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怪奇”韩愈诗
2011-12-29刘凌云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1年2期
摘要:唐代著名的文学家、教育韩愈。开创了险怪奇崛的韩孟诗派,其诗歌创作直接体现了其创作理念:多用出神入化的奇思幻想、选取佶屈聱牙的僻字晦句、注重不守成规的险韵重韵。文章从奇语、奇象、奇想、奇趣四个层面分析了韩愈写诗努力追求“奇崛险怪”的艺术境界。
关键词:怪奇;意境;文句;诗歌
一、奇语
遣词的奇特。诗人为了使诗歌形象极尽怪奇的需要,他总是选取那些怪僻的字词,如:“洪涛春天禹穴幽”、“仰天突兀撑青空”、“訇哮簸陵丘”等等,这些加点的词。或状其动态,或言其声势,表现出一种流动的力的美,词语本身就能出奇制胜。韩愈力主“务去陈言”,此可见一端。
造句的奇特。“周公不为公,孔丘不为丘。”(《双鸟诗》)两句,前一句还能较为顺当的诠释,后一句把“孔丘”和“不为丘”联系起来,的确显得瘦硬奇崛。徐腹在《韩昌黎诗拾诂》曰:“‘公’训公正,自属可解,而‘丘’亦有高大之意。”所训不失为一家之言。韩愈诗在造句上还力求避免对仗,特别是在古诗中,如“淮之水舒舒,楚山直丛丛。”《此日足可惜一首赠张籍》这种故意避免对仗的特点,显然与他的“以文为诗”有着密切的关系。
用韵的奇特。欧阳修在《六一诗话》中指出:“盖其得用韵宽,则波澜横溢,泛入旁韵,乍还乍离,出入回合,殆不可拘以常格。如《此日足可惜》之类是也。得韵窄,则不复旁出,而因难见巧,愈险愈奇,如《病中赠张十八》之类是也。”他的《此日足可惜》通用东、冬、江、阳、庚、青六韵;而《病中赠张十八》用江韵,在上平声十五部中是最窄的,这首诗几乎用了全韵部中的一半,韵宽还要宽,韵窄并不嫌窄,总之他在用韵时喜欢反常人之道,自然能出奇制胜。
二、奇象
诗歌作为抒情的工具,总是离不开形象的,虽然韩愈的“以文为诗”对后世诗坛,特别是宋诗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但他的诗并非不要形象。在盛唐诗人笔下,无论是孟浩然、王维的山水田园的描绘,还是高适、岑参笔下的边塞风光的刻划,一般来说,都是采自人们习见的平常的生活现象,但韩愈的笔下则不然,韩诗取象之奇侧重于“怪”上,韩诗中常见的意象有蛇、鼠、蛟龙、猩鼯,等等。这些意象要么是现实世界中存在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生物,要么是神话传说的并经诗人加工或诗人杜撰出的恐怖形象,具有生僻、奇怪的特点。“哀炕醒俗耳,清泉洁尘襟。”(《县斋读书》)“怪魅炫耀堆蛟虬,山鲹灌澡猩猩愁,毒气烁体黄膏流,”(《刘生诗》)“粉墙丹柱流光彩,鬼物画图填青红,”(《谒衡岳庙遂宿岳司寺题门楼》)这些诗句的确描写了一些非同寻常的奇奇怪怪的形象,“岤”鲜为人知,何况前边冠以“哀”;“魅”谁人得见,况乎“怪魅”!至于“蛟虬”“山鲹”,人们能在《神异经》之类的典籍中还可约略找到踪迹,诗人走进衡岳庙,首先见到并加以刻划的也是那些奇形怪状的鬼神怪象,他描绘的这些行象,的确能新入耳目。
韩愈描写那些极平常的事物,但他描写这些事物,总是赋予它们“怪奇”的色彩。寄托诗人雄奇光怪的审美理想。“清晨卷书坐,南山见高棱。”(《秋怀诗十一首》)山是诗人经常涉及的描写对象,然而在韩愈的笔下却别开生面。“高棱”状山高大而有锋棱,“棱”字写出了南山峥嵘挺拔,傲然不群的雄姿,从侧面体现出韩愈不同于前代的审美观。还有如《辛卯年雪》写雪与历代诗人笔下的轻柔飘忽的形象,《昼月》写月与传统的明净纯美的图象,都大异其趣。
三、奇想
韩愈是一位富于想象的诗人,在创作上他虽然也师法杜甫,但他也继承了从屈原到李白的自由豪放的浪漫主义创作方法,吸收了他们的成功经验,以创造出自己横放杰出,充满奇思幻想的艺术风格。试看:
是时新晴天井溢,谁把长剑倚太行,冲风吹破落天外,飞雨白日洒洛阳。
——《卢郎中云夫寄示送盘谷子诗两章歌以和之》
诗人把沿太行山顺流而下的天井溪比作依天长剑,再想象它被惊风吹碎而降落天外,以至于飞到洛阳城中。诗人用雄奇瑰丽之景来烘托隐士李愿的磊落洒脱的人格,用水流的无拘无束、洒脱自如来写人,从此地联想到彼地,从事物联想到人,这种言在口头,想落天外的境界的确可以和李白比美竟妍。
《醉留东野》也是一首设想奇特的佳制。诗以恨李杜不相从开篇,然后以东野头发白了老态龙钟,得不到一官半职,而自己虽然作了点小官,但比较起来却自愧佛如。就象“青嵩依长松”一样,高下自见。诗人本来想低头拜见东野。愿意能相知始终,但东野却不回顾一下,有如一棵小草撞大钟。诗的最后以云龙相从为喻,表示能希望跟随东野,即使人间有离别的事,也轮不到我们头上。全诗“粗粗莽莽,肆口道出”(朱彝尊《批韩诗》),由李杜想到自己和盂郊,从盂郊的困厄下僚想到自己在官场能略施小技,表现诗人壮浪恣肆的艺术风格。诗的后半部分,“我”的“低头拜”,东野的“不回头”,“吾愿身为云”,“东野变为龙”等等,真是奇奇幻幻,使读者目不暇及,眼花缭乱,诗人的真意从这奇思妙想中表现出来。
四、奇趣
韩愈的诗歌创作,在表达思想情趣方面,也往往能出人意表,嘎嘎独造,惊世骇俗。前人写春写秋的作品真可谓汗牛充栋,而韩愈的诗在其中却独树一帜。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如:“岂如秋霜虽惨洌,摧落老物谁惜之。”(《感春四首》)
陆机《文赋》云:“悲落叶于秋,喜柔条于芳春。”这是人们对于自然万物较为通常的审美感受。但韩愈则不然。秋霜落叶,是自然界新陈代谢的客观规律。原本不足惜,而对于春天“红萼万片从风飞”的落花,就会产生伤感之情了。韩愈的趣味确实不同于一般的文人墨客了。
“今日岭猿兼越鸟,可怜同听不知愁。”(《湘中酬张十一曹》)
郦道元的《水经注》中就记载有“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的民谣,李德裕《谪岭南道中作》有“不堪肠断思乡处,红槿花中越鸟啼”的佳句,古人常用猿啼鸟鸣来烘托自己的悲秋,而诗人却“同听不知愁”。这的确是对传统的反叛。新意独出。
他的诗的奇趣不仅仅表现在做翻案文章上,而且在写平常事物的时候,也能出常人之境,道出人们心中所有而笔下所无的意趣。如《晚春》中有这么两句:“扬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意思是说扬花榆荚没有什么才华,风一吹,只知道象雪一样漫天飞舞。写得极无理,也极有趣,可谓无理而妙。这两句写花及人,花人同写,奇趣横生,妙不可言。
以丑为美也是韩愈追求的艺术境界。刘熙载云:“昌黎诗往往以丑为美。”(《艺概·诗概》)在他的诗中,写出了大量“昼蝇食案鲧,宵蚋肌血渥”(《纳凉联句》)、“灵麻撮狗虱,村稚啼禽猩”(《城南联句》)之类令人难以卒读的诗句。鬼怪的形象呈现叠出,人们不屑于入诗的污泥、蚊虫甚至于拉肚子都在他的诗中占有一席之地。以丑来表现美,诗人确实懂得艺术的辩证法。
风卷着火,火借着风,轰轰烈烈,漫山遍野地燃烧开来,直烧得天昏地暗、乾坤颠倒、神焦鬼烂、日月无光、水陆动物无处藏身。这里,诗人赋予山火一种狂野暴烈的力量,以泼墨法大笔渲染,巨细靡遗,极尽形容描绘之能事:与此同时,又创造出“山狂谷很”、“天跳地踔”等怪奇意象。使得诗意益发光怪陆离、狰狞震荡。这是一种超乎常情的创造,惟其超常,所以生新,惟其生新,所以怪奇。怪怪奇奇,戛戛独造,乃是韩愈在诗歌艺术上的主要追求目标。
参考文献:
[1]游周恩主编:《中国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年1月第一版。
[2]翁德森、贾平年主编:《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精读》1989年5月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