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与幻灭
2011-12-29马予华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1年2期
摘要:文章从威廉斯南方文化背景的角度解析南方文化和南方淑女,分析他两部代表作中的南方女性阿曼达和布兰琪的悲剧成因。揭示旧南方文化在工业化进程中的毁灭是造成其悲剧的根本原因。
关键词:南方文化;南方淑女;坚守;幻灭
田纳西·威廉斯是(Tennessee Williams,1911-19831是二十世纪美国最重要的剧作家之一。他一生著作丰富,1944年他的《玻璃动物园》问世,奠定了他在美国戏剧界的地位。两年之后的《欲望号街车》则为他囊括了普利策奖、纽约戏剧批评奖和道诺森奖美国最总要的三大戏剧奖项,是他公认的代表作。
一、威廉斯与南方女性
威廉斯是土生土长的美国南方剧作家,他于1911年出生于美国南方密西西比州的一个小镇上。取名托马斯·拉尼尔·威廉斯,后来,因为对南方生活和南方文化的怀念,才改名为田纳西·威廉斯。母亲出生于牧师家庭,是个端庄贤淑的南方淑女,幼年的威廉斯多数时间随母亲和祖父母生活在一起,因此他的童年是在安静美丽的农村度过的。他体弱多病,性格孤僻内向,很少出门,因此对南方的家庭生活十分眷恋,他的姐姐罗斯是他童年唯一的朋友。在他的首部作品《玻璃动物园》中劳拉的形象就是他的姐姐罗斯的再现。而剧中的另一女主人翁阿曼达则是作者的母亲的化身,那时的美国南方是“南方神话”的发源地。男性都接受骑士精神的熏陶成为绅士,也是整个社会的统治阶级,而女性则接受传统的淑女教育,举止高雅,谈吐得体、精通琴棋书画,她们都脱离劳动,没有独立生存能力,她们要遵守南方绅士给她们设定的种种道德规范。没有完整的的人格。威廉斯的南方生活背景是他生命中难以磨灭的痕迹,八岁的时候,随做推销员的父亲迁到北方工业城市路易斯,他对南北方的文化冲突有深刻的体验,在北方的学校,有浓重南方口音的威廉斯遭到同学们的耻笑,嘈杂、拥堵、肮脏和冷漠是威廉斯笔下北方城市的典型形象,作者和他的作品中的南方淑女一样,对北方充满了鄙夷、排斥和恐惧。作为著名的南方剧作家,他和南方的联系不仅是个人的,同时也是文化的。作者自己的南方生活经历让他对南方女性有很深刻的了解和感情。上述两部作品中的女主人公阿曼达和布兰奇就是南方淑女的典型代表,是南方传统文化的代言人,在作者生活的年代,美国南方的传统文化正遭受着北方资本主义大机器文明的冲击和排斥,而美国南方的淑女则成为文化冲突的牺牲品。南方的种植园经济被摧毁后,她们被赶出了宁静、安全的“玻璃动物园”,被抛入了残酷的北方工业社会如《欲望号街车》中的新奥尔良,她们生活在文化的夹缝中,阿曼达和布兰其都对冷酷的北方工业文化有不满和反抗,但他们的反抗是消极的,并且最终都选择了逃避,她们的人生也走向了幻灭。威廉斯让自己生活中的南方女性走进自己的作品,让这些人物看起来血肉丰满,形象鲜活,威廉斯对这些沉溺于“南方神话”的南方女性在北方工业化的进程中的不幸遭遇进行了详尽的描述,对他们的困境和出路进行了探索和思考,威廉斯对她们充满同情,但同时也指出,正是他们的南方文化背景和价值观念让她们无法立足于北方的工业化丛林,并最终成为文化冲突的受害者和牺牲品。
二、阿曼达的悲剧
《玻璃动物园》中的母亲阿曼达曾有过安逸奢华的旧南方贵族小姐生活,在她在在丈夫弃家出走、她自己含辛茹苦的抚养子女的拮据生活中。她念念不忘“充满鲜花和舞会的少女时代”,“有一个礼拜天下午在蓝山一你们的妈接待了一十七个上门来的男客人。连给他们坐的椅子都不够,不得不差黑人到教堂去搬折叠椅。”她刻意地逃避现实,留恋过去,寻找生活的慰藉。她的这些性格特征和南方传统文化对南方女性的塑造和影响不无关系,在旧南方,清教文化和骑士文化让女性没有独立的人格和经济地位,男人是种植园的主人。女人没有劳动能力和管理能力,处于依附于男人的地位,她们只要穿着得体、举止高贵、谈吐优雅,在男人面前表现出矜持与依赖,博取男人的怜爱,供男人赏玩,依靠束缚扭曲自己来造就淑女形象。其实在男权社会的南方,她们只不过是失去独立生存能力的玩偶而已。南方传统的淑女教育文化造成了阿曼达的悲剧人生,女性必须依附于男性的社会文化规则在旧南方可以大行其道,但在和北方冷酷、现实的工业文明的碰撞中就显得格格不入,这种对一种已经在腐败的旧文化的坚守则必然逃脱不了幻灭的悲剧。
三、布兰琪的悲剧
《欲望号街车》中,威廉斯继续关注南方淑女在北方工业城市——新奥尔良的遭遇。威廉斯对南方女性有着很深厚很复杂的感情,这也许是作者在现实生活中和母亲(阿曼达的原型)、姐姐(劳拉的原型)一起生活,对南方女性有深刻的了解和眷恋吧。他再一次从南北两种文化的对峙和斗争中去描写女性的抗争和命运,所以两部作品中的女性有相通之处。威廉斯曾说:“《欲望号街车》写的是现在社会里各种野蛮残忍的势力强奸了温柔敏感和优雅的人。”剧中的布兰琪出身名门,自幼受到南方传统价值观的熏陶,力图成为矜持体面的淑女。但社会的大变革让南方与世隔绝的种植园生活不复存在,新婚的丈夫因为同性恋被布兰琪发现又遭到布兰奇的嘲笑而吞枪自杀、父母留下的种植园因债务而被抵押,而她在克雷尔的中学教师工作也因她“不合适的行为”而丢掉了,她甚至被“建议离开那个镇子”,失去了亲情、婚姻、工作和住所的她不得不投奔在新奥尔良“乐土街”(Elysian Fields)居住的唯一的亲人——妹妹斯黛拉。张耘说:“布兰琪是一个逃亡者,一个被遗弃的人一个完全孤立无援的人。”威廉斯对布兰琪是寄予深深的同情的。谁又能说布兰琪不是为了生的希望而逃避绝望呢?
在本剧的开始布兰琪“穿着一身讲究的白色衫裙,梳着一条柔软的腰带。戴着项链,珍珠耳环,白手套和帽子,看来就像是来花园区参加夏季茶会货鸡尾酒会似的。她那娇弱的面容必须避开强烈的光线。她那迟疑的举动和白色的衫裙。多少是人联想起一只白飞蛾。”这只白飞蛾乘着“欲望号(Desire)”街车,换乘“公墓号(Cemeteries)”来到了“天堂福地(Elysian Fields)”。很多评论家都说布兰琪的生命旅程是靠欲望驱使。其实在作者的眼里,南方旧贵族文化的代言人布兰琪一只在追寻生的希望,她甚至不是一个逃避者,她甚至和北方工业文明的代表——妹夫斯坦利展开了生或是死的斗争,南北文明在这里展开了面对面的厮杀。一方是敏感、纤弱、病态的布兰琪,一方是强壮、粗野、残酷的斯坦利。布兰从骨子里瞧不起斯坦利,说他“像动物,像猿猴,是石器时代的幸存者。”她鼓励妹妹离开斯坦利,她对妹妹说:“你嫁给了一个疯子!你的处境比我还糟!只是你不大敏感,你要振作起来,给自己创造新生活。”而斯坦利为了报复,开始调查布兰琪的过去,最后,他掌握了布兰不堪过去的所有材料,并向布兰琪发动毁灭般的进攻,他告诉布兰琪的爱人米奇她的过去,让米奇离开布兰琪,让布兰琪失去开始新生活的可能性;在布兰琪的生日晚餐上,他送给布兰琪的生日礼物竟然是一张回克雷尔的车票:剧中第十幕斯坦利对布兰琪的强暴更是两人较量的高潮,布兰琦想要发出的一句电文“十万火急!救救我!落入陷阱。”表达了她的恐惧和绝望。也是她走向毁灭前的最后的哀鸣。精神病院是这个一直挣扎在社会边缘的南方淑女的最后归宿。
从剧本的开始,威廉斯就把布兰琪对命运的抗争一步步展示给读者,第一、她渴望新的人生,所以在失去赖以生存的家园之后,不远千里投奔妹妹。她想努力地适应工业社会,她不想堕落下去,沉沦下去,所以她隐瞒了自己的不堪的过去,来到北方开始新的生活。第二、她结识了斯坦利的牌友兼同事米奇,并让他爱上了自己,她想通过爱情甚至婚姻来让自己得到安全感。但布兰琪失望了,米奇在知道她不光彩的过去后拒绝了她,并做了斯坦利的帮凶,他的一句“我再也不想娶你了”宣判了布兰奇的走投无路。第三、她给一个多年没有联系的老朋友谢普·汉特来写信,求他带她离开,她甚至编造谎言“我收到原来爱慕我的一个男人打来的电报。邀我坐游艇去逛加勒比海”,这些谎言表明了布兰琪的虚荣。但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想尽一切办法生存下去的可怜可叹的南方女性形象,她的悲剧在于她一直要抓住别人来拯救自己,而她作为南方淑女的代表,没有自我拯救的勇气和力量,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悲剧,而是一个群体、一个文化走向灭亡的缩影。
四、必然的幻灭
在威廉斯的笔下,阿曼达和布兰琪都是田园牧歌式的南方种植园文化遗留下来的“乱世佳人”,她们执着于对本族文化的信奉与坚守,威廉斯对她们倾注了很多的同情与唏嘘,但他们的毁灭是历史的必然,她们生长于之中的南方文化已经随着工业化浪潮的来临而倾覆了,她们的坚守只是飞蛾扑火。作为南方文化的一员。威廉斯勇敢地描写并仔细分析“导致她毁灭的力量”,让那些沉溺于南方神话的人摆脱幻觉,正视现实,勇敢面对过去。才是新南方文化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