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统一规律在鲁迅小说创作中的运用研究
2011-12-29刘国文舒耘华刘敏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1年2期
摘要:对立统一的辩证规律,客观地存在于万事万物之间。在鲁迅的笔下,对立统一的艺术辩证规律的运用表现在形象的刻画,情节的组织,材料的取舍等许多方面,这是鲁迅小说具有“日月经天,江河行地”的伟大艺术魅力的一个重要原因。
关键词:虚与实;张与驰;大与小;辩证规律
一、虚与实
虚与实既对立又统一。在文艺创作中,“实”是指现实,即确实存在的生活真实;“虚”是指艺术,即虚构,是经过作者想象加工的艺术虚构。鲁迅先生在《致徐懋庸》的信中曾说过:“艺术的真实非即历史的真实,我们是听说过的,因为后者须有其事,而创作则可以缀合、抒写,只要逼真,不必实有其事也。”故虚和实的关系应是:一方面实生虚,导引虚;一方面是虚补实,丰富实。
实中生虚。鲁迅先生在《故事新编·序言》里十分明确地写道:“对于历史小说,则以为博考文献,言必须有据者……”但“叙事有时也有一点旧书上的根据,有时却不过信口开河”。可见,对于历史题材小说的创作,鲁迅先生是主张虚构与写实相融合的。在《理水》中,作者既热情地讴歌了“中国的脊梁”式的远古治水英雄大禹,又无情地揭露了国民党统治的黑暗腐败和御用文人、学者的种种丑恶表现。就艺术表现而言,小说在幽默风趣中令人获得一种谐趣美的艺术享受,并在读者的笑声中达到对假恶丑的人和事物的嘲弄、抨击和否定的效果。如鸟头先生用“法律解决”的话语来吓唬乡下人,鲁迅就是借此来揶揄、讽刺将大禹说成“虫”的“考据家”的。至于对那些“优生学家”、“遗传学家”之辈。鲁迅也是采取了类似手法。这种虚实相融的辨证艺术手法的巧妙运用,使鲁迅在《理水》中为读者成功地塑造了一位令历代民众所崇敬、拥戴,并具有永久魅力的“中国的脊梁”——大禹的形象。
虚中补实。对于非历史题材的小说,鲁迅先生也是通过写实与虚构相融合的手法来处理的。就小说的人物形象塑造而言,他在《南腔北调集·我怎么做起小说来》中说过:“人物的模特儿也一样,没有专用过一个人,往往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角色。”《阿Q正传》里的“阿Q”,其原型是鲁迅先生故乡的一个失去了土地,靠为人帮佣过活的雇农——阿贵。从“阿贵”到“阿Q”,从普通的雇农到封建精神奴役的“业绩”标本。在这一过程中,鲁迅不仅给我们“画出这样沉默的国民的魂灵来”。而且还为我们展览了触目惊心的国民劣根性。正是因为这样,“阿Q”不光是“这一个”,也不光是为哪个阶级、哪个国度所有,而是全人类共有的“财富”。鲁迅先生也曾指出:“还记得作《阿Q正传》时,就曾有小政客和小官僚惶怒,硬说是在讽刺他,殊不知阿Q的模特儿,却在别的小城市中,而他也实在正在给人捣米。但小说里面,并无实在的某甲或某乙的么?并不是的。倘使没有,就不成小说。”这里,鲁迅先生便明白无误地向我们道出了他的小说虚实相间的辩证艺术技巧。
二、张与弛
张中有弛。在剑拔弩张,矛盾冲突紧张激烈的情节处,应特别注意以弛衬张。如,在《阿Q正传》的结局“第九章-大团圆”里,写阿Q“被抬上了一辆没有篷的车”,在被押赴法场执行死刑的路上,他无意间竟发现了吴妈。阿Q羞愧自己竟没有唱几句戏:“《小孤孀上坟》欠堂皇,《龙虎斗》里的‘悔不该……’也太乏,……”末了,“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阿Q在百忙中,‘无师自通’的说出半句从来不说的话。”就要被枪毙了,阿Q依然还没有忘记“女……”;即刻奔赴黄泉,阿Q竟然还有想唱戏的那份好心情。于苦涩的笑中,使读者的不平、愤激、紧张的心情得以舒缓、纡徐。
弛中有张。有的作品是以驰为主旋律的,但如果一味弛下去,就会显得松弛拖沓,令读者兴味索然。如《风波》里有这样一段描写:“太阳收尽了他最末的光线了,水面暗暗地回复过凉气来;土场上一片碗筷声响,人人的脊梁上又都吐出汗粒。七斤嫂吃完三碗饭,偶然抬起头,心坎里便禁不住突突地发跳。伊透过乌桕叶,看见又矮又胖的赵七爷正从独木桥上走来,而且穿着宝蓝色竹布的长衫。”临河土场上的晚餐,就像一幅美丽的画,画意回旋在人文浓郁的民俗里。它是那么的舒缓、轻松和美妙。然而,由于赵七爷的“出场”,画意被破坏了,使风波骤然强化。因为“皇帝坐了龙庭了”,阴险凶狠的赵七爷成了封建复辟势力的代言人,使没了辫子的七斤辈诚惶诚恐。至此,小说的旋律也变得陡疾、急促和紧张。小说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辛亥革命的不彻底性。
三、大与小
以小见大。即将琐屑鄙微的小事做大。如,在《阿Q正传》的“第三章,续优胜记略”中,写阿Q为了众人贯称“王胡”为“王癞胡”,名字里比自己多个“癞”字;更为了自己身上的虱子不如王胡多,也不及人家咬的响,他便跟王胡大打出手……这样来写。似乎很有点“不登大雅之堂”。然而,鲁迅写了,而且写得精彩,令人击节赞叹。赞叹他深刻地鞭挞和揭露了我们民族丑陋、愚氓的劣根性。再如《伤逝》里的子君:在“会馆”时期,她不怕众叛亲离,勇敢地走出了封建专制家庭,以“新女性”的姿态骄傲地、昂首挺胸地跃然纸上;而在“吉兆胡同”时期,她自觉地扮演起封建式的贤妻良母的角色——“她爱动物,也许是从官太太那里传染的罢,不一月,我们的眷属便骤然加得很多,四只小油鸡,……还有一只花白的叭儿狗,从庙会买来,记得似乎原有名字,子君却给它另起了一个,叫作阿随。”传统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统治了她,整日里为“饲阿随,饲油鸡”而忙碌。随后,为了小油鸡而和邻居吵,为了房东太太嗤笑阿随而耿耿于怀。她的生活已然和传统的小市民无异。恰如书中所写:“我真不料这样微细的小事情,竟会给坚决的、无畏的子君以这么显著的变化。”鲁迅正是从“这样微细的小事情”上。以独特的视角反映了子君的转变,深刻地剖析了“五四”时代的妇女解放和个性解放。
以大帅小。就是将轰轰烈烈的大事做小。如《阿Q正传》的“第七章,革命”里,写赵秀才和钱洋鬼子两位“情投意合的同志”,他们相约到静修庵去“革命”——将老尼姑“当作满政府”;“龙牌固然已经碎在地上”:“又不见了观音娘娘座前的一个宣德炉”。而在“第八章,不准革命”中,先是写未庄人的“改革”——将辫子盘在头顶上,掀起“秋行夏令”的运动。接下来是赵秀才花了“四块洋钱”,卖了一块“银桃子”挂在大襟上,摇身一变就成了“自由党”人。作者体大思深,通过这些可笑的反差与荒唐的对比,揭开了辛亥革命果实旁落的一角。使读者虽窥豹一斑,却认识了一个时代,收到以大帅小的艺术效果。
以上,我们仅就鲁迅小说在形象的刻画,情节的组织,材料的取舍方面作了粗浅的分析。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鲁迅的小说具有恒久不衰的艺术魅力。其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是对立统一的艺术辩证手法的巧妙运用,则无疑是重要原因之一。
基金项目:佳木斯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对立统一规律在鲁迅小说创作中的运用研究”立项结题用文。项目编号:W2010-169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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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裴,小说结构与审美[M],贵州:贵州人民出版社,2003、9,231-232。
[3]谢四箴,文学杂谈——关于《红楼梦》艺术辩证法撷萃[J],唐都学刊,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