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空间的构建
2011-12-29熊荣敏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1年2期
摘要:叙事学研究由单纯关注时间维度转向探讨空间叙事的特征、功能。叙事中的空间元素对情节发展、人物塑造、意义建构等方面的有重要的影响。查尔斯·狄更斯的代表作《远大前程》中存在典型的空间叙事结构。在文本中出现了故事层面的物理空间和非故事层面的心理空间,物理空间和心理空间的紧密结合,使读者更加关注故事与意义的深度与广度。
关键词:《远大前程》;叙事:物理空间;心理空间
一、空间叙事
“叙事学研究既存在一个时间维度,也存在一个空间维度。”但是叙事学研究长期以来只是注重时间在叙述中的作用。张世君认为:“空间叙事是所有中国文学和西方文学叙事都存在的现象,但人们尚未给予它充分的重视和肯定,并对它进行深入切实的研究。迄今为止的叙事学理论大都重视对时间的研究强调叙事结构在时间序列中建构,忽视叙事中的空间作用。”随20纪小说形式空间化的日益突出,叙事中的空间元素对情节发展、人物塑造、意义建构等方面的影响逐渐吸引了学者们的目光。
空间叙事,“从语义学上解释,也就是故事的头绪与次序”换句话说就是在文学作品中,用文字展现出的许多空间画面,而这些空间画面的有机排列、组织、构架,使之形成一定的空间结构,表现一定的主题思想。正如吴效刚所说,“叙述空间的种类有两种,一是客观空间,它是小说中人物活动和时间发胀的空间,一般要依据表现人物性格的需要设置情节。根据情节发展的需要设置空间,并随人物活动的变化和情节的演进转换空间。这种空间要完整地显示。这种空间要完整地显示空间的地域、景物、社会文化环境。二是心理空间,它是小说中人物心理意识活动所及的空间……这个空间是由意识活动‘来来回回地切断同时发生的若干不同行为’,取消时间顺序,而并列地置放那些游离于叙述过程之外的各种意象和暗示、象征和联想,从而结成一个整体。读者需要重复阅读小说,在重复阅读中,反思记住各个意象和暗示。把各个参照片断熔接起来重构叙述空间。”
二、《远大前程》中的多重空间
查尔斯·狄更斯的《远大前程》中存在典型的空间叙事结构。小说的“空间化”,不仅指向有形的环境、地点,也包括无形的心理空间、情感空间、感觉空间等。在此,笔者对《远大前程》的叙事空间界定为:在时间流程中环境(包括地理环境和人文环境)和场景的结合,即故事层面的物理空间;还包括由于经验自我的介入而形成的与叙述自我的特殊说话氛围,即非故事层面的心理空间。
(一)物理空间
首先,从《远大前程》外部空间背景来看。反映的是19世纪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市民生活情况。不同的建筑风格,反映了人们对事物的不同看法,这就使得《远大前程》中叙事空间的存在具有广阔的社会背景和社会意义。
其次,在《远大前程》文本中,作者构建的神秘空间和社会空间都属于客观空间的范畴。《远大前程》中的神秘空间是由郝薇香小姐生活的沙提斯庄屋与文米克的沃伍尔斯城堡构成。它们存在于匹普生活的现实世界中,但是一扇门,一座吊桥挡住了它们与现实的任何联系,使人捉摸不透,成了两个名副其实的“可能世界中的‘不可能世界’”。这两个神秘空间是现实社会中极端善与恶的化身,当主人公匹普走入沙提斯庄屋中时。他人性中的“恶”念会占据着上风,回到现实后,他会变得势力、虚伪;当他走人沃伍尔斯城堡时,他人性中的“善”念会占据着上风,回到现实后,他会变得真诚、乐于助人。两个风格迥异的神秘空间在无形中时时刻刻影响着匹普的成长。它们的存在不仅使得文本中的叙事空间显得多样化,而且也指引了读者理解作者的真正意图。
《远大前程》中的社会空间是指文本中匹普成长过程中的社会环境、场景、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由于《远大前程》讲述的是少年匹普对自己的远大前程由盲目追求、幻灭到以实际行动、脚踏实地真正追求并实现的过程。因此,笔者把匹普在现实社会中所生活过的场所归入了社会空间的范围。这些场所在叙事文本中各有其特点,并相互联系,展示了社会空间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同时通过社会空间中意味深长的反讽和事件中层出不穷的悬念,把社会空间的复杂性很自然地展现了出来。
(二)心理空间
叙事空间大体上可以分为客观空间与心理空间。心理空间需要读者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通过想象,在脑海中形成,是一种无形的存在。《远大前程》一开始是由叙述自我讲述的,但在叙述自我讲述自己的经历时,经验自我来来回回地切断叙述自我的叙述,取消时间顺序,而对叙述自我的行为进行评价、论说、忏悔,这样就形成了少年匹普与老年匹普之间的对话氛围,笔者把它就抽象地归纳为自言自语的心理空间。
在《远大前程》中,自言自语心理空间是由经验自我和叙述自我两个巧妙的叙述者构成。叙述者(经验自我与叙述自我)自由的穿梭在神秘空间和社会空间之间。并不时地传递着各个空间中的信息,成了沟通神秘空间和社会空间的桥梁和纽带。在《远大前程》中,事件的经历者是匹普,事件的叙述者也是匹普,但作为叙述者的匹普向读者讲述的。是若干年前的自己经历过的一些事情,那时他才四、五岁,不可能自觉地意识到周围的世界和自己的所作所为的对与错;这样《远大前程》中的叙述者就可以分为两个,既有少年匹普叙述自己儿时的经历;又有老年匹普对自己年轻时一些事情的回忆、评价,但在里面增添了不少现实的东西。因此,便存在着两种对立,一种是从年龄上来讲少年匹普与老年匹普的对立,一种是从经历上来讲经历过的匹普和未经历过的匹普之间的对立。正因为有这样的对立,对于匹普幼小时期经历的讲述才能成为可能,这种双重的对立贯穿了整部小说。
小说中有多处的叙述自我与经验自我的沟通。叙述自我对自己的地位由满意到不满意再到悔过自新的心理矛盾和心理斗争以及对远大前程的幻想、甜美爱情的憧憬、加上美梦破灭后的心理挣扎:在这其中都穿插了经验自我的评论、解释、自责与忏悔,并与隐含作者、读者进行交流形成了对文本中事件的可靠叙述。因此在自言自语的心理空间中,从经验自我对叙述自我以前错误行为的悔恨和忏悔。对自己逐步认清现实改过自新后的行为的肯定,隐含作者的态度是同情和肯定的,同时隐含作者还进一步把自己的这种见解通过故事中的可靠叙述传达给读者,从而形成了叙述者、作品中的人物、隐含作者、读者的交流与对话语境,使得心理空间变得丰富多彩。
三、《远大前程》中多重空间的构建
“虽然小说是时间的艺术,但也恰恰因为小说在形式上属于时间的艺术,空间反而更加引人注目。作为时间艺术的小说究竟如何看待空间,如何处理空间,成为小说家的一大学问。”《远大前程》的空间叙事是在时间流程中进行的,以匹普的成长经历为顺序进行叙述,然而在讲述匹普成长过程中的种种喜怒哀乐这样的“大故事”的同时,也嵌套了许多“小故事”,如,郝薇香小姐的故事、艾丝黛拉的故事、赫伯尔特的故事、乔的故事等等,这些“小故事”既相互联系、又有所不同,既离奇曲折、又吸引读者。
这些“小故事”形成了《远大前程》叙事结构的多层次性;形成了神秘空间与社会空间在文本中的“并置”:所谓的并置、并列,即,桔瓣式的空间形式是现代小说的一种重要的结构方式。这种结构方式在打破传统小说的线性因果逻辑中,曾经起过重要的作用。然而,随意的、没有任何可追踪性的并置或并列,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混乱和荒谬之感,因此,小说中并置或并列的故事情节不能零乱地组合在一起,不能向四处发散,而必须集中在相同的主题、人物或情感上。“桔瓣”是个形象的比喻,它表明并置或并列的故事情节是向心的而不是离心的,“一个桔子由数目众多的瓣、水果的单个的断片、薄片诸如此类的东西组成,它们都相互紧挨着。具有同等的价值……但是它们并不向外趋向于空间,而是趋向于中间,趋向于白色坚韧的茎……这个坚韧的茎是表型,是存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各部分之间是没有任何别的关系的。”在《远大前程》中,神秘空间和社会空间之间要进行叙事转换,需要借助一个媒介,自言自语的心理空间便充当了这样的媒介。对于作者不可能同时叙述的,发生在两个空间中的场景,心理空间便为它们穿针引线,由叙述者来“花开两支。各表一枝”地叙述。这样,空间场景在心理空间的周转下进行着转换。
与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不同,《远大前程》展现给读者的不仅仅是单一完整的虚构世界,而是存在于不同层面上的多重艺术空间。狄更斯将现实空间与充满怪诞色彩的神秘空间“并置”,依靠解构现实空间与神秘空间,以及拓延与拼接空间平面的策略,将两部分绞合在一起。为了让叙述者的故事更加真实,作者虚构了一个心理空间,通过心理空间自由的穿梭在现实空间与神秘空间中,从而叙述神秘空间中的事情。《远大前程》中狄更斯将“神秘空间”与“社会空间”并置在相同的地域——伦敦及离伦敦不远的一个小镇上,这就规定了小说叙事艺术上审美可能性的空间,也影响到了作品的风格、情调和气氛感。通过小说中,神秘空间与社会空间中人物的活动,读者渐渐意识到狄更斯正向我们揭示着他所生活的时代,让我们对维多利亚时的英国社会有了一个整体的印象。
四、结语
小说叙述的空间感,是作者在文本叙述中产生、读者在阅读中通过理解和想象而还原复现叙述空间所获得的三维立体的空间感觉。狄更斯无疑是一位具有强烈空间意识的作家,并善于将这种空间感有效地传达给读者。他不仅仅把空间看作故事发生的地点和叙事必不可少的场景,而且利用它来表现时间、安排小说的结构,甚至推动整个叙事进程。尤其是一系列象征、隐喻与意象的使用,物理空间和心理空间的紧密结合。使读者更加关注故事与意义的深度与广度。
参考文献:
[1]龙迪勇,叙事学研究的空间转向,江西社会科学。2006,(10)。
[2][3]张世君,(红楼梦>的空间叙事,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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