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析《庄子》寓言中的人物形象

2011-12-29李训予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1年2期

  摘要:《庄子》一书有寓言故事二百多则,其中塑造了形形色色的寓言人物形象。有着很高的文学价值和艺术魅力。这些人物形象大致可分为六类,从不同的层面上诠释了庄子之道。
  关键词:寓言;人物形象;道
  
  《庄子》全书共有寓言二百多则,如此以大量寓言来阐明哲学思想,即便是在善用寓言的先秦诸子中也是罕见的,而且其中的人物形象之丰富多彩更令人目不暇接。
  
  一、古史传说中的圣贤
  
  上古传说中的圣贤在《庄子》寓言中多次出现,有黄帝、伏羲、尧、舜、禹、许由等。寓言故事有《逍遥游·越俎代庖》《齐物论·尧问舜》、《大宗师·鼻黥补劓》、《在宥·至道之精》、《天地·象罔得珠》、《天地·治为乱之率》、《天地·华封三祝》、《天地·伯成子高责禹行刑政》、《徐无鬼·啮缺遇许由》、《徐无鬼·出游迷途》等。
  对这些上古圣贤,像舜、许由,庄子多是颂扬。其他的,有讥讽。比如《逍遥游·越俎代庖》中,尧欲让天下与许由而被许由说教,《齐物论·尧问舜》中,尧因欲伐宗、脍、胥敖而被隐刺,《大宗师·意而子见许由》中,许由讥讽尧“黥汝以仁义,而劓汝以是非”。有指责。比如《天地·象罔得珠》指责黄帝失去了天下最珍贵的东西——“道”。《徐无鬼·出游迷途》指责黄帝等七圣昏聩迷乱,《徐无鬼·啮缺遇许由》中指责尧“仁义”的行为只会造成虚伪,成为贪求的工具。有告诫。比如《天地·治为乱之率》中许由告诫尧“治”是“乱之率”。《天地·华封三祝》中华封人告诫尧要随遇而安,《天道·胶胶扰扰》中舜告诫尧,治天下当法天地自然。更多的是作为故事中的角色来阐明庄子一派的哲学主张。
  
  二、历史或现实中的人物
  
  有接舆、老聃、颜阖、列子、田子方、齐桓公、魏武候、文惠君、宋元君、鲁哀公、卫灵公、叶公子高、子产、遽伯玉等。
  寓言故事有《人间世·画地而趋》、《德充符·游于形骸之内,索于形骸之外》、《德充符-内保之而外不荡》、《德充符·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应帝王·涉海凿河》、《应帝王·虚而委蛇》、《达生·桓公见鬼》、《天地·治道忘己》、《天运·孔子问道》、《达生·列子问关尹》、《田子方·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田子方·宋元君择画师》、《知北游·孔子问至道》、《列御寇·虚而遨游》等。
  这些人物,基本上是真实人物的变形,虽然在历史上,在现实中实有其人,但在文中带有很大的虚构成分。其中接舆是庄子笔下的理想人物。老聃、颜阖是得道者的形象。列子的形象较为复杂,其形象是虚构的寓言形象,并非历史上真实的列子。他有时是世俗人的形象,如《田子方·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
  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引之盈贯,措杯水其肘上,发之,适矢复沓。方矢复寓。当是时,犹象人也。伯昏无人日:“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尝与汝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若能射乎?”于是无人遂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背逡巡,足二分垂在外,揖御寇而进之。御寇伏地,汗流至踵。伯昏无人日:“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尔于中也殆矣夫!”——《田子方》
  寓言故事中的列子虽然射技高超,却是仅仅停留在“技”的层面上,没有达到“道”的境界。
  列子有时是感悟者的形象,在《列御寇·虚而遨游》中,尽管他思想上想摆脱功名的束缚,而在实际中却又陷在其中。
  在《应帝王·虚而委蛇》中又通过列子的前后变化,表现了他体道、悟道、得道之难以及得道的重大意义。
  
  三、孔子及其弟子
  
  孔子是《庄子》寓言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人物之一,出现的孔子弟子有颜回、子贡、冉求、子路、曾子、原宪、子张等。
  寓言故事有《人间世·叶公使齐》、《人间世·接舆讽孔》、《德充符·兀者王骀》、《德充符·叔山无趾踵见仲尼》、《德充符·卫有恶人哀骀它》、《大宗师-子桑户死》、《大宗师·孟孙才善处丧》、《大宗师·坐忘》、《天地·汉阴丈人》、《天运·颜渊问师金》、《秋水·知命通时》、《达生·疴偻承蜩》、《达生·操舟若神》、《达生·吕梁丈夫》、《山木·交谈若水》、《田子方·亦步亦趋》、《知北游·冉求问仲尼》、《则阳-孔子之楚》、《寓言·曾子再仕》、《让王·捉衿见肘》、《盗跖·子张问于满苟得》等。
  在这些故事中,孔子与其弟子的形象已由儒家转换为道家。他们在言谈中表达的都是道家的思想。《人间世·颜回见仲尼》、《大宗师·离形去知》、《知北游·孔问至道》中,孔子通过告与问,诠释了庄子一派的修养功夫——“心斋”,即靠直觉、靠体悟、靠心领神会得到“道”。在《大宗师·离形去知》、《田子方·哀莫大于心死》、《达生·操舟若神》、《秋水·知命通时》中,孔子师徒的形象都经过了艺术变形。孔子是论道者、启道者、体道者的形象,颜回、子路等人或为亦步趋,心灵僵死者的形象,或为悟道者的形象,全然没有了儒家的味道。《知北游·冉求问仲尼》、《寓言·曾子再仕》、《让王·原宪居鲁》、《盗跖·子张问于满苟得》中孔子弟子们的言谈也都是道家意味。如:
  曾子再仕而心再化,曰:“吾及亲仕,三釜而心乐:后仕,三千钟而不洎亲,吾心悲。”
  弟子问于仲尼曰:“若参者,可谓无所县其罪乎?”
  曰:“既已县矣。夫无所县者,可以有哀乎?彼视三釜三千钟,如现鸟雀蚊虻相过乎前也。”
  ——《寓言》
  
  四、虚构的得道者
  
  《庄子》中有一批纯为虚构的得道者形象,有南郭子綦(或南伯子綦或南伯子葵)、长梧子、秦失、兀者王骀、申徒嘉、兀者叔山无趾、哀骀它、支离无胀、饔盎大瘿、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意而子、蒲衣子、天根、无名人、壶子、伯昏无人、赤张满稽、广成子、伯成子高、季彻、滑介叔,大公任、温伯雪子、大公调等。
  寓言故事有《齐物论·吾丧我》、《养生主·秦失吊老聃》、《人间世·不材之木》、《德充符·德有所长,形有所忘》、《德充符·鲁哀公问仲尼》、《大宗师·莫逆于心》、《大宗师·意而子见许由》、《应帝王·虚而委蛇》、《至乐·观于冥伯之丘》、《山木·直木先伐,甘井先竭》、《田子方·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徐无鬼·心若死灰》等。
  这些形象,在《庄子》寓言中是被称许的得道者。有的是道家学说的宣讲人,有的是道家学说的践履者或楷模,他们从不同的层面上,生动有趣地传达了庄子及其后学的思想与主张。
  比如《养生主·秦失吊老聃》中,秦失吊唁老聃所言,传达的是庄子对死亡本质的思考,《德充符》中的王骀、闉跤支离无唇、饔盎大瘿、申徒嘉、叔山无趾、哀骀它等人虽然形残貌丑,但他们“德充”神全,思想、精神是健全美好的。庄子这里以丑写美,是要说明,一个人的形体如何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人的精神不能残缺。
  《大宗师·莫逆于心》:
  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相与语曰:“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孰能登天游雾,挠挑无极;相忘以生,无所终穷?”
  三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反。
  三个虚构的人物的对话,表现的也是庄子自然无为,超出物外,鄙弃礼俗的思想。
  《应帝王·虚而委蛇》中的壶子是得道的“真人”、“至人”,在他身上集中体现了道家的思想和智慧。壶子向季咸所展示的境界表现了道家精神境界的高深。
  
  五、掌握某种技艺的各色人等
  
  这类形象有以为事的宋人,有宰牛的庖丁,斫轮人扁,疴偻丈人,有操舟若神的津人,吕梁丈人,梓庆,纪浩子等。
  寓言故事有《道遥游·不龟手之药》、《养生主、庖丁解牛》、《达生·疴偻承蜩》、《达生·操舟若神》、《达生·吕梁丈夫》、《达生·东野稷驾车》、《达生·工倕旋而盖规矩》、《知北游·大马捶钩》、《天道·轮扁斫轮》、《达生·削木为鐻》、《达生·呆若木鸡》等。
  这些形象,大多是体道、悟道、得道者的形象。有的却是被批评的对象,他们从正反两个层面上阐释道家学派的主张。
  《逍遥游·不龟手之药》:
  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絖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以百金。聚族而谋日:“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土之。
  同样是拥有“不龟手之药”的药方,宋人只能靠它漂洗絮棉维持生计,终身劳累,不能改变劳困之境:客却凭此游说吴王,大败越军,受吴王封地赏赐。二者形成鲜明的对照。故事生动地说明,物用大小在于人。庄子以此启示人们善用。
  《达生·东野稷驾车》中东野稷驾车,技艺娴熟高超,可最终却“败而反”。原因在于他贪功邀名,表明其仅仅达到了“有我之境”而没有达到“无我之境”。
  《人间世·无用之用》通过匠石观大木之感悟、栎社树托梦、匠石说栎树三个情节,刻画了匠石体道、悟道的过程。
  《达生·操舟若神》中津人之所以有如此技能。孔子解释为“忘水”。“忘水”在这里象征着“得道”——忘物、忘我,不为外物所牵累,无功无名。
  道家以“素朴”为大美,以“不争”为“大争”。《达生·呆若木鸡》中纪省子所养“木鸡”包含着从容淡定,真朴自然。
  《达生·痴偻承蜩》中的疴偻丈人是一个得道者。他说“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是一种进入了“道”的境界的表现。
  《达生·削木为鐻》中梓庆所做的鐻“见者惊犹鬼神”。之所以能如此,是所谓“有一”,即有“道”。
  《养生主·庖丁解牛》中的庖丁“依乎天理”、“因其固然”,“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游刃必有余地矣”;《达生·大马捶钩》中的捶钩者“于物无视也,非钩无察也”;《达生·吕梁丈夫》中的吕梁丈夫“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与齐俱入,与汩偕出,从水道而不为私焉”,都是从实际技能修炼中得“道”的形象。
  
  六、庄子与惠子
  
  庄子本人也在寓言中多次出现,惠子是庄子的辩友,在寓言中也出现了几次,分别是《外物·枯鱼之肆》、《山木·贫非惫也》、《秋水·惠子相梁》、《列御寇·舐痔得车》、《秋水·曳尾涂中》、《至乐·鼓盆而歌》、《齐物论·庄周梦蝶》、《秋水·濠梁之辩》、《逍遥游·拙于用大》等。
  在这些故事中,庄子表达了对“天下沉浊”的强烈不满(《山木·贫非惫也》,揭露了统治者贪婪无耻的丑恶面目(《外物·枯鱼之肆》),表现了蔑视权贵,沽身自好的气节(《列御寇·舐痔得车》),还表明了庄子对死、生的感受与看法(《至乐·空髑髅》、《至乐·鼓盆而歌》),对现实社会种种以利相争,钩心斗争,尔虞我诈,诡异多端现象的清醒认识(《山木·螳螂捕蝉,异鹊在后》)和超越功名,淡泊虚静,追求自由的人生意愿(《秋水·曳尾涂中》)。
  《逍遥游·拙于用大》中,惠子是世俗的形象。惠子认为大葫芦“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没有一点用处,这实际上是一种世俗的功利观。而庄子说大葫芦可“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生动形象地指出大葫芦绝非无用,而有大用。庄子对惠子“拙于用大”的批评。实际上也是对世俗追求实用实利观念的批判。
  《秋水·濠梁之辩》中的惠子同样是世俗的。他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是从简单的生活常识出发,否认庄子“鱼之乐”的感受,反映的还是他实用的功利性的价值态度。庄子则是超功利性的。“鱼之乐”是庄子的一种审美感受,“出游从容”的“儵鱼”是庄子渴望自由的人生理想的反映。
  《秋水·惠子相梁》中惠子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恐“庄子来,欲代子相”“搜于国中三日三夜”。而庄子自喻为“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鹪鹅”,视惠子为“鸱”,视其相位为“腐鼠”,孤傲清高,洁身自好,保持着精神的自由和人格的独立。
  总之,庄、惠对话的特点是,惠子大都是代表世俗说话,庄子通过对惠子的批判来批判世俗。
  《庄子》寓言所塑造的人物形象琳琅满目,异彩纷呈,以独具个性的语言、行动、处事,从不同的层面,不同的角度阐述了庄子学派的主张,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效果,有着无穷的魅力,千载之下仍然吸引着人们去探索、去欣赏。
  
  参考文献:
  [1]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7。
  [2]白本松,先秦寓言史,[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1,8。
  [3]刘生良,鹏翔无疆——(庄子)文学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5。
  [4]李明珠,庄子寓言鉴赏,[M],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09,12。
  [5]段建海,美和自由的人生——庄子寓言所解,[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8斤。
  [6]常森,先秦诸子研究,[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