因素调查四个方面。由于有法律及法学专业背景的人员对知识产权问题比较熟悉，不具有代表性，所以本次调查选取的对象均无法律及法学专业背景，以期能获得普通民众的真实的法律意识状况。

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450份，收回450份，有效问卷415份，为了使本次调查能够获得具有全面性及代表性的结果，选取对象的年龄、学历及职业均涵盖较广，详见图1。

图1 调查对象年龄段、学历及职业比例

二、人们对知识产权的认识状况

我国知识产权的主要类型包括著作权、商标权和专利权，问卷亦从这三个方面设计问题进行调查。

(一)著作权

7．如果你的朋友出版了一本书，你是否知道他对这本书享有法律上的权利?(如选择A，请继续回答第8、9题，如选择B、C，请直接回答第1 0题)A．是8 2%B．否8%C．不清楚1 0%8．你是否知道你朋友对这本书享有的权利是知识产权?(如选择A，请继续回答9题，如选择第B、C，请直接回答第1 0题)A．是8 2%B．否C．不清楚9．你是否知道你朋友对这本书享有的知识产权是著作权?A．是8 0%B．否C．不清楚2%1 0．如果你的朋友写了一本书，还没有出版，你是否知道他对这本书享有知识产权?A．是9%B．否7%C．不清楚8 4%2 7．某公司开发了一款电脑杀毒软件，你是否知道该公司对该软件享有法律上的权利?(如选择A，请继续回答第2 8、2 9题，如选择B、C，请直接回答第3 0题)A．是8 1%B．否8%C．不清楚1 1%2 8．你是否知道该公司对该软件享有知识产权?A．是8 0%B．否C．不清楚1%2 9．你是否知道该公司对该软件享有的知识产权是著作权?A．是1 1%B．否7%C．不清楚8 2%

(二)商标权

本部分调查共设计3个题目:

4 7．某公司将自己商品的品牌注册为商标，你是否知道该公司对该商标享有法律上的权利?(如选择A，请继续回答第4 8、4 9题，如选择B、C，请直接回答第5 0题)A．是8 0%B．否9%C．不清楚1 1%4 8．你是否知道该公司对该商标的权利是知识产权?A．是7%B．否4%C．不清楚6 9%4 9．你是否知道该公司对该商标的权利是商标权?A．是7 7%B．否1%C．不清楚2%

(三)专利权

本部分调查共设计2个题目:

6 1．你是否知道专利权属于知识产权?A．是6 1%B．否2 2%C．不清楚1 7%6 2．你是否了解专利权?A．了解1 1%B．了解一些3 8%C．不了解5 1%

(四)小结

在著作权、商标权、专利权这三个典型的知识产权类型中，多数被调查者比较熟悉的是著作权，其次是商标权，最后是专利权。在著作权中，被调查者对于传统著作权更为了解，对于计算机软件这一新型著作权的了解程度相较前者则低得多。之所以出现这种差别，与各种权利的专业性程度以及与民众生活的密切程度直接相关。问卷中除了设计对各项知识产权的基本问题的题目外，还设计了对具体规则及内容的了解程度的调查题目，例如第10题。根据对这一题答案的统计来看，大多数被调查者对知识产权的具体内容并不了解。

当然我们必须认识到，对于知识产权这种专业性较强的法律部门，如果被调查者的生活、学习或工作与之没有什么密切联系，在当前情况下不能奢求被调查者必须达到相当的熟悉程度，毕竟术业有专攻，不能强求普通民众对所有的其生活、工作或专业之外的领域都能够非常了解和熟悉。例如对于是否知道商标权属于知识产权这一问题，属于技术性问题，被调查者即使不知道二者的关系，只要知道注册人对商标享有商标权就对其守法不会产生实质性影响。

从调查结果来看，大多数被调查者知道对于作品、商标以及专利的相关权利人享有法律上的权利。而只要知道权利的存在，就会知道义务的存在，因此我们可以说，这一调查结果显示，对于我国的知识产权法律环境来说，普通民众对知识产权的认识状况是一个比较乐观的结果。

三、人们对知识产权不正当行为及违法行为的态度

本部分仍然从著作权、商标权和专利权三个基本权利类型分别进行调查。

(一)著作权

12．你是否认为购买盗版书籍是不正当的行为?A．是41%B．否39%C．不好说20%13．你是否认为购买盗版书籍是违法行为?A．是21%B．否55%C．不好说24%17．如果对购买盗版书籍的人进行处罚，你是否认为合理?A．是18%B．否73%C．不好说9%21．你是否认为印刷或贩卖盗版书籍是不正当的行为?A．是74%B．否12%C．不好说14%22．你是否认为印刷或贩卖盗版书籍是违法行为?A．是71%B．否12%C．不好说17%26．你是否认为应对印刷或贩卖盗版书籍行为进行严厉的处罚?A．是53%B．否18%C．不好说29%32．你是否认为下载或使用非法破解软件是不正当行为?A．是53%B．否22%C．不好说25%33．你是否认为下载或使用非法破解软件是违法行为?A．是31%B．否39%C．不好说30%36．如果对下载或使用非法破解软件的行为进行处罚，你是否认为合理?A．是31%B．否31%C．不好说38%41．你是否认为破解他人(公司)的软件是不正当的行为?A．是73%B．否16%C．不好说11%42．你是否认为破解他人(公司)的软件是违法行为?A．是75%B．否12%C．不好说13%46．你是否认为应对破解他人(公司)软件的行为进行严厉的处罚?A．是68%B．否10%C．不好说12%

(二)商标权

51．你是否认为买假冒品牌商品是不正当的行为?A．是33%B．否56%C．不好说11%52．你是否认为买假冒品牌商品是违法行为?A．是5%B．否72%C．不好说23%55．你是否认为生产、销售假冒品牌商品是不正当的行为?A．是88%B．否9%C．不好说3%56．你是否认为生产、销售假冒品牌商品是违法行为?A．是81%B．否12%C．不好说7%60．你是否认为应对生产、销售假冒品牌商品进行严厉的处罚?A．是77%B．否9%C．不好说14%

(三)专利权

63．某人发明了一种机器，申请了一项专利，某公司没有经过该人同意，直接生产并销售了这种机器，你是否认为该公司的行为是不正当的行为?A．是89%B．否5%C．不好说6%64．你是否认为第63题中的公司行为是违法行为?A．是79%B．否12%C．不好说9%69．你是否认为应对盗用专利的行为进行严厉处罚?A．是78%B．否10%C．不好说12%

(四)小结

侵害知识产权的行为指的是直接侵害知识产权的行为，即未经知识产权人许可，假冒、盗用、篡改或剽窃其知识产权的行为。

问卷中设计了两个对传统侵权行为的态度问题，以之与直接侵害知识产权的行为进行比较:

1．你是否认为偷东西是不正当的行为?A．是100%B．否0 C．不好说0 2．你是否认为偷东西是违法行为?A．是100%B．否0 C．不好说0

由结果可知，所有被调查者对于传统的侵权行为(盗窃行为)持明确的否定态度。与之相比，虽然大多数被调查者认为直接侵害知识产权的行为是不正当行为及违法行为，但是其比例与前者仍有不小的差距。

人类自有法律以来，就禁止盗窃行为，将其列为违法或犯罪行为，不仅法律对这一行为予以否定评价，道德也对其予以否定评价，可以说这一观念已成为人类的道德基因代代相传，即使是未成年人也知道这一规则。

法律上的盗窃行为指的是盗窃有形财产的行为，直接侵害知识产权的行为实质是盗窃无形财产的行为，但是人们对这一行为的否定态度远远不及对前者的确定及统一。其主要原因在于，传统有形财产权自有法律以来就被确认为基本权利，而知识产权这一权利类型系新型权利，从全世界范围看，对其进行保护不过几百年。①我国虽然在1882年由光绪皇帝批准了第一个“专利”和第一批“专利法规”，但是真正对知识产权进行保护，应是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之后，其标志是颁布了一系列有关知识产权的法律。并且由于知识产权这一权利自身的专业性，其与普通民众的生活较远，人们对以之为对象的侵权行为的否定态度必然不及传统的盗窃行为。当然，这一结果或许也与我国侵害知识产权行为普遍以及对知识产权的保护程度一直差强人意有关。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对直接侵害知识产权行为的否定态度不及对传统盗窃行为的统一，但是大多数被调查者仍然选择认为直接侵害知识产权的行为是不正当及违法行为。而根据第一部分的调查结果显示，多数被调查者对知识产权的具体内容及规则并不熟悉。由此可知，人们对知识产权的具体规则或许不熟悉，但是一个观念深植于人们的意识之中:每个人对通过自己的劳动或其他合法行为获得的成果，不论是有形财产还是无形财产，都享有法律上的权利，其他人不得侵害。

与直接侵权行为不同，购买或使用侵权产品行为一般不是法律意义上的违法行为，这与盗窃行为和购买赃物行为的关系类似。除销赃行为外，一般民众购买赃物用于自用的行为并不构成法律意义上的违法行为，买赃者仅需承担一定的风险:或者赃物的性质被有关机构认定，买赃者须退还赃物;或者原所有人要求买赃者退还的，后者必须返还原物。对人们关于买赃行为的态度调查，问卷也设计了两个题目:

5．你是否认为明知是赃物还购买的行为是不正当的行为?A．是62%B．否9%C．不好说29%6．你是否认为明知是赃物还购买的行为是违法行为?A．是28%B．否22%C．不好说50%

根据调查结果可知，六成被调查者认为知赃买赃行为是不正当行为，对于这种行为是否属于违法行为，半数被调查者不清楚。普通民众故意购买赃物的行为并不具有普遍性，但是购买或使用侵害知识产权的侵权产品却很常见，侵害知识产权行为普遍存在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存在一个购买或使用侵权产品的消费市场，如果这个消费市场不复存在或逐渐缩小，侵害知识产权的行为或许能够逐渐减少以至消灭。因此本调查问卷设计了一系列题目调查人们对购买或使用侵权产品的消费行为的态度。

对于购买假冒品牌商品的行为，被调查者的态度最宽容，对于下载或使用非法破解软件行为的态度最为严厉。人们对购买或使用盗版书籍、非法破解软件行为的态度比较严厉的原因在于多数情况下，购买者或使用者购买或使用盗版书籍、非法破解软件时知道书籍或软件的真实权利状况，因此多数购买或使用者倾向于对自己的这类知假买假的行为进行否定评价。而对购买假冒品牌商品行为态度宽容的原因在于很多购买者对于自己购买的商品系假冒产品并不知情，他们本身就是受害者，所以他们对于自己不知而购买假冒产品的行为不会持否定态度。根据事后对部分被调查者的回访得知，选择认为购买假冒产品行为是不正当或违法行为的被调查者，之所以如此选择，绝大多数建立在认为这一行为是知假买假这一前提之下。

值得注意的是，有的被调查者认为一个行为是违法行为，但不认为是不正当行为，这与知识产权法律的逻辑相悖。法律的逻辑是一个行为是不正当行为，但不一定是违法行为，而一个违法行为必然是一个不正当行为。出现这种意识，或许与“合情不合法，合法不合情”之类的信息有关，或许与法律对某一违法行为的否定和现实生活这一违法行为泛滥的状况有关。这一问题实际是整个法律意识的问题，已经超越了单纯的知识产权范畴，这同时也是今后的法律宣传和教育面对的问题，值得相关课题进行更深入的考查和研究。

四、知识产权人对当前知识产权法律环境的认识

70．你是否自己拥有知识产权?(如选择A，请继续回答第71－75题，如选择B，请直接回答第76题)A．是16%B．否84%71．你拥有的知识产权包括(可以多选):A．著作权11．5%B．商标权0．5%C．专利权3%D．商业秘密1%72．你是否担心自己的知识产权被别人侵犯?A．是52%B．否48%73．你是否认为自己可以采取有效措施保护自己的权利?A．是26%B．否74%74．你是否认为应主要依靠有关机构保护自己的权利?A．是69%B．否31%75．你认为现在的法律环境能保护知识产权人的利益吗?A．可以10%B．基本可以27%C．基本不可以33%D．不可以16%E．不知道14%

普通民众拥有知识产权的并不多，囿于能力、时间等因素，本次调查无法选取更多调查样本。而因为本次调查是对普通民众知识产权法律意识的整体状况调查，也不能专门挑选拥有知识产权的被调查者来单独进行知识产权人的法律意识调查。因此在兼顾年龄、学历、职业、行业等各因素的本次调查中，16%的被调查者拥有知识产权，其中多数为著作权，拥有商标权及专利权的并不多。当然，虽然本部分关于知识产权人的法律意识的调查样本较少，但是仍具有一定的研究和参考价值。

调查结果显示，五成被调查者担心自己的知识产权被别人侵犯，接近五成的被调查者认为现在的法律环境不可以或基本不可以保护知识产权人的利益。由于自己拥有知识产权，知识产权人对知识产权法律环境较普通民众更为了解，体会更为深切。由这一结果可以推知，当前我国知识产权人对于知识产权法律环境的态度并不乐观。

对于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主要依靠自己还是有关机构这一问题上，多数被调查者认为应主要依靠有关机构，认为自己并无能力采取有效措施保护自己的权利。这或许与知识产权人对如何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并不熟悉有关，或许与人们习惯于由有关机构处理违法行为有关，但是这一结果提醒我们，在知识产权保护这一问题上，有关机构加强立法、司法以及执法是提升保护水平的重要因素，也是增强权利人信心的重要因素。

五、影响知识产权法律意识的因素

(一)购买或使用侵害知识产权产品的原因调查

1．购买盗版书籍的原因

11．你是否买过盗版书籍?A．是81%B．否19%14．你买盗版书籍的原因是什么?(如第11题选择A，请回答本题及第15题，如选择B，请直接回答第16题)(可以多选)A．正版太贵60%B．盗版价格便宜62%C．很多人买22%D．不认为是不正当行为11%E．买了也没什么不利后果32%F．其他10%16．(有的书)你不买盗版的原因是什么?(可以多选)A．盗版质量差85%B．没有必要买盗版22%C．认为买盗版是不正当行为14%D．不知道哪里卖盗版23%E．其他15%

调查结果显示，在购买盗版书籍的原因中，大多数人是由于价格因素，或者由于正版太贵，或者由于盗版价格便宜。在不买盗版书籍的原因中，八成五的被调查者选择了是由于盗版质量差，二成被调查者单独或同时选择了“不知道哪里卖盗版”。这一结果同样显示，多数被调查者不购买盗版书籍不是因为认为购买盗版书籍是不正当行为，而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盗版质量差，使低价购买盗版书籍成了性价比不高的行为。

问卷中的第15题是:如果你需要一本工具书，例如英汉词典，你是否会买盗版的?超过半数的被调查者选择会购买盗版的，做出如此选择的主要是在校学生。经过事后对部分被调查者的回访得知，多数已经参加工作的被调查者认为盗版工具书即使表面装帧精美，也可能存在错误，如果出现错误会直接影响工具书的使用，因此即使正版的价格高，也大多会选择购买正版的。而大多数在校学生之所以会选择购买盗版工具书，是因为有些盗版书的质量很好，错误率较低，使用起来不会产生太多不便，相对于正版工具书的价格，这种质量较好的盗版书对很多普通学生来说是性价比较高的选择。

2．下载或使用盗版软件的原因

31．你是否下载或使用过非法破解的软件(例如Windows软件、诺顿杀毒、卡巴斯基软件等)?A．是59%B．否41%34．你下载或使用非法破解软件的原因是什么?(如第31题选择A，请回答本题，如选择B，请直接回答第35题)(可以多选)A．购买正版需要花钱32%B．正版太贵57%C．很多人这么做21%D．不认为是不正当行为6%E．没什么不利后果21%F．便利24%G．其他9%35．(有些软件)你不下载或使用非法破解的原因是什么?(可以多选)A．不知道怎么下载或使用42%B．正版更方便28%C．由于版权方对盗版的打击，使用盗版经常有麻烦43%D．认为是不正当行为8%E．其他32%

在下载或使用非法破解软件的原因调查中，多数被调查者选择了正版太贵和购买正版需要花钱这两个理由，居于第三位的原因是便利，而只有6%的被调查者选择了不认为是不正当行为这一原因。在不下载或使用盗版软件的原因中，四成被调查者选择了使用盗版有麻烦和不知道怎么下载或使用这两个理由，另有三成被调查者选择其他，根据事后回访得知，选择这一选项的被调查者的原因大多是担心盗版软件有病毒。由以上调查结果可知，影响被调查者是否下载或使用非法破解软件的原因主要还是利益因素，同时由于这一领域一定的技术难度，自身能力限制也是一个原因。

3．购买假冒品牌产品的原因

50．你是否买过假冒品牌商品?A．是66%B．否34%53．你买假冒品牌商品的原因是什么?(如第50题选择A，请回答本题，如选择B，请直接回答第54题)(可以多选)A．价格便宜53%B．品牌商品不值定价47%C．很多人买23%D．没什么不利后果11%E．不认为是不正当行为9%F．买的时候不知道74%G．其他11%54．(有些商品)你不买假冒品的原因是什么?(可以多选)A．假冒产品质量差72%B．认为用假冒产品丢面子38%C．认为用假冒产品没格调26%D．认为是不正当行为11%E．其他17%

调查结果显示，有接近三成半的被调查者回答没有买过假冒品牌商品，根据事后回访及观察得知，有些被调查者已经购买了假冒产品，但是自己并不知情。由于假冒产品的范围非常宽泛，涉及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所以保守估计，至少八成以上的被调查者曾经购买过假冒产品。

在购买假冒产品的原因调查中，接近七成半的被调查者选择了买的时候不知道这一选项，由此可见，侵害商标权的行为不仅直接侵害商标权人的权益，消费者也往往是受害者。这与侵害著作权的行为有显著区别。对于知假买假的被调查者，多数人仍然是从价格的角度进行考虑。而在不买假的原因调查中，超过七成的被调查者选择了假冒产品质量差这一选项。由以上结果可知，对于知假买假的消费者而言，利益是其考虑的第一因素。

(二)影响知识产权法律意识的因素

1．著作权

18．如果对购买盗版书籍的人进行处罚，你是否还会购买(如选择A、C，请继续回答第19、20题，如选择B，请直接回答第21题)A．是34%B．否22%C．看情况44%19．如果对购买盗版书籍的人进行的处罚非常严厉，你是否会购买?(如选择B、C，请继续回答第20题，如选择A，请直接回答第21题)A．是13%B．否47%C．看情况40%20．如果虽然处罚严厉，但是查处到的可能性很小，你是否会购买?A．是20%B．否21%C．看情况59%23．如果你得知印刷或贩卖盗版书籍利润非常高，并且你有条件进行盗版书籍的印刷或贩卖，你是否会进行此种经营?(如选择A、C，请继续回答第24、25题，如选择B，请直接回答第26题)A．是11%B．否44%C．看情况45%24．如果一旦受到查处，面临的处罚非常严重，例如罚款数额非常高，你是否会进行这种经营?(如选择A、C，请继续回答25题，如选择B，请直接回答26题)A．是10%B．否49%C．看情况41%25．如果虽然面临的处罚很严重，但是受到查处的可能性很小，你是否会进行这种经营?A．是10%B．否44%C．看情况46%37．如果对下载或使用非法破解软件的行为进行处罚，你是否还会下载或使用?(如选择A、C，请继续回答第38、39题，如选择B，请直接回答第40题)A．是33%B．否30%C．看情况37%38．如果处罚非常严厉，你是否还会下载或使用?(如选择B、C，请继续回答第39题，如选择A，请直接回答第40题)A．是20%B．否37%C．看情况43%39．如果虽然处罚严厉，但是查处的可能性非常小，你是否会下载或使用?A．是25%B．否30%C．看情况45%43．如果破解他人(公司)软件，能给你带来利益，并且你也有能力这么做，你是否会进行这种行为?(如选择A、C，请继续回答第44、45题，如选择B，请直接回答第46题)A．是12%B．否48%C．看情况40%

44．如果破解他人(公司)软件，面临的处罚非常严重，你是否会进行这种行为?(如选择B、C，请继续回答第45题，如选择A，请直接回答第46题)A．是9%B．否50%C．看情况41%45．如果虽然面临的处罚很严重，但是被查处的可能性非常小，你是否会进行这种行为?A．是10%B．否47%C．看情况43%

调查结果显示，对于购买盗版书籍、下载或使用非法破解软件这类普通民众常常实施的消费行为，如果面临处罚的威胁，六成半以上的人就不再持肯定会购买的态度，如果面临严厉处罚的威胁，更多的人就会选择不购买或观望的态度，但是一旦告知虽然面临严厉处罚的威胁，但是这个风险很小，持观望态度的人们数量又大大增加。这种随着处罚严厉程度及被查处的风险程度的变化而变化的态度，清楚地显示出在这一问题上，人们主要依据自身的利益衡量做出选择，外在的风险是其做出判断的主要依据。

对于印刷或贩卖盗版书籍，以及破解他人软件营利的行为，由于与多数被调查者的生活较远，所以只有少数被调查者对是否会进行这种行为的问题选择了明确肯定的态度，因此这一选项的比例以及变化的参考价值不大。具有重要参考意义的是被调查者在面临处罚威胁、面临严厉处罚的威胁和虽然面临严厉处罚威胁，但是在风险较小的不同情况下，明确选择否定态度的比例变化。由这一调查结果可知，很多人对这些问题的态度建立在对外部风险的考量和计算上，而不是出于内心对违法行为或不正当行为的否定上。

2．商标权和专利权

A．是17%B．否28%C．看情况55%57．如果你得知生产、销售假冒品牌商品的利润非常高，并且你有能力这么做，你是否会进行这种经营?(如选择A、C，请继续回答第58、59题，如选择B，请直接回答第60题)58．如果对生产、销售假冒品牌商品的处罚非常严厉，你是否会进行这种经营?(如选择B、C，请继续回答第59题，如选择A，请直接回答第60题)A．是14%B．否36%C．看情况50%59．如果虽然处罚严厉，但是被查处的可能性非常小，你是否会进行这种经营?A．是15%B．否30%C．看情况55%65．如果你得知盗用某专利，生产产品的利润会非常丰厚，你也有能力生产，你是否会盗用该专利?(如选择A、C，请继续回答第66、67题，并不须回答第68题，如选择B，请直接回答第68题)A．是13%B．否34%C．看情况43%66．如果对盗用专利的处罚非常严厉，你是否还会这么做?(如选择B、C，请继续回答第67题，如选择A，请直接回答第69题)A．是12%B．否40%C．看情况48%

67．如果虽然处罚严厉，但是被查处的可能性非常小，你是否会盗用该专利?A．是13%B．否35%C．看情况42%

调查结果显示，由于普通民众对生产、销售假冒品牌商品更为熟悉，所以选择可能经营生产、销售假冒品牌商品的被调查者比例高于盗用专利生产产品的比例，不过总体上比例都不高。经过事后回访得知，给出否定答案的被调查者多数是由于他们认为自己不会从事经营活动，少数是由于认为这是违法行为，因此即使利润很高，也不能从事这种经营。对于选择看情况的被调查者，有些是站在比较超脱的位置进行选择，有些是认为将来或许会从事经营活动，对于很多人来说，利润非常丰厚这一给定条件是吸引他们选择“看情况”的很重要的原因。

对于直接侵害商标权和专利权的经营行为不明确给出否定答案的被调查者，在面对如果处罚非常严厉这一假设条件下，均有不少比例的人转而选择明确给出否定答案，但是在面对查处的可能性非常小这一假设条件下，又有不少人选择肯定答案或选择看情况。从比例的变化上我们可以得出这一结论，对于众多被调查者来说，是否从事直接侵害商标权或专利权的经营行为，利润、处罚力度以及被查处的可能性是他们考量的重要因素。

3．知识产权整体

76．如果加强普法宣传教育，你认为可以让人们自觉的不购买盗版书籍、假冒品牌商品或下载、使用非法破解软件吗?A．可以10%B．不可以41%C．不好说49%77．如果加强普法宣传教育，你认为可以让人们自觉的不印刷、贩卖盗版书籍，不生产、销售假冒品牌商品或者不非法破解、传播软件吗?A．可以10%B．不可以41%C．不好说49%78．如果对购买盗版书籍、假冒品牌商品或下载、使用非法破解软件等行为进行严厉处罚，你认为可以有效减少这些行为吗?A．可以30%B．不可以9%C．不好说61%79．如果对生产、贩卖盗版书籍，生产、销售假冒品牌商品或非法破解、传播软件等行为进行严厉处罚，你认为可以有效减少这些行为吗?A．可以30%B．不可以9%C．不好说61%

调查结果显示，人们对普法宣传教育对于遏制侵害知识产权行为的影响力并不乐观，多达四成的人明确认为加强普法宣传教育没有什么作用。与此相对照的是，人们对严厉处罚这一措施的认同性较高。

调查问卷的最后，设计了一个多项选择题，让被调查者选择自己认为提升知识产权保护力度最有用的三项措施。

80．下列是提升知识产权保护力度的一些措施，请你选出你认为最有用的三项:A．进一步健全法律制度B．加大处罚力度C．有关机构严格执法D．知识产权人积极维权E．提高全民守法意识F．欧美发达国家的压力

统计结果显示，被调查者选择最多的前三项是:有关机构严格执法、加大处罚力度和进一步健全法律制度。其中九成被调查者选择了有关机构严格执法。根据事后对部分被调查者的回访得知，之所以如此多的被调查者选择此项，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对当前有关执法机构的工作并不满意，因此他们认为如果执法机构能够严格执法，就会大大提升保护力度。

(三)总结

1．守法意识的培育途径选择

英国著名法学家哈特将人们的守法动机区分为内在观点和外在观点。内在观点是指人们遵守法律是出于自愿(主动)维护法律规则，接受法律规则并以此为指导;而外在观点是指人们拒绝法律规则，但是通过外部的观察发现，如果不遵守法律规则可能会受到惩罚，因而被迫服从法律。持内在观点的人服从法律是出于“我有义务”，而持外在观点的人服从法律是出于“我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不这样做，我将为此受苦”。哈特认为，一个社会既包括从内在观点也包括从外在观点服从法律的人。除此之外，还包括这两种观点不同形式的混合，而且往往在同一个人身上就出现这种混合。［1］P197－199对应着人们守法意识中的内在观点和外在观点，对人们守法意识或法律意识的培育途径，就包括针对内在观点的途径和针对外在观点的途径。前者如加强普法宣传教育，后者如加强执法、增加处罚力度等。

本次调查结果显示，虽然普通民众多数对知识产权的具体规则和内容不了解，但是基于人们共同生活的基本观念，大多能认识到任何人对于自己劳动创造的成果，即使是无形成果，也享有权利，其他人不得侵害，对其进行侵害的行为是不正当或违法行为。即使不是直接侵害，如果明知而购买或使用通过直接侵害行为生产、销售的产品，很多人也认为不正当。由此可知，人们内心对于知识产权的法律制度并不拒绝，多数人知道行为正当与否的界限在何处。

但是，调查结果同时显示，人们虽然知道行为正当与否的界限，但是决定他们行为的不是内心的正当观念，而是外在的利益。基于对自身利益的衡量，多数被调查者会购买盗版书籍，下载或使用盗版软件。不这么做的理由也大多不是由于认为这是不正当的行为，而是因为这样做可能会损害自己的利益，例如盗版书质量差，下载或使用盗版软件有风险等等。同样是基于对自身利益的衡量，在可能面对严厉处罚的时候，人们就会倾向于不从事侵害知识产权的经营活动，而被告知被查处的可能性非常小的时候，又有不少人会转变自己的态度。

由以上调查结果可以推知，决定当前我国普通民众的知识产权守法意识状况的，不是哈特所说的内在观点，而是外在观点，即人们做出选择是基于对自己行为的利益衡量，而不是基于内心对正当行为的确信。因此要提高人们的知识产权守法意识，比较有效的方法是采取针对外在观点的途径，即通过立法、司法和执法各阶段各层面的配合，使人们从侵害知识产权行为中获得的收益大大低于他们面临的不利后果，从而预防和减少侵权行为。

为达成这一目标，首先需要立法环节的配合，例如立法是否应赋予有关部门或机构以更有效的执法权?其次，需要司法环节的配合，司法实践活动中，法院对于相关违法行为必须能够不枉不纵。再次，或许是当前最薄弱的一环，需要执法机构加强对侵害知识产权行为的查处。我国当前知识产权保护的现状很不乐观，盗版书籍、假冒品牌产品、侵害专利权产品大量存在，甚至有泛滥之势。当然，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可能主要是由于有关机构和部门面对众多的侵权行为，尚未找到有效措施。但也不能否认的是，有些地方出于发展本地经济的短视，而默许侵害知识产行为的大量存在。对于如何促进有关机构和部门的执法问题，不仅仅是单纯的法律问题，这需要政府部门转变思想和态度，真正把法治建设作为头等大事来抓。

当然，内在观点的培育，需要长期的潜移默化的过程，虽然就当前来说普法宣传教育可能无法达到预期目标，但是并不能就此得出结论:这一工作应当废止。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不能仅仅着眼于当前，这一工作即使对当前的现实发生的功效很小，但是假以时日，随着社会、经济和文化的不断发展，这一工作必然会显示出它的真正作用。

根据事后对部分被调查者的回访得知，人们之所以认为普法宣传教育对遏制侵害知识产权行为没有什么效果，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人们认为普法宣传教育大多流于形式，例如在特殊的日子做几个展板。很多人不认同这种形式，即使有人认同，也认为宣传的模式以及宣传的内容需要大力改进。实际上，如何做好普法宣传教育并不简单，这一工作是有其自身规律的科学工作。这就要求有关部门不能将其只是作为年终工作报告的一项工作来应付，而是要做好调查研究，有针对性的科学的做好这项工作。例如当前人们习惯于从各电视台的法制栏目学习法律知识，但是这些法制栏目中，很少有关于知识产权问题的节目，这或许是由于知识产权问题与人们的生活较远，人们会觉得节目内容无趣，电视台担心收视率的问题，而不愿意制作这类节目。针对这一现象，有关部门可以尝试与这些法制栏目合作，制作一些有关知识产权的宣传教育节目。当然，由于现在各级电视台的企业性质以及盈利需求，这一工作可能需要政府的协调和资助，可能会面临很多困难。还需要有关部门经过细致的调查研究，协调各方利益，摸索出一套完善的方法和措施。

2．法律之外的途径选择

《孟子》一书提出了“徒法不足以自行”的法律理念，对于今人来说，这一理念不仅意味着立法应与司法、执法、法律意识等各环节配合，方能取得良好的效果，也意味着除了法律这一途径之外，还需要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其他领域的法律之外的途径予以配合，方能真正达成目标。

在购买盗版书籍的原因调查中，多数被调查者选择了正版价格太高这一选项，这突出反映了我国出版业的现状。全国政协十届五次会议上，鲁迅之子周海婴先生在发言中质疑书价虚高的问题，并坦承自己也买盗版书，提议不能仅仅依靠有关部门花大力气打击盗版，而是应从广大读者角度出发推广普及本和“廉价书”，将虚高的书价降下来。［2］面对广大的消费需求和高企的正版书价，一味用打击盗版的方式整治侵害著作权的行为，或许只能像鲧采用堵的方式治水一样，难以获得实效，而用降低正版书价的方法减少盗版行为可能是真正的解决方式。但是，解决书价过高的问题，不是一个法律问题。我国不少出版单位虽然仍属于事业单位，但是实际上采取企业的经营方式，对于它们来说，盈利是第一要务，面对盗版书籍猖獗这一现状，它们能做的或许只能是提高正版价格以保证自己的经济利益，这就形成了盗版——正版价格高——盗版加剧的恶性循环。当然，除盗版的因素外，正版书价虚高的原因或许更多的是由于出版业的流通领域形成了过高的利润空间，而解决这一问题可能要依靠政府对出版体制进行改革和创新。

除从出版单位这一角度考虑解决之道外，政府切实担负起自己的职能是另一思路。例如政府可以与出版单位合作，拨出专项资金资助一些低价的简装书或普及本的出版。再如政府加强公共图书馆的建设，不仅增加图书馆的数量，更重要的是增加图书馆的图书库存，并采取措施鼓励民众到图书馆借阅。笔者的朋友在上世纪90年代末曾到韩国考察学习一年，令他印象最深的是到韩国图书馆看书，复印资料全部免费，年终由于他复印资料数量很大，图书馆专门对他进行奖励，原因是他更好地利用了图书馆，使图书馆真正发挥了价值。上世纪70年代后韩国能够迅速崛起，与国家重视国民的教育事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些域外经验值得我们借鉴，当然，这需要我们的各级政府转变以经济发展为要务的观念，更多的关注教育和文化事业的发展和进步。

在不下载或使用非法破解软件的原因调查中，不少被调查者选择了由于版权方对盗版的打击，使用盗版经常有麻烦这一原因。经过事后对部分被调查者的回访得知，不少被调查者在使用例如盗版卡巴斯基杀毒软件时，由于版权方的技术手段，常常使盗版软件瘫痪，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再在网络上寻找其他盗版，而卡巴斯基公司推出的网络版杀毒软件价格并不十分昂贵，并且非常便利，因此不少被调查者转而购买正版。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对于网络上的侵害知识产权行为来说，知识产权人和有关机构努力提高技术水平，通过技术手段遏制侵权行为或许比采用法律手段更为有效。

对于很多消费者来说，买到假冒品牌商品也同样困扰着他们，由于消费者购买的产品数量少，维权成本较大，这导致很多消费者怠于主动维权。但是对于品牌商品的经营者来说，侵权行为对他们自身的经营行为造成的损害很大，他们自身资力雄厚，具有相应的技术条件和能力，并且可以通过价格机制将成本分散到社会，因此除了通过向有关机构积极举报并予以协助的方式维权外，还可以采取技术手段防止自己的权利被侵害，例如设计更先进的防伪标识等。

简言之，知识产权的保护是一个立法、司法、执法各环节联动的综合工作，是一个需要法律与政治、社会、经济和文化各领域配合的协调工程，只有认清这一点，才能真正提高我国知识产权保护的整体水平。

注释:

①知识产权制度发端于欧洲，专利法最早问世。1623年英国的《垄断法规》是近代专利法的起点。

［1］［英］H·L·A·哈特．法律的概念［M］．张文显等译．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6．

［2］http://culture．ifeng．com/renwu/special/zhouhaiying/content－0/detail_2011_04/07/5596051_0．shtml:凤凰网，最后登录时间:2012年7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