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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风景

2011-12-31万胜

鸭绿江 2011年8期

  万胜,1972年出生,辽宁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作品发表于《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山花》《佛山文艺》《满族文学》《鸭绿江》《芒种》《辽河》等刊物,荣获第四届辽宁文学奖。
  
  思慧有一天突然发现丈夫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女人竟住在自己家对面的楼里。
  丈夫是个中学的美术老师。那个女人是学校里的校工,她的丈夫原来也是学校的老师,在一次带着学生春游时不慎摔断了腰椎,从此瘫痪在床,学校便让这个没有工作又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做了校工。思慧见过她几次,都是在学校里。最初几次她根本没把这个农村妇女放在眼里,后来丈夫很多次提到过一个叫小雅的女人,说小雅如何如何好,她也没有把这个名字跟那个农村妇女联系到一起。按小雅这个名字来看,她应该是个柔弱文静的都市小女子,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挺符合丈夫的审美口味。她便一直想知道这个小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怎么个好法能让丈夫时常挂念。她去学校的次数多了起来,她留意每一个女老师,甚至那些长得比较早熟的女学生。寻来寻去也没发现哪个女人会让丈夫如此动心。有一天她实在按捺不住了问丈夫,“你老说好的那个女人是哪个呀?让我认识认识啊。”
  丈夫看看她微笑着说:“你什么意思啊,吃醋了?”
  思慧说:“我吃什么醋啊,你老是说她好嘛,我得向人家学习呀。”
  丈夫说:“她就是我们学校的那个校工。”
  于是思慧开始留意起那个静悄悄地在校园内干杂活的小雅。她发现这个小雅整天把自己捂在厚厚的工作服里,头上戴着围巾帽,脸上蒙着口罩,从来不让人看到她的真实面目。她的好究竟在哪里呢?思慧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丈夫对她的了解很深刻?如果是那样的话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很不简单。思慧感到了某种危机正向自己袭来。跟丈夫结婚正好七年了,有人说七年之痒,这是婚姻最容易出现问题的阶段,从前她还真就没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现在突然就感觉到心里的确有一种痒了。她的心里不安,便经常往学校跑,有时一天要跑三四趟,弄得丈夫都有点烦了。“你最近是不是没什么正经事干了,怎么老往学校跑啊?”
  思慧装作撒娇的样子说:“想你嘛。”心里却说你是不是嫌我妨碍你胡搞了?
  丈夫说:“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还那么幼稚,以后不许你老去了,影响不好。”
  思慧说:“我愿意去就去,学校又不是你家开的。”心里说幼稚总比傻强吧。
  她仍不时到学校去查岗,有一天她竟发现丈夫把小雅带到了画室给同学们当模特。他和十几个同学围着小雅作画,一边画一边讲解。小雅站在画室中间,全身捂得溜严。这有什么好画的吗?思慧气得差点推门闯进去。可转念一想,闯进去说什么呢?他是美术老师,找个模特教学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啊。想一想忍着愤怒跑回了家。晚上丈夫下班回来,她偷偷观察丈夫的言谈举止,也没有心虚的表现。她觉得自己没有贸然行动是对的,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避免打草惊蛇,否则就很被动了。
  慢慢地她发现自己变了,变得忧郁了,动不动就要哭一场。脸色也不润白了,眼袋也出来了,好像还瘦了很多。她每天失眠,睡得很晚起得又很早。天还没亮她就起来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看自己,看着那张不快乐的脸在迅速变老,不住地叹气。
  这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她到卫生间里用冷水冲了脸,觉得心里有点闷,便站到阳台上,打开阳台的窗户往外边看。天色灰暗,有一点冷。对面的楼只有一扇窗户亮着灯。她想是不是这家的人也像她一样心烦意乱呢?她还真看到里面有个女人的身影在晃动。那个女人一刻不停地在屋子里忙来忙去。看来她也是个不幸的傻女人。你说女人怎么都这么傻呢?整天为了这个家把什么都搭进去了,一扑心儿的,可是男人说变心就变心了。她看着想着,不知不觉眼泪竟流下来了。
  对面的女人洗了好些衣服,拿到阳台上来晾。阳台的晾衣架是探在窗外的。她把窗户打开,把半个身子探出来,将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搭在上面,就像一面面彩旗,在灰暗的晨光里显得很醒目,甚至妖娆。
  思慧流了几滴眼泪,觉得很没意思,把被眼泪模糊了的眼睛擦了擦。这时她才发现,对面的女人很眼熟。哎呀!她不就是丈夫老是挂在嘴边的那个小雅吗。
  小雅每天都起得很早,每天都要洗好多衣服、被罩、床单。思慧有点想不明白,她家怎么这么多的东西要洗呢,照这么个洗法几乎衣服床单被罩一天一换,还有女人的内裤和胸罩,好像一天要换好几套。这女人是不是有病啊?电视里说人过分地爱干净也是一种病,叫什么洁癖。
  思慧回到卧室里,看见丈夫呆坐在窗前,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外面。她问:“你怎么不睡了?还早呢。”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正好看到对面楼上那一排醒目而又妖娆的“彩旗”,心里咯噔一下。
  丈夫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每天出门前都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稍微冒了一点汗就要把衣服换掉,跟体育老师踢足球时白球鞋沾上一点灰就受不了。一天几乎要冲三次澡,晚上睡前一次,早上醒后一次,中午午休还要来一次。你在他身上什么怪味也闻不到,就好像他是棵在大棚里无土栽培出来的青菜。她跟朋友在一起聊天时听别人谈论每个男人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如果把自己的眼睛蒙上,在一大群男人里走过,凭鼻子就能找出自己的老公。她在心里暗说,我不能,我丈夫身上没味儿。没味就没味吧,以前从来也没有在乎过这些,但今天突然就觉得这很重要了,一个女人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丈夫没有自己的味道呢。
  丈夫的举动让她气愤。她抓起枕头照着丈夫的脑袋砸过去。丈夫说:“你这是发什么邪疯了?”她恨恨地说:“你这个没味的家伙,我恨你。”
  思慧用两天的时间晒干丈夫,用两天的时间反思,又用了两天时间研究对策。其实她明白男人跟女人不一样,男人容易有外遇是天生的,男人有猎奇的天性。从有了人类那天起男人(或者说雄性)就要外出打猎,寻找食物。男人要有敏锐的嗅觉、强健的体魄和探索的激情才能生存,而女人只管在家里把男人找回来的食物储藏好,分配好,把男人的孩子抚养好。这些都是做护士的虹虹说的,她的话在姐妹中是可以当作权威的。男人有外遇是因为猎奇,是要在别的女人身上找到自己老婆身上没有的东西。有过离婚经验的虹虹把男人对两性关系的态度进一步诠释了一下。她说男人一般在选择老婆的事情上都非常慎重,希望自己的老婆具备所有女人的优点,因此对老婆他们很挑剔。但是他们在选择情人上就非常随便,这是因为他们一旦结了婚就会明白没有哪个女人会同时具备所有女人的优点,一个女人可能只具备某一个优点,他们心目中的完美女人不再是一个,而是若干个女人的集合。因此,他们可以因为只看中了某个女人身上的某一个优点,便和她上床。
  这些话让思慧毛骨悚然。“这么说来男人简直就是冷血动物了?”
  虹虹说:“反正我是不相信男人的。”
  “没有办法了?”思慧更苦恼了。
  “办法就是让丈夫觉得别的女人身上的优点你都具备,无形中打消他的猎奇意识。”虹虹接了个电话,是某男士的邀请,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四位邀请者了。她不无得意地说:“看见了吧,男人很贱的。”
  思慧似乎又找到了一线希望。
  天还一团乌黑的时候思慧就爬起来,把所有穿过的衣服,床单被罩统统塞进了洗衣机,轰隆隆地搅起来,一直搅到东方发白,总算洗完了。她抱着洗好的衣物走到晾台上才发现,这个晾台在北面,不适合晾晒衣服,而且也没有晾衣架。她跑回卧室把丈夫扯起来,说:“我要在北晾台晾衣服,你帮我安装上晾衣架”丈夫眯着睡眼看了看她,咕咚又倒在了床上。
  
  思慧说:“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来。”赌着气跑到晾台上把窗户都打开了。丈夫听见开窗户的声音赶紧追了出来,皱着眉头说:“你这是发的什么邪疯啊,有南阳台你不用。”
  思慧撅着嘴说:“动不动你就说我发邪疯,看不上我了是不是?有想法了是不是?有想法了就直说,不用不好意思。”说着眼睛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越聚越多,聚成摇摇欲坠的两大颗。
  丈夫赶紧说:“我错了我错了,马上安。”他到楼下的仓房里找来了工具和一些粗铁丝,费了半天劲才在窗外弄了一个简易的晾衣架。就在他安装晾衣架的时候,对面已经把一串鲜艳的“彩旗”挂了出来。
  思慧的“彩旗”紧跟着也飘扬起来。
  这一个早晨的奋斗多多少少让她感到踏实了一些。但她明白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这仅仅是个开头,仅仅是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接受挑战。更艰巨的任务还在后面,需要有耐力坚持住。在这场丈夫保卫战中必须胜利,不能失败。
  头一天因为安装晾衣架比对面晚了一些,第二天争取把劣势补回来。她早早就起床,把头天晚上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因为是夏天,没有太多的衣服要洗,于是她就把窗帘也摘下来塞进洗衣机,总算是挂满了晾衣架。
  对面的晾衣架还空着。她还没有洗完。这让思慧心里很舒服。她面带微笑回到卧室,重新躺到丈夫的身边,很快便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丈夫已经不在身边。看看时钟已过九点,大叫不好,上班已经迟到了。她赶紧跑到卫生间梳洗化妆,结果眉毛画得一粗一细一长一短,眼线吞吞吐吐别别扭扭,口红跑到了唇线外面,整张脸活像一幅儿童蜡笔画。气得她把化妆品摔了一地,抓起手机给丈夫打电话。响了好久丈夫才接,她劈头就问:“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丈夫小声说:“我正上课呢,有事过一会儿再说,下了课我打给你。”说完不由分说便挂了线。
  思慧感觉自己的头顶都要冒烟了。把水龙头的水开到最大,用双手捧水往脸上泼。把脸上的妆洗掉后,干脆连头发也不扎了,穿上衣服就往楼下跑。跑到楼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跑上来站到北晾台上。对面的“彩旗”悠闲地飘荡着,仿佛在向她示威。
  乱了,一切好像都乱了。同事看着思慧如此狼狈地跑进办公室都大吃了一惊。在他们眼里她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大家共事了五六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没化妆的样子。再加上她这两天被“彩旗”搞得面容憔悴,更让大家唏嘘不已。于是大家纷纷猜测,是不是婚姻危机了?但凡遇到这样的情况人们总会第一个想到这些。
  思慧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丈夫的电话。他说下了课就回电话,怎么说话不算数呢?思慧走出办公间到楼梯缓台给丈夫打电话。
  “你不是说一下课就给我回电话吗,怎么不回?”思慧的话像一块块石头抛过去。
  丈夫听出来她生气了,赶紧说:“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了老婆,我一忙就给忘了。”
  “你是不是又带着学生围着那个小雅画画呢?是够忙的,忙得什么心都没了。”思慧尖酸地挖苦道。
  丈夫打趣说:“你是不是吃陈醋菠菜了,怎么一股子酸味呢。”
  思慧说:“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早上为什么不叫我?”
  丈夫说:“我看你太累了,天还没亮就起来洗衣服,不忍心叫你啊。”
  思慧的心里突然泛起巨大的委屈,话语也哽咽了。“你还知道我累啊……”
  丈夫听出她语气的变化,说:“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思慧立即挂断了电话,用手指轻轻擦了擦眼皮上的泪花。回到办公间里,丈夫的电话也跟了进来。她拒接,又打进来,她还是拒接。丈夫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都被她拒接掉了。丈夫没再打电话。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丈夫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这让所有的同事又是一阵吃惊。在他们的印象中思慧的丈夫只来过一次,还没上楼,他们都想知道思慧大美女的丈夫到底长什么样,就都扒着窗户往楼下看,结果只看到了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今天大家算是看到全的了。如果没有极特殊情况她的丈夫是绝对不会上楼的,可见事情已经很严重了。就在大家胡乱猜测的时候,思慧赶紧把丈夫领到了楼下。到了楼下思慧冷着表情问:“你来这干什么?”
  丈夫急得一脸汗,说:“你还好意思问我呢,你在电话里哭,我打电话你又不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意外了呢。”
  思慧说:“我有什么意外不正合你意了吗。”
  丈夫有些不耐烦了,说:“你这是发什么邪疯呢,不就是早上没叫你起床吗,我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思慧大声说:“你为了我好,我为了谁啊?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我为了谁啊?”
  丈夫无意间一抬头,看见四楼的窗户上挂了一排脑袋。赶紧说:“咱俩别在这说了,有什么话晚上回家再说。”
  思慧也觉得在这里吵架影响很不好,便一甩身上了楼。
  思慧越想越委屈,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吵架。她临下班的时候打电话给虹虹。在这种事上她一点经验也没有,只能求助于她。
  虹虹说:“你确定?”
  思慧说:“确定什么?”
  虹虹说:“他有外遇啊。”
  思慧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觉得心慌。”
  虹虹说:“女人都有第六感。”
  思慧说:“那怎么办啊?”
  虹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看你想要什么了。”
  思慧迷惑地说:“我想要什么?你什么意思啊?”
  虹虹说:“如果你想要保住这个家的话,就做个傻女人,如果你想要你的尊严,就做好失去家的心理准备。”
  思慧脑袋有点麻,后脊梁上蹿起一股冷风。“有这么严重吗?”
  虹虹说:“我只是先把事情往最坏处想,我也不了解你们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思慧一路上都在想着虹虹的话。其实经过一下午的冷却,她有一点后悔了。丈夫为了我急三火四地跑来,满脸大汗,如果他真的变心了还会这样在乎我吗?也许自己真是在无理取闹呢,也许自己的想法真是胡乱猜疑。但是,虹虹的话让她不能不思量,现在的社会风气很坏,很多人根本不拿婚姻当回事,自己身边的朋友、同事先是争先恐后地结婚,然后又是争先恐后地离婚,甚至有些人还把这种事当成炫耀的资本。她很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也跨进离婚者的行列中,成为“二手人”。
  平时每天回家她都要坐一段公交,但今天她竟一路走了回来,因此比平时晚到家四十多分钟。
  丈夫早就回来了,并且做好了饭菜。见到她回来,丈夫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吃饭吧。”然后把一双筷子递了过来。
  思慧接过筷子,看了一眼丈夫。丈夫的脸上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高兴。吃饭时丈夫仍像平时一样把她喜欢吃的菜夹到她的碗里。
  饭吃得很平静,谁也没再提起白天的事,但却都保持着沉默。这种心照不宣的沉默一直保持到了上床睡觉。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背对着背,很自然地在中间留出了一个空隙,足以再躺下一个人。这个空隙让思慧觉得很不踏实,就好像真的有一个人要躺进来似的,而那个人就躲在漆黑屋子里的某个角落,等她一打盹就要躺进来。她悄悄把手伸过去,在那个空洞洞的空隙里像一只迷路的小猫。
  丈夫翻了一下身,竟把小猫压在了身下。思慧想把手缩回来,然而丈夫又一个翻身,把她整个人都压在了身下……
  思慧有一点感动,心想,这么好的丈夫我死也不放手。
  仍是天不亮就起床。今天好像再没什么东西要洗了,但绝对不能输给她。思慧把衣橱里的衣服都拿了出来,新的旧的长的短的都往洗衣机里塞,塞不下了就统统堆到大盆里,泡上水,用手搓。
  丈夫起来发现连身上的短裤都没有了。
  “洗了。”思慧额头上都是泡沫。
  
  “昨天晚上刚换的。”丈夫把毯子裹在身上叫。
  “已经洗了。”思慧埋头苦干,偶尔直腰,抬头望一下对面。那边的“彩旗”正缓缓升起。
  “我的衣服裤子呢?”丈夫大叫。
  “洗了。”
  “我穿什么上班啊?”丈夫急得在屋里乱跳。
  思慧一拍脑门儿,泡沫飞舞。“哎呀!都让我洗了,跟你领导请半天假吧,就说你病了,等衣服干了再上班。”
  丈夫愁着脸,干脆把毯子一甩,浑身精光。“我就说我老婆病了,发邪疯了。”
  思慧说:“你随便,反正不能光着上班。”
  丈夫说:“你不是让我把冬天的衣服掏出来穿吧?”
  思慧恍然,自言自语。“对呀,还有秋冬的衣服呢,也可以拿出来洗啊。”
  丈夫一头倒在床上。
  一个星期内,思慧把所有能洗的东西都洗过了,真是再没有什么可洗的了。
  一个月内,她把它们洗了一遍、两遍、若干遍。而对面的“彩旗”仍然那样不紧不慢地飘着,简直就像是个马拉松高手。思慧看着被她洗得发白的床单被罩,看看自己那双被水泡得惨白的手,心里无比沮丧。她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她不敢再洗下去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这个家的味道正在不知不觉中消失着,剩下的只是洗衣粉和增白皂的味道,不但丈夫没有味道了,家也要没有味道了。没有自己的味道还是自己的吗?
  这一切变化都是因为对面那个女人,那个一直隐藏不露的猎手。于是她决定去找小雅。就像两军交战一样,炮轰过后就要刺刀见红,无论怎样一定要来一场肉搏,拼了。
  学校的教学楼后面是操场,操场东侧是学生宿舍。早上九点多钟的校园很安静。从教室里传出来的讲课声不但没有搅扰这种安静,反而更增添了它的静谧。思慧悄悄地穿过教学楼,绕到操场上。她不能让丈夫看到她来了。不管她和小雅谈得怎么样,都不能让丈夫知道。她环视了一下操场,没有小雅的身影。她便向学生宿舍走去。
  学生们都去上课了,整个宿舍楼里静得有点可怕,让思慧想起曾和丈夫一起看过的一个恐怖片。一条昏暗的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加上沉闷诡异的音乐。思慧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她给自己缓了一下神,让自己放松一些。转上二楼,她隐约听到了一些响动。她在楼梯拐角处躲了起来,寻着响动看去。
  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小雅正在挨个寝室收脏衣服,已经收了满满一推车。肥大的工作服让小雅的行动很吃力,她每走完一个寝室就要停下来歇一歇。楼里又闷又热,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溻透。她很小心地向走廊的两端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便慢慢摘下帽子和口罩来透气。
  一张被火烧得走了形的脸呈现在思慧的眼前。思慧恐怖的尖叫响彻整个宿舍楼,甚至传到了操场惊动了教学楼。很多人都看到思慧疯了一样从宿舍楼里跑出来,跑过操场,跑出了校园。
  丈夫回来的时候思慧还躺在床上。丈夫摸了摸她的额头问:“你怎么了?病了?”
  思慧没说什么,把头埋进了丈夫的怀里。
  丈夫没再提起那天的事,思慧也不敢问。但是从那天开始,对面的“彩旗”不再飘扬了。空空的晾衣架如同冬天里的枯树枝,没有了一点生气,很快便锈死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对面的窗户上贴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和“此房出售”。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张纸不见了,窗户换了,有人在里面装修,把外面的晾衣架也换了。
  思慧看着对面的变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总觉得有种东西憋在心里,怎么也排解不了。丈夫感觉到了她的难过。有一天丈夫对她说:“其实对于小雅这样的人来说回乡下生活比在这里好,城市里太繁乱。”
  思慧轻叹口气,对面的风景被眼泪洇得一片模糊。
  
  责任编辑 牛健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