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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东北部母亲称谓的地理语言学研究*

2011-12-23孙益民

河池学院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舅母语素方言

孙益民

(湖南大众传媒学院 传媒管理系,湖南 长沙 410100)

湖南东北部母亲称谓的地理语言学研究*

孙益民

(湖南大众传媒学院 传媒管理系,湖南 长沙 410100)

湖南东北部的母亲称谓主要有毑[ʨia]、婆、娘、妈、弥女[mai]和爷[iɑ]六类称谓形式,它在发展演变过程中,依次经历了“妳”、“毑”类称谓、“婆”类称谓、“娘”类称谓和“妈”类称谓五个阶段。

湖南方言;亲属称谓;地理语言学;母亲

本文所指湖南东北部包括湖南省的岳阳、常德、益阳、长沙、娄底、湘潭和株洲(攸县、茶陵、炎陵三县除外)七个市,介于东经 110°30'-114°15',北纬 27°11'-30°07'之间。面积 74340.55 平方公里,占湖南总面积的35.09%;人口3060.16万,占湖南总人口的46.37%。这里不仅是湘、资、沅、澧四水交汇的地方,也是北方方言、湘方言和赣方言交融的地方。

“母”是甲骨文中就已出现的古老的亲属称谓之一,它的初文是“”,像女子有乳房的形状,表示已生育子女的妇女,最初是对母辈或者成年妇女的通称,后来才专指生母,例如“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诗经·邶风·日月》)。在汉语双音节化的过程中,“母”与表示父母合称的“亲”组合成“母亲”,表示生母。虽然“母亲”一词一直活跃在汉语书面语中,但是,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老百姓在日常生活中很少使用它对称自己的生母。

人们对称母亲时一般采用哪些称谓形式?其发展演变的过程又是怎样的?本文将立足于湖南的东北部来探讨这些问题。为了绘制母亲称谓的地理分布图,笔者收集了245个方言点的材料,除了十个点的间接材料①这十个方言点及其材料来源分别是:长沙市区(鲍厚星等《长沙方言研究》湖南教育出版社1999)、常德市区(郑庆君《常德方言研究》湖南教育出版社1999)、益阳市区(崔振华《益阳方言研究》湖南教育出版社1998)、涟源桥头河(陈晖《涟源方言研究》湖南教育出版社1999)、新化县城(罗昕如《新化方言研究》湖南教育出版社1998)、娄底市区(刘丽华《娄底方言研究》中南大学出版社2001)、涟源县城(刘丽华《涟源(蓝田)方言词汇(一)》《方言》2000年第四期)、韶山(曾毓美《韶山方言研究》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浏阳县城(夏剑钦《浏阳方言研究》湖南教育出版社1998)、宁乡花明楼(成庆红《湖南上宁乡话与下宁乡话的词汇对比研究》湖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此外,浏阳市澄潭江的亲属称谓材料由贝先明博士提供。外,其余235个点的材料均来自笔者的实地调查(因篇幅有限,省略发音人名单)。

一、母亲称谓的类型及其地理分布

根据核心语素的不同,湖南东北部的母亲称谓可以分为以下六大类。见语言地图。

(一)“毑[ʨia]”类

如果仔细辨别其语音的细微差异,该类母亲称谓主要有以下两种形式:

一是娭毑[ai33ʨia21],现存于安化的奎溪、马路、栗林、仙溪以及新化的白溪和冷水江的金竹山。

二是娭毑[ai21ʨiɔ45],现存于醴陵的贺家桥。

该类母亲称谓形式即将消失,笔者实地调查时,六十岁以上的发音人往往经笔者提醒才说,他们小时候曾经听到邻居喊其母亲为“娭毑”。

(二)“婆”类

主要形式是“妳婆[n,21po13]”,分布在湘阴东部和汨罗。使用该母亲称谓形式的人大多数在五十岁以上。

湖南东北部母亲称谓类型及其地理分布图

(三)“娘”类

根据构词方式的不同,该类母亲称谓有以下两种形式:

一是娘[ȵiɔŋ13],分布于岳阳、长沙、益阳、湘潭、株洲和娄底六个市。人们一般用“娘”叙称母亲,这也许是因为“娘”是单音节的缘故。

二是妳娘[n,55niã55],主要存在于常德市区、汉寿、桃源东侧、澧县、临澧和石门等地。

(四)“妈”类

根据构词方式的不同,该类母亲称谓有以下两种形式:

一是妈妈[ma33ma33],主要分布在安化、桃江、益阳市区和沅江等地。

二是妳妈[n,33ma33],广泛分布于华容、临湘、岳阳市区、岳阳县、浏阳、株洲县、湘潭县、湘乡、宁乡东部、汉寿、常德市区、桃源、临澧和安乡等地。

该称谓类型一般由前缀和词根“弥女”组合而成,根据前缀的不同,该母亲称谓主要有以下两种形式:

该类母亲称谓分布区域多数方言点的流开一侯韵字多读[ei],和“”的韵母比较接近。笔者据此认为

“?”类母亲称谓可能源于“母”,和来源于“母”的“妈”类母亲称谓有密切的联系。因此,下文讨论母亲称谓的发展演变时将其归入“妈”类称谓。

(六)“爷[ia]”类

根据构词方式的不同,该称谓类型主要有以下两种形式:

一是依爷[i33ia13],存在于涟源、冷水江东部、娄底市区和双峰的西部边界。

二是爷爷[ia13·ia],存在于澧县的张公庙和石门的易家渡。

这是一种比较独特的母亲称谓形式。汉语其他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也存在这一母亲称谓形式,例如,福建武平和武东称母亲为“依爷[i452iaɁ32]”,江西永丰称母亲为“依爷[i2ia1]”,江西永修称母亲为“依[i5]”;傣语把祖母叫做“姐”,又叫“依呀”;壮语、侗语和水语等壮侗语系的语言中把妈妈叫做“[ja]”。林清书先生认为“依爷”是“姐”随着词义的分工而产生的分化。[8]

关于“爷”类母亲称谓的来源,笔者认为仅凭已有的材料还难下结论,因此,下文讨论母亲称谓的发展演变时将不讨论“爷”类称谓。

二、母亲称谓的发展演变过程

根据母亲称谓在湖南东北部的地理分布状况和其他母辈称谓的构词方式以及历代文献中出现的母亲称谓词,可以推导出下面的观点。

(一)第一阶段,湖南东北部采用“毑”类称谓称呼母亲

理由有三:

1.语言地图所示,少数极为偏僻的方言点仍旧采用“毑”类称谓对称母亲。

2.平江中部的母亲称谓虽不是“毑”类词,但是其伯母和姑母称谓中含有语素“毑”。例如:

表一 母亲、伯母和姑母在平江中部的称谓形式

3.古代文献中有称呼母亲为“姐”或“毑”的记载。例如:

《说文解字》(汉·许慎):“姐,蜀谓母曰姐,淮南谓之社,从女且声,兹也切。”

《广雅·释亲》(魏·张揖):“姐,母也。”

《广韵》(宋·陈彭年等):“姐,兹也切,羌人呼母。”

《集韵》(宋·丁度等):“姐、毑、她、媎,子也切。说文,蜀谓母曰姐,淮南谓之社。古文作毑,或作她、媎。”

《酉阳杂笔》(清·顾炎武):“寻常称父母曰哀爷、哀娘,又有称哀姐者。”

(二)第二阶段,湖南东北部采用“婆”类称谓对称母亲

理由有五:

2.浏阳中部和醴陵的母亲称谓虽不是“婆”类称谓,但是其舅母称谓中含有语素“婆”。例如:

表二 平江中部和醴陵的舅母称谓形式

舅母也是和母亲同辈分的女性长辈,其称谓形式往往也是由区别性语素和母亲称谓复合而成的。根据复合式亲属称谓词易于保留较古老的称谓形式的特点可以推断:浏阳和醴陵很可能经历过用“婆”类称谓形式称呼母亲的历史阶段。

3.平江东部虽然不用“舅婆”称呼舅母,但是其舅祖母(父亲的舅母)称谓中含有语素“婆”。例如:

表三 舅母与舅祖母在平江和浏阳部分方言点的称谓形式

从表三可以看出,平江和浏阳的舅祖母称谓是由用以区别辈分的“老”和舅母称谓组合而成的,限定性语素“老”是将舅祖母和舅母区分开来的唯一标志,例如平江三阳的“妗嘀/老妗嘀”、平江瓮江的“舅娘/老舅娘”、浏阳县城的“舅婆/老舅婆”等。然而,平江虹桥、木瓜和长寿这三个方言点的舅祖母称谓“老舅婆”中虽然包含限定性语素“老”,但是其舅母称谓并不是“舅婆”,而是“舅母”。笔者从这个不起任何区别作用的语素“老”推断:平江东部的舅母称谓曾经跟浏阳与醴陵一样,都是“舅婆”;虽然舅母称谓早已演变成了“舅母”,但是原舅祖母称谓还没有来得及随之演变成“老舅母”,或者说还没有来得及扬弃那个完全是多余的“老”。

4.平江、汨罗、湘阴、望城、长沙市区、长沙县、宁乡、浏阳、醴陵、韶山、双峰、娄底和安化东北角等地的岳母称谓是“丈人婆”。“岳母”是已婚男子对“妻子的母亲”的叙称,也是自己的母亲的同辈人。“丈人婆”这一偏正式合成词的核心语素是“婆”,“丈人”是为了区别“岳母”与“自己的母亲”而特意加在前面的。笔者由此推断:上述地方的岳母称谓形式“丈人婆”刚刚形成的时候,其母亲称谓很可能是“婆”类称谓形式。

5.历史文献中就有称呼母亲为“婆”的记载。例如:

《折杨柳枝歌》(汉·乐府):“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

《玉篇》(梁·顾野王):“婆,蒲河切,婆娑;又,婆,母也。”

《广韵》(宋·陈彭年等):“婆,薄波切,老母称也。”

《说文解字》没有收录母亲称谓“婆”,历代文献中也较少出现指称母亲的“婆”。笔者据此推断母亲称谓“婆”具有以下两个特点:一是存在的时间不太长,约存在于汉末至魏晋南北朝时期;二是分布的区域相对较小,可能仅存在于江南某些地方的口语中。

(三)第三阶段,湖南东北部采用“娘”类称谓对称母亲

理由有四:

1.语言地图所示,常德地区的老派母亲称谓是“妳娘[n,55niã55]”(对称),由词根语素“娘”和前缀语素“妳”组合而成。常德以外的部分方言点(如沅江的熙和,安化的羊角塘、田庄、滔溪、清塘,新化的温塘,涟源的蓝田以及临湘的定湖)仍旧对称母亲为“娘”。

2.常德地区以外的多数方言点虽然主要采用“妈”类称谓对称母亲,但是采用单音节词“娘”叙称母亲,部分老年人甚至还用“娘”对称母亲,再者,村民们因吵架而辱骂对方母亲时主要使用“娘”。一般说来,叙称形式比对称形式相对古老些,骂人话语中所包含的称谓形式也是相对保守的。

3.湖南东北部虽然广泛采用“妈”类称谓对称母亲,但是其婆婆、干妈、舅母、伯母和婶婶等跟母亲同辈历的女性长辈称谓的复合词一般由语素“娘”构成。例如:

?

4.古代文献中有大量呼母为“娘”的记载。例如:

《木兰诗》(北朝民歌):“不闻爷娘唤女声。”

《隋书·文四子列传》(唐·魏征等):“(太子)勇昔从南兖州来,语卫王曰:‘阿娘不与我一好妇女,亦是可恨。’因指皇后侍儿曰:‘是皆我物。’”

《南史·齐竞陵文宣王子良传》(唐·李延寿):“帝谓曰:‘汝何不读书?’子良曰:‘娘今何处?何用读书?’”

《北史·韦世康传》(唐·李延寿):“娘春秋已高,温清宜奉,晨昏有阙,罪在我躬。”

《目连冥间救母变文》(唐·敦煌变文):“娘娘得食吃与否?”

(四)第四阶段,湖南东北部采用“妈”类称谓对称母亲

理由有二:

2.历史文献也有关于称母为“妈”的记载。例如:

《玉篇》(梁·顾野王):“妈,莫补切,母也。”

《广韵》(宋·陈彭年):“妈,母也。”

《龙龛手鉴》(辽·僧行均):“妈,莫补反,母也。”

《祭女四娘子文》(宋·汪应辰):“维年月日,爹爹妈妈以清酌、时果、庶羞之奠,祭于四小娘子之灵。”

当然,各种“妈”类母亲称谓在发展演变的过程中也是遵循一定的次序的,就长沙及其周边地区而言,它经历了“妳[33mai33]→妳妈[33ma33]→妈妈[ma33·ma]”的发展过程。做出这一推断的主要依据是长沙及其周边地区母亲称谓的地理分布情况。如语言地图所示,离长沙市区较远的平江和醴陵的母亲称谓主要是“妳[33mai33]”,离长沙市区较近并且隶属于长沙地区浏阳、望城以及长沙县北部地区的母亲称谓主要是“妳妈[33ma33]”,长沙市区以及长沙县南部地区的母亲称谓则以“妈妈[ma33·ma]”居多。这种分布状况和词汇扩散过程中经常呈现的“周圈分布”相吻合。

三、母亲称谓形式中的前缀“妳[n,]”

(一)母亲称谓的前缀“妳[]”不太可能就是“姆”和“母”

一般说来,汉语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词缀在其虚化之前都是有实际意义的,如前缀“老”和后缀“子”一样,母亲称谓中的前缀“妳[]”最初也应当有实际意义,而且其意义很可能跟“母亲”或其他女性长辈有关。然而,我们难以从历代文献中找到表母亲或其他女性长辈义的“姆”。例如:

《重修玉篇》(梁·顾野王):“姆,音茂,女师也。”

《龙龛手鉴》(辽·僧行均):“姆,莫候反,女师也。”

《原本广韵》(宋·陈彭年):“姆,莫厚切,女师,说文作娒。”

《说文解字》(东汉·许慎):“娒,女师也,从女每声,读若母,莫后切。”

2.从意义的角度来看,“母”似乎难以和“妈”构成母亲称谓词“妳妈[33ma33]”。

关于“妈”的来源,多数学者做过探讨。例如:明代方以智在《通雅·称谓》中说:“齐人呼母为,李贺称母阿弥,江南曰阿妈,或作姥,或呼为妳,因作奶,江南呼母曰阿姐,皆母之转也。”王力先生认为“妈”是“母”的音转,“莫补切”正是“妈”的古音。[12]104潘悟云先生认为《广韵》收录的读莫厚切的“妈”记载的是来自上古之部的“母”的读音,“母”在上古还有鱼部的读音,例如《诗经·蝃蝀》:“朝隮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母”和“雨”押韵。[10]王力先生将鱼部的上古音拟为“[ɑ]”[13]180,这样一来,“妈”不应是“母”的音转,而应该就是“母”的语音继承。温美姬和温昌衍认为“妈”的造字时代可能在“马”属于鱼部时的上古时代(后来“妈”随其他鱼部字转入模部);当时可能是“母”的异体字,它们的差别只在于造字方法:“母”为象形字,“妈”为形声字。[15]

从上述几种观点可以推知:“母”和“妈”记录的很可能是同一个词。

在汉语词双音节化的过程中,表示母亲称谓的“母”和“妈”或重叠为“妈妈”,或添加前缀“阿”变成“阿母”、“阿妈”,或添加后缀“儿”构成“妈儿”等等。笔者认为,作为同一种语言中记录同一个词的“母”与“妈”相互复合成“母妈”的可能性不太大。

(二)母亲称谓的前缀“妳[]”很可能就是“妳”

1.虽然许多方言著作将上述母亲称谓中的前缀记为双唇音“[]”,但是其音值不一定是双唇鼻音“[]”。

2.“妳”在音形义上跟上述母亲称谓中的前缀相吻合。

字形上,“妳”的初文是“爾(尔)”,它的形旁“女”是在它被假借为第二人称代词以后才加上去的。“爾”的初文是一个象形字,其字形与象形字“母”的初文似乎有一定的联系,正如曹兆兰先生所说:“嬭(爾)”是“女而乳者”的正面形象,初文“母”则是“女而乳者”的侧面形象。[3]

语音上,“妳”是古“泥”母字,如果它因为处在前缀的位置而导致其韵母被弱化乃至消失的话,那么刚好读“[]”。如上文所说,“爾(尔)”后来被假借为第二人称代词。根据同音方能假借的规律推断:假借刚发生的时候,表“母亲”的“妳”的读音跟第二人称代词“爾(尔)”相同或相近。现在,湖南境内许多地方的第二人称代词单数形式读“尔[]”。如果表“母亲”的“妳”和第二人称代词“爾(尔)”在语音发展演变过程中遵循了同样的规律和进度,那么,处在母亲称谓前缀位置的“妳”读“[]”是极有可能的。

意义上,有将“嬭”解释为母亲的历史文献。例如:

《玉篇》(梁·顾野王):“嬭:乃弟切,母也;女蟹切,乳也。”

《广韵》(宋·陈彭年):“嬭:奴礼切,楚人呼母;奴蟹切,乳也,同‘奶’、‘’”。

《俗书刊误》(明·焦竑):“乳母曰嬭,音‘乃’,一作‘妳’,俗作‘奶’。按:韵书无‘奶’字。”

从上面所引用的文献可以看出,“嬭”在古代就有“乳房”和“母亲”这两个具有引申关系的义项,在长期的使用过程中,这两个义项之间还有了语音差异。另外,“楚人呼母”为“嬭”,而湖南属于南楚,可见,在湖南这片土地上,完全有可能存在过指称母亲的“嬭(妳)”。

从上面所引用的文献可以看出,古代的母亲称谓“妳”主要通行于位于南方的古楚国,而由前缀“妳[]”构成的现代汉语方言母亲称谓形式主要分布在位于长江下游的江南。[4]47

4.湘江中游的少数方言点的老派母亲称谓是“妳妳(奶奶)”。例如:

方言点 母亲 方言点 母亲祁东河洲笔者调查 妳妳[nẽ33·nẽ] 常宁县城[16]147 奶奶[le33le33]祁东县城[7]147 奶奶[ne55·ne] 嘉禾塘村[9] 奶奶[nie35·nie]

上述母亲称谓“妳妳(奶奶)”似乎和壮、侗语族某些语言的母亲称谓“妳妳”有一定的联系。周振鹤和游汝杰认为:“妳”所记录的是少数民族语言对“母亲”的称谓,“妳”应该是古越语的底层词。壮、侗语族的许多语言中,母亲和岳母等词称作“妳妳”。[20]191湖南曾经是百越先民们生活的区域。被迫南迁或被汉人缓慢同化的百越先民们将其语言中的某些特色词残留下来,是完全有可能的;湘江中游少数方言点残存的母亲称谓“妳妳”很可能就是上古时代生活在湖南乃至整个江南的百越先民们所使用过的母亲称谓方式的传承。如果这一结论成立,笔者认为,湖南东北部的母亲称谓“妳”很可能先于“毑”类母亲称谓存在。当然,上述母亲称谓中的前缀“妳[n,]”也很可能就是上古百越先民们的母亲称谓“妳”所留下的痕迹。

综上所述,湖南东北部的母亲称谓在发展演变的过程中至少经历了五个阶段,分别是:“妳”、“毑”类称谓、“婆”类称谓、“娘”类称谓和“妈”类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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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周振鹤,游汝杰.方言与中国文化(第二版)[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A Research on Geographical Linguistics of
Female Parent in the Northeastern Hunan Province

SUN Yi-min
(Department of Media Management,Hunan Mass Media College,Changsha,Hunan 410100,China)

There are six terms about female parent in the northeastern Hunan province such as毑[],婆[po],娘[],妈[ma],[mai]and 爷[ia],and there are five stages on its diachronic evolution such as 妳[],毑[],婆[po],娘[]and 妈[ma].

Hunan dialect;kinship terms;geographical linguistics;female parent

H174

A

1672-9021(2011)03-0015-08

孙益民(1974-),男,湖南湘阴人,湖南大众传媒学院传媒管理系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汉语方言学和地理语言学。

2009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批准号:09BYY064);2009年湖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批准号:09YBA040)

*本文初稿曾在第二届湘方言国际学术研讨会(湖南科技大学,2010年10月)上宣读,感谢与会学者对本文提出的宝贵意见。

2011-05-15

[责任编辑 普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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