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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话剧中的两组人物形象

2011-12-29翟创全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1年2期

  摘要:曹禺话剧中的人物可以分为阎王、小鬼、冤魂,以及空虚者、彷徨者、奋斗者等不同的形象系列,第一组形象系列显示了曹禺对人类社会的深刻认识,后一组形象系列显示了他对人的存在状态的观察与人类生存意义的思考。
  关键词:曹禺;人物;人类;存在
  
  曹禺话剧中的人物可以分为阎王、小鬼、冤魂,以及空虚者、彷徨者、奋斗者等不同的形象系列,其中第一组形象系列显示了曹禺对人类社会的深刻认识,后一组形象系列则显示了他对人的存在状态的观察与人类生存意义的思考。
  
  一、阎王、小鬼与冤魂
  
  《原野》里面,焦阎王借土匪之手活埋了仇虎的父亲仇荣,把仇虎送进大牢并打瘸他一条腿,把仇虎的妹子卖进妓院为人逼死,像《日出》里的小东西那样,然后霸占了仇家的田。仇虎身上背负的是全家的血海深仇,其中妹子的死尤其让他更觉惨痛。所以当仇虎在焦家预备复仇的时候,他反复地在唱几句词:初一十五庙门开,牛头马面两边排,青面的小鬼拿拘魂的牌。阎王老爷当中坐,一阵哪阴风吹了个女鬼来。他唱的是自己妹子的死,唱的目的是提醒自己的仇恨,坚决复仇的心。
  后来在黑树林,这段唱词的场景出现在仇虎的幻觉中。先是一阵阴风吹了个女鬼来,妹子控诉焦阎王的罪恶;然后传仇荣,父亲又控诉。然后是焦连长咄咄逼人的陈词和反驳,然后是阎王与判官的宣判。焦连长无罪,仇荣父女上刀山下油锅。正应了《国际歌》里的一句词儿: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显示了曹禺对不公平世界的清醒的认识与强烈的愤怒。
  然而现实的世界也由这三个人物系列构成:阎王、小鬼和冤魂。在曹禺的话剧中,阎王系列包括周朴园、金八、焦阎王等大人物。周朴园“故意淹死两千二百个小工”,每一个小工的性命“扣三百块钱”,让警察开枪打死罢工的工人,发的是“绝子绝孙的昧心财”。金八操纵债券市场,弄垮了大丰银行,吸走了潘月亭、顾八奶奶的资产,以及无数储户和投资债券的散户的血汗。他们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但他们却是社会上的“好人物”,是世界的主宰者。小鬼系列包括认可这种“损不足以奉有余”的不公平世道,并能从中寻出快乐,然而没有人的灵魂的一类人物。比如鲁贵,活着也就是为了吃喝嫖赌(“喝点,赌点,玩点”),搜刮搜刮自己的女儿,显摆显摆自己的精明,用“闹鬼”的隐私要胁要胁蘩漪。比如顾八奶奶,一个俗艳的半老徐娘,凤姐似地以为自己有万种风情,千般姿态;动不动就哦,伟大的爱情,爱情的伟大,其实不过是在玩弄一个丑陋的面首;动不动就哦,我心痛,哦,我快要死了——小月月似乎就是她的升级加强版。他们无是非,无善恶,无理想,无痛苦,不过是一帮没有灵魂的鬼,在这个世界上晃悠;他们在这地狱般的世界上如鱼得水,恣意地寻欢作乐。构成冤魂系列的,是那些善良和卑微的人们,是患有肺病每月薪水十块二毛五难以养家因而跑了老婆被裁员后走投无路奔告无门所以毒死自己的三个孩子然后去跳大河却被人救起欲死不能痛苦不堪的小书记黄省三,是被贩卖毒打逼死的小东西。是被活埋的仇虎的父亲,是被周仆园们淹死和开枪打死的无数工人,是被金八们吸干了血汗的无数无助的P民。他们猪狗一样的活着,马牛一样的劳作,蝼蚁一样的死掉。
  人类世界不过是一个由大大小小的阎王、众多的小鬼和无数的冤魂构成的鬼世界,这是曹禺展现在小舞台上的一个意思。并借了小舞台来表现人类世界的大舞台,显示了他对不公平世界的关注和对人类社会残酷一面的痛恨。
  
  二、空虚者、彷徨者与奋斗者
  
  这是三种不同人生状态的体现者。空虚者的代表是曾文清,彷徨者的代表是陈白露,奋斗者的代表是方达生。他们面对世界的方式和态度不同,活着的方式与目的不同。曾文清是一个“生命的空壳”,陈白露徘徊于黑暗与光明之间,方达生要与金八们“斗一斗”。
  曾文清喝茶要洗手、漱口、焚香、静坐。不但尝得出茶叶的性情、年龄、出身、做法,还分得出用的是山水、江水、井水、雪水还是自来水,烧的是炭火、煤火、或者柴f2b8d786c4c8a78bca135911574f1d2a火。赋诗、作画、品茗、游玩,他的生活极为精致。然而他“懒于动作,懒于思想,懒于用心,懒于说话,懒于举步,懒于起床,懒于见人,懒于做任何严重费力的事情”,种种对生活的厌倦和失望甚至使他“懒于宣泄心中的苦痛”,懒到“不想感觉自己还有感觉”。他不过是一个美丽的空壳。有爱(愫方)不敢爱,有恨(曾思懿)不敢恨,在鸦片烟里获得暂时的麻醉。在呆滞中空耗无用的生命。这是一种可怕的人生状态,看不到生活的意义,活着也没有意义,却还有人的感觉,能感到生命的痛苦,然而也没有行动去战胜痛苦,只是在用一些东西(品茶、诗画、鸦片、爱情)来麻醉痛苦的灵魂,消耗年轻的生命。
  陈白露也是生活的厌倦者。方达生试图用婚姻拯救她,然而陈白露与诗人失败的婚姻使她不再相信婚姻和爱情能给人带来幸福。结婚之初他们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待彼此相熟浪漫期过,便开始了对彼此的厌倦,再就是互相的折磨。曹禺笔下的爱情和婚姻极少是幸福的。方达生想要陈白露嫁给他,但他丝毫不了解她的内心。蘩漪和周朴园、鲁贵与侍萍、曾思懿与曾文清、曾霆与瑞贞、焦大星与金子,虽是夫妻,却同床异梦,虽然住在一起,却都好像陌生人一样。根本就不懂得对方的心的悲欢喜怒。真正懂得对方的,蘩漪对周萍、金子与仇虎、文清与愫方。却不能在一起。知己难求,知心爱人也仿佛一个遥远的传说。陈白露不是坏人,诗人也很善良,然而他们过不到一起去。曹禺在其中考察的,是人性,所反映的,是人性的一种怪谬,也是人类的一种悲哀——人和人的沟通如此艰难,人和人的赤诚相爱如此奢侈,但人和人的相互隔膜、相互折磨、相互仇恨、相互残害却如此容易和普遍。
  陈白露看到了世界的罪恶与人性的阴暗,放弃了理想与光明,徘徊在黑暗的边缘,“卖给了这里”。但她仍然处淤泥而不染,坚持一种高洁在污浊里。她不惜得罪金八保护小东西,视之为人生最痛快的一件事。她称赞小东西打金八打得好。方达生痛苦地指责陈的堕落和钱的不名誉(整日与那些鬼一样的人混在一起,并受他们的供养)时,她有足够的资格宣告“我没故意害过人,我没有把人家吃的饭硬抢到自己的碗里”,“我这样弄来的钱要比他们还名誉得多”。然而小东西并没保住,连她自己也难以保住——她早晚会落到金八的手里,如果她没有死去的话。陈白露的遭际。恐怕会引起更多人的共鸣的。毕竟人的意志没有那么坚强,面对如此惨淡的世界,有几人能够坚持住当初的理想和信念,而不感到灰心绝望。因为对世界以及人性惨淡的体认,使陈白露选择了与污浊妥协,同时又不愿自弃于污浊,最终厌倦了这种人鬼之间的生活,蹈向了毁灭。
  刚出道的方达生和周冲一样的简单幼稚,曾经被老江湖陈白露嘲笑得窘迫不堪,像个孩子似的流出了委屈的眼泪。但经过几天的观察。他晓得了世界的残忍与人类的悲惨。他没有像陈白露那样放弃。他选择了与金八们斗一斗,为活不下去的人去奋斗。他与陈的对话显示了他们的不同:当他忿忿地问怎么能让金八这样的混蛋活着时,得到的回答是不是我们许不许金八活的问题,而是金八许不许我们活的问题。陈流露出的是无奈和消极,方则表现出了积极的战斗的姿态。周冲如果不死,应该会做出和方达生一样的选择。鲁大海本也属于这一类人,但他的心中了魔症。仇虎的各种职业的好兄弟们,也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奋斗着,为了那远方的金子铺路的地方,为了颠覆阎王们统治的世界。这一类人是曹禺愿意看到的,然而在作品中他们的形象都很单薄,他们的心灵世界并没有展开,他们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和几句豪壮的语言,曹禺似乎并不熟悉他们的喜与怒,哀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